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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
析秋进去时,二夫人正在院子前的广厅了里,下首站着一溜十几个婆子,像是在回事,见到析秋进来二夫人笑着朝她招手:“四弟妹来了。”
二夫人今儿穿着一件绛红广袖滚银边川花褙子,头上戴着红翡滴珠凤头金簪,一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高坐在上端庄雍容,析秋朝她见过礼,笑道:“原说早点来的,可一早上房里有些事耽搁了,还望二嫂不要见怪。”
二夫人笑着摆手,让丫鬟端了玫瑰椅放在她身边,笑着道:“四弟妹有事,自是要处理好才是,我们妯娌间何必客气。”
析秋在二夫人身边坐下,有丫鬟奉了茶上来,析秋笑着接过目光就在下首的一众婆子身上划过,前面的几位年纪都很大穿着也很体面,像是内院里各处的管事,后面几位年纪不同,有几位年纪很小像是府里的媳妇子。
她转过目光低头去喝茶,二夫人便小声和她道:“四弟妹稍坐会儿。”
析秋笑着点头。
二夫人办事雷厉风行,吩咐婆子事情也是条理分明,重点明确,看着她析秋忽然想到红楼梦中的王熙凤,与她平日里给人温和的感觉大相径庭。
析秋坐了约莫半个时辰,二夫人已经安排好了一整日府里的事情,内外院层次分明,各婆子领了差事退了出去,二夫人这才面露歉意的回头对析秋道:“让弟妹久等了!”
析秋笑着摇头:“我本也无事,坐坐也无妨的。”
二夫人笑着点头,站起来携了析秋的手:“我们回房去说。”析秋没有拒绝,便跟着二夫人回了正房。
院子里种了几颗海棠和杏树,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院子两面是耳房,院后是几间四合院,萧延亦如今唯一的妾室藤秋娘就住在后面。
二夫人拉着析秋进门,拐进左边的暖阁里,便看到墙角放着的多宝格上各色各态的顽石,她愣住,她以为早先佟析华的东西,二夫人都完好不动的留在了那边,没有想到她却是将东西搬过来了,不过也只有萧延亦酷爱的石头搬了过来,其它的东西却是新置的。
清一色的黑漆家具,临炕的窗台上放置着一尊紫檀木雕八仙过海,一尊翡翠玉雕文王鼎,炕上铺着猩猩红兔毛的毡毯,炕几上摆着掐丝琉璃珐琅的多格果盘,盘子里呈着各色果脯蜜饯。
“四弟妹快坐。”二夫人笑着在炕上的主座上坐下,笑看着析秋。
析秋将视线从一方多宝格上移过来,笑着走到二夫人的右手边坐下来,二夫人便道:“还有几日就过年了,四弟妹才进门,就给四弟妹添麻烦了,真是过意不去。”
“二嫂客气了。”析秋笑着问道:“我也没什么用,也不知能不能帮上二嫂。”她说的很认真,没有半丝谦虚拿乔的样子,二夫人目光一闪笑着道:“也没有旁的事,这两年府里有孝,也不能大肆张扬,可明年就是娘五十岁寿辰,又是你和四弟的新婚头一年,我想着虽不闹腾,可也不能太冷清了。”
说着她顿了一顿,又道:“我遣人买了几十株银树回来,想在院子里装点一下,可实在腾不出手,又不放心旁的人做,所以就想拜托四弟妹……”
银树析秋听说过,是近年民间兴起的一种节日装点之物,说是树倒也不尽是,是用竹蔑做成镂空的树干,在里面搭了许多层的夹层,又糊上颜色各异的纸张或是绡纱,等到晚上在各层的夹层里再点上蜡烛,映出七彩的颜色,就像一个巨型的灯笼又像路灯一样,摆在各处远远看着姹紫嫣红,华丽绚烂。
“让二嫂费心了,用银树装点院子,到时候满园子里星星点点,定是很美。”析秋笑着道:“不过,这若是摆不好,到时候放在院子里,非但不能起到装饰作用,还凭白费了人力伺候着……二嫂,我怕我做不好。”露出有些不确定的样子来。
“四弟妹尽管去做。”二夫人一副很放心的样子:“好不好的,也就过个年罢了!”不是很讲究的。
她话落,她身边的丫头端了茶上来,二夫人目光落在托盘的茶盅,眉头一拧,不悦道:“怎么拿了这套茶具,快去换了我那套琉璃杯来。”
“是!”那丫鬟面色一凛,点头便重新退了出去。
二夫人笑着回头对析秋道:“听说四弟妹爱喝龙井,龙井自是要配着琉璃杯喝才是最佳的。”
析秋愕然!
