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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湖园林内,众人三五作堆,聊兴很浓。
女眷这边,偶尔会往镜月湖那边瞄两眼:男人那边,也时不时扫几眼过来。
谢意馨两位堂姐妹遇上她们外家女眷,过去寒暄了。只剩下谢意馨与谢蓉青,而谢蓉青性子腼腆,自然是紧跟着谢意馨。
“春雪,我交待你事情怎么样了?”趁着出恭一个人时候,谢意馨问道。
“小姐,你放心吧,我已经交待了我大哥,不会误了事。”
“那就好。”
约摸到了午时左右,宴会便准备妥当了。众人或急或缓赶往留春台。
留春台地势极高极开阔,白玉砌台阶很是典雅贵气,背后一道瀑布倾泄而下,白雾翻飞,衬得留春台仿若人间仙境。
台下,翠绿草坪延展开来,左右两边摆着一列列酸枝木长几,几上繁花雕刻,精美华贵。桌上是摆满了琼汁玉浆,时令果蔬,美味珍馐。
谢意馨她们赶到之际,有几名公公正往台上搬两张缕金龙椅,众人正纳闷间。鞭子声响起,一道尖锐声音唱道,“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人群中有瞬间骚动,谁也没料到帝后会亲临。
可是场毕竟都是见识过场面,惊讶也只是一瞬,一会便反应过来,纷纷跪下,“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后身后还跟着几位老臣,龙行虎步而来。坐下后,才道,“平身吧。”
谢家几位姐妹坐到专属位置后,谢意馨才发现她爷爷也跟着周昌帝来了。
“朕和几个老臣本来商议事情,可惜一直没有眉目,想到你们镜湖这边举行千荷宴,便一起过来看看,你们不会介意吧?”周昌帝开了个小玩笑。
周昌帝今年五十有二,但因保养得宜,却像四十多样子。此人性秉宽和,私下是一位温和老人,遇大事也从不缺少杀伐决断果敢,是一位很有人格魅力仁君。
“吾等惶恐。”
“皇上,您这么说,可吓着这些孩子了。”皇后温和地插了一句打趣。
“呵呵,还是皇后仁慈啊。那也罢了,开宴吧。”
随后,开了宴,皇帝看了两曲歌舞,又略坐了会,布置了一人须写一诗或画一幅画任务后,皇帝让大家自便,携了几个老臣离开了。
不久,宾客们三三两两,与相熟之人或闲庭漫步,或观景赏荷,或吟诗作对,不一而足。
“蓉青,咱们去个地方好不好?”谢意馨对一直紧跟着她小尾巴说道。
谢蓉青秀气地吃完一块点心,才问,“大姐,去哪啊?”
谢意馨笑得意味不明,“悦心亭。”悦心亭,便是见证殷慈墨崛起之处,此次,她也想借借光呢。
“大姐,此处风光果然怡人。”到了悦心亭,谢蓉青开心地四处张望。
“你喜欢就好。”这亭子景致开阔,清静怡人。微风过处,携来幽幽花香。这些都不是重要,重要是,这里离皇帝办公之处很近,很近。
他们刚到不久,便有脚步寻声而至。
谢意馨抬眼望去,便见君景颐殷慈墨八公主一行人缓缓行来,只是见到亭子有人后他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罢了。
“三皇子和殷姐姐怎么这么要好了?”谢意馨挑眉,玩笑似地开口。
君景颐与殷慈墨两人交换了一个隐晦眼神,君景颐好笑地摇头,“馨丫头乱说什么?我与子恒找了你许久,谁知你竟躲到这里来了。一路寻摸过来,刚巧遇到殷家小姐,听说这怡心亭景致不错,便相邀过来看看罢了。”子恒是朱聪毓字。
“哦,原来如此。”谢意馨回答得有点漫不经心。
君景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表情,寻思着,她这回应该信了他话吧?此时他与殷家关系可不能为外人所知啊。
“馨丫头,不介意我们此处歇歇脚吧?”
