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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在哪都能见到这人啊。
可是现在看到周棘的那张脸,骆其清却莫名鼻子一酸,倏地就有种受了天大委屈的感觉。
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突然很想,
很想再把前天晚上那个拥抱重演一遍。
“一个人躲这做什么?”周棘瞧他那脸上的复杂表情,发出一声轻笑。
骆其清如梦初醒,赶紧搓了把脸,把满脑子奇怪想法摁下去。
“没睡够,出来吹风精神一下”
怕周棘看出端倪,他还赶紧又装模做样伸了个懒腰。
“进去睡。”周棘朝屋里偏了偏头,“等会吹感冒了。”
闻言,骆其清心里都快要泛起涟漪,结果下一秒就听周棘说:
“别开车还要腾出手擦鼻涕。”
骆其清:“...滚。”
但也是在这话不自觉脱口时他才猛然意识到,他们两人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回归曾经的相处模式。
这么想来,周棘的确很久都没再和他提过任何有关这六年的事情,就仿佛他们分别的六年记忆凭空消失。
所以他们现在就处于一种很奇怪的平衡之中。
周棘不在乎了?
不,不会的。
谁都清楚那是块疤,就算能愈合,总归是会留下痕迹。
他是在等。
骆其清心里隐隐有了推测,周棘只是在等他主动把事情真相说出来。
所以,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这个人又一次把决定权交付于他手里,然后让自己成为被动的那一方。
骆其清敛眸,努力压下心中酸楚:“应该要开始了,我们进去吧。”
此刻他脑子还很乱,像一团线相互缠绕打结,需要用点时间才能处理清晰。
然而就在他经过周棘身边,准备伸手去把挡在后门的杂物推开时。
周棘忽地喊:“骆其清。”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听见他喊自己名字,骆其清心脏总是会不可控制地漏跳一拍。
他怔了一瞬,回过头看他。
周棘的脸半逆着光,懒散地靠着墙柱,笑起来有些吊儿郎当:“想我们队拿第几?”
口气很狂,听着像是在说你想得第几我就能拿第几。
“第一。”骆其清说。
这当然是随口说出来的话,展望不需要成本,还能让人多份动力。
虽然骆其清也知道自己还没想好上场后该怎么应对格林,又怎么去谈排名。
可他潜意识里却是和承阳车队的所有人一样,都希望自己的车队赢。
就像曾经的他,只要上场,就永远都是奔着第一而去。
说完,骆其清便抬脚迈进了屋里。
里面人声嘈杂纷扰,墙上广播里正在宣读通知,携带着嗞啦乱叫的电流音。
所以他不会知道的是,此时周棘依然站在原地,盯着他久违穿着赛服的背影,哑声说:
“好。”
-
“欢迎来到WEC12小时斯帕耐力赛的现场,今天是正赛的第一部分。”
“今年的阵容很有意思,有一个来自中国的车队是首次登上斯帕舞台。”
“让我们一起期待他们带来的精彩表现。”
唐明海这会已经全副武装,正站在赛车旁边十分镇定地吃着零食...如果他没边吃边擦汗的话。
“你不要紧张,耐力赛对起步的要求不比WTCR大,这个更考验的是整体节奏,你只管求稳。”
邓有为再次化身赛前复读机,在他身边反复叮嘱,生怕有哪个地方遗漏:“有什么突发情况就用电台联系。”
现在场地外看起来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段誉正在暗自使力给唐明海捏肩,这人昨晚打赌输了,现在就只能憋屈地当起后勤:“你别撞车就行了。”
“绝对不可能。”唐明海在这个问题上毫不犹豫,“我一定会打着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开车。”
话说到这,他余光注意到两个正从远处走过来的人:“你俩刚上哪去了?”
“去洗手间。”周棘说。
骆其清挠了挠脸,当时默认了。
“两个大男人上厕所也要一块去啊?”唐明海也没想别的,就把吃完的零食包装往垃圾桶里一投,接着倒腾起衣服上的扣环,“跟俩小女生似的。”
骆其清从桌上的箱子里捞了瓶矿泉水出来,边拧边问:“你准备好了吗?”