她笑着回道:“虽是爱喝,可没有二嫂这样精细。”二夫人听着就掩面而笑:“太后娘娘极爱茶的,我自小也耳熏目染的,对这些东西格外的在意……”
析秋点头赞同,可也觉得她有些太过于要求完美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析秋便站了起来,笑着道:“那我先回去了,稍后让春柳过来领了材料……”二夫人也笑着起身:“我送送弟妹。”
“不用。”析秋摆手道:“二嫂事情多,我自己出去便可以了。”说着,带着碧梧和碧槐就出了门。
二夫人笑站在门口:“那弟妹慢走!”说完,也回了房里。
析秋出了院子,碧槐问析秋道:“夫人,这银树要怎么装,费事吗?”析秋微微点头,拧了眉头道:“要费些心思。”若不然二夫人也不会为这事请了她来帮忙。
碧槐就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迎面便看一女子走了过来,穿着桃红的对襟双金比甲,里头一件葱绿的小袄,头上点着几只点翠的玉簪,清爽雅致,身材娇小玲珑柔柔弱弱的我见尤怜的样子,她目光一亮暗暗感叹没想到侯府里竟然有这样一位娇柔的美人时,就见她朝夫人行了礼,喊道:“妾身给四夫人请安。”
原来是侯爷的妾室藤秋娘。
碧槐侧开眼,与碧梧对视一眼,眼底升起戒备之色。
“藤姨娘。”析秋微微点头,显得生疏冷漠。
“四夫人。”藤秋娘满脸的笑:“许久不见四夫人,一直想去拜访夫人,不过见夫人一直忙着也不敢冒昧打扰,妾身在这里见礼了。”
析秋听着便拧了拧眉,觉得藤秋娘与两年前大不相同,两年前无论她是执拗也好,不顾一切也罢,但性子里却余留着少年人的天真和单纯,可眼前的人……已完全一副深宅内院的妇人,看人时眼底所遮掩的皆是算计。
她不喜欢,所以笑容越发的淡:“不过小事,以后大家一个园子里走动,总有机会的。”说着一顿,她道:“我还有事,告辞。”说着,侧开身便绕过藤秋娘朝院门口去。
这边藤秋娘却在她身后喊道:“四夫人。”藤秋娘见析秋停了脚步,回头看她,她便盈盈一笑朝析秋蹲身行了礼:“当初夫人送来的那对鸳鸯戏水的枕套绣工精巧,贵不可言,一直也不得机会好好谢谢您!”她说完抬着眉眼看析秋,满脸的真诚。
当初那对枕套本来是要送佟析言做添箱用,只是在侯府时出了藤秋娘的事,她当时让司杏拿了送到侯府算作贺礼,并没有想过她感谢,只是略表了她当时的心境罢了。
“不用。”析秋笑着道:“自己做的东西,也谈不上贵重。”淡淡的说完,转了身便出了院子。
藤秋娘看着析秋的背影,就恨恨的捏住了手里的帕子,她的贴身丫鬟秀红就小声问道:“姨娘,我们不是要去给夫人请安吗。”
“知道了!”藤秋娘眉头一横,冷声问道:“我姐姐那边可有消息回来?”
