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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磁性的嗓音不期然闯进耳中,楚韵转头看向许久未见的江锦言。
他一身黑色休闲装,穿着随意,泼墨般的黑眸从她脸上一扫而过落在薛华的身上,薄唇轻启:“薛先生人脉真广,不过几个小时就能从警局出来。”
“做侦探时帮过的人见我落难,伸下援手,算不上人脉广。”
薛华手揣进兜里,掏出烟塞进嘴中,想到楚韵的嗓子,他随手把烟塞到耳后。
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江锦言眯了眯眼睛,看向楚韵,“有事找我?”
楚韵见到江锦言眼中一亮,急忙点头,几步跑到他的面前,想给他个笑,倒霉的扯到脸上的伤口。她轻吸口气,小脸上五官皱成团,抬手去摸伤口,刚触碰到,手上的汗渍杀到伤口,疼的她原地转了个圈,特想剁掉没事乱摸的手。
薛华三步并做两步过来,轻捏住她的下巴,瞪着她,“伤口在结痂,表情别那么丰富!”
疼痛减缓,楚韵苦着脸点头,以前动不动就用笑遮挡住自己的真实情绪,一时改不。
他们动作亲密,身旁,江锦言收回抬起的手,缓缓落在薄毯上轻轻摩挲着,“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别。”好不容易等来他,楚韵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他走,弯身急忙握住他的手。话说的急了,扯到嗓子,楚韵又是一阵猛咳,后背上一前一后落下的两只大手,碰在一起。
薛华迟疑下收回手,“我去叫医生过来。”
嗓子冒火,疼的楚韵恨不得找块冰含着,江锦言瞥了眼被她抓的发疼的手,吩咐身后的薛华,“去给她倒杯水。”
好不容易舒服了点,楚韵轻抹下眼角,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纸笔。
“谢谢昨天你让向封过来,如果不是他那两个警察……”
“他们对你动手逼供了?”
江锦言面色一紧,一贯清冷的声线多了丝凛然森寒。
“比动手逼供还可恶,那个叫徐南的,明知我不能闻烟味,还故意把烟圈向我脸上吐,巴不得呛死我!”
如果不是向封来的及时,她可能会被呛的咳出血。谁能想到为人民服务的警察里面竟然会有这样禽兽不如的败类!
江锦言紧蹙的眉宇间顷刻染上一层厚重的秋霜,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把水杯递到楚韵手中的袁少文。袁少文会意点头,默默退出病房。
病房中安静下来,身上有伤,楚韵松开江锦言的手,拖着椅子坐在江锦言身旁,撩开他腿上的毯子,准备先给他按摩舒服了,再谈楚瑶的事情把握大些。
手上温热触感消失,江锦言伸手挡开楚韵那只还缠着纱布的手,“有事说事。”
“四年前的车祸肇事者是楚瑶,六少……”
楚瑶怀孕了,那孩子……,楚韵凝眉握紧笔停下,轻咬下唇,笔停在纸上良久未动。
便利贴上的字体娟秀,下笔力道不均,她内心不平静静。江锦言眉目轻动,冷沉着声:“嗓子被烟熏的?”
没有楚韵想象中得知真相时该有的愤怒,或者是对她话提出质疑,而是询问她的嗓子。楚韵以为他没看清纸上的字,专门在楚瑶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把纸向江锦言面前送了送。
“所以你觉得不欠我的,叫我来是要跟我解除婚约?”
“如果你……”同意我当然乐意!转念一想,她跟江锦言现在有共同敌人,有婚约这层关系,更有利于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刚写完三个字,又快速划掉。
只是她速度再快,也没逃过江锦言的犀眸,视线落在纸上的三个黑团子上,看似慵懒闲适的坐姿,有一瞬间的僵硬。
“除了你跟我的婚约,你就没想到点其他的?”
比如,恨不得马上去撕了楚瑶。
楚韵循循善诱,希望江锦言能读懂她眼殷切眼神的含义,令她失望抓狂的是江锦言反应平淡,似四年前的事情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你想让我做什么?”