“应该也许大概吧....”
唐明海现在脸上就大写的两个字——悲壮。
给人感觉他不是要进入赛场,反而像是要奔赴刑场。
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就在赛车刚检查完毕落地之后,裁判组的人就来通知他们车队准备入场。
“兄弟们!这一别,就不知何时才会相见了!”
“得了吧最多俩小时,您赶紧的吧。”
等他被摁进了驾驶舱,车门关,黑色赛车被众人合力推出维修区,然后加速开上发车道。
列好队之后还有一段等待时间,于是他们有些人也就跟了过去。
段誉扒拉在车窗边笑:“明子,现在啥感觉啊?”
“我的四肢好像想和我临时分家。”
“......”
三个首发车手要合影回去做宣传,所以周棘这会也在旁边,瞧着唐明海已经紧张到不会笑了,于是问他:“真有那么紧张么?”
“周棘,你在这最没有发言权!”唐明海隔着头盔在那哀嚎,这人都上过八百回赛道了当然不紧张。
但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个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于是话锋一转:“不信你问人其清紧不紧张!”
骆其清这会正带着墨镜在巡视周围,突然被点名,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很配合地点了下头。
“看吧,正常人都会紧张!”
周棘:“......”
他不忍心告诉唐明海,那家伙以前每次比赛到底有多兴奋。
能一整晚睡不着那种。
此时倒计时信号牌已经从十分钟减到三分钟,他们这些无关人员该离场了。
“保重啊!”
耐力赛采取的是滚动发车方式。
在暖胎圈结束之后,全场赛车保持队形继续向前低速行驶,直到领航车撤走,外侧发车旗帜用力挥下。
所有赛车依次加速。
比赛正式开始。
在离开赛道之后众人就加快步伐回到P房,总算是赶上了看个开头。
唐明海虽然在整个车队里实力平平,但再怎么说也还是个正儿八经的职业车手。
在911的加持下,他在发车时候丝毫不逊色,光是从屏幕里也能看出来这家伙是真的在很认真的跑。
短时间内能有这样的进步已经非常难得了。
而且因为他们有了一个好的起步,在拐过第二个弯道时,只见唐明海已经上升到了组别第九。
“卧槽好样的!”
俗话说,人在面对压力时会激发出的潜能是无限的。
赛程刚过去半个小时,唐明海居然又前进了一个名次,目前稳定在GT组第八。
虽然和第七名还差些距离,但第九名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超过他。
很不错了,至少比预想中要好得多。
而再看数据屏,目前排在GT组第一的不是别人,依然是整个赛场风头最盛的北极星。
他们车队在这一棒派出的也同样是个年轻小将。
但毕竟是世界赛的卫冕冠军车队,即使是新队员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从这个人锐不可当的势头就能看出他已经有着大量的赛道经验,再加上又是杆位发车,在这里可谓是buff叠满。
比赛进程还没过半,北极星已经遥遥领先,留给第二名一个看得见又追不上的朦胧背影。
虽然近几年网上总有声音在说北极星车队已经走向没落,可他们还是在用事实证明,就算不如巅峰时期,也依然是赛道难以逾越的存在。
对于其他车队来说,他们有着绝对的实力压制。
所以在耐力赛的赛场上,北极星的目标始终是夺冠。
而承阳车队的目标。
则是超越自己。
按照原先制定好的策略,唐明海只需要尽力稳住名次不要被后车超越,安稳行驶完这两小时后把棒次转交到周棘手里就算完成使命。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没有问题了。
但赛况瞬息万变,这无疑是场持久战。
大伙这会也都不困了,一个两个的全挤在屏幕前围观,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电子钟秒针闪动变换,比赛时间在屏气凝神中很快就过去了大半。
眼看着就快要到棒次轮换的时候,却发现空中不知不久已经聚集了一片乌云。
往窗外看,天都黑了不少。
“不是吧,这时候下雨?”
