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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
两人小心谨慎地靠近烽台。
处于安全起见,武赢天弃马预先找到水源地点,然后才折回来唤上唐僧,一起牵马行去偿。
人马饮水,灌水囊,一切都在静默中进行撄。
“咴儿咴儿”
马匹得到畅快,牲畜不知危险,突然扬首鸣叫起来!
一马喜鸣,两马皆欢!
其踏得水声“哗啦哗啦”直响,师徒二人暗呼不好。
“嗖……”
一支飞箭从烽台上袭来!
“呼……”
武赢天迅出掌风推过去,将利箭打偏。
既然行踪已经暴露,玄奘生怕更多的飞箭招呼而来,于是效仿上次一样行事。
他赶紧喊叫:“第四烽的军士请不要射箭!贫道乃是从京城而来的和尚,请通告王伯陇校尉大人,是王祥校尉让我向贵地借道的。”
玄奘的这番话指名道姓,更暗藏熟识之意,对方听了果然不再射箭。
上方有一士兵喊道:“既是如此,请师父进烽台来,我们这就开门。”
安全了!
武赢天蒙起面布低声道:“走吧师父,咱们进烽台,他们没有敌意。”
“悟空,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届时记得千万要哑口,面布也不可摘。”
“弟子明白!”
处于安全考虑,“她”随即使出【逆血易】改变了身体。
数位士兵打着火开门出来,他们眼见其中一人果然是和尚,便放心地将二人都迎了进去,说话也很客气。
“二位师父,请随行。”
王伯陇校尉得到通告后便主动出屋来恭候。
他见到人面后先是行起一阵惊诧,随后才易脸大笑,“哈哈哈……欢迎京都之佛造访边关。”
唐僧赶紧僧礼问候,“南无阿弥陀佛,贫道玄奘携同弟子悟空参见校尉大人。”
武赢天见机一同施僧礼。
校尉如此,一是因为此僧与他手中的通碟画像几乎一模一样,二是因为此人与本家有交情。
网开一面可能会引火烧身,万万不可公示。
王伯陇与王祥的行事风格雷同,领人进屋后,他先命士兵退下才正式说话。
此校尉大人道:“玄奘法师取道坎坷的精神与实践叫人好钦佩,这般艰难之路竟然愿冒险而行,并且丝毫无惧朝廷的阻挠。”
来自朝廷的通牒居然遍布边关的每一个角落!
对方开门见山的话让玄奘的脊背酥酥地发凉!
唐僧暗暗紧张地回话。
“玄奘无逆心去违反朝廷的命令,这番一意孤行乃是迫不得已。眼下世间的佛法太过凌乱,互有抵触,须得用婆罗门国的真经来洗涤与管束。”
“贫道的举动虽有违圣意,一旦功成,却可造福天下苍生,还望校尉大人以大义为重,允许玄奘及弟子通过。”
王伯陇也是爽朗之人,他当即明话道:“诶……通行之事,法师不必挂怀,既是本家让你过来,岂有阻拦之理?我若是寡情薄意怠慢了法师,王祥定会就近断了军需来责罚我不念兄弟之谊,哈哈哈……”
唐僧大喜,“南无阿弥陀佛,万谢校尉大人法外开恩。”
蒙面的武赢天见状也很高兴,“她”知道对方肯定是放行了。
校尉看了看旁边的这个缠头蒙面人,随口问道:“玄奘法师,你的这位弟子也是从京都一道来的吗?”
“不是,悟空是贫道于半路所收的弟子。”
边关素来是罪犯的流窜之地!
王伯陇疑心稍起,他对武赢天道:“这位悟空师父,有道是相逢是缘分,请你把面布摘下来,让我们认识认识,可好?”
