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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很久刘晓茵才听不见脚步声。
她哆哆嗦嗦从尸床底下爬出去时,忍不住哭了起来,想站都没法靠两条腿直立起身,只能一边小心透过那些成排床底看着四周,一边朝停尸房门口爬。
听到这里时我忍不住问她,那个从她面前走过人是谁,她看清了没有。
她想了想,摇摇头,然后道,到底是个什么样人她是根本没那胆子去看,不过那人从她眼皮子底下走过时,她看到他右脚上缠根金属链子,这跟她4号间遇到那个‘保洁员’脚踝上那根链子一模一样。
这链子难道有什么特别么?我不由再问。
她点点头,道,这是个恐惧根源。
那根链子是每个进入停尸房内那个小房间、被用单柜保存起来尸体所佩戴标示牌。正因为这根链子,让她解剖室时一下子意识到了那个‘保洁员’真实身份,他是一具殡仪馆里保存了起码得有一两个月以上尸体,而他□外皮肤也印证了这一点。
那么后来停尸房里从你面前走过去那双脚主人呢?跟他是同一个人么我继续问她。
她想了想,脸色微微有些发青,迟疑着似乎不能也不愿确定。
我便不再继续追问,只安静地坐一旁,听她用力吸了两口气候,继续往下说。
她说她一出停尸房就立刻跳起来朝电梯口奔去。
虽然安全通道近方便,但鉴于之前遭遇,她无论如何不敢再轻易去尝试。所幸这一次电梯没再跟之前那样停留一个地方迟迟不下来,不多会儿,伴随着对她来说无比悦耳又及时叮一声响,它朝她打开了仿佛救世主一样怀抱。刘晓茵立刻朝里冲了进去。一进去就立即迫不及待按住关门键,直至电梯门合上,她手仍死死地僵那里。
直到电梯嗡嗡朝上开动她才彻底松弛了下来。
那时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从没这么厉害地大哭过,眼泪无法控制地往外涌,仿佛一个极度无助孩子。所以很她使劲朝脸上用力抹了起来,想把眼泪抹干,但是随之而来一股奇怪味道让她不由自主停下手,然后低头朝手掌心里匆匆看了一眼。
然后她再一次被吓坏了。
因为她手心里全是血。袖子和衣服上也是,斑驳血迹沿着袖口呈喷射状一路溅到她领子,对比着她雪白制服,那是多么触目惊心一种颜色!
她被这可怕颜色震得脑中一片空白,甚至电梯门开也没注意,只一味盯着自己手掌发呆,却无论怎样都不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给弄上了那么多血。就这时电梯叮声自动合上了,眼见就要合拢,她一下子回过神匆忙用力去按了打开键。随后门再次开启,她用手挡住衣服正要朝外跑,一抬头,却一步也迈不动了。
她说那瞬间她有种五雷轰顶般感觉。
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只头依旧朝上抬着,同悬挂电梯门上那个女人一双突出眼睛四目交望,惊得张大了嘴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说到这儿她声音哽咽住了,似乎一瞬回到了当时场景,她肩膀和手抖得有点控制不住。
见状我忙爬下床到她边上用力按住她手,直到她呼吸慢慢平静下来,才放缓了声音问她:“那个上吊自杀女人又来了么?”
“是,”她点头道。“你无法想象那是种什么样可怕。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突然间凝固了,除了我自己呼吸外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而我呼吸也好像风一样,轰隆隆轰隆隆,听得我心脏一个劲直抽,但是两只眼睛怎么也没办法总那个该死吊死鬼脸上移开,一点都他妈不能!”
“……那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当时都六神无主了,你说我能怎么办?”说着她用力擦了下眼角,眼角上有之前泛出泪花,被她狠狠擦掉了,然后目光闪了闪,她微微冷静了点下来,半带迷茫对我道:“不过说也奇怪,就那么僵持了大约几秒钟后,她就不见了,跟之前解剖室时一样。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心思去多想,怕她还会回来所以一时半会一点都没敢动,后来见电梯门又要关上了才醒过神,然后使劲掰开门朝外冲了出去。”
可是冲出殡仪馆大楼刘晓茵却再次见到了件奇怪事。
外面天亮了。
虽然只是黎明晨曦,却也足以证明,她2号楼打了个盹,至停尸房里醒来,至少得过去了四小时以上。因为她到达2号楼时,时间不会超过凌晨一点,而她刚才从停尸房里逃出来,逃到殡仪馆外,加上同老王电话交谈,所花时间也绝不会超过半小时。
难道那四个小时她一直都打盹么?