在这个季节,下雨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著名的艾尔罗格弯由一系列转弯构成,而且因为是个上坡弯,横竖向的G值迅速上升,不只让赛车在这个阶段的操控变得困难,甚至还会把车手弄得晕头转向。
坐过环形过山车吗?
就是那个感觉。
在拐弯时候,连人带车都会被一股神秘力量给死死摁在地上,使行动变得困难。
然而只要掌握技巧,也同样可以在这条赛道之上飙得淋漓尽致。
所以也就有车手戏称,这条弯道就是弱者的噩梦,高手的狂欢。
雨开始下起来。
跳过了绵绵细雨的步骤,外头直接开始狂风大作,就连广告牌都被吹得摇晃起来。
“都要差不多换人了,这会可别出事啊....”
结果这话还没说出来多久,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
“我去,你们快看那边!!!”
“撞车了!”
从直播屏上看,事故发生在第一集团的末尾,或许是因为几辆车距离贴得太近,而前车又不慎在高速行驶的急弯口出现制动偏差。
最后连带着身后两辆车一块冲向护栏。
碳纤维复合型车壳对上坚硬的水泥墙体,结果可想而知。
被撞得七零八落的部件在空中如同天女散花,最后悉数掉落在赛道上。
“天哪...”
三台事故车辆都有不同程度的撞损,场面过于惨烈,就近看台上的观众身体都跟着微微后仰。
但这对于承阳车队来说,还不是最心惊胆战的。
因为再用不了多久,处在第二集团的唐明海就要经过那个路段!
车队所有人的心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嗓子眼。
在高速行驶之下的如果轮胎稍有不慎碾过金属零件,或者是撞击到底盘就完了。
不仅会影响到整场比赛的成绩,就连车手的安全也十分堪忧。
当然,这种时候绝对不可能只是干着急,坐在前方的工程师已经连上电台,将前方的道路状况通知给了唐明海:“四号弯出现三车事故,地面有零件碎片,注意避让。”
“收到。”
眼看着保时捷驶过长直道,在距离事故地点不到五十米的距离是灵活走位拐进内侧,绕过几个停滞车辆,在零碎的路障种艰难穿行,最后有惊无险地出了弯道。
他们同时松了口气。
幸好。
而就在开过事故区域没多久,各个路段上的裁判站就开始挥动起了标有数字60的白紫色旗帜。
Code60是海外赛事刚推出不久的新机制。
类似于出示黄旗或者其他赛事的减速区域,原先在遇到事故时赛会都会派出安全车来限制速度,而现在则是用Code60的旗语充当虚拟安全车。
场上所有比赛车辆必须立刻降速,且时速不得超过60公里。
与此同时,上半部分的正赛已经进行了一小时四十九分。这个时间卡得很刚好,于是工程师几乎没有犹豫就直接说:
“可以进站了。”
上半场的六小时比赛,平摊下来每人都需要驾驶两个小时。
但这个时长并不是硬性规定,只要在场上行驶足够一小时四十五分,就可以进站换人。
而这时候战术的作用就凸显出来。因为每台车的油量、轮胎以及其他性能各不相同,所以不同赛车的进站时间也会出现差异。
换言之,每个车队的停站策略错综复杂,大有学问。
有的车队会在一开始就多加油料,虽然会增加车重,但可以保证在场上续航持久。或是使用抓地力强的干胎,续航不佳却能让短期爆发力大大提升。
所以说耐力赛是不同车队之间的战术对抗,再加上天气等各种不确定因素的影响,整场比赛的悬念效果拉满,观赏性极佳,就算是实力最强劲的车队也无法做到完全预案。
如果预判出现错误,就算再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被人反超。
再回到场上情况,现在处在Code60的窗口之下,强制的减速要求让留于场上基本占不到任何优势。
于是大部分车手都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站换人。
唐明海在收到车队的指示之后,也就毫不犹豫拐进了最近的进站通道。
而周棘这会早已在维修区门口等候多时。
骆其清站在人群之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周棘进入驾驶舱。
两人迅速交换位置,同时手拿工具的维修技师也立马就围了上来,配合置换了胎压失衡的后轮。
等调整完毕之后,赛车再次出发。
“飙车简直太爽了!!!”