话毕,“妖精”无动于衷,其身形依旧稳稳当当,没任何反应。
因为……
“她”根本就听不懂这方言,就算听懂了也不会怕,大不了就是厚着脸皮不让看,或者是闪身溜走也行。
悟空因懵懂而自定,唐僧不然,愣是于寒肃的气温下惊出了一身的细密冷汗。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这也要看形势。
师父匆忙地替弟子回话。
“校尉大人,贫道的弟子悟空不仅仅是哑巴,他的相貌还出奇地丑陋,实在是见不得人。”
“倘若强行为之……其结果必是既辱没了大人的眼睛,又重伤了悟空他那本就弱不堪言的自尊,还望大人深思与海涵。”
王伯陇严密地打量过去……
他见此人所裸-露出来的眼皮部分与双手俱都是色泽黯淡,皱纹横生,确实不堪入目。
校尉心想:“就算此人是潜逃的罪犯又如何,论起来玄奘也是罪人,连王祥兄都不追究,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他笑道:“那好吧,既是不方便就不必勉强。”
唐僧顿时顺气。
他宽心地施以僧礼道:“南无阿弥陀佛,校尉大人既通情达理,又慈悲体恤,贫道代弟子悟空谢过大人!”
王伯陇回礼,道出冠冕堂皇之言:“法师言重了,不揭他人伤疤乃是道德法则使然,是人之常情。”
他略一停顿又道:“现在已是夜深,二位师父不如就地落上一宿,明日再行如何?”
“甚好,谢大人关怀!”
校尉起身引路,“别客气,请随我来。”
将人引至歇息的上等营房,王伯陇先行进去腾开床位。
稍后,他出来欠身迎道:“二位师父,因朝廷加强边关的防卫,营内临时增加了士兵,即便是轮值,这……这床榻与被褥的数量还是不足,仅剩一床可用,只好委屈二位将就将就,挤一挤了。”
唐僧见已歇息的士兵都是两人共挤一张小床。
事实如此,出了应承别无他法。
玄奘无奈地强颜欢色道:“无碍,无碍,如此便好,有劳校尉大人费心了。”
“那……法师就好生休息,王某告辞。”
王伯陇带着满腹的疑惑转身离开,在他的暗中观察之下,玄奘法师身边这个号称又哑又丑的缠头蒙面弟子十分另类:其不仅身形与行走的姿态宛若女子!竟还会散发出阵阵令人潜动的香味!
幸亏武赢天易装时就束了凭空长出来的胸,走路也故意使以僵硬,否则真要被王伯陇识破,届时,玄奘法师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淫僧。
唐僧与悟空迟疑地坐到床边。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很久。
为了圆示亲密的师徒之关系……
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合衣躺下!
床不是一般的小……
很挤!
两人均只能侧睡……
还是挤!
共用一被褥之下,两人的体温于紧贴中互相传递。
“妖精”体香薰薰!
唐僧失眠了,彻夜都在腹下念经解脱,终是无解。
武赢天同样很尴尬。
因为……
“她”清楚自己是个“狐狸精”,如此近的距离旁人必然要遭罪。另外,玄奘碰脸就惊慌的体会更是让“妖精”揪心他此刻的感受,失眠也随即降临。
[次日……]
师徒二人迫不及待地早早就起了烦恼之床,去营房外呼吸凉凉的清新空气,他们没有敢互相言语,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王伯陇因习惯起得也早,出门就见法师已站在院中。
他想过去与之打招呼,却注意到对方似乎是在寐眼念经,不便打扰,于是就转身去命厨房赶快准备斋饭。
特供二人的斋饭过后,唐僧言别。
除了面饼与马料,王伯陇还特意去取来军队专用的大皮囊和马夹赠予师徒二人。
他低声提醒道:“恕我直言,法师不必走向第五烽,那里是边关的最前沿,有重兵把守,我与那里的校尉生疏,没什么交情,听说此人冷面黑脸不通人情,又不信佛,恐怕会发生意外。”
唐僧十分动容,“感谢校尉大人提醒,还请大人指点路途。”
王伯陇带人出烽台数里,他使手指路道:“你们可从此西去,约莫百里许有一野马泉,届时去那里取水补充便可。”
几番感谢过后,唐僧与悟空立即驭马西去。
“山川殊物候,风壤异凉温。”
“戍古秋尘合,沙塞宿雾繁。”
从这里开始,师徒二人才算踏上了莫贺延碛。
这碛长达八百里,又称沙河,也就是大戈壁。
“云沙泱漭天光闭,河塞阴沉海色凝。”
砾石铺盖的大戈壁是最为可怕的路段!
