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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以后,有历史学家研究清朝皇帝的起居注,竟然发现上面有这么一段:帝饮胜,曰:孰为盗?巧取豪夺也!孰为强?六亲不认也!朕初盗首劫皇玛法,千古一帝尚如此,何不能为?
专家皆茫然,他们不知道这是发现了弘皙大帝的秘密还是这位写起居注的编撰“饮胜”?
朝阳挣脱了彩云雾霭的纠缠,带着一身金红冲上了东方的天际,霞光将旗主贝勒府门顶上的红绸渲染的更加灿烂。阖府的侍卫太监宫女们从昨晚雨住就开始了忙碌,扫拾残花收捡败叶,就连被雨水洗刷的干干净净的汉白玉栏杆都再用白布擦三遍!
天定天佑的太孙轶事早在张宗仁的大嘴巴之下满府皆知,太孙开府,母以子贵奴以主荣,虽是累的汗流浃背一个个却也是笑逐颜开。
卯时刚过,一列车马就逶迤行至府外街道上,当先一匹白马上端坐的是肩背圣旨匣子的李德全,落后一个马头的是内务府总管马武。
看到这个名字或许有人会觉得眼熟,面对宛平主簿张钫揭发的盗卖国储案,在康熙面前口称难辞其咎却拍着胸脯保证一个月厘清的户部尚书不是叫马齐么?事实上这马齐马武就是亲兄弟,除了这俩,镶黄旗富察氏嫡亲的兄弟个分别是马斯喀、马齐、马武、李荣保逆战成妃最新章节。
后世天朝的朱总理任上的大手笔之一就是税务分家财政中央统筹,自此后地方支持中央变成各省跑部进京要资金支持。当时朱总理就曾经列举过一个康熙朝的著名人物米思翰,就是他第一个提出各省除俸禄饷银外悉数解往户部,让户部变成真正意义的国家钱袋子。
这个米思翰就是马家哥几个的父亲,其父哈什屯是太宗皇太极的内务府总管,转外朝做户部尚书议政大臣。睿亲王多尔衮摄政旁人皆做爪牙唯哈什屯敬而远之,被顺治亲政之后加太子太保并盛赞一个“正”字。
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是滚滚大河在侧而不湿鞋的基础,再加精于钱粮事,皇家后勤部的内务府似乎就是为富察氏专设。哈什屯去世之后米思翰袭职内务府总管,调任户部尚书之后其长子马斯喀任内务府职。马斯喀之后马齐接任,马齐调户部尚书马武接任,从内务府总管到户部尚书,富察氏子孙用实践走出了一条特定的仕途轨迹。
能掌管内外朝钱粮自然是皇上的铁杆兼亲信,家天下圣眷为第一要务,马斯喀卸任之后为镶黄旗满洲副都统兼任领侍卫大臣,康熙视为第一危险的火器营就在马斯喀的治下,年初授予镶白旗蒙古都统!而马齐也已户部尚书的身份晋保和殿大学士进上书房。
昨日郊迎事不必悉数,盗卖国储更兼勾结反贼的口供让康熙勃然大怒,暴怒中的康熙捎带连“国库亏空”的责任也压在了马齐肩上,当即下旨拿人。消息传回京城,哭哭啼啼的马齐家人在马武家里闹到半夜才消停,消停也不是没事了而是无奈于狠心三弟的铁石心肠而转移战场,大哥马斯喀也在京呢!
事实上,马武更急。
哥哥下狱是因为皇上对马家信任在前,故而一朝发现这帮人辜负圣心才会怒火滔天,这问题已经严重到不是一家哭就能解决的。富察氏作为“皇室管家”“朝廷管家”,职责所在应知而不知就是不作为,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一个不小心就是一路哭!
唯今之计只有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了,圣君怒只有用圣眷补,不求情不串联诚心办差无怨无悔,因此,昨晚雨住之后马武便组织人将太孙弘皙的开府仪程准备停当,等到李德全一到立即出发绝不耽误一分一秒,一路而行,以内务府总管的正三品谦卑的落后于李德全的“赏五品顶戴”——不仅是遇狗看主人,更因为这时候决不能得罪任何一个有歪嘴可能的人。
可他真不明白,自己这番做作怎么就让李总管不开心了?
“马大人,咱家知道你一路陪着小心是为什么,”李德全叹了一口气,“咱家虽是阉人跟着皇上久了也粘了几分书生意气,落井下石的勾当绝不会做,只希望有朝一日咱家有难,您不要袖手旁观才好!”
“总管伺候在皇上身边,谁敢为难您呢?”马武陪着笑,“总管说笑了!”