总算完成任务的唐明海三两下摘掉头套,像棵被阳光普照的向日葵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他飞扑进休息室里翻找出存粮,然后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出来跟大伙说话。
“真的,这绝对是小爷我人生中发挥最好的一次。”唐明海坐到椅子上,晃悠着腿拆开零食包装,“我都不敢相信啊,我居然超了那辆AMG!!!”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看向大伙,满脸都大写着都快来夸我。
这群捧场王非常配合,直接凑过去把他的椅子合力抬到半空中,然后高声齐喊唐少牛逼。
虽然排名不是说特别靠前,但至少开了一个好头,再有周棘的加持下他们肯定不会成为GT组垫底。
现在一个跑完了,一个正在场上,就只剩下骆其清还在战备状态。
所以唐明海在空中还不忘腾出注意力来鼓励他:“清啊,你到时候上去就敞开了跑,信我,你肯定会跟我一样运气爆棚的。”
虽然他说自己是运气好,但骆其清刚才全程都没离开过直播画面,他知道这人不光是靠运气,也是真的在拼尽全力,才发挥出了最好的水平。
不过身为起哄大军的一员,骆其清也还是笑着冲他喊:“那我真信你了啊!”
起了半天哄,众人才又屁颠屁颠回去看周棘比赛。
结果这时候发现周棘居然已经升到了第七。
“草,他刚上场的时候不还是第九?”
在唐明海进站前他们排在第八,但这时候场上依然有GT组的车在跑,所以排名又往后掉了一位。
结果不到十分钟,这人居然就追了两个名次上去?
“我靠,他要第六了!”
说时迟那时快,等众人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贴有他们车队标识的保时捷正在逐渐贴近前面的宾利,在进弯时猛然切进内线,完成反超。
“这家伙开挂了?!”
在一众惊诧声中,骆其清的表情同样也有些不可置信。
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们都是在惊讶周棘突如其来的爆发力,而骆其清惊讶的是这人居然改变了之前的驾驶风格。
一直以来周棘都是稳中求快。
虽然这很容易让他在和格林那种激进派较量时处于劣势,但因为失误近乎为零,也就保证了他每回比赛的名次绝不会太差。
可他也现在换成了进攻路线,开始拼赛道博弈。
为什么?
与此同时,外面广播传进来响起解说员有些激动的声音:“十四号车组是哪个车队的?”
果然,周棘的亮眼表现很快就吸引了解说注意力。
“承阳!”另一个解说回他,“是来自中国的承阳车队!”
外场的大屏幕也切换到穿越机的实拍画面,黑色的保时捷911如同一只于草地中奔跑的黑豹,在与猎物的追逐中总会以胜利告终。
第六。
第五。
他现在已经成功挤进了第一集团的中部,正紧跟着前面的宝马,以伺超越的时机。
这时候小雨已经下起规模,场地呈现出半干半湿的状态,如果用完全的干胎驾驶就会主角感觉出有些力不从心。
但幸运的是,在本地的特聘教练指导下,承阳早已做出了对策,就在刚刚进站换人的时候,维修技师就已经把两个前轮提前置换成了雨胎。
放在现在这样的场地上跑正好。
而周棘就在轮胎的加持之下如有神助,一路逆袭。
第四。
第三。
“谁来掐我一把...”唐明海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我们怎么就第三了...靠!”
话音未落段誉就已经干脆地往他腰侧一拧。
“我去,竟然不是梦。”段誉露出惊讶的表情,“周棘真开挂了啊。”
唐明海:“...你今晚睡觉两只眼睛最好轮流站岗。”
前三名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骆其清把目光转向旁边的数据屏,周棘在这个赛段已经刷紫,数据直逼北极星。
比起场地竞速,耐力赛似乎能更好地发挥出了周棘的优势,他的每一次过弯都像是被精确计算过,完全没有出现丝毫偏差。
又或者说,这才是周棘真正的水平。
“中国真是卧虎藏龙啊,除了世界赛的喻星潭,还有个表现如此出色的车手。”
在他上场后的两小时零五分,跑在前面的第二名油料见底,实在是没办法再继续在场上呆下去,不得不进站加油。
于是顺理成章的,十四号车组成为了全场第二。
再看前面的一号车组,阿斯顿马丁依然领跑在前,但两车之间只剩下不到三米的距离。
照着趋势下去,不出两圈,保时捷就能吸上它的尾流。
“北极星会被超过吗?”解说员语气期待。
这也是全场观众好奇的问题。
闻言,唐明海也变得兴奋起来:“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得第一啊?”