巨大的荒漠里上无飞鸟,下无走兽,也无水草,是行旅人最艰苦的途程,甘愿为利益挺而走险的商队大都于此处蒙难。
行出一段路,看着绵亘浩瀚而又杳无人烟的荒凉戈壁,武赢天散了【逆血易】,并随手摘下面布。
“哎哟,哑巴真难装,很长时间不得说话,憋死我了!”
玄奘听声转头,带着愧疚的神色接话,“悟空,昨夜就寝之事实属无奈,还请你……”
“呵呵,互有得罪,毋再提它!”
武赢天迅速打断了他的话,并重起话题,“诶……师父,此前你可曾想过西行之路是眼前这个样子的?”
他苦笑,“想过,却没料到比想象中的更为艰难。”
闲聊片刻之后,两人又开始了外番语的师徒教学。
置身于茫茫的戈壁滩上,眼界的豁达可造就出心胸阔泛而又舒畅。
然而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种强烈的奢求——那就是对水的渴望。
在这失血般萧杀和枯衰的戈壁滩上时刻存在这种让生物绝望的危机,肌体的表层部分缺水都会使人感到焦躁不安。
渐渐地……
黯兮惨悴,风悲日曛。
两人间的交谈因为身体产生种种不适而只是间歇进行,直至完全终止,两人均失语。
尽管带着水囊,玄奘的嘴唇还是因强光照射和空气过度干燥而干裂出血,喉咙也干哑,说话时很疼痛。
武赢天因拥有特殊的内体,“她”没有出现明显的干裂出血等异常表象,但其头脑却偶尔发涨,眼前也不时灰蒙发暗,不似过去那般端于犀利。
一条条干沟毫无生气地横卧在茫茫戈壁滩,地面布满了粗砂、砾石,马匹踏在上面,沙沙作响,这单调的声音隐约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令人不安。
走出数十里,除了见一些麻黄、沙拐枣等耐旱植物零星点缀其间,鲜有植物生长,动物根本就毫无踪影。
目睹此景,“她”暗暗感慨:“唯有此时方能体会出‘穷荒绝漠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的意境。”
戈壁滩大多数时间是静悄悄的,静得让人窒息,满目苍凉,毫无生气,偶尔的一股旋风卷起一柱黄沙悠悠升空,更有一股莫名的静寂气氛。
不过……
干涸和苍凉的戈壁滩有时也会狂风大作!
“峥泓萧瑟不著一草木,狞风拗怒都向空中号。”
飞砂走石形如“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那气势似要把整个世界消灭在它的淫威之下,令人畏惧而又无奈,武赢天不得不几次暗下出手拂开砸来的石头。
在寂寞而又痛苦的行程中,昨晚原本就没休息好的唐僧开始产生幻觉,他总觉得奇形怪状的恶鬼围绕在自己的前后。
玄奘的信仰很坚定,认为这是佛主在考验与磨练自己,他没有将混乱的感受言予身旁的悟空,只是诚恳地默诵佛经来安定。
在沙漠中行进,其最大的困难就是容易迷路。
王伯陇虽然指明了方向与距离,但路途中毫无标识,两人走了数天,判断着应有百余里了,仍然找不到野马泉,此刻他们水囊中所存的水已所剩无几。
高能致远。
武赢天在唐僧惊奇的眼神中腾于高空瞭望了一番。
“她”回落后失望道:“真糟糕!我们可能偏离了方向,要不就是还没到附近,这野马泉根本就寻不见。”
玄奘心虚地壮言道:“校尉大人不可能诓语,继续走,兴许就在前方。”
“她”摇摇头,“师父,马已腿软,不行了,你那里还有多少水?”
“唉,仅够一次满喝。”
“这样啊……那还是用我的水来救马吧。”
武赢天强忍着焦渴将余下的水全部喂了马,目前只有玄奘的水囊中尚且有几口可供润嘴的水。
坚持行了半日,还是不见野马泉,二人均很焦急。
下马歇息中,玄奘取出水囊,假饮了两口,然后递给眼望远处的悟空,不想一阵眩晕摔倒于地。
“啊!师父!”
武赢天转身将他扶起,伸手去探额头,“师父,你是生病了吗?”
“水……水……”
他突地一挣,跌身扑向水囊。
可惜……
那仅余的最后一点水已经全部渗入了碎石间。
“千里之资,一朝斯罄。”
僧人怀抱水囊,干哭无泪。
玄奘那绝望的表情叫“妖精”泛起一阵阵的心痛!