“咱家可不是说笑,咱们的文胆郭大人做县令的时候就曾因咱家马踏青苗赏过一顿鞭子,但愿今天——”府门在前,李德全话未说完的面色似更苦。
开府之日,多卓亲自守在大门口,更有早早来报道的步军统领衙门左统领隆科多亲自陪着一路行至银安殿。
“有旨,”李德全在早已准备好的香案前面南站定,挺胸叠肚做出英武状,“太子世子弘皙跪听!”
太子世子?
这称呼听得弘皙一愣,人在虚荣心驱使下总能迅速适应新的更高的身份,却难以接受曾经的低阶,清高者说是忘本,当事人却是嗤之以鼻说教追求。就像当年的朱元璋做了皇帝,两个曾经一起讨饭的朋友被召到京城,一起回忆曾经的峥嵘岁月一个搓着脚丫子说某个财主赏了半条鱼哥哥抢的急都刺卡在嗓子眼硬是用树枝挑出来,另一个却说食龙肉遇横骨,上天保佑才逢凶化吉,结果那吃鱼的回去继续讨饭,食龙肉的扔了麻包片子换了绯袍,做官了宦海青云路TXT下载。
刚开始厌恶的时候一说太孙弘皙总想起挖苦人的那句,也就是一天一夜之间,再听这太子世子怎么听怎么像是给自己念葬经呢!
“李公公的旨意是不是拿错了?”弘皙哼了一声,早有第一狗腿子张宗仁抢先开口,“现在只有皇太孙没有太子世子!”
“混账!天子旨意,金口玉言,哪能有错?”李德全的声音又尖又利,“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此胡说八道?来人啊,叉出去,掌嘴!”
李德全来传旨当然不是一个人,贴身保护他的还有八名侍卫呢,一听李公公召唤早有俩人布靴囔囔的上来,一左一右夹住了张宗仁就要往外走!
“慢着!”弘皙刚一开口,紧贴在他身侧的隆科多赶忙拉住了他,“太孙,冲撞天使,视同谋逆,您——”
“放手!”弘皙一抖胳膊将隆科多震开,慢悠悠的踱到李德全面前,“李德全,李公公,能让本太孙仰着头说话的要么是皇玛法,要么就是太子阿玛,”忽又一笑,“你懂么?”
“奴才,懂!”
李德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讲的就是李德全现在。就在早朝之前,皇上专门交代了此番传旨事,清朝有鉴于前明阉党之祸几乎剥夺了太监的所有权利,但一些必要的礼仪还是要保留,比如传旨这种专职事务。能跟皇太孙传旨李德全也是心有荣焉,可听完了皇上的交代他当下就哭了——称呼要叫太子世子而不是皇太孙,开府赐予的仪程也是按照贝勒的双俸,就为了看看皇太孙弘皙是什么反应?
太孙那暴脾气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能当街把皇子摁在地上叩头就在乎皇上什么的狗?皇太孙说亲手仗毙过几十人的时候他就站在皇上身边呢,一想上赶着去送死,李德全抱着康熙的大腿哭成了烂泥!
一通哭哭的康熙也赧然,气急败坏的把他骂了一通顺带还给他透露一小点计划:因为天佑,皇太孙险些跟朕生了嫌隙,既然把朕想象成小肚鸡肠之人,朕就要跟他开个玩笑。而既然是玩笑就必须亲信之人去执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除了李德全绝无二选!
咬着牙答应下来早就忐忑了一路,爷孙俩的玩笑玩掉了自己的小命就不值当了,所以他一开始就指使别人做出头鸟,而今看弘皙要发火,麻利的就跪下了,双手把圣旨捧过头顶,“圣旨错了,不,是奴才错了!”
太孙很生气,这样的态度足以交差了,他只希望自己的“错”莫要惩罚太重!
“错了?”弘皙这时候可是居高临下,手指一钩银龙提花的“奉天诰命”,毫无防备李德全眼睁睁的看着纸侧如长蛇一样逶迤在眼前。
“太孙,请住手!”一名侍卫当先一步,“奴才鄂尔泰提醒太孙,接旨之礼当摆香案,跪地而迎,便是错了也不能轻慢——”
“鄂尔泰?”弘皙一笑,刚才李德全那句原封送回,“你又算什么东西,敢跟本太孙这么说话?”
弘皙只是信口,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鄂尔泰是世袭佐领,六岁入学时满人学文还是新鲜事,至十七岁中秀才的十一年中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句,到二十一岁充任侍卫文不成武不就旁人评价起半瓶醋还是这句,他怒了!
“太孙若要妄为,请恕奴才无礼,”鄂尔泰手扶刀柄,“诸位同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履职尽责事说干退后?”
喝,还是群众工作的好手呢,先把自己放在大义的立场上在发动群众顺带还有威胁,弘皙笑嘻嘻的看着这个鄂尔泰,上下嘴唇一碰,“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