“嗯...估计不太行。”岑杰眉头微皱着回答。
“为啥?”
唐明海不解,这看起来分明是势在必得啊!
“咱们油箱快到底了...”
这么一说唐明海才反应过来,原来保时捷的油量也已经快到达耗空的边缘。
现在两队看着相差无几,可他们队在场上的可是周棘。
而北极星的王牌还没拿出来。
骆其清在旁边没吭声,他早在第二名进站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油箱问题。
周棘只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在等一个时机。
好在这个时机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雨天路滑,在比赛进行到三小时五十七分的时候,场上再次发生事故,Code60旗帜在雨幕中随风飘动。
“一号车组进站了!”
结果比起周棘,反应更快的是北极星车队。
果然他们也急着要把格林换上来,毕竟这是保住第一的唯一办法。
周棘也迅速进站,准备换骆其清上场。
而站在维修区前的骆其清心态已经变得平和,至少他这会已经不担心会引起格林的注意。
周棘已经替他追到了前排名次,他只需要正常跑完最后一个多小时就可以了。
而且这回运气似乎不错,在他们进站后,大部分车辆也趁这时间换人,所以等两队再回到赛场时,依旧保持着北极星第一,承阳第二的名次。
“清哥能守住第二吗?”
“不好说啊。”
“我好慌。”
这时候第三名一辆日产,它几乎快完全和保时捷贴在一起,看着就已经卯足了劲,随时准备取而代之。
然而...
第一回试探,众人心跳加速。
第二回试探,众人不敢呼吸。
第三回试探,众人面无表情。
第四次....
鸦雀无声的P房里,唐明海默默咬下一块薯片,迟疑道:“我怎么感觉...”
骆其清像是在耍那辆车玩呢?
从直播画面上看,保时捷总是有意无意露出行车线,可只要等那辆日产准备加速切进去,又会在最后关头被挡回来。
就这样反复了无数次后,日产估计心态也快崩了,调整车头,似乎是准备赌把大的直接从外线超车。
众人谨慎地盯着画面。
结果车还没来得及刹入弯口,轮胎就一个打滑,连人带车直接利落上墙。
众人:“......”
哥们,你好像有点草率了。
与此同时,骆其清也通过后视镜目睹了全程,他的脸掩在头盔之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不能超第一,他防后面的还不行么?
十五圈过后。
格林在前面一骑绝尘,而骆其清在后面...当起了安全车。
为什么是安全车。
因为当比赛进行时派出安全车后,所有人必须跟在它后面行驶。
而现在除了格林,场上所有人都被骆其清挡在后面,根本超不过去。
你说他水平高吧,他又没开很快。
可你说他不会吧,居然能把全部人都拦得死死的。
剑走偏锋啊!
承阳的队员在心里对骆其清平添了几分敬佩。
唯独周棘压下眼睫,淡去眸中情绪。
场上至此就转变成了后方集团的争斗,前两名则是雷打不动,一直保持到六小时的终止信号发出。
前半段正赛宣告结束。
承阳车队暂居第二。
中段成绩确认无误后公布,承阳和北极星的总公里数相差不到一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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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棘的出色表现让承阳车队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本来以为这回只是出来见个世面,哪知道他居然就直接把车队硬生生提到了全场第二!
果然有大佬带飞的感觉就是爽。
所以一直到第二天的比赛开始之前,除了大佬淡定以外,其他人都还沉浸在像做梦一样的喜悦中。
只要今天继续稳定发挥,他们车队就可以登上领奖台了!