楚韵:“……”
六少咱们的思维能不能偏向正常人一点!
报仇找错对象,不奢望你道歉,最起码说两句揪出罪魁祸首,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这样宽慰她的话行吗?!
江锦言话不多,楚韵不回答,病房中沉默再次蔓延,楚韵梳理下散落在额前遮挡住眼睛的碎发,眼神微闪。江锦言平淡的反应是否说明,因楚瑶怀了他的孩子,他欲把当年的恩怨一笔勾销?
若是那样,她想跟江锦言联手的想法落空,两人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她弯弯的柳眉越拧越紧,大有拧成一团的趋势,脸上表情变化微妙,愤怒、不甘、还有淡淡的厌恶。莫名觉得厌恶是对他的,江锦言抿抿唇,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她被火吻过,参差不齐的短发上。
“头发得修剪,短时间留不起来了。”
冷不丁冒出的话语让楚韵想起宋佳楠,她抱着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说道:“如果六少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以去问……”
“相信怎样,不相信又怎样,难道你想让我跟你一样,一直活在过去的仇恨中?”
连身边真心待她的人都不多看一眼!
她一直纠缠四年前的车祸,无非就是想解除婚约,江锦言古井深潭的黑眸中情绪波动,语气带着几分不常有的苛责。
“六少的想法没错,是我痴心妄想了。”
“没事了,麻烦六少跑一趟了。”有了孩子当然比报仇更重要,楚韵点头表示明白,“什么时候决定解除婚约了,提前通知我声即可。”
解除婚约四个字戳到江锦言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呼吸略重,伸手抓住转身向床边走去的楚韵的手腕,用力扯落在他的怀中,铁臂桎梏住她的身体,攫住她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他吻霸道带着股急切,强有力的大手按住她的脑袋,皮肤相贴蹭到她脸上的烧痕,楚韵又疼又气,唯一可以活动的右手,不断的捶打着他的后背。
“放开她!”
薛华叫来医生,进门听到楚韵身体不停挣扎,发出呜呜的痛苦声音,一股血直冲脑门,上前握住楚韵的胳膊,抡起拳头对着江锦言挥去。
江锦言移动轮椅偏转身子,箍住楚韵的腰,另一只手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前,眯着已恢复平静的眸子迎上薛华愤怒的视线,薄唇边勾起凉薄的笑,“薛先生对我的未婚妻的关心过了头。”
“如果六少能照顾好她,不让她受到伤害,她也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习惯暴力解决问题,一击不成,薛华扣住轮椅扶手,阻止江锦言向后退。凌厉的铁拳又起,带着划破空气的风声再次袭向江锦言深沉的脸。
江锦言侧身,拳头堪堪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疼……”
脸与他身前的羊绒线衫摩擦,掀起刚结的新痂,楚韵疼的两只手在江锦言身上又挠又抓,张嘴咬在他的胸前。愤怒、委屈堆积在胸口,楚韵没留力气,几秒钟的功夫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
楚韵呜咽的呼疼声让薛华怒火上窜,不给江锦言反应的时间,拳头接连而至。
身上的疼连着胸口疼成一片,江锦言身子微僵,忘记躲闪,嘴角硬生生挨了坐实一拳。嘭的声,骨肉相撞,脑中闪过那天在警局门前,宋佳楠跟他动粗,她义无反顾维护他的场景,江锦言揽在她腰间的手骤然收紧,指腹抹了下嘴角的血迹。
不去管站在他身前对着他虎视眈眈的薛华,眸色深沉的凤眸锁在怀中有几分破相的脸上。
楚韵松开酸疼的牙齿,胸前气的快速起伏着,燃起两簇火苗的眼睛死死的瞪着他,侧头吐掉口中让她犯恶心的血水,用沙哑难听如破裂锣鼓的声音说道:“江锦言你让我恶心!”