“没有。”秀红说着一顿又道:“大爷训斥了五夫人,五夫人被姑爷和大爷关在房里,这都半个月奴婢去了几次都见不到人。”
藤秋娘就满脸的不甘,咬了咬牙,秀红又压着声音道:“大爷让奴婢告诉您,让您在侯爷耳边吹吹风……他约了侯爷几次,侯爷都拒绝了,如今只有您留在府里,您一定要想想办法,让大爷见侯爷一面。”说着一顿,秀红又道:“大爷还说,让您多去四夫人那边走动走动,如今四爷最疼四夫人,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症结就在佟家,若是四夫人原谅了五夫人,那这些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藤秋娘听着,就恨恨的皱起了眉头,回头目光悠远的看着已经走远了的析秋,脑子里想到,两年前她们同为寄宿留在萧府里,比起身份她是藤府的嫡女,身份自是要比她高贵许多,却没有想到,造化弄人,转眼功夫一个小庶女成了堂堂宣宁侯府的四夫人,成了炙手可热大都督的夫人,而她呢……
永远只能留在后宅里见不得人。
和四房走的近?她想到刚刚析秋冷淡疏远的态度,嘴角便勾起讽刺的笑容来。
进了房间,二夫人正和自己身边贴身的妈妈在算账,藤秋娘笑着朝二夫人行了礼,喊道:“夫人!”
二夫人看了她一样,淡淡点了头,指着面前的杌子道:“坐吧。”说着,又转头去看手里的账本。
藤秋娘侧着身子半坐了,捏着帕子安安静静的看着二夫人,约莫等了两盏茶的功夫,二夫人才和身边的妈妈道:“你让厨房按着这本账去买,今年可以适当的放宽些,可也不能越过前几年。”
妈妈领了命,点头应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说着,那了账本朝藤秋娘点了点头,藤秋娘随即站了起来朝妈妈行了礼,带妈妈出去她才笑着重新坐了下来。
二夫人便端了茶喝了一口,问道:“这会儿来,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事。”藤秋娘笑着道:“就是年关了,想来夫人这边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二夫人就淡淡的打量了她一眼,目光一闪低头去啜了一口茶,笑着道:“你身子也不好,就安心在房里歇着,若是有事我再让人去找你。”言下之意便是,你没事就待在房里,也不要常出来走动……
“是。”藤秋娘目光一动,笑着道:“妾身就是担心您的身体,妾身在娘家时也曾帮着母亲管理过账目,看账和算盘也会一些……”
二夫人眼睛眯了眯,端了手里的茶盅没有说话,显然没有领藤秋娘的人情。
藤秋娘面露一丝尴尬,垂着头便站了起来:“既然夫人这里无事,妾身便告退了。”说着朝二夫人福了福,转身朝外走。
正在这时,门外有丫鬟隔着帘子道:“侯爷回来了。”
藤秋娘听着眼睛一亮,就迅速的上前两步去打帘子,二夫人听着也站了起来,目光冷冷的看了眼藤秋娘,这时萧延亦已大步进了门,二夫人迎过去朝萧延亦行礼:“侯爷回来了。”
藤秋娘也敛衽行礼,喊道:“侯爷!”
萧延亦朝二夫人点点头,转目看到藤秋娘也在这里,微微点了点头,就由着二夫人服侍着进了里间换衣裳,等两人从净室出来,藤秋娘还立在门口没有走。
二夫人看了藤秋娘一样,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笑盈盈的样子,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奉给萧延亦:“侯爷今儿倒是很早。”
“嗯。”萧延亦淡淡的回了,便去问二夫人道:“府里的事情是不是很多,若是忙不过来就把胡总管掉进来帮着你吧。”
有萧延亦的关心,二夫人显得的很高兴,她笑着和萧延亦道:“眼前也不忙,许多事妾身一个月前就安排好了,这会儿也不过是日日听着各处的管事来回话,最繁琐的便是账了,不过有胡妈妈在,倒也还好。”她说着一顿,又道:“况且,我也有四弟妹帮着,也省了一桩大事操心。”
萧延亦听着眉梢便是一挑,问道:“四弟妹,你让她做什么?”
