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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新闻一出,轩然大波,早有记者第一时间打探陶婧的底细,陶婧自然毫不知情,方嘉很忙,吃饭途中,不时有电话进来,她出去几次,最后一次是陈启的,接到的时候还一脸嬉笑,回来时脸色拉的老长,显然是没讨上口头便宜。过会儿她又起了,给几个报社朋友打电话,让来“九门巷”,有干货。
张恒开车,见陈启挂断电话,不由担心问道,“陈总,咱还去吗?”
“回公司。”陈启的声音淡淡的,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压着眉心。
张恒怔住,“陈夫人……”
“她没有危险。”陈启打断说道,“回公司。”
张恒不敢有言,方向盘一转,车子拐弯。
九门巷有什么等待着他,他清楚。
他不是畏缩不前,毕竟和陶婧的事也没想过要隐瞒谁,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顺其自然,公开也无妨,只是现在知道了她没有危险,便不必要浪费那个时间走一遭。
陈启紧绷的心弦得以放松,往后一仰,靠进座椅。
九门巷去了很多记者,扑了个大空。
一个女记者说,“方嘉,你不会想出名想疯了吧,陈启也敢娱乐,真的倒好,现在,我瞧这新闻都是假的,这事闹大了,不是我说,你不好收场。”
其他记者随即应和,责怪质疑方嘉误导,甚至对她的录音资料产生怀疑。
方嘉尴尬又窘迫,为了证明,她翻出昨晚她弟方纪在青瓷拍的陈启抱着陶婧离开包厢的照片给他们看,可那照片里光线暗,看不真切,要说证据力,在客观事实下显然苍白。
另一个记者说,“陈启给人的感觉一直很正面,连□□都鲜少有,更别说光顾青瓷这种地方,说出去能有几个人信。”
一大群记者,引人注目,影响生意。老板走出来,问他们干嘛。方嘉反应迅疾,说道,“钟叔叔,我们杂志社要做一档‘美食’栏目,我向主编推荐你们店,让更多人知道我们九门巷。我觉得把拍摄地点放这儿最合适不过了。”
钟老板一听,喜笑颜开,“原来是这样,好好好,你们随便拍,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不用不用,你们平时怎么干还怎么干,我们要的是大家最自然的状态。”
钟老板招呼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客人们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伙计老板照常进进出出忙碌着,院子里恢复如常。
记者朋友们不乐意。方嘉把他们拉到一旁,好说歹说才勉强答应帮她把戏做全。
一伙人装模作样地拍了几组相片。
照片拍好,饭也吃的差不多,方嘉去把账结了,陶婧过意不去,一位记者半开玩笑对陶婧道,“她都把你给卖了,付个钱该的。”
陶婧稀里糊涂的。
临出门,为了使人不生疑,方嘉哄了钟老板一通,话说的圆滑不露破绽,更是满口答应下次杂志做出来第一时间寄一本样刊过来。
上了车,方嘉问,“你住哪儿?”
陶婧想回自己的出租房一趟,报了地址。
方嘉把陶婧送到,不相信,“你住这里?”
陶婧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嗯。”
她回到住处给手机充上电,开机。走去床边,翻开一个纸箱子,里面放着几本书,许久没有翻开看了,书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陶婧用手掌轻轻拂开,放在膝口上,几本小说和一本诗集。其中一本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宁娜》陶婧最喜欢,安娜最后的结局叫她几度落泪,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她想,安娜虚伪又冷漠的丈夫卡列宁教她感受不到爱情的甜蜜和家庭的温暖,情人沃伦斯基热情活力,就像一注清泉灌入她枯槁的生命,叫她重新焕发,她甘愿以儿子和名誉为代价获得幸福。然而好景不长,沃伦斯基的自私和冷漠最终教安娜灰心丧志,她在火车站的铁轨前,让呼啸而过的火车结束了自己无望的爱情和生命。陶婧仿佛看见那个一袭黑色天鹅绒长裙的美丽的贵族女人,绝望地站在火车铁轨前,张开双臂,投向飞驰着的火车……
那样迷人又高贵的安娜,最终也不过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普通的毫无魅力如她,又该经历怎么样一番波折?