第一次参加WEC,就能在斯帕这样极富盛名的赛道上揽下亚军或者季军奖项,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美好。
这对所有人来说就像是一种无形的鼓舞,就连今早在酒店大堂集合时都没人再抱怨起太早。
在前往赛场的路上,段誉还拿起麦克风,作为队员代表给他们三个分工明确:“明子负责向前超几辆车、然后咱们周神一路飙进前三、清哥最后再来个超绝防守,完美!”
骆其清:“......”
自从昨天比赛结束后,他就被这群人赋予了新的称号——防守大师,还兴奋地说等回去后要向他专门请教防守技巧,弄得他哭笑不得。
一路上众人闹作一团,欢乐的氛围充斥着整间车厢。
等到做完赛前准备,唐明海已经全副武装,坐到了驾驶舱时还在那说:“我已经想好到时候领奖要摆什么姿势了。”
“先好好跑你的吧!”段誉笑着把他一脚送上了赛道。
有领奖台在前面的激励之下,唐明海跑得更加尽心尽力,发挥得明显也比昨天还好。
他从第十一路逆袭到第六,虽然在进站之前被后车反超掉回第七位置,但整体还是比昨天更进了一个名次!
奖杯在向承阳车队热情招手。
而周棘上场之后照常发挥稳定,势头相比上半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骆其清深谙这人的实力已经远比大学时候要强。
不仅是这次的WEC,只要周棘想,他肯定能在WTCR拿到很靠前的名次。
想到这,骆其清无端回忆起昨天在比赛之前,周棘问他想拿第几。
他说第一。
“周神又超车了!!!”
之前还叫的是周棘全名,可自从这人在赛道上起飞之后,这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一口一个周神喊得贼溜。
转眼间周棘已经前进到了第三名。
而且这时候他在场上还只驾驶了一个小时,留给他的时间还十分充裕。
照这样下去,他还真有可能在格林上场之前冲到第一。
如果再往理想的方向发展,如果周棘在换人之前把优势拉大,然后骆其清上场时就死压着防守。
他们甚至有机会拿下冠军!
夺冠这个词对他们来说明明遥不可及,可现在却似乎变得近在咫尺,稍微跳一下就能够得着。
骆其清心跳在跟着加快,因为他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在全力奔着冠军去。
即使冒着安全风险,摒弃自己一贯的驾驶风格。
也要拿下这个第一。
此时旁边的唐明海已经快把眼睛贴在屏幕上:“我靠,我不会第一次上世界赛就要拿冠军吧,我要飘了...”
“醒醒,那也是周棘牛逼。”段誉赶紧把他扯回来,别挡着人工程师看实时数据。
“那我们不是一个队的吗!”唐明海立刻纠正他的措辞,“集体荣誉感很重要!”
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
这时候周棘已经来到了伊兰奇蒙特弯,在这个超高速的左手弯上,保时捷依靠循迹刹车利落过掉了第二名的兰博基尼,眨眼工夫就要咬上前面的阿斯顿马丁。
可惜的是最后没能如愿,因为北极星的人已经先一步驶过弯道,再次把距离带开。
阿斯顿马丁的尾速①在GT车组里是出了名的快。
而且有了昨天的教训,北极星早就已经有针对性地制定了相应的防守策略,不可能轻易让周棘反超。
可这并不能阻止周棘的进攻。
周棘也不着急,耐心跟在后方等候时机。
直到他们即将再次来到艾尔罗格弯,这个上坡盲弯的垂直落差达到四十米,如果想不掉队就需要全油门通过,而在上坡之后就要立刻面对几个连续弯。
而就在上坡之后的第一个转弯,北极星车手似乎在这里明显刹车节奏没有控制好。
阿斯顿马丁车身出现了小范围的向外偏移。
破绽出现了!