两人没有感情,她不欠他的,他凭什么这般粗暴的对她,而且还用吻过别人的唇来吻她。想到她恨不得戳成筛子的楚瑶,楚韵捂着胃转身下巴搁在江锦言的胳膊上干呕着。
嗓子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刀割样疼着,被大火封住的泪腺复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样簌簌而落。
竟然这么嫌弃他的吻!
江锦言用力挫了两下后槽牙,深吸口气压住心头不断淬炼他理智的怒火,松开手把楚韵推下腿,楚韵没有防备,跌坐在地上。
薛华还没熄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弯身打横把还没从地上爬起的楚韵抱到床上,转身欲去教训江锦言。
“让他走吧。”楚韵闭了下眼睛,偏头看向外面阴沉的天色,“我会另请律师,六少不必让向封再过来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倘若江锦言铁了心站在楚瑶那边,向封做她的律师不合适。
江锦言冷冷睨了她一眼,没吭声,调转轮椅,挺着略显落寞的身影,离开病房。
病房中,医生帮楚韵处理脸上的伤疤,叮嘱道:“不能再碰到了,会留下疤痕。”
医生走后,病房中只剩下楚韵跟薛华,薛华拿过耳后的烟在手中把玩会儿,烦躁的折断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中,“据我所知,江锦言不是一个易冲动的人。”
不易冲动?楚韵心里冷哼,他只是表象!相处时间不多,她却肯定江锦言容易冲动,而且冲动起来不是人!就比如刚才,毫无预兆的对她发情动粗。
有一股上不去下不来的浊气堵在胸口,楚韵用放在被子下面的手轻轻捶打几下胸前。
薛华见她表情恹恹,对这个话题意兴阑珊我,轻叹声,“如果你不想用向封,我可以帮你联系律师。”
“薛华……”
起身欲去外面抽烟的薛华转身,看向欲言又止的楚韵,“怎么了?”
“对不起,我总是给你添麻烦,第一次去侦探社你不接我的案子是对的。”
薛华能那么轻易查到桐城的隐秘事,除了能力外,应该还有其他原因。想起江锦言刚才说的话,楚韵想问薛华到底是什么人,又觉得这样问好似在怀疑自己的朋友,楚韵暂且压下心中的疑问,自嘲说道。
“反正我也闲得慌,接手一个麻烦,刚好打发无聊的日子。”
薛华很少开玩笑,楚韵用手遮挡住微红的眼睛,故作生气的说道:“原来你把我当个能给你生活增添乐趣的小玩意!”
“那可不一样,被我称为小玩意的都赶着去投胎了。”
薛华语气半真半假,楚韵望着他颀长的背影,黑白分明的眼中浮现丝略显复杂的情绪。
病房静谧,心情沉重,没有手机刷不了新闻,楚韵打开电视查看老宅失火报道。
楚家老宅失火,当家主母死于火中,这在桐城是不小的新闻,多台都有报道。楚韵按住遥控器,画面停留在被烧成灰烬的老宅上。
她出生于城北,在老宅居住时间短暂,因爷爷的原因,她对古香古色的老宅感情浓厚,特别在意爷爷遗留下来的东西,现在一切都消失在尘土中,楚韵心里难过,对楚瑶的憎恨又多了几分。
镜头切换,一栋装修简单的复式公寓中,记着正在采访楚瑶。楚瑶向来在意形象,早上睁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化妆,只要出了房门必是光鲜亮丽的一个人。
眼前的荧幕上楚瑶素净着一张憔悴不堪的脸,一向描绘透着妩媚的眼睛上挂着两圈青黛,拿着纸巾似哭不哭的对着镜头故作坚强。
楚瑶面部线条柔和,五官娇柔不带英气,因为孕吐面色苍白,透着几分病态,这样娇弱的女人最招人疼惜。
楚韵眼中迸发蚀骨恨意,身下的床单被她扭在一起,手上被瓷器划破的伤口挣裂,殷红的血渗透手上洁白的纱布。
听到记者询问她火灾的原因,她抬起雾蒙蒙的大眼看向发问的记者,双唇嗫嚅着,眼神闪躲下,咬住没有血色的下唇,垂下头,轻不可闻的说道:“那天家里来客人,我身体不舒服早早睡了,半夜肚子饿,出门时发现老宅着火,具体原因不清楚。”
“请问是什么客人,案发时在老宅吗?”