书中的第一句话,陶婧至今记忆尤深,列夫托尔斯泰那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她和陈启组建的这个家庭,大概属于这种不幸。
她想着心事,东西整理的缓慢,手机在桌上震了半天才抽神过来,拿起一看,是陈启。
“在哪儿?”那边问。
陶婧说,“我在家里整理东西,”想了想补充解释说,“不是我们的家,我自己的出租房里。”
陈启顿了几秒,道,“过几天找搬家公司把东西搬出来。”
陶婧朝四周看了一圈,缓缓说,“好——”
陶婧东西不多,收拾起来很快,一个人慢慢整理打扫等陈启来接她。
弄得差不多,陈启正好到了,望了眼搁在她脚边的一摞书,二话不说,单手拎起就走。陶婧留在身后锁上门。
阴天,铅灰色的空气,落不下雨。
陈启停下脚步等她,微微侧头,硬质的大衣竖领,露出完美的下颔弧。
陶婧快走几步追上,风吹起头发。
陈启低头看着她,伸出手,陶婧下意识地缩起脖子,陈启目光一动,大手按住她的头顶,拨了拨额前被风吹飞乱糟糟的头发。
陶婧小心翼翼地从包里取出一个精美的袋子,“我给寒梅买了礼物。”
陈启放缓脚步侧头看她将袋子打开,拿出一个做工考究的刺绣囊袋来,她把袋子挽在手臂上,空出手的手去抓陈启的手,把囊袋放进她摊开的手心里,“猜猜里面是什么。”
陈启掂了掂,沉甸甸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金器店门口的宣传橱窗上那么大的图案,可是他偏摇着头骗她说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陶婧笑问,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得的光亮。
陈启弯了弯唇角,摇头,“猜不出来。”
陈启手上拎着书,腾不出手,她把他的手心轻轻握了握,“回车里再打开看。”说完,又在包里翻来翻去,从钱夹里抽出他的卡来,“密码忘记了,想打电话问,手机没电了,所以……买礼物的钱问别人借的。”音量越来越低下去。
他猜到了借钱给她的是谁。
真是一对冤家。
陈启无奈地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紧了紧手心里的东西,叹了口气道,“好。”
既然陈启说好,言外之意便是,一切都有他,他会解决。这是和他在一起之后养成的默契。
陶婧放下心来。
车停在小区路边,路两旁是绿化带,冬天没有绿意,只杂乱的野草东边一撮西边一撮,灰头土脸的,零星散布在道路两旁的几棵树露出他们狰狞蛩劲的树杈像向天际伸张着的五指。他们走在路上,低着头,看各自的路,像来往行人,身上罩着一层灰白。
陶婧是在临睡前看到那条被传的火热的新闻的,她对事物的后知后觉性,陈启没有刻意告诉她,她自己发现的。
她对这些毫不在意,趁陈启洗澡的时间看结婚登记照上,摄影师说他们有夫妻相,忍不住偷笑,笑了一会儿,开始研究出生年月日,陈启比她大三岁,确切说……陶婧算了算,两年多四个月……
她把红本本放进床头柜里,想了想,不妥,拉开重新取出来,房间里转了一圈,转到保险箱前,要不放这里?思酌犹豫徘徊的当儿,浴室门打开,陈启走出来。
房间里开着暖气,他只在下面围了一块浴巾。
陶婧拿着结婚证杵在地上,有些窘迫。
陈启拿眼睛问她。陶婧索性扬了扬手里的红本本,说,“我不知道把这放哪里好,你的放哪里的?”
“撕了。”陈启说。
陶婧瞪大眼睛,不相信。
“结了就没准备离。”他往床边走去。
她看看手里的结婚证,脑子里一个转弯,脱口而出,“我的也要撕吗?”
陶婧掀开被子躺进去,陈启从后面圈住她,热热的呼吸喷在肩窝处,“喜欢什么款式的戒指?”
她愣了愣,随即止不住唇角的弧度慢慢扩大,“什么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