二夫人没有多想,便笑着回道:“妾身去年在郡王府里不是瞧见过银树么,瞧着觉得既热闹又不张扬,今年就托了荣总管给我置了一些回来,可那些树的摆设和颜色搭配颇有讲究,妾身又分不开身,也不放心让婆子们去胡乱糟践了,就拜托四弟妹了。”
她说着在萧延庭的对面坐了下来。
萧延庭端着茶的手一顿,想到去年郡王府中满府里的星星点点确实很美,可是若是摆弄起来,恐怕很是费事,他想到析秋的腿,便拧了拧眉头,转头想说什么,又看到二夫人眉眼含笑的看着他,出口的话他便吞了下去。
淡淡点头道:“那你便多派些婆子去吧,这些事恐怕也不轻松。”
“还是侯爷想的周到。”二夫人笑着道:“四弟那么宝贝四弟妹,若是把她累着了,四弟定是要对我生出怨念了。”说着掩面笑了起来。
萧延亦听着,就垂了脸去喝茶。
“侯爷。”二夫人想了想又道:“妾身听说好些人家都在城外设了粥铺,妾身想着大家都在做,我们若是不做也难免显得与众不同了,您说呢。”话题转了,萧延亦便抬了脸,点头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我刚刚已经吩咐过胡总管,在城外设粥铺的事,就按照往年的例子去办吧,米面的事让胡总管去安排,不过那些婆子妈妈们,恐怕要你从内院调些人去才行。”
“行。”二夫人笑着道:“我稍后就去安排。”
萧延亦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边藤秋娘已经站了小半个时辰,萧延亦和二夫人说着话,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直到萧延亦起身要去太夫人房里,二夫人拿了墙角挂着披风,道:“外面冷,爷路上担心些脚下。”
萧延亦由二夫人系了带子,淡淡点头道:“你也在房里歇歇吧。”说着就要出去,忽然发现藤秋娘还站在门口,便挑着眉头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
“没有。”藤秋娘笑着道:“妾身送侯爷。”萧延亦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就转身出门。
二夫人没有说话,便笑着和藤秋娘一起把萧延亦送到门口,不待萧延亦离开院子,藤秋娘便转身朝二夫人道别:“妾身告退了。”
“去吧!”二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回了房里。
待藤秋娘离开,二夫人回到房里,便对自己身边的丫鬟打了个眼色,丫鬟随即出了门,不一会儿便跑着回来了:“……追侯爷了,又哭又跪的,奴婢不敢靠的太近,也不知她在说什么。”
二夫人就冷笑一声,端了茶不屑道:“能说什么,不过是哭诉自己的身世处境罢了。”藤家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五夫人出了侯府,藤家大爷能用的也只有藤秋娘了。
“随她去吧,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二夫人毫不在意的说着,与其说不在意,但更多的却是不屑。
自二夫人这里领了差事,析秋又回了太夫人房里,太夫人正在和萧延筝说话,见她进来萧延筝笑着迎过来,问道:“二嫂让你帮忙做什么?”
析秋朝太夫人行了礼,笑着回道:“二嫂采买了许多银树,说明年是娘的正生辰,这个年节虽不能铺张可也不能如往年那样冷清了……打算装点了园子,看上去也能热闹些。”
太夫人叹道:“她有心了!”
