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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殿!不需要嘟噜解释,楚逸欢和昆汀都知道了那是什么地方,浅黄色的反光石料,让整座建筑在阳光下金光闪烁。它仍是遗迹的一部分。上面的青苔也已被清理过,露出了令人惊叹的原貌。
在那里,直指蓝天的尖顶之下,雄伟的高台旁,一些较新的木屋围成了一圈,木屋的下方又是一排茅屋,错落摆放在巨大断垣的阴影中,往城门这边延伸。
然而,城中一片寂静。
周围的茅屋全部门窗紧闭,在通往太阳殿的道路上,除了站岗的卫兵,也看不到其他人影。
诡异的气氛让两个魔法师感到紧张。一旁的嘟噜则满脸畏惧,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两人都没有听懂。
再走几步,在下一刻,一阵悠扬的乐声就从太阳殿方向传了过来。“明珠颂”,楚逸欢和昆汀对望一眼,居然是明珠帝国的国歌,珙洲经典曲目。随后,在宫殿周围的木屋中,又鱼贯走出了一些穿着白衣的人影,齐刷刷地跪在殿门前。
同时,路上的卫兵也挺起胸口,把脸朝向了宫殿方向。
嘟噜忙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低声道:“陀别,勒陀雅涅。”
两个人类立刻站定,“勒陀雅涅”就是老祖。这当然是大人物出场的架势。
据阿加莎说,老祖很少离开太阳殿,每次举行重要仪式,低级奴才都要回避。茅屋的窗缝中,还有许多往外窥看的目光。万寿城并不是没有人,而是普通奴才不允许出来,即使他们住在城中村,也没有福分得见老祖的尊颜。
一个巨型的,比房间还大,至少由几十个奴才抬着的豪华轿子,在乐声中移出了太阳殿的大门。在看到轿子的瞬间,那些白衣人也都五体投地地趴下。
人参老祖出来了!
这样的排场的确很大,至少,楚逸欢还没有见过。轿子外面也覆着镶满珠宝的纱帘,从这个距离,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人。
3分钟,“明珠颂”奏完,白衣人全部站起身,老祖的轿子缓缓放到地上。嘟噜连忙挥手,示意两人加快脚步。在刚才,忠犬嘟噜已用谄媚的表情,向几个卫兵解释了此行的目的。而卫兵的反应,就是喝令他们赶紧往前走。
“不要误事!”几个词是金焰语,昆汀听懂了。
坚硬的砖石阶梯,被阳光晒得足够温暖。金焰洲,以及石猴山脉的气候相当宜人,在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堪比珙洲大陆的春季。南极国的奴才也享受了这样的好处,即使没有衣服穿,也不至于冻死。
两个挑着鱼筐的冒牌货,跟在兽化人嘟噜身后,沿着百米阶梯的边缘往上走。中间最宽处,是老祖专属的通道,专门凿出了两条线,线的两边站着卫兵。要是奴才胆敢误入,砍头就是唯一的下场。
很快,阶梯走到尽头,面前是太阳殿的广场。如果从遗迹的用途看,这里应该曾是一所神庙。宽阔的广场,高耸的建筑,都是为了凸出朝拜者的渺小。但是现在,宫殿两侧的木屋,兵区和礼区,在原本的肃穆之上又增加了一些破败和萧条,五花八门的木板,高矮不一的屋脊,都说明这里缺乏文明。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狡猴人占领了海格伊鲁,在奥秘之塔周围修起了茅屋。
当然,不能指望这些野蛮的兽化人做出什么精雅之事。连南极国的语言,都由狡猴人语和金焰语,甚至包括贺牛语组成。
老祖的座驾,巨大的轿子映入眼帘,还有一个尖嗓门的白袍人,在一旁高声说话。其他人都默然肃立。轿中并无动静,透过纱幕,有一个隐约的人影正端坐其中。
两人悄悄扫了一眼,就学着嘟噜的样子低下头。一个身着白袍,侍从模样的人立刻迎上来,看了几眼筐子里的鱼,开始和嘟噜交流。
这个白袍侍从,应该就是礼区的人,负责太阳殿饮食的采办。此刻,两位魔法师紧张得手臂发颤,做好了随时行动的准备。虽然嘟噜一直很配合,很顺从,两人仍是捏了一把汗。语言无法沟通是一个障碍,而且,这家伙此刻腿肚子发抖的模样,也让人难以放心。