听到他唤她馨丫头,谢意馨秀眉微拧,想想便放开了,等以后私下人少些时候再提醒吧,“三皇子请自便。”
得了应允,殷慈墨朝她点点头,便挑了一角坐下。
而朱聪毓则朝她走过来,声音略低地问,“近来可安——”
那个好字还没出口,亭子又来人了,这回来是五皇子与七公主,后面还跟了好几位才子贵女之流。
谢意馨好笑地想,这悦心亭怎么变得这么抢手了亏得这亭子够大……
“三皇兄,八皇妹,不介意我们坐下吧?”君南夕微笑着问。
两人还能如何应,摇头,让人坐呗。
“这里景色好,不如咱们就此做诗一副或做画一副交差算了。”有人提议。
“好主意!”有人附和。
于是,一阵纸章翻动声响起,没一会,亭子里便弥漫着阵阵墨香。
谢意馨眼角余光瞄到殷慈墨也动手研墨了,便淡淡一笑,也开始专注于书画中。
良久,有些人完成了,已放下笔。
“咦?!”突然,大理寺少卿之女柳舒云惊呼一声,然后吃惊地瞪大眼。
众人顺着她视线望过去,才发现殷慈墨周围萦绕着六基只美丽蝴蝶,而她本人却恍若未觉,只专心致志地纸上挥毫。
远处,还有无数蝴蝶朝悦心亭飞来,不过一会儿功夫,便有几十上百只蝴蝶围绕着殷慈墨翩翩起舞。
群蝶之中,殷慈墨白衣胜雪,衬着她天人之姿,美得不似凡人。
这一幕震惊了无数人,君景颐朱聪毓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错过这难得一见奇景。
谢意馨嘴角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众人,不出意料地发现似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殷慈墨身上,目露痴迷或震惊,
只一人,目光平静,样子有点漫不经心,似乎思考什么,这人便是君南夕。他敏感地察觉到有目光落自己身上,看过去,对上谢意馨意外双眼,温和一笑。
谢意馨是真没想到竟然有人不为这一幕所迷,她是因为经历过有了抵抗力,而君南夕却是第一次见,又是为什么能保持清醒呢?
“啪啪啪——”随着三声掌声响起,一道浑厚威严声音打破了一时静谧,“好好好,果然是人间奇景!”
谢意馨和君南夕阳是先注意到皇帝到来,他身后还带着那几位老臣,当然,她爷爷也其中。她正欲行礼,皇帝罢罢手示意不必多礼。
众人才回过神,略显剧促样子。
此时,君景颐似乎不经意朝殷慈墨方向扫了一眼,惊呼,“父皇,你看——”
众人看过去,离得近不知看到什么,呼吸急促。而离得远看不到,都踮着脚,心却如猫抓似猜测他们到底看到什么了。
却原来,智者还围绕着殷慈墨蝴蝶不少落纸上,扑闪着一双美丽翅膀。这还不算什么,让人吃惊是它们似乎通灵了,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有序地粘纸上,排成一个福字。
而皇上正凝着脸,走到殷慈墨画作前。而她忙蹲下行礼,皇帝也没理她,小心地拿起她画作。如此动作,蝴蝶却没惊走。
一官员惊呼,“皇上,祥兆啊,天佑我大昌。”
“天赐福于大昌,大昌幸矣。”
众人纷纷附和。
“金桨木兰船,戏采江南莲。莲香隔浦渡,荷叶满江鲜。房垂易入手,柄曲自临盘。露花时湿钏,风茎乍拂钿。”皇帝一字字念完殷慈墨所做诗,然后看向她,“好诗!好画!”
“谢皇上夸奖。”殷慈墨福身行礼,不卑不亢,浑身透着一股宠辱不惊气韵。
周昌帝赞赏地点点头,“你是哪家姑娘?”
“回皇上,臣女名殷慈墨,是殷崇亦之女。”
“原来是太常寺少卿殷崇亦女儿,不错不错。”
“这幅江南采莲图,当得起这一届清荷宴魁首,除了例行赏赐外,你可有什么想要么?”皇帝心情很好地问。
殷慈墨正欲回答,不料却被人打断了,七公主盯着谢意馨,“谢大小姐,你那表情什么意思,莫非是对我父皇决断不以为然么?”