“这个有趣!”萧延筝笑了起来,去挽着太夫人的胳膊:“往年这类的事情,都有五哥负责,今年五哥不在府里,二嫂定是寻不着人,可依她力求完美的个性,又不放心旁的人去动手,所以才寻摸着指派四嫂了。”萧延筝笑容满面的说着,想着萧四郎的样子,二夫人怎么敢去指派他做这些事,想了想她道:“娘,您让我和四嫂一起吧,布置园子我有经验。”
太夫人笑容自眼底溢出来,笑着点头道:“去吧,去吧,不过可不能给你四嫂捣乱。”又抬头看着析秋道:“这事儿做起来也不轻松,多找些婆子帮衬着你,一些体力活就去外院找胡总管,让他找些人来帮帮你。”
析秋笑着点头:“娘,我知道了!”
中午,析秋留在太夫人房里吃了午饭,回了自己房里,吩咐春柳道:“你下午带着岑妈妈去二夫人那边领了东西回来,记得清点了数量,仔细核对清楚了,可知道?!”
春柳点头,想了想又道:“这院子里这么大,二夫人这差事可不轻松。”说着,又回身去将门关了,对门口守着的碧槐使了眼色,便回房对析秋道:“夫人,您让奴婢查的事,奴婢查到了……”说完,挨着析秋的耳边细细说了一遍:“她这些日子除了在太夫人房里,就常常去二夫人那边,和一个秀云的丫鬟走的很近。”
析秋听着眉头略挑,春柳又道:“奴婢打听了,秀云是藤姨娘身边的贴身的丫头,从藤家过来的,一直跟着藤姨娘。”
析秋静静听着,没有说话,端了茶盅站在萧四郎的书桌前,偌大的书桌有半边炕那么大,桌面上整整齐齐摆着几本书,和一些大小不一的信件和折子,她的嘴角就勾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春柳不放心的提醒道:“夫人,奴婢瞧着这丫头心不正,又和二房那边走的这样近,我们不能再放任她了。”还有上次春雁的事情,若不是她耽搁了,春雁也不会出了那件事情。
“一个丫头而已。”析秋笑着道:“她虽是太夫人那边送来的,可若是想把她送回去,说简单也简单的很。”
春柳听着眼见一亮:“夫人的意思是……”
析秋淡淡点了头,她原也没有非将她送走不可的意思,毕竟偌大的院子里,十几个丫头婆子进进出出,总有一两个不齐心的,这丝毫不奇怪,只要她们能按守本分也没有什么。
只不过宝珠如今和藤秋娘走的很近,那样的人能教出什么事情来,她还真不好说,还是送回太夫人身边罢了!
“你先去忙,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春柳知道,夫人一旦开了口,就必然已经动了心思,她笑眯眯的点头道:“那奴婢去二夫人那边。”
析秋点点头:“去吧!”
春柳去二夫人那边领材料,等到下午胡总管和天益带着人进府里来拆花架子,析秋便让春雁跟着去。
春雁就故意去和天益说话:“天益,四爷去哪里了,你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去呢。”
“哦。”天益擦了手回头看着春雁,就摇着头也一脸不知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四爷说一个人出去办事,让我们不要跟着。”
春雁撇撇嘴,暗暗瞪了眼天益,还说是贴身的常随,怎么连主子去哪里都不知道!
等春柳将材料从二夫人那边领回来,萧延筝就带着丫头婆子呼喇喇的过来,跟在她后面的还有敏哥儿,鑫哥儿和晟哥儿,一群孩子看着满地的银树空枝干,就想到它放在院子里的样子,兴奋的手舞足蹈,晟哥儿就拍着手道:“四婶婶,我们一起来帮你好不好?”
“好啊。”析秋笑着点头,又去看鑫哥儿和敏哥儿:“你们来也是要帮我的吗?”