这个时机周棘显然已经等了很久,几乎是毫不犹豫就调转车头准备切进内线。
这其实是个很冒险的行动,因为上坡后的出弯口缓冲区实在是太窄了,和轮胎墙和护栏的距离太近,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发生惨烈碰撞。
可是机会不是时刻都有,就看你愿不愿意把握住。
结果显而易见。
周棘选择了愿意。
保时捷压上了路肩,眼看着就要挤进阿斯顿马丁空出的内侧。
可就在众人心情跟着他一块到达前所未有的极点时——
阿斯顿马丁突然一个回头,硬生生截断了周棘的超车线路!!!
在车祸即将发生的千钧一发之际,周棘被迫减速,而对方竟是趁机加速强硬地占据内线。
碰撞已经不可避免,又因为北极星车手无视了超车规范,这就让单方面减速的保时捷车尾剧烈晃动起来,顷刻间朝外冲去!
观看直播的骆其清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在他眼中的画面蓦然被放慢了倍速,如同幻灯片般开始一帧一帧播放。
骆其清眼睁睁地看着周棘正在驾驶的保时捷在朝防护栏撞去。
一点、一点地向外偏离。
可他此刻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感觉仿佛突发性失聪,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
就在他心脏即将逼停的时候,只见与护栏相距毫厘的保时捷竟然稳住了车身,再次加速回到正轨!
救回来了!!!
周棘凭借自己出色的临场应变能力,在这个被誉为世界最危险弯道之一的艾尔罗格弯上演了一次堪称顶级的救场!
全程不到五秒时间,却已经发生了数次反转。
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
可就是这样,两车之间的距离已经再次被带开,甚至还往后掉了几名。
而阿斯顿马丁仿佛置身事外般地继续行驶,只留下一串车尾气。
“特么的北极星这人犯规了啊!”
“他阻止合理超车!!”
半分钟后,承阳车队的人才从刚才的惊险反转中回过神来,登时气得拍板而起:“判罚呢?有没有判罚?!”
“我靠,那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骆其清脑子还在嗡嗡作响,他感到一阵脱力,有些眩晕地撑住了桌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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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包厢内弥漫着蓝铃花的淡淡香味,干净整洁,自成一小片安逸天地。
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斯帕赛道,几十位车手正在同场竞速,而在房间一侧还摆放着七十五寸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着与外面比赛同步的实时画面
斯帕的赛会主席此时正坐在软皮沙发上,细细品尝着刚泡好的茶叶。
而在他旁边坐着的,是此次分站赛特邀嘉宾。
布兰温。
“您看到了吧?”主席放下茶杯,语气温和,“刚刚一号车组的动作。”
布兰温双手环胸靠着椅背,淡淡嗯了一声。
“您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只是想借此来探探布兰温现在对北极星的态度。
哪知道布兰温的回答却是出人意料的客观。
“仲裁会应该不会判罚,还是要看承阳车队最后上不上诉。”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主要还是取决于车队。
毕竟十四号车组并没有因此退赛,两人的位次也没有发生改变。
比起这个...
布兰温绅士地喝了口热茶,然后把目光再次投向眼底的赛道。
这个坐落于阿登高地之上的百年赛道,周围是连绵不绝的森林与群山。
他现在更好奇的,是Devil会有什么反应。
而此时的承阳P房已经快炸了。
唐明海那气势看起来像是要去找北极星的人干架:“他们这种大车队就是干这种事的?!”
“不会之前冠军都是这么来的吧?!”
“仲裁会那边有消息了吗?”有人问邓有为。
如果被判犯规,仲裁委员会应该会用电台或者显示屏告知处罚结果。
可是邓有为只是叹了口气,说暂时没有收到消息。
仲裁会可能压根就没有把它当成犯规处理。
“别欺人太甚了我说!”
“上诉!!必须上诉!”
可是在骂完后,唐明海还是先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下奖杯也飞了...”
从刚刚甚至可能夺冠,到现在的全场第四。
落差太大了。
骆其清双眼依然看着屏幕,可是攥着桌沿的指尖却已经用力到泛白。
这种无视规则的行为是公然的挑衅,而且那车手分明是有意为之。
可是,如果刚刚不是周棘救场及时,现在可能就...
