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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日,名为让·尼古拉斯的神父在日记里记下了当天的所见所闻。
“清晨,那只衣衫褴褛、脏臭可闻的队伍经过了凡尔赛镇。镇上居民无不好奇地驻足观看这些奇怪的来客。这个队伍的来历,一些消息灵通的人早已道听途说——他们是从第戎来的叛乱分子。家有余粮的都门户紧闭,一无所有的则敞开了大门。镇上至少三分之一的人远远地尾随在后,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到哪儿去。在意识到他们到凡尔赛宫前停下来,向王宫大门旁的守卫提出要见国王夫妇的请求后,一半的尾随者意识到大事不妙,很快离开。
“春季的天气还很寒冷,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里。历经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叛乱分子中的一部分人出现了身体不适。他们似乎又饿又冻。接近中午时分,太阳还没出来,情况更加糟糕了。好几个人直接倒了下来,其它人去查看,有的只是昏迷,但很快就出现了亡者。悲伤的气氛扩散开来,很快变成了一种怒气。他们认为国王的不管不问是造成苦难的原因。人群躁动不安,有人开始喊针对国王的愤怒口号,但很快被他们的领袖阻止。”
隔着金漆的大门,宫中的气氛逐渐紧绷、混乱。
居住在这里的贵族们最开始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好戏——反正这是国王要头痛的事。
然而围堵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连绅士夫人们也都意识到大事不妙。
第戎来的农民们堵住了路口,任何马车都没法进出,就是仆从、听差想要出入,也会立刻被他们围起来盘问再三。这意味着他们没法出宫去沙龙、舞会、剧场、音乐厅了。
开始有传言说叛乱分子准备闯入宫中。
恐慌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对终日流连于上流社会的贵族们来说,光是置身于那些无套裤汉之中就足够让人恐惧了;更不用说还要担心他们随时可能进宫作乱。
守卫凡尔赛宫的国王卫队,总共有四个连,轮班执勤,每个连原先有400人左右,路易为了节省开支,裁剪到了200人;而宫门外的叛乱分子数目超过1000人。
按理说,以王宫为据,又有□□在手,更是职业军人,国王卫队未必没有胜算;但有些情况在凡尔赛宫尽人皆知:卫队大多由贵族子弟组成——放在一两百年前这不能算是缺点,但放到现在,完全可以类比“八旗子弟”在晚清的情况;他们纪律散漫、缺乏训练,整支队伍已经有大约三十年没有上过战场(最后一次是在奥地利继承战争,跟随国王路易十五御驾亲征),比起作战技巧,他们更精通宫廷礼仪。
要靠这些骄兵守住凡尔赛宫、打退暴民,宫中人完全没有信心。
有头有脸的贵族纷纷聚集在了国王套间外,焦急地想要请求年轻国王尽快解决问题。
在卫兵把守的对开门内侧,国王召来了所有在宫中的重臣——首相莫尔帕、国务秘书弗里利埃、战争大臣穆伊、海军大臣舒瓦瑟尔;艾吉永和杜尔阁昨夜恰巧不在宫内,今早虽然赶回来,却被阻挡在了宫外。
王后坐在一侧,冷眼旁观。
“不是已经让法兰西近卫军和瑞士近卫军去阻拦他们了吗!?”路易忍不住质问。
穆伊伯爵背后冒着冷汗:“原先我们以为叛乱分子的目标是巴黎,所以只在巴黎布防。”
和中国古代一样,西方中世纪也喜欢修城墙;但经过大航海时代带来的大发展,城市人口急剧增多,城市不断向外扩张,根本来不及修建城墙。作为欧洲首屈一指的大都会,巴黎也是如此。巴黎南面有6条大道可以入城,小路则无法计数。
所以,为了防卫巴黎,阻止叛乱军入城,法兰西近卫军和瑞士近卫军总计约5000人的队伍,显得有些吃力;穆伊伯爵不得不还调用了其它部队;例如□□手卫队——因为预算不足,路易正考虑撤销这支卫队;穆伊希望让他们立下战功,避免这一命运。
谁能想到,“叛乱分子”竟然方向一转,没理会严阵以待的巴黎,朝凡尔赛宫来了。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
“请您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请求支援了。至多半天,援兵就会赶到了。”
幸亏凡尔赛宫西北侧没有被包围;实际上也很难包围,因为这一带是广阔的园林——包括大小特里亚农宫以及一条十字运河;园林之外则与原生态的森林相接,没有边界。麻烦的是,穆伊伯爵的传信兵要骑着马绕道,才能离开的视线范围。
“还要等半天?你没有听到吗,那些人要我和玛丽现在就出去见他们!”
“那我们就去见他们。”一直沉默的玛丽终于开口,“坐在这儿什么也不做只会让事态恶化。”
路易对她欲言又止。
“我想,既然他们点名也要见我,这就不能算是与我无关的事了吧?”玛丽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路易忙说,“这太危险了。谁知道我们出去之后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我们还是在这儿等好了,让卫兵锁上大门,严防死守。”
莫尔帕和弗里利埃立刻附和;穆伊和舒瓦瑟尔眼中则闪过一丝失望。执剑贵族和那些世袭的穿袍的文官不同,更希望看到一位硬气的国王。
玛丽心中暗叹一声,说:“不能这样。即便要拖延时间,也不能摆出拒不沟通的姿态,这只会让他们绝望。绝望的人会干出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又说:“既然你我不便出去见面,那就派出一两位有分量的人出去,安抚他们,倾听他们的意见,适当给一些承诺、一些希望。如果他们冷了,就给他们衣服和火把;如果他们渴了,就给他们水;如果他们饿了,就给他们食物。不知哪位阁下愿意担负这个重任?”
穆伊和舒瓦瑟尔不约而同地回答:“我愿意去!”
莫尔帕摇头:“两位久经沙场,不惧敌寇,是法兰西的倚仗。不过这次谈判以沟通劝说为主,我担心一味强硬的姿态会引起反效果。”
舒瓦瑟尔还想再争取两句,又闭了嘴。他主持外交工作多年,但一直姿态强硬,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何况无论怎么争辩,其他人也总会找到理由反对:谁都知道这是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那两个文官自己不敢去,也不会让对他们有威胁的人去。
“我有一个绝佳人选,”舒瓦瑟尔改口,“不如让人事大臣巴托罗繆去。他曾经出使伦敦,回国后在外交部担任过一等秘书,沟通技巧没有问题;人又年轻勇敢,在朝中地位不低,不会让叛乱分子觉得受怠慢。”
莫尔帕心中冷笑:自己上不了,就改推荐党羽了?
然而这确实是个有力人选;莫尔帕担忧地看了一眼王后;巴托罗繆娶了王后的首席女官,王后自然会帮衬他。
“我推荐另一个人选,”他说,“法务专员罗伯斯庇尔。他精通警察事务,长期学习法律,能言善辩,在□□投毒案中还建立了不小的名声,也是一个胆识过人的小伙子。”
最重要的是,他的上司勒努瓦是莫尔帕的人,他立的功劳就是勒努瓦的功劳;本身又是众人默认的王后党,王后更没有理由拒绝。
玛丽假装猜不透他们的盘算。有小心思不要紧,只要不影响大局。从能力上看,两个人选确实没有问题,只是——
“不管能力多强、地位多高,他们看上去都太年轻了。外面那些人初来乍到、不明就里,恐怕不会相信我们的诚意。”
难道偌大凡尔赛宫,竟没有一个适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