谢意馨无辜地看着她,她哪里又惹到这个小姑奶奶了
“臣女没有。”说着,她识趣地跪下了。
“我知道你一向与殷家大小姐不合,而谢大小姐又是持礼公嫡亲孙女,得他真传,料想琴棋书画方面应当很是出色,看不上殷小姐诗画也是有。不过本公主很好奇,你作品又能出色到哪去?”
“七公主,我是我,我爷爷是我爷爷,我顽劣不才,我爷爷却是堂堂帝师,不能相提并论。”谢意馨听她越说越不像,竟然攀扯起她爷爷,心中不悦极了。当下打断她话,反正她脾气骄横事,京城人都知道,此次又是她重生后第一次众人面前露脸,对她印象应该一如继往没改变。她自己有几分水平她自己清楚,万不能因为自己污了祖父之名。
“好了小七,住嘴!”周昌帝略为不地开口,这小七,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而谢家这丫头虽然骄纵,却有一颗维护家人赤诚之心,不错。
“把画呈上来,朕看看。”
“朱颜碧墨放池畔,舞袖挥毫对玉莲,态极研宛若生一脉幽香把君难。”皇帝念完,颔首,“这首画莲也不错,虽不及刚才那首写意及意境深远,也是一首难得好诗。”
“这副诗画我觉得略次于刚才那首,你可服气?”
这话却是问谢意馨,她哪敢说不服气,当即跪下叩谢皇恩。
当周昌帝视线触及殷慈墨时,大声道,“这幅采莲曲当为今年清荷宴诗画之魁首,来人,赏!赏赐加重三成。”不管这祥兆是真是假,总是利于皇帝利于大昌王朝,该赏。
随后,进来好些个宫人,每人手上都捧着满手赏赐。
清荷宴头名,一般被赏赐黄金百两,白银百两,金银玉头面各一套,宫缎若干匹,这些头面都是宫中御制,如今再加重三成,赏赐不可谓不丰厚。
“臣女谢皇上赏赐。可是,这赏,臣女不能收。”殷慈墨着重地说着。
谢意馨暗忖,来了。
“哦,为何不能收?”周昌帝眼眸闪过几丝讶异,接着想到那个福字,幽深双眼是一沉。
“臣女有一请,望皇上成全。”
“说吧。”
“请皇上允许臣女将这些金银财帛数捐出,赈济渠南灾民。”此话,殷慈墨直视当今,说得铿锵有力。
众人均被震当场。
“想必以皇上睿智,也看出臣女诗画描绘皆是南方采莲景象。臣女有幸渠南呆过一阵,那里风景如画,民风纯朴,是个好地方。可惜如今却因水灾变得满目沧洟、说实话,同是大昌百姓,臣女心中很不好受。这些财物于我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用,如果用渠南,就不一样了,即使只能救一幼童或一老妪,都是值得,都比用我身上要好得多。求皇上成全。”
这一席话说得沉痛无比,渲染力极强,不少才子贵女皆被她无私所感动。
生活靠演技,当年初听这话时,她嗤笑不已,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谢意馨暗忖。
谢意馨没有冒然出声,待众人情绪平复了七八分,她才开口,“殷姐姐说得极是,同是大昌百姓,我们如何能置身事外?别好话臣女也不会说,但臣女愿将臣女名下所有庄子铺子一年产出及红利两千两捐赠出来,为受灾民众绵薄之力。”
“皇上,这银子虽及不上殷姐姐,但你可不能嫌少啊。”说后一句之时,谢意馨抓抓头,颇不好意思样子。她就是故意,对比自己这实打实地捐款,殷慈墨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不,应该说是空手套白狼,这是明眼人都会算账。不过因为祥兆事,皇帝一定会记着她抛砖引玉功劳。
“哈哈哈——”皇帝开怀大笑,眼露赞赏,“谢爱卿,你把你孙女教得很好。”
“皇上谬赞了。”谢老爷子慈爱一笑。
殷慈墨冷眼地看着谢意馨上窜下跳,君景颐朱聪毓神色也不是很好,只是他们掩饰得好,寻常人察觉不出罢了。
“谢家真富有,一个女娃随便一出手就是两千两白银。”一向与谢家不对付礼部尚书祝文况不怀好意地说道。
“皇上,这些庄子铺子全是我娘留给我嫁妆——”谢意馨看着周昌帝一副可怜兮兮样子,说到后面,声音拖得老长。
“祝尚书此言差矣,谢侄女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全赖咱们皇上这些年厉精图治,百姓日子过得好了,自然能藏富于民。而且我朝化及豚鱼,民风纯朴。此次由我们抛砖引玉,相信接下来会有多人捐款捐物,还望皇上及早安排好人交接才是。”这回出声是十大世家之一秦家家主秦明忠,秦家朝堂上还是比较中立,而且秦家枝繁叶茂,子弟出色不少。他话份量还是很重。
祝文况挑衅情况下,谢老爷子是不便出声,秦家或者别人能帮着说话自是好,如果不能,谢老爷子也得亲自上了,总不能让那个老货欺负自家小辈不是?