楚瑶每个动作眼神都是戏,记者没错过她眼神中的闪躲,肯定她知内情,把她围得更紧,开始刨根究底。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客人,是大姐跟小妹带回的朋友,喝多了酒,留宿在老宅。火灾发生后,没见到小妹跟她的朋友。”说到这里,楚瑶顿了顿,眼神挣扎的小声说道:“听我爸说警察在山脚下的小路上找到两人,小妹身上有被火烧的痕迹,他们坐在一辆吉普车上,正准备……”
“正准备逃跑吗?”
楚瑶已经把话引到这个份上,众多记者纷纷猜测火灾跟的楚韵有关。来采访的不乏资深记者,想到不久之前,网上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情,记者脑补了一场报复纵火案,像打鸡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采访楚瑶。
“你的意思是说,火是楚韵放的?是为了报复吗?”
“楚韵现在在哪?被警察控制住了吗?”
目的已经达到,楚瑶蹲下身子,面露痛苦的抱住头,“我不知道,你们不要再来问我,我不相信小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是她,不是她,小妹从小单纯,心地善良,是不会做出纵火杀人的勾当的!”
她反应过激,恰好印证了记者的猜测,佣人刚好在这个时候出来阻止不愿意离去的记者。
“夫人突然不幸过世,三小姐跟夫人感情深厚,受到打击,身体不适,不能继续再接受采访。事发后,老爷及时报警,警察已经立案,想了解案件最新进展,你们可以去警局询问。”
采访在一个记者说完的会持续跟踪报道后被切断,可以想象,接下来就算警察找不到证据定她的罪,楚瑶的一番言论无疑在她身上刻下心如蛇蝎,丧尽天良的烙印,以后在桐城,估计一出门就会有人向她身上丢臭鸡蛋,烂菜叶!
她没能力跟伯父抗衡,江锦言不帮她,对她有几分亲情的大姐因为伯母的事在怀疑她,想不到报仇的办法。深深地无力感伴着滔天恨意席卷而来,愤怒再也无法压制,楚韵扬手把遥控器砸在的电视上,哐的声屏幕出现道道裂痕。
病房外,薛华听到病房里面的声音,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握紧,似下了很大决心走到窗口,拨通电话。
“我愿意回去替你做事。”薛华拿掉眼镜,放在手中用力攥紧,镜片碎裂,刺进皮肤,血一滴滴落在的淡黄色的地板上。
“你的条件是……”
“你把从我这收回的东西还给我。”
电话那头人应下,薛华切断电话,低头看着满是疤痕的双手,雕塑般久久站在窗前未动。
夜色深沉,一天都在焦躁中渡过的楚韵,睡的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抚摸她的额头,好似怕弄疼她,用的力气极小,这样的感觉特别熟悉,像小时候母亲经常做的动作。
楚韵动了动沉重的眼皮,眼皮好似被黏连到一起,睁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又怕是梦,醒了就没了,楚韵叫了声“妈妈”,抱住摸着她头的手蹭了蹭,弯弯嘴角,睡颜恬静。
一个星期后,警察暂时找不到证据,除了安排两个警察在不影响她生活的情况下跟踪她外,并没限制她的自由。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嗓子除了沙哑,只要说话不要太大声,发声基本不受任何影响。
最近经常跟医院打交道,楚韵渐渐讨厌起消毒水的气息,磨着这几天相当沉默的薛华让她出院。
“住我那。”
薛华直接替她做完决定后,帮她去办出院手续。脸上烧痕没退去,楚韵简单收拾好,问护士要个口罩带上,跟着薛华来到那辆经过改装过,外观拉风的吉普车旁。
那天晚上她见过这辆车,当时情况特殊,她没仔细看,楚韵绕着车走了圈,“最近生意好,手头宽裕,换车了?”