他们最担心的,是嘟噜在老祖的积威之下,忽然就“幡然悔过”,叫破真相。或者,因为恐惧露出破绽。这个等级不明,让所有兽化人尊之如神,畏之如虎的人参老祖,也在两人心里投下了阴影。目前最好的计划,是能混进太阳殿,潜伏在内,偷得地图后离开。
阿加莎已经告诉了他们她记忆中,老祖收藏宝物的地方——寝宫的龙床下面。这还是她服侍老祖的时候打探到的。这个女奴,几乎没有放弃过逃跑的想法,也引起了老祖的怀疑,从而失宠,被扔到了渔夫村。
地图,也许藏在宫殿里,也许在老祖身上,必须试一试。备用方案才是硬碰硬,对老祖实施偷袭,不是万不得已,两人都不想选这个。
光是兵区,就有200名卫士,包括10名以上的低级萨满。虽说瓦多腾已经挂了,但还有一个神力等级较高的宰相——目前正在大声训话的,被嘟噜称为“军师”的,名叫腊河才的兽化人。
现在,这些力量都摆在面前,只要喊一声,两个魔法师就无处可躲。即使逃亡,也难以找到正确的路。老祖统治南极国三十年,对奴才施行的是彻底封闭政策。很小就在南极国生长的嘟噜,也没有离开过万寿城20千米。最远的一次,随着老祖去北方,也是蒙着眼走了很久。
实际上,紧张发抖才是正常表现,没有哪个奴才能在这里镇定自若。两人误打误撞地,居然又蒙过了卫士,以及老祖从坐轿中投来的一瞥。
很快,嘟噜先生就用那串同样的话,说服了礼区采办。这个手脸都洗得很干净的兽化人一挥手,又唤来两个白袍手下,示意两个冒牌渔夫把担子放到地上,然后鼻孔朝天,发出了一个音节。
“摁奴!”采办道。
楚逸欢一愣,然后他看到嘟噜哭丧着脸,用一种赶苍蝇的手势重复道:“摁奴!摁奴!”
他这下听懂了,采办在叫他们滚。低贱的渔夫能踏上太阳殿的台阶,已是莫大恩典,偶尔也会被叫进偏殿的厨房,帮着清洗鲜鱼。
但今天,采办的心情应该不太好,也许还因为老祖在场,这种苦活他就让两个高级奴才自己做了。
而嘟噜,则被采办扯着,跟在鱼筐后面朝里走。这也是正常程序,每种食物在进入宫殿时,不仅要查验品质,还要由负责供应的头领画押,出了问题,就当场掉脑袋。
三年前,乌鸦大王就胁迫了一个农垦村的头领,把一包有毒的麦粉送进了太阳殿。万幸的是,只有两个偷吃的奴才被毒死,老祖吉人天相,没有吃到,也由此洞悉了阴谋,然后故意示弱,让乌鸦大王的偷袭惨败。
此后,老祖把忠犬嘟噜发配到渔夫村,把控他喜爱的鲜鱼,未尝不是对这个奴才的信任,以及考验。但嘟噜先生就不这么想,因为考验的时间也的确长了一点。这说明他的头脑还不足以了解老祖的驭下手段。假如再过一段时间,嘟噜先生通过了考验,至少也是个礼区副长官。可惜,两个觉者的出现让一切都改变了。
此刻,两个觉者已伏在地上,用他们的手掌和烂皮裙,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擦拭着高台的地面。在刚才,他们在泥地里踩过的,肮脏的脚在这个尊贵的地方留下了印痕。而他们现在就是在尽奴才的本分,在滚蛋之前打扫干净。
这也是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留下的借口。
方法是正确的,虽说殷勤得过分了一点,岂不正说明奴才的惶恐,得见老祖仪仗的虔诚吗?楚逸欢注意到,刚才就紧盯着这边的,一个小队长模样的萨满在微微颔首,然后放松了神情。
第一个脚印消失了,两人趴在地上,慢吞吞地后退,仔细得仿佛在清洗餐盘,擦地,只能拖延时间,那么擦完之后呢?
嘟噜已经消失在人群的后方,楚逸欢暗暗焦急。潜入宫殿,也许只有这一次机会。即使真的滚了也没有好结果。再过不久,瓦多腾迟迟未归的事,必然会引起老祖怀疑。卫兵一到渔夫村,一切就真相大白,然后搜捕就要开始。
或者,破釜沉舟,用火球,或寒冰电球偷袭老祖,但对方的坐轿在200米外,中间还有80米,魔法无法越过。这80米的平地此刻成了一道天堑,奴才没有理由往前走,稍有异动,就会被警觉的卫士拦下。
就在楚逸欢费力思索时,兽化人宰相,腊河才的训话终于结束了。他最后几句大吼,让不少人浑身一颤,然后广场上所有人,包括轿夫和卫兵在内,全都跪了下来。
楚逸欢也和昆汀一起趴下,不敢动弹,一边偏着头,窥看前方的动静。腊河才最后一个跪下,然后轿帘一掀,老祖现出了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