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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回到江家的时候，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这里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对于他而言，都有着别样的感情。即使离开家里这么久，回来之后，也没有一丝陌生感。
佣人把他领了进去，原以为又会有一堆人等着跟他唇枪舌战，但是令江暮诧异的是，房间里面等着他的人，只有江海东！
“爷爷。”
江暮面对江海东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这是从小疼他的爷爷，也是在长大后，跟他站在了对立面的人。
养育之恩，让江暮永远都无法对江海东产生憎恨的情绪。他明白江海东的做法，也能够理解，为了江家，他用过的那些手段。
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苟同。
以至于，当他看向江海东的时候，眼神难得没有那么坚定。因为面前站着的，不仅仅是江家的家主，更是他从小尊敬的爷爷！
“我还以为，你连回来都不会愿意。”江海东叹息一声，看着眼前这个令他骄傲的孙子，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江暮离开江家之后，他的一举一动，江海东其实都在关注。
看着他受那些打击，看着他跟个底层人一样，在街上到处奔走，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可令他都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么困难的境况下，江暮竟然都能够坚持下来！所以他又生气又骄傲，为什么这样优秀的孙子，偏偏是个恋爱脑？！
“陆瑾做的那些事，你知道吗？”
根据掌握的线索，江海东已经查到，在背后推动这件事发展的人，正是陆瑾。当年那个被他们逼得偃旗息鼓的小丫头，原来忍了这么多年，倒是令他没有想到！
“时之言是她的挚友。”
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表明了立场。饶是江海东早已料到，此时还是忍不住失望，“你为了他，真的要跟我作对？”
江海东的目光，带着谴责，让江暮无法直视。可他也没有因此退后一步，只是说道：“这是江寒轩应有的惩罚。”
如果不是江家，当年江寒轩就要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他已经逍遥了这么多年，该是出来补偿的时候了。
“江暮，你还记得你是个江家人吗？！”江海东气到手指发抖，指着他狠狠骂道：“一个江寒轩事小，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会给江家带来怎样的影响？”
江寒轩再蠢，那也是江家的人。他出了事，难道江家就能够置身事外？如今正是上面打压的时候，一旦江家被定了罪，江家就得跟缩头乌龟一样，成为平城的笑柄！
这些，难道江暮都不在乎吗？
江海东语重心长的劝道：“爷爷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你想想，你又全部都是对的吗？我年纪大了，撑不了几年了，以后这江家，不都是你的吗？”
他从小就把江暮当做继承人来培养，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之前的气话，作为家主，他不会自己撤回。可是也没有想到，江暮竟然也不肯低头！
江海东突然觉得很疲惫，一个两个的，永远都是这么不省心。他或许是真的老了，连责骂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爷爷，对不起。”江暮知道，自己的做法其实很自私。身为江家人，他并没有站在江家的立场去考虑。而且他也明白，恐怕在所有人的眼里，自己都是因为陆瑾才会如此。
江暮蹲下来，谦卑的看着江海东，“但是爷爷，时之言这件事，的确是我们江家欠他的。他无辜惨死，难道我们就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吗？”
即使心里对时之言的存在很介意，可出于道义，江暮是真心觉得，这是江家欠他的。如果不是江寒轩，时之言也不会死。
他之所以站在江家的对立面，不仅仅是因为陆瑾，更是因为，他从始至终都认为，江家不能再继续包庇下去了！
“爷爷，现在主动承认错误，反而能够得到大众的谅解。虽然会在短时间里造成一些影响，可是从长远来看，反而对江家有利。”
江暮并不是没有考虑过江家，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要对自己的家族动手。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方案，在舆论沸腾之时，江家主动承认错误，不包庇江寒轩的罪行，那么事后会更加容易得到大众的谅解。
只要放弃江寒轩，江家自然能够度过这次危机。只是，会暂时损伤一下江家的颜面而已。
“我看你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江海东气得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把江暮给扇懵了！
而江海东的怒火却还没有平息，怒吼道：“给我滚出去，江家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江海东这把自己的骄傲，就是江家的名声。这是他一步步打下来的江山，江家的颜面如同他的性命，不容许任何人来践踏！
江暮的一席话，彻底寒了他的心，也让江海东，完全放弃了劝江暮回来的念头。在他看来，江暮已经无可救药了……
外面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灰了下来。
江暮走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面对这个曾经风华正茂的大公子，所有人都选择了避而远之，见了他仿佛见了什么瘟神一样！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个清晰的红印——这是江海东第一次打他，也彻底，把他打醒了！
江暮顶了顶嘴角，一股血腥味朝着他袭来，他厌恶的皱了皱眉，随即却是讽刺的笑了起来。
原以为自己带着正义而来，却发现，自己才是邪恶的化身。
被打，不是让他伤心的地方，而是江海东的态度，让江暮看到了绝望。他已经彻底明白，江家这么多年，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不是正义，不是大道，而是彻彻底底的沽名钓誉！
为了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甚至可以视人命为蝼蚁，明知道错了，却还要一错到底。他救不了江家，江家，也不会再信他……
江暮的心里有些悲凉，如果江家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下去，终有一天会受到惩罚。到时候就不止是一个江寒轩这么简单了，恐怕整个江家，都会受到波动。
可是这些话，他没有一个人可以说。爷爷现在视他为洪水猛兽，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