“借的,没看出来是旧的吗?”薛华踢了下已有磨损的轮胎,把她的东西扔在后座位上,头一次绅士的帮她拉开车门。
他突然这般,楚韵不习惯的摸了摸下巴,“是不是以后换了更高档的车,你会变得更绅士温柔?”
薛华给她一个爆栗,松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透过反光镜看向停在车后不远处的车子,收回视线偏头看了眼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楚韵,动动唇,启动车子。
路上楚韵去手机店买手机办卡,从薛华那扒拉到想要的几个人的号码后,上楼把自己关在房间中。
摘掉口罩看着镜中的脸,在医院中,她没有好好打量过,现在乍一看左脸颊和下巴处的烧伤真有些骇人,摸着暗紫,微微刺手的痂子,楚韵一双好看的眉死死的拧着。
她虽不在乎这张脸是否赏心悦目,可也不想顶着能吓到两个胆小的脸出去。在医院中她已经想好,出院以后的计划,楚韵扒拉医生给她开药,这些药去疤痕效果不好且见效慢。
正当她愁眉不展去哪里找有效的祛疤药的时候,薛华敲响房门,递给她一管药。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正需要这个!”简单看了下药管上英文说明,这药她以前常用,祛疤效果特别明显,楚韵乐开怀,蹦过去给薛华一个拥抱,“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那么细。”
“门口捡的。”薛华眼神有些复杂,扒开她的胳膊,递给她一个u盘,“你要的金城娱乐的监控视频。”
“钱等会转到你的账户。”楚韵握住掌心的u盘,笑着对着薛华说道:“住宿费的话,我就用帮你做三餐抵了。”
她本身是个麻烦,身子已给了江锦言,她谈不起感情,只能用金钱处理他跟薛华的关系。
薛华喉头微动,轻嗯了声下楼。脚步声远去,楚韵靠在门框上,看着手中的药管发呆。
母亲说女孩子身上留疤不好,会在她随身小包中放一管伤药,以防万一,手里这管药是母亲惯用的牌子。楚韵的手不由自主覆在脸上。妈,女儿身上四处都是疤痕,如果你能看到一定会心疼死的吧。
按压下沾了湿意的眼角,楚韵搬过薛华的笔记本,插入u盘。
侦探社外,拐角处,袁少文上车系好安全带,眼神不解的看向车后一路沉默的江锦言。
“六少不放心楚小姐的话,何不把她接回半山别墅。”
江锦言薄唇轻抿,“走吧。”
袁少文动唇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机响起,他把刚收到的信息递给江锦言,江锦言淡淡瞥了眼,阖上眼睛,“随她去吧,告诉彼得重新制定复健计划,增加复健强度。”
“六少……”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葱白修长的手指滑过嘴角还未完全消散的淤青,江锦言俊颜紧绷,手摩挲着双腿,眼神晦暗不明。
楚韵看完视频,截了四个图片发送到手机上,翻找出姜美心的号码,在点击转发时停下。
据薛华查到的消息,姜美心是敏感皮肤,不能乱用药,自从上次跟徐桂香在医院里大打出手,出院后一直在家里休养,很少出门。在这个时候若想跟她结盟,专门上门探望才显诚意。而且她的脸比姜美心还严重,算的上难友吧,这样应该更有说服力。
第二天楚韵拿着药膏跑遍了桐城几个大药店,店员告知她药是进口的,属于有钱难买的那种,老板之前托关系才买进几管,很快售完后再也没弄到。
楚韵不舍的握着手中昨晚刚开封的药,姜美心是姜家大小姐,药应该不缺,可她上门总得带点诚意。
深吸口气,算了,一管药换个可以帮她的盟友,值!