“是!”鑫哥儿点着小小的脑袋:“帮四婶婶。”
敏哥儿则是一脸稳重的样子,负着小手站在人后,只用眼睛打量着笑眯眯的析秋。
有了孩子的笑声,气氛显得欢快许多,析秋让春雁去后院把正在拆墙的天益喊过来,一行人就围在院子里研究从二夫人那边拿来的一堆松散的材料。
天益苦着脸道:“夫人,这四五十颗树,里面的夹层又都是散的,我们不但要把夹层装上去,还要找上不同颜色的绡纱和纸糊上去,就我们几个人一个下午可做不完。”
不待析秋说话,鑫哥儿就拧着眉头道:“什么叫……忙不完,今天做不完……就明天就做,这事情还没做你就打退堂鼓,若是祖母在这里,定会打你的屁股!”他一脸正义的训斥着,还用小手指这天益:“再说,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就做不完了。”他口齿并不算清楚,一屋子的人凑着只听了大概,但还是被他的样子逗的哄堂大笑起来。
天益被鑫哥儿说的面颊通红,喃喃的摸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敏哥儿就悄悄拉了鑫哥儿的小手,道:“他是父亲的常随,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鑫哥儿不懂敏哥儿的顾忌,就歪着头看他:“我说错了?”敏哥儿就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侧开头站去一边,不搭理他。
鑫哥儿嘟着嘴,转眼又忘了敏哥儿的话,凑到人群里挥着小手道:“我们动手吧!”
析秋呵呵笑了起来,指着一地的竹篾筒子道:“做归做,不过你们可要担心些,这些竹篾上都有丝,小心扎了手。”
“好!”敏哥儿和晟哥儿欢呼一声,就跟着天益,萧延筝蹲在地上,细心的把东西分开,然后一样一样的组装。
析秋就回头吩咐春柳:“你和春雁两人把尺寸量了,再把二夫人给的绡纱裁出来。”两人就点头应了,搬了桌子在院子里去裁。
析秋也提着裙子在萧延筝身边蹲了下来,一转眼就看到敏哥儿站在一边,她笑着朝敏哥儿招招手问道:“敏哥儿怎么不做?”鑫哥儿和晟哥儿满脸的笑,很乐意参与其中。
敏哥儿就看了眼一地零散的东西,皱了皱眉头走了过来,小声道:“这么多人凑在一起,做起来太慢了。”析秋听着眼睛一亮,问道:“那敏哥儿有什么好办法?”
敏哥儿想了想,回道:“不如把人分开,一人负责一件事,做完了便传递下去,这样既不乱也会快一些。”
哈!析秋摸了摸敏哥儿的头,由衷的夸赞道:“敏哥儿真聪明!这个方法真好。”没有想到,他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统筹安排,流水线操作,这样既省时又省力,每个人负责手中的事情,也不会显得错乱。
“那敏哥儿安排好不好,我们都听敏哥儿的安排!”析秋笑着道。
敏哥儿听着眼睛一亮,脸上随即又露出犹豫的样子来,萧延筝听着就抬头看着敏哥儿道:“好,我们都听敏哥儿安排,敏哥儿你说我们做分配?”
敏哥儿就背着小手,想了想指着天益道:“你负责将所有竹枝插到竹筒里。”又指着萧延筝道:“姑姑和奶娘负责装夹层。”这边鑫哥儿和晟哥儿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我们呢。”
敏哥儿想了想就道:“你们负责装蜡烛。”又指着春雁和春柳:“你们负责糊绡纱……”
安排的仅仅有条。
鑫哥儿就歪着头问道:“那你和四婶婶做什么?”
敏哥儿脸色一僵,目光顿了顿,就回道:“母亲负责检查优劣,我……负责监督你们!”
