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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这话谄媚的恰到好处,贤夫人眼神闪了闪,点点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眼下在哪里当差?”
老太太明白蒋项润无事不登三宝殿,送这么大礼必有所求,可她这里能求到什么,要是求差事,还不如求他二哥墨小子直接呢!
吴氏怕蒋项润回答的不好,把事情搞砸了,忙道:“祖父一直夸三爷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文武相辅才能支应门庭,所以还未让三爷入仕。”
蒋项润一向文不成武不就,这么急智的回答,苏晗真要为吴氏点赞了。
贤夫人却忽然沉下脸,这个吴氏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抢话、插嘴,还有没有规矩?
贤夫人活到这个岁数和地位,已经完全随心所欲了,她对人和颜悦色,那是她心情好,想给你脸面,一旦触了她的不悦,完全是当即翻脸。
她对吴氏的回答视而不见,只问蒋项润,“可当差了,当的什么差?”
原模原样的又问了一遍,比直接打在吴氏脸上还让人难堪。
吴氏的脸顿时火辣辣的,一双手在袖子下攥的死紧,紧紧揪着帕子才没有失态,这一刻她竟然有些感激苏晗,因为她这位好二嫂居然偏头看向窗外,应该没听到,没发现她的尴尬吧,啊啊啊……简直要疯了……
原本乐呵呵的气氛一下子就诡异的变了,蒋项润额头当即冒出汗来。
不过是个花甲的老太太,他却无端的感到威压扑面,大气都不敢喘,就像面对祖父的那种感觉,甚至更压抑。
“还,还没当值,听祖父的话,在读书。”低垂了脑袋,老老实实的回答,再不敢卖乖。
贤夫人语气不变,看起来还是那个慈爱的老太太,“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过你这身板不行,没你二哥结实。”
谁要跟那个武夫比……蒋项润在心底很不屑。
蒋项墨虽然位高权重,可就是个没内涵的武夫,杀人如麻的侩子手,满身的煞气,沾谁谁倒霉,听母亲私下里说,蒋项墨是天煞孤星的命,硬的很,他爹娘就是他克死的。
所以,蒋项润对蒋项墨的感情很复杂,敬畏又鄙视。
吴氏在一旁看着蒋项润那不以为然的模样就来气,可被贤夫人弄了个难堪,再不敢多嘴,只拼命给蒋项润使眼色。
蒋项润以为吴氏在提醒他可以进行下一步了,他瞥了眼苏晗,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侯在廊下的梅香借故去官房跟一个婆子悄声吩咐了一句,那婆子匆匆出了贤夫人府,对拐角处一摆手,片刻,一个青衣小厮火急火燎的求见蒋项润。
“这个杀才,什么事这么没规矩,竟追到这里?”蒋项润做出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将那小厮招在廊下。
小厮支支吾吾有所避讳,蒋项润摆出一副贤夫人是至亲的长辈,无需避讳的样子呵斥那小厮,“杀才,这里有外人不成,还不回禀!”
小厮这才大声道:“回三爷,二爷,二爷他……”
蒋项润上前一步急道:“二爷?二爷怎么了?”
小厮垂下了头,声音却不低,“二爷他在倚香阁昏倒了,说,说是因为一夜御了十多个姑娘!”
什么,竟然昏倒了?
蒋项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是老天助他,他得到的消息只是蒋项墨这些天一直在倚香阁和那个花魁香骨厮混,没想到他这位好二哥这般给力,直接把自己玩昏了,不会给玩残了吧?
蒋项润那个喜出望外,若不是场合不对,真要鼓掌大笑,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苏晗和贤夫人已经走过来,狠狠跺脚道:“这,这可是真的?二哥怎么这般糊涂!”
小厮坚定道:“小的亲眼所见,满城都传开了,那十个姑娘已经被二爷赎了身送到府上了,小的也是心急二爷,才来给三爷汇报此事!”
花草在一旁听得手脚冰凉,她不相信二爷能干出这种事,可那小厮的表情比真金还真!十个姑娘送到府上,也不是空口白话就能传开的,她忙看向苏晗。
吴氏也正攥紧手心目不转睛的盯着苏晗,试图看清苏晗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目光里满是恶意的兴奋和嘲弄,甚至连遮掩都忘了。
可苏晗平静的没有任何表情。
“不可能!”贤夫人气势如虹的打破了尴尬惊滞的气氛,她用力握住苏晗的手,“墨小子不是这样的人!”
蒋项润低垂了眼皮,转身对贤夫人行了一礼,“孙儿改日再给祖母请安,眼下我得去看看二哥,别是被人陷害了!”很是一副手足情深的样子。
贤夫人目光锐利的扫过蒋项润的背影,转首对苏晗温声道:“你也快回府去,不管什么情况,派个人来说一声……”毕竟是经过很多风浪的老人,她顿了顿,又压低声对苏晗道:“墨小子为你做的我都看在眼中,朝廷正是多事之秋,他又处在那个位置,少不得要应酬周旋,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互相信任……”
关键他们二人远没达到可以互相信任的程度啊,苏晗感激贤夫人的爱护之意,起身告辞。
吴氏竟然打算上苏晗的车,美其名曰从旁开导安慰。
苏晗望着吴氏那张假惺惺的脸,连应付的心情都欠奉,她直接拒绝吴氏,“我想静一静。”
“……”吴氏一口气憋在胸口。
马车内一路沉寂,“夫人……”花草弱弱的开口,想安慰