“她”咬着干干的嘴皮,揪心地暗思:“唐僧历来都表现得很坚定,可眼下他竟也不能自制了。没想到这鬼地方会这么恐怖,每时每刻叫人萌生退意。要是再寻不到水,别说是唐僧,连我也死定了,除非……”
玄奘突然起身,神色极严肃地道:“悟空,我们此刻便回第四烽尚有一线生机,否则必将葬身于此。”
武赢天从他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哀伤与恍惚,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好,我们先回去,然后另想办法。”
回头走了十余里,玄奘忽然停下,寐目,不断地叨口念经。
因为……
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对自己与世人允诺下的誓言:“不到婆罗门国求取到真经,决不东归一步。”
玄奘深刻反省:自己这番回头根本不配作为一名虔诚的佛教徒!正确的做法是,宁可西进而死,决不东归而生!
“师父,怎么了?”
“妖精,我们师徒缘分已绝,贫道只能送你至此,你回去吧!”
突然生变的话口叫武赢天脊背乍寒,他已不再称“她”作悟空,而且还要将人撵走。
“她”明知理由却故意嗔道:“你又要赶我走……为什么?”
唐僧的赴难之心已然铸下,他不想因一己之私累及无辜的延西仙子丧命于此。
困境逼得出家人再起诳语之念。
于是……
违心的话在凛容绝情中道出:“玄奘至此方才醒悟,佛妖不同道,眼下的困境皆是因你这个妖精而起,除非远离祸源,否则佛主不容,贫道终不可到达佛法圣地……你快点走吧!别耽误贫道的大好前程。”
“你……”
武赢天又气又急却不愿同他起争执,愣是憋了个满面通红。
“她”知道对方赶自己走是善意,却不承想这话说出来会如此之重,完全是毫不留情的全盘否定式指责!
令其深为痛苦的是:此话是他人所说也就罢了,可它却偏偏是出自于一个自己千方百计去照应的高僧之口。
“那好,玄奘法师一路保重,妖精去了!”
悟空头也不回地策马东去,唐僧噙泪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于石山之后。
他那有生以来最为剧烈的情绪波动犹如滔天洪水,冲得佛法戒池岌岌可危,曾经无比牢固的根基几欲决堤。
“啪!”
高僧为刚才的思想越界与诓言恶口自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驱话送别那人。
“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戒为无上菩提本,应当具足持净戒。”
“延西仙子,贫道犯戒之举实属菩提善念,希望你能平安地返回中原,回去那四季都遍布着花海的滇部故里。”
离行只是应急的权宜之计,一心追寻唐僧西行的武赢天于山坳后方视力不及处驻了马。
“她”恨恨地诌道:“好你个唐僧,就是想撵我走也不用说这么恶毒的语言吧!什么佛妖不同道……什么祸源……什么耽误了你的大好前程……真是气死我了!”
武赢天很妖地凭空抓来一块石头将其“喀嚓”捏得粉碎!
妖颜对地苦笑,“哼……既然说我是妖精,那我就不能辱没其名,妖精的行事就要妖孽!”
碎石灰向天撒去,话语也跟着向天呼出:“唐僧,你想死……门都没有!即便是灌你喝马血我也不会让你渴死,没有马,就是扛我也要将你这个大和尚扛到西天去见佛祖。”
唐僧守望了一阵,确定延西仙子当真走了,这才叹了叹气调头继续西行。
“妖精”凭借着非凡的视力远远跟着孑然一身,寂寞孤行戈壁的唐僧,“她”的怒意很快消散,仅落下无尽的牵挂。
就在老马不堪骑行而牵随不久,可作为路标的骨堆再现,玄奘大喜!
他心念:“方向没有错!继续坚持!”
行了又行。
四野茫茫。
夜幕降临。
水源……
杳无踪迹。
前者在向上苍祷告:“玄奘此行不求财利,无冀名誉,但为无上正法来耳。仰惟菩萨慈念群生,以救苦为务,此为苦矣,宁不知耶……”
后者也在祷告上苍:“苍天在上,求您大发慈悲,将玄奘引至水源吧!我武赢天死不足惜,但他却不能死,他若是死了,那这份撼动天地的精神如何留存于青史?”