“好吧!”鑫哥儿垂着小脑袋,去拉晟哥儿的小手站在了一边,等着天益先做第一道工序。
析秋就笑了起来,很认真的点头道:“那大家就开工吧!”又怕天益一个人做来不及,喊了岑妈妈和厨房里的另一个婆子来帮忙。
大家各自低着头去做手里的事,敏哥儿就煞有其事的围着众人背着小手检查,时不时的去和鑫哥儿说话:“你蜡烛这样插,很容易烧倒下去的。”
鑫哥儿还好,晟哥儿就不服气的插着腰气鼓鼓的道:“你来做做看。哼!”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院子里的都跟着笑了起来……
鑫哥儿就着急的在一边劝架:“别吵了,我们赶紧做,一会儿的等天黑了,我们还可以先点了看看,可别耽误时间了。”
“哼!”晟哥儿哼了一声推开鑫哥儿,扭头就跑:“你们自己做吧,我不做了!”说完,蹬蹬蹬的跑出了门。
鑫哥儿没站稳,一下子被晟哥儿推到,析秋赶忙将他抱起来,一边指着晟哥儿的奶娘道:“快跟过去看看。”
奶娘应是而去。
鑫哥儿被惊着了,趴在析秋怀里就哭了起来。
析秋叹了口气,刚刚还道孩子多是好事,这转眼功夫就闹了矛盾出来,也不知道晟哥儿怎么样,幸好五夫人如今不在院子里,若不然因为孩子指不定还得惹出多少事来。
析秋哄着鑫哥儿,这边敏哥儿沉着个脸就站倒一边去不说话,也不像方才那样兴致勃勃。
萧延筝也停了手里的活去和敏哥儿说话,回头对析秋道:“四嫂,要不然喊了婆子进来做吧,也省的我们费这心思了。”
析秋原本也是打算让婆子做,不过几个孩子跃跃欲试的样子,她也不好拒绝,谁知道会闹僵起来。
谁知道鑫哥儿一听萧延筝说要交给婆子做,就立刻从析秋腿上滑下来,摇着头道:“不要,要自己做!”
析秋就和萧延筝对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不过析秋还是又添了几个婆子在一边打下手。
过了一会儿,晟哥儿仿佛是憋不住好奇,小心翼翼的在外面探头探脑……
析秋让春雁将他带进来,鑫哥儿就跑过去拉着晟哥儿的手道:“我不生你的气了。”晟哥儿撇撇嘴斜眼看了眼敏哥儿,对鑫哥儿道:“我也不生你的气了。”两人又蹲在一起叽叽咕咕说着悄悄话。
又重新和好了。
析秋哭笑不得,她忙了半天也是白忙了!
这时,萧四郎大步走了进来,看着一地零碎的东西便是一愣,析秋笑着迎过去,解释道:“二嫂交的差事,说要装点园子……他们都是过来帮忙的。”
这边一地的人都站起来朝萧四郎行礼。
萧四郎就淡淡的嗯了声:“你们继续!”说着,负着手便转身去了书房。
晟哥儿就背着萧四郎吐了吐舌头,析秋暗暗笑了起来,吩咐碧槐道:“给四爷奉茶。”碧槐应是而去。
等天擦着黑,才将将装了两三棵,鑫哥儿就吵着要放在院子里点亮了……
星星点点,每一层的颜色都不相同,五光十色既绚烂又喜庆,几个孩子拍着手在一边欢快的笑着,鑫哥儿更是拉着的析秋的手,笑着道:“四婶婶,我们晚上不想回去了,就在您这里睡觉行不行。”
“啊?”析秋一愣,还不待她说话,身后便听到冷冷的一声咳嗽声,析秋回头去看,就见萧四郎正负手站在远处的游廊下看着这边,表情有些神色不明,她脸上的笑容一僵,就有些尴尬的去回鑫哥儿的话:“那个……你们若是不回去,祖母会担心的,若是想看四婶婶让人搬了去太夫人院子里去。好不好?!”