姜家位于闹市区寸土寸金的松泰家园,松泰家园住户不多,大片的绿化带围绕外观别致的别墅,安保措施健全,出入的行人和车辆都要经过登记检查。
楚韵带着帽子跟口罩,怪异的装扮无疑会被拦在门外,楚韵蹲在绿化带旁边冥思着办法进去。
几声刺耳的喇叭声在耳边响起,楚韵左右看了下确定她占的地儿不阻碍交通,耳边的喇叭声继续,楚韵缩着身子向身后的冬青树挨了挨。
“你在等人?”
“你在问我吗?”
头上的帽子被人按了下,楚韵抬头看向从车窗户中伸出一只胳膊的姜慕恒,他一身银白色西装,头发微长,多情的桃花眼给他过分精致的脸更添几分妖孽,很少有人能把白西装穿的像他这般透着三分痞气,却又顺眼好看。楚韵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里难道还有别人吗?”姜慕恒视线煞有其事的在她周围逡巡圈,挑了挑潋滟的桃花眼。
脸上的疤痕被口罩遮住,外露的眼睛水灵灵的很漂亮,楚韵扫了眼他惹眼的保时捷座驾,以为他是过来搭讪的纨绔富家子弟,不想被纠缠,楚韵长而卷翘的睫毛动了动,眼底浮现层笑意,不紧不慢的抬手把脸上口罩摘掉,故意把脸向上扬了扬。
以为对方最少也得爆个粗口,然后猛踩油门加速离开,不曾想姜慕恒上下打量完她脸上的伤疤,咂了两下舌,桃花眼中满是惋惜,轻摇下头,“好好地一张脸成了这样,可惜了。我们医院刚引进韩国微型整容,你拿着我的名片过去,能给你打八折。”
尼玛,这人不但没被吓跑,竟然还做起她的生意了。金黄色烫金名片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光亮,秉着多交一个有钱朋友好帮忙的原则,楚韵笑着接过,淡淡扫了眼刚欲往包里塞,下一秒蓦地抽回已被塞进包中大半个的名片。
姜氏总经理姜慕恒!姜美心的哥哥!
楚韵在他关上车窗之前,握住半放的玻璃,“姜少是要回家?”
刚刚还对她爱理不理的女人,在拿到他名片,看到他名字后,表现的这般热情急切,姜慕恒暗叹又是一个拜金女人,某人还嘲笑他看女人的眼光不高,他也比他强不到哪去!
心里对楚韵失了撩拨的兴致,眼中却笑意盎然,“要跟我约 ?如果你有这个意愿的话,我可以陪你去酒店。”
单凭这一句话,楚韵直接把姜慕恒划进只用第三条腿思考的种马行列,很想把脸凑到他的眼前问他,“姐的脸都毁成这个样子了,你也能下的去口?”心里忽然替大姐感到不值!
“姜少想多了,你都建议我去微整了,我怎么敢用我这张脸去玷污了姜少的审美观呢。”楚韵内心在吐槽姜慕恒,面上却笑得眉眼弯弯,“姜小姐之前答应帮我找份工作,因为其他原因我没有去做,人情我是记着的,知道她脸伤了,我想过去看看。松泰管理严格,不让进,姜少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搭你的车进去?”
“美心的朋友我基本上都认识,不记得有你这号人?”
闻言,姜慕恒逗弄的心思又起,胳膊肘支在窗户上,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伶牙俐齿的楚韵。
楚韵眼波轻动,一点的艳羡道:“外界盛传姜少宠妹如命,这话一点不假。姜小姐生性外向,伤了那么长时间没有出门,心情肯定不好,刚好我的脸也伤成这样,进去跟她说会话,说不定她能好受些。”
姜慕恒重新审视眼前口罩半挂在耳朵上的楚韵,妹妹脸上的伤比楚韵轻的多,每天除了对了镜子自怨自艾,就是冲佣人发火。反观楚韵,她不但主动扯掉口罩露出疤痕要把他吓走,脸上还一直带着笑。姜慕恒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着,片刻,“上车吧。”
“谢谢姜少。”
似翻越了座挡住她去路的城墙,楚韵心里雀跃,自觉的扯开车门坐进后座位。短短的路上,楚韵简单的做了下自我介绍,姜慕恒很配合的点着头,在下车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神色严肃的看着楚韵,“你是江锦言的未婚妻?”