夜晚的遍地磷火烂若繁星,唐僧虽无惧这些却不敢停歇,他彻夜都在前进。
因为……
在找到水源之前,每停一步就离死神近一步!
从日落行至日升,又从日升行至日落,周而复始。
白日里有散如猛虎的惊风拥沙如影随行,夜里则有烂若繁星的鬼火相伴。
没有一滴水沾喉,唐僧与“妖精”就这样牙也咬不动地连走了四夜五日。
口干腹焦,痛苦欲死的武赢天佩服道:“这个玄奘果然不俗,他好强大的毅力,换作一般人早就垮了,不愧是圣僧!”
“她”话音才落……
前方的人已是倒下。
这一路唐僧倒下过许多次,但不长时间后他又站起来继续前进,可这一次“妖精”等了许久也不见其稍微动弹下。
“咋地了?还不起来!”
武赢天苦闷道:“这么不经夸,才一夸就倒,叫我颜面何在,情何以堪?”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惊慌,“不好!这回可真完了么?他别是死了!”
无可奈何之下,“妖精”只好牵着同样不堪骑,体力衰竭的俊马明目张胆地亮身赶了过去。
武赢天来到人旁,听得有心跳声与呼吸声,紧张万分地再伸手去探……
“还好!体温也很正常,唐僧暂时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昏厥过去。玄奘虽然还活着,可是已经虚弱不堪,没有水依然坚持不了多久。”
“水……我一定要找到水,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否则下一个倒下的人必然就是我,如果连我这个妖物都垮了,届时真的就是彻底覆灭了。”
尽管有着深奥的武功,可“她”此刻的身体也因干涸而不济——逆血功力在抵挡飞石与肌体不适导致的自行衰减之下剧烈下降,仅剩下区区两层可供驱使。
为留有余地来应付不可预测的危险,“妖精”连飞身的轻功都万不敢使,“她”将两匹马就地就地拴上,然后带上皮水囊徒步快行去寻找水源。
行出十数里之后,武赢天不时感觉空气隐约稍有异样,于是赶紧集中精神来闻嗅这可能是来自于水源的微弱味道。
“这略有清新的感觉自踏入戈壁以来首次出现,难道是临近水源了吗?”
“她”定取舍地自说道:“我的内力虽然所剩无几了,可理当用时就得毫不犹豫地去用,吝啬什么!我飞高去看看,希望不出所料。”
“呼……”
“妖精”走向石丘高处,然后运使【逆血悬】腾身而起,瞬间便上窜了数十丈。
“她”的眼睛于远方扫去……
水遮雾绕,媚意荡漾。
殊璃清丽的玉颜立时……
含笑,含俏,又含妖。
只见一池清水绿漪涟,如翡翠般镶嵌在石洼中!
悲凉稀释殆尽,笔墨在此已甚难形容她的心情。
高空传来迟到的天籁之音,“她”颤动地干泪道:“水……真是水,是野马泉!唐僧,你我都有救了!”
美目流转的武赢天飞飘而去,香菲拂面,风声妖响,幻化的女子,飘然而簇,如莲微步。
[野马泉……]
泉边有泥土,养育出茂密的芦苇和数亩青草,生机盎然的绿色在这戈壁中出显得相当地另类与夺目,微风起伏,碧波荡漾,水映妙影。
对水的渴望太久太久,“妖精”立于清凉的水中竟产生似风似雨似雪似花似幻似雾似虹似霓似梦的感觉。
水竟然也能***蚀骨,戈壁的丘陵竟也能于此品味出风花雪月。
容颜好像绽开的水仙花。
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
笑意画出溢着满足的美。
“妖精”狂欢般地扑入水中肆意畅饮,泉水清凉澄明,味美甘甜,透爽之极!接着,“她”戏耍般地给水囊灌水,激得水花频频绽放。
水对内力的恢复立竿见影,逆血功力因肌体转危为安而迅速拔高了近两层。
[山坳……]
武赢天小心扶起玄奘,轻轻摇动着唤他:“师父快醒醒,我找到水了!快点来喝水!”
唐僧始终昏迷不醒。
“哎哟,连水都不能叫你睁眼么!”