祝文况还欲说话,却被打断了,周昌帝笑骂,“行了,你们这些老货,还不如一个小姑娘舍得拿钱出来!”
“臣等惭愧——”
“父皇,儿臣愿意捐出一年晌银以赈灾区。”
“臣愿意捐出一年傣碌——”
场众人也不是傻,由皇子皇女带头,争先恐后地捐钱捐物。
其实众人也明白,这样跟风似地捐钱,除了能博个仁慈名声外啥也没捞着。但是不捐话恐怕会圣上心中记上一笔,孰重孰轻他们都懂。
此次功劳大便是殷慈墨与谢意馨了。众人羡慕地看着她俩,有些精,就瞧向持礼公。持礼公家出了个好孙女啊,她立功劳,圣上还不是记谢家身上?
记录官粗略算下来,所有捐赠加起来竟然达到了一个极大数目。把皇帝吓了一跳同时也满意极了。而且他还想到,如今只是区区十几人,便能筹集这么多银两,如果今天事发生整个朝堂整个京城,那国库空虚麻烦很便能解决。
皇帝美滋滋地想,只是很,他好心情便被打扰了。
“前方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吵吵嚷嚷?”皇帝不悦地问道。
“回皇上,有侍卫西北角捉住一鬼鬼崇崇之人。”一太监头子上前回话,说话间,有侍卫提着一个人上来,那人身后还拖着一个竹笼。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那人不住地磕头。
“此人一副农人装束,别是路过境湖山庄好奇张望一下而已,就被侍卫当成是贼抓起来了吧?”君景颐略带讶异地说道。
那侍卫见到自己忠心护主行径被否认,当即回道,“回三皇子,卑职发现他时候是西北角一处矮墙上,当时他提着个大竹笼正欲下墙,见到卑职是一脸惊慌,撒腿就跑,卑职觉得很不对劲,就提了他回来。”
“见到你只是跑而已,也没做出什么不好事,你把他抓来,不怕冤枉了好人?”
两人对话期间,殷慈墨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异色。
连谢意馨看了都不得不佩服,她上辈子活到二十几才能做到殷慈墨此刻这般。
“好了,押下去吧。”皇帝有些索然地挥挥手。
这个时节,哪来那么多蝴蝶呀。座,能混迹官场,哪个不是人精?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白。
“臣女有一计,能助皇上筹集足够银钱赈济灾民。”殷慈墨咬咬牙,磕头。一败涂地,捐款之事被人摘了桃子,本来她这边平分或略重功劳都被眼前之人破坏了。恐怕她此时周昌帝心中形象还不如谢意馨吧。祥兆之事,她本欲挑个时机坦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失策!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别法子挽救。可惜,如果按照计划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先渡过眼前这关再说。
而且放蝴蝶之事她安排得隐秘,挑地点还是个死角,不会有侍卫经过。可事实还是被人发现了,她得让人查一下到底是不是有人针对她了。如果是,那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竟然能料敌先机,绝不可留。
“哦?”皇帝感兴趣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