“很快就不是了。”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背上私生子的名号,江锦言要不了多久就会跟她解除婚约,给楚瑶一个合适的名分。记起楚瑶跟姜慕恒有一腿,楚韵看着他的眼神有同情,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姜慕恒不要大姐,选了楚瑶绿了宋佳楠的帽子,现在江锦言又送了他顶冒着绿荧光的帽子,简直就是报应啊!她特别期待,接下来是谁会绿了江锦言的帽子!
“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姜慕恒闻言,在阳光下镀了层金色的妖孽脸笑的“花枝乱颤”,楚韵很想拿出手机给他拍下来,发到网上供一群宅女腐女意淫。
怕楚韵的出现会刺激到这些日子闷在家中,神经极度脆弱的姜美心,姜慕恒亲自带着楚韵来到二楼与楼梯相邻着的房间门前,敲了敲。
“美心,是我,大哥。”
“大哥找我……”一身粉红色带着卡通图案的睡衣的姜美心见到楚韵,微怔下,看向自家大哥,“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路上遇到,见她的脸比你已经好的差不多的脸严重的多,带回来给你找平衡感。”
楚韵:“……”
这人还真把她忽悠他的话当真了!
姜美心听到却高兴的像个孩子样仔细查看她的脸,“你的脸毁成这样,锦言哥还会要你吗?”
不等楚韵回答,她摸着自己还留着淡淡粉色痕迹的脸,又自言自语的道:“锦言哥他不是一个光看表皮肤浅的人。”
闻言,楚韵在心底连翻几个白眼,江锦言才是天底下最肤浅的人!不然也不会跟心肠歹毒,一肚子坏水的楚瑶走到一起!
她想撇嘴表示不认同姜美心的话,想想又觉得不妥,她是来拉拢姜美心的,不能一上来就傻了吧唧的推翻她心里那么多年的信仰。在姜美心渴望得到赞同的眼神下,楚韵违背良心的轻点下头。
姜美心是个被惯坏的大小姐,本身没什么坏心思,有些同情的看着楚韵脸上的伤疤,闷闷的转身进了房间,小声的嘟囔着,“你是锦言哥的未婚妻,你伤成这样,他一定会心疼吧。”
“从伤了我就见过他一面,还被他推到在地。”
楚韵实话实说,每每想起,那天江锦言没有留任何情面的一推,消失了很长时间的棉花团又堵上了胸口。
“锦言哥他真的那样对你?”姜美心一脸兴奋的看着楚韵,倏尔又觉得她的话语跟脸上、眼中的表情太过伤人,低下头道了声歉,“我就说锦言哥不是真心喜欢你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姜美心一扫脸上覆着的阴霾和愁容,嘴角翘的老高,她现在巴不得脸上的痕迹马上消失,这样她就可以像以前样天天去找锦言哥了。
俗话说水滴石穿,何况他们还有竹马情谊,锦言哥最后会选择她的。
楚韵看着她的表情就能猜到她此时在想些什么,用手机短信息打断她的美梦。
听到手机响,姜美心回神,自从脸伤了,怕锦言哥记住她受伤时丑陋的样子,姜美心忍了又忍,才没有给江锦言打电话,发短信。
刚才听到楚韵的话,一瞬间心花怒放,她已经迫不及待打电话给江锦言,殊不知抓起手机,解锁,一张照片蹦入她的视线中。
灯光昏暗,照片拍的有些模糊,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照片中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是江锦言,坐在她的腿上,红着脸闭着眼,下巴搁在他肩头的是楚瑶!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楚韵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观察她的神色变化。
只见姜美心在手机里一阵翻找,调出那天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录音。
当时她听出录音中有楚瑶的声音,可里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并没有放在心上,当她看到这张照片再去听录音,她已经对号入座。