“妖精”只好缓缓地小口喂他喝,稍后又用余下的水去喂马。
水囊里的水对于马儿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于是武赢天将两匹马都牵去野马泉饮水食草。
面对丰美的水草,这两匹近虚脱的马儿无比欢悦,抖擞精神发出阵阵响彻耳边的嘶鸣。
“妖精”再次回到唐僧身边探望。
他虽然状态依旧,但心跳与呼吸的力度已稍有起色。
“她”心想:“越来越好了,老天一定会保佑你的,因为历史早已经刻下了你的丰碑。”
几个时辰之后,武赢天渐渐心神不定。
因候而不醒,于是“她”自言自语般地对他道:“唐僧你千万别吓唬我,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几天几夜都没睡觉,你是想就此好好歇一歇,对吧?”
陪伴在日落时结束,因为他的生命体征俨然恢复了强盛,似乎就要醒了。
气温骤降!
武赢天用毛毯将人盖好,然后牵上自己的马去远处的石沟中睡觉,“她”的困乏已到极限,而唐僧此前的不待见让其想暂时回避,以免影响他的康复。
僵卧到半夜,唐僧忽觉一片冷风触身凉快,如洗寒泉……
他醒了!
玄奘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只觉得星星闪闪。
因为失去知觉的时刻是在白天,所以他以为是自己昏花得看不到东西,结果稍一偏头,却见皓月当空。
他微动嘴皮蚊声道:“南无阿弥陀佛,虚惊一场,是深夜,而非眼现病灶,可悲我竟然昏厥了如此漫长的时间,白白耽误了可行的大段路程。”
喉头下意识地蠕动,自觉口中生津,玄奘颇感奇怪!
心惊:“怎么回事?就好像喝过了水一样滋润!”
他的右手试探性地一动,明显拿着水囊,而且它很重!如同是灌满了水一般。
唐僧心念:“奇怪!我竟有如此虚脱么?连个空空如也的水囊端于手中都显得好沉重。”
他开始尝试着起身,这时才发现了覆盖在身上,以及铺垫于身下的就寝之物。
震惊之下,其心中划过一道犀利的闪电,就算脑子再昏沉,心窍被堵塞了数个,也当然地明白此事是拜何人所为。
“悟空……悟空你在哪里?”
咽喉受损,拼力呼喊出来的声音又沙哑又弱微,还不及普通的马蹄声。
这份蛮动导致手不自主地握捏着水囊摇晃,继而隐隐发出汩汩的响动。
最美妙的声音激灵出哆嗦,又一道霹雳的闪电划过他暗无天日的心灵。
布满裂口的嘴唇在颤抖:“水……是水!延西仙子她找到了水源,是她救了我!”
沙哑而又弱微的声音连绵不断:
“悟空……悟空……”
“延西仙子……延西仙子……”
“延西你在哪里?玄奘知错,你快回来吧……”
武赢天这一次睡得很死,就如同普通人一样沉沉地酣睡,唐僧的呼喊被风声覆盖,“她”没有听见。
唐僧没唤到人,却把睡梦中的马儿唤醒了,它“啼嗒啼嗒”地踏响着地面的岩石。
“她走了么?”
巨大的失落感云罩其身。
僧人道:“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她,延西仙子应该没有走远,此刻便行也许能追上!”
猛喝了一口甘甜清冽的水后,唐僧哭丧着脸飞速收拾好行李,塞搁于马背的行囊中。
这时,他发现马儿已不再弱不堪言,精神很旺盛,理当可以骑,于是便解绳上了马。
“驾……驾……”
僧人借望星空辩明方向,然后策马东行。才出十数丈,马就自己硬调头往西而去,无论唐僧是如何的拉扯缰绳它都不愿顺意。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得其解,面容憨似蚱蜢。
对抗一阵,唐僧俯身对着老马的大耳朵道:“马儿,听话!贫道要去追寻救命恩人,她在东边,不可向西行。”
这匹拙劣的老马终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识途老马。
识什么途?
水源之途!
它的目标出奇地坚定——有着诱心水草的野马泉。
顽劣之徒能给唐僧一匹什么马?
它并非是惯走沙漠的识途之马!
其嗅觉和认识道路的能力更是因为年老体衰而显得很一般,可它焦渴饥饿怕了,硬是牢牢记着来回走过一次的野马泉,哪里会听从主人的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