可是她到底是怎么打盹状态下从2号楼跑到停尸房?
她满身满手血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着这些无法破解疑问,刘晓茵跌跌撞撞跑进了停车场,匆匆越过了那些早上刚来上班,见到她于是跟她打着招呼同事,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奔进了自己车里,随后把所有车窗和门全部锁上,其他人疑惑不解目光中踩起油门,飞一般将车驶离了那个刚刚从夜幕中苏醒过来坟墓般地方。
至此刘晓茵以为自己摆脱那见鬼一切了,尤其是当早晨第一缕阳光穿过车窗照到她脸上,给她那张冰冷脸烫上一层暖意时候。而马路周围越来越多人和车也让人安心,她从未有过哪一天能比这个时候爱马路上喧闹和拥堵,甚至还特意摇下车窗好让外面吵闹声钻进车里去。
就那样一边开一边慢慢将情绪放松下来,并打开收音机想让周围变得热闹一些时,她感到自己握手动档上手指被风吹得有点儿冷。
她想是不是窗开得太大了。
于是伸手去摸开关,想把边上车窗关小点,可回头刚朝那扇大开着窗户瞥了一眼,突然她猛踩住油门加速朝前飞驰了起来!
前面因此而惊跑开来行人纷纷朝她尖叫咒骂。她视而不见,因为她脑子里陡然间全乱套了,只剩下刚才那惊魂一瞥后留给她汹涌而来恐惧。她看到有张脸伏那扇车窗上,脸很模糊,但可确定不是那个上吊自杀女人,也不是“保洁员”,她有一头非常非常长,并且光滑头发,像匹上好绸缎那样披散她脑后,随着车飞速而行所带起风,窗外波浪般招展。
随后刘晓茵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哪里见到过这么一把头发。
也是这么浓厚,也是这么光滑,也是这么整齐而美丽。
但那把头发应该4号间那张废弃手术台上吧……
刚刚想到这里,突然她看到前面有几个小孩一脸苍白地马路中央人行道上呆看着她。
她急踩煞车,却随即想起自己匆匆上车逃出殡仪馆这一路,她都没有系安全带。
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车尖叫着离那些小孩几步远距离停了下来。
而她一头撞方向盘上就此失去意识。
醒来时人已了这间医院里,脸和身体以及腿全都受了伤,所幸伤面积很大,但都不致命,这已是不幸中大幸。而入院算算至少也有两三天样子,始终也没再见过那些东西出现,想来可能因为那场车祸抵消了鬼灾,他们也就不来找她了。
说到这里刘晓茵重重吐了口气,然后一头倒回床上,不出片刻呼噜声大作,竟是睡着了。
我呆呆看着她,思路还没从她那急转直下故事中缓过劲来,所以根本没办法像她这样说睡就睡着了。看看墙上钟,凌晨两点,我不由苦笑着看着床底下以及门那边越来越多苍白脸,一边后悔着不该就那样随意地把锁麒麟还给了铘。
至少留身边对那些东西还是有点警摄总用,哪怕铘已经不管我了。
但现那些东西是如此堂而皇之地聚集我周围,这一天里阴气盛时候,用它们模糊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我,咕哝着一些只有它们自己才能听清楚话语。
“走开!”于是我背对向它们躺到床上,朝自己脸上用力压了个枕头。
但依旧能听见它们悉悉索索叹息声,还有越来越近那些冰冷寒气。
我搜肠刮肚地想着姥姥有没有教给我过什么临时解决这种状况方法,后来想到,也许可以用自己血试试,但把手指头伸到牙齿边时怎么都咬不下去,这玩意十指连心可疼得很,如无必要我真不打算这么自残,何况那些东西也并不会给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不是么。
这么想着时,我忽然看到窗玻璃上投映出来影子,是刘晓茵,她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上伤似翻身下床,朝前走了两步。然后感觉到肚子上那根导尿管给她行动造成不便,就头一低就把它给拔了。
一股血和尿掺杂而成液体立刻被同管子一起带了出来,撒床上,也把我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见她一转身往门口方向走去,忙要出声叫住她,却随即住了嘴。
因为她两只眼睛紧闭着,嘴里还一下一下地发着鼾声。
是梦游么……
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我只能傻愣愣看着她继续朝门口走。直至见到她开门走进走廊,才一下子想起来去按床上呼叫器。但手还没碰到按钮突然我全身再次僵住了,因为我看到自己床边蹲着个人。
黑糊糊依稀能分辨是个男人,他朝我摆着手,随着他手动作一股冰冷风朝我吹了过来,我闻到那手上一股淡淡酸腐味道。
*d^_^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