双目瞬间被愤怒染红,楚瑶翻出刚给她发短信的号码拨过去,楚韵拿出包中振动的手机,笑着对姜美心扬了下,“照片录音都是我发的,只是不想姜小姐被有些人的甜言蜜语蒙住眼睛,看不清真实情况,给人利用,当枪头使。”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姜美心不能一下子接受这样的事实,一遍遍重复着那句话,情绪激动的扔掉手机,手一挥把梳妆台上的一堆化妆品全部扫落在地,“什么为了我好,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楚韵想过去劝她,胳膊却被下楼没走远听到瓶瓶罐罐掉落在地上的乒乓碎裂声,转身折返,“她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摔点东西,一会儿就会平静下来,你越劝反而会闹的越凶。我现在很好奇,你刚才说了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给她看了一张照片。”楚瑶是姜慕恒的女人,现如今却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只要有点自尊心的男人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会暴跳如雷我。姜慕恒反应不是很大,拧拧眉,对着楚韵伸了下手,“照片给我。”
姜慕恒是姜氏掌权人,倘若他能站在她这边,帮她整垮楚瑶,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楚韵没有迟疑,直接掏出手机解开锁,手指轻点,几张在灯光下有点儿模糊的照片映入视线,姜慕恒一瞬不瞬的盯着的照片上的两人。
几分钟后,他面色认真的说道:“你未婚夫要了我的女人,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这张脸和你凑成一对,膈应死他们!”
“姜少的想法倒很好,只是我名声太差,没先膈应死他们,我怕姜少会被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楚韵笑着拿回手机,姜慕恒她听说过,号称夜夜做新郎,风流成性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最不靠谱。而且他是大姐喜欢的男人,她还有事要仰仗大姐,等把姜美心拉拢过来,她得去找大姐,希望大姐能让她继续留在楚恒。
“我从小就被流言蜚语荼毒过,现在已经免疫力,只要你一句话,答不答应?”
姜慕恒扯着楚韵的胳膊把她带出房间,手撑着强,上演墙上壁咚戏码,楚韵只是对他笑笑,“我不想被桐城一半的女人嫉恨。”
姜慕恒的风流债太多,楚韵可不想手头上的仇还没报,就被他的女人给整死了。
“你这是在嫌弃我?”
姜慕恒觉得这个女人和脑中的那个女人有些相似,不过那个女人总是冰冷的着一张脸,藏起身上所有的情绪,而楚韵她善于用笑掩盖最真实的想法。
“不是,我是觉得大姐那么多年难得有个看上眼的男人,我不能在三姐抢完了之后,再跟你扯上点关系,我怕大姐接受不了。”
听到楚韵提到楚欣,姜慕恒脸上的玩味瞬间消失无踪,黑沉着一张脸,对着楚韵冷哼声,“她对你说的?”
楚韵摇头,这些都是她猜的,“姜少想知道我大姐的想法,应该去亲自问她。”
“懒得去问一个无情无趣的女人!”姜慕恒调戏完楚韵,转身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回了自己的房间。
楚韵望着他颀长,走路带着几分潇洒恣意的背影,轻挑下眉,姜慕恒对大姐不是完全无情,说不定有戏!
十多分钟后,姜美心房间的动静终于消停下来,楚韵在门前看着站在一地狼藉中间的姜美心,姜美心哭的眼睛鼻子通红,疾步来到楚韵的身前,抓住她的胳膊询问:“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清楚,只知道现在楚瑶怀孕了。”
姜美心这些天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脸上,很少上网,没注意到新闻上说楚瑶怀孕了,猛然听到这个消息,登时气的要去找楚瑶算账。
“别忙,咱们应该从长计议。”
姜美心现在已经完全把楚瑶当做仇人,楚韵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眼底闪过抹冷芒。
楚瑶当初你用这把枪头刺我多深,我就十倍百倍的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