“好!”鑫哥儿没有意见,忙点着头。
敏哥儿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后面的萧四郎,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面颊晕红的析秋。
等送走一院子的人,析秋便随着萧四郎回房,春柳收拾了跟去服侍,析秋回头对她道:“你们累了一天了,让宝珠进来服侍吧。”
春柳听着一愣,随即点着头道:“好!”说着,去将宝珠喊了进来。
宝珠许久不曾进析秋的房里,这会儿满脸上都是笑容,满脸殷勤的道:“四爷和夫人晚上要不要宵夜,小厨房里的全妈妈做了最拿手的鹅肝燕窝酥,味道……”
她嘀嘀咕咕说着不停,萧四郎却是听着眉头越蹙越紧,析秋坐在炕边替萧四郎收拾着桌面,就回头看着宝珠吩咐道:“去给四爷沏茶,宵夜的事稍后再说。”
宝珠听着一愣,这才想到自己进来还没给萧四郎沏茶,忙应了是进了茶水间里泡茶,转眼功夫端着茶盘出来,一杯奉给萧四郎,一杯就端去给析秋。
“四夫人,您的茶!”要去放在桌面上。
析秋却是伸手来接,这一接一放茶盅便歪出了茶托,眼见着滚烫的水直直的朝析秋手腕上泼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突地伸过来,拉着析秋便原地转了个身。
茶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萧四郎拧着眉头检查了析秋的手臂,见她手背并没有烫伤,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虚眯着眼睛看着宝珠道:“你新近府的,怎么做事这样不小心。”
宝珠被刚刚情景吓呆了,这会儿回过神来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白着脸回道:“奴……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四爷四夫人恕罪!”
这件事说大不大,毕竟析秋没有伤着,可萧四郎却是觉得宝珠毛手毛脚的,他满脸不悦的道:“我记得你是从太夫人院子里拨过来的?”宝珠听着心里一喜,想着四爷定是会顾忌太夫人的面子,就点头回道:“是,奴婢原是太夫人院子里的。”
“从今日开始,你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萧四郎说完,转了身就拉着析秋的手,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可有烫着哪里。”
析秋摇着头道:“没事。”说完,余光就看到宝珠满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四郎。
宝珠以为,她和紫阳在四爷的院子里也待了两年多的功夫,四爷每次回来都是她们服侍,四爷总要念着些情分才是,况且,四夫人并未伤着,何必动这样的怒!
她急着要去辩解,可萧四郎连一眼也不想多看她,拧着眉头冷声喝道:“滚!”
宝珠被喝的脸一红,提着裙子就哭着跑出了正房。
萧四郎的声音很大,这会儿院子里丫头婆子悉数听到站在院子里,宝珠跑出门一见这么多人立在院子里,她越加的难堪,捂着脸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跑。
紫阳跟着追了过去,拉住了宝珠问道:“怎么回事?”
宝珠回头愤恨的瞪了眼紫阳,就道:“什么怎么回事,现在你高兴了,我被赶出去了,你反倒越爬越高,哼哼!当心到时候爬的高摔的重!”说着甩开紫阳就出了院子。
吴妈妈就站在院子里吩咐几个婆子将银树搬到房里去,就见到个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在她脚边跪了下来,哭着道:“吴妈妈!”
吴妈妈看着就蹙了眉头道:“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竟这样没有规矩,毛毛躁躁的。”
宝珠也不管满院子的丫头婆子看着,就哭着把房里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是四夫人自己打翻的茶盅,也没有烫着……就把奴婢赶出来了。”
吴妈妈听着就眉头微微挑了挑:“你先下去歇着,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吴妈妈。”宝珠哭着道:“奴婢真的没有错,求求您和太夫人求求情,奴婢……奴婢想再回到太夫人身边来,无论做什么,奴婢都绝无怨言。”
吴妈妈目光闪了闪,正在这时紫薇站在门口问道:“妈妈,太夫人问您什么事。”
“哦,没事。”说完,就喊了个婆子:“带着宝珠下去洗把脸。”吴妈妈就抬脚跨进了正房里。
太夫人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像是宝珠的声音?可是老四那边出了什么事?”
吴妈妈就将宝珠的话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四爷好像生了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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