骆其清深吸一口气,努力把那些未成真的担忧给抛出脑海。
为了赢而不择手段,实在是太过于令人厌恶。
受到撞击后的轮胎出现问题,周棘在场上没办法做出更快速度,于是综合考量下选择提前进站。
维修技师立刻将事先准备好的轮胎进行更换,顺带看了眼车外壳:“翼子板都凹了啊。”
本想用工具简单调整,可这时骆其清却说:“没事,可以。”
这点影响不大,用不着花费时间。
他戴上头盔坐进驾驶舱,同时视线扫过周棘裸露的皮肤,确认没有受伤之后,才又收回目光。
现在。
轮到他上场了。
“不要出事就好了...”
唐明海又开始拜起各路神仙,但这回只祈祷别再有事故。
而周棘只是一言不发,注视着扬长而去的车影,直到它消失在视线尽头。
进站前是第四,再出去时已经成了第五。
然而此时骆其清的大脑里对排名已经没有了概念,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远处那辆阿斯顿马丁上。
为了赢不择手段?
他也可以。
“卧槽?!”
几分钟之后,承阳车队的P房里传出来惊诧的声音。
唐明海和段誉刚刚还在讨论怎么上诉,结果一抬头看屏幕,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了场上的不对劲。
“清...清哥在干什么?”
这才上场不到五分钟,骆其清居然就从第五追到了第四?!
倒不是认为反超一个位次有多厉害。
重点是这人不是周棘。
这是骆其清啊!
可等他们再看到旁边的数据屏后,一切就都明了了。
段誉目瞪口呆地感叹:“他是在玩命冲啊...”
在斯帕赛道上分布着很多长直道,正常车手除了上坡时提速之外,其他时候也都会谨慎行驶。
而骆其清在通过这些路段时,基本都是全油。
看上去没有技巧,全是勇气。
他上半场也没有这么猛啊,怎么突然就...
这时候,唐明海忽然有个很大胆的猜测:“他不会是要去追那辆阿斯顿马丁吧?”
“我...我靠。”这么一说众人才猛然反应过来,“好像真的是。”
“他不会是...在为刚才的事情鸣不平吧?”
说到这,众人纷纷侧目去看当事人。
果然不只是他们。
周棘此刻站在人群后方,表情也是完全掩盖不住的错愕。
第三了。
仅仅用了十分钟,骆其清已经把和阿斯顿马丁的距离从半公里缩短成了百米。
十五分钟时,两车之间只剩下五十米。
当然,这位嚣张跋扈的北极星队员显然还没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遥遥领先,等会北极星夺了冠,他绝对功不可没。
以至于甚至忽略了教练让他注意十四号车组的事情。
管他几号车组,反正都只有被甩在后面的份。
而当他看向后视镜,注意到刚刚被自己用策略甩开的保时捷又追了上来,心里也没有多大波澜。
只要不影响他拿第一就行。
直道的尽头是七号波恩霍尼弯,在弯心处有辆被套圈②的CUP组赛车,所以他只能从外线绕过去。
于是在长直道的中后段,他和之前的数圈一样开始逐渐减速。
然而这时候,他蓦然注意到后面那辆保时捷正在飞快地朝他贴近,完全没有刹车的迹象!
“操!”
这会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再结合刚才的事情,两者在他脑中结合产生出一个近乎恐怖的念头——
那人哪里是想超车,分明是要直接撞上来!
危及到性命安全,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当即就神色慌张地往缓冲区猛打方向盘。
可谁能想到就在阿斯顿马丁刚一离开中线的时候,身后的保时捷却猝不及防来了个突施冷箭,迅速从反方向抽头!
坐在上方的观众完全惊呆了。
而就在顷刻之间,保时捷已经完成了反超!
中计了!
这人一开始就是故意在声东击西!
可是等他彻底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当下的最佳路线被Cup组赛车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保时捷先一步过弯,然后留下望尘莫及的背影。
北极星车手当场就傻眼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而等到他出弯之后,就算再想追上去都发现自己力不从心。
因为在不远处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弯道,他根本不敢在这里全油!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敢的...?!
还没来得及想好应急措施,电台就响了。
紧接着,耳麦里传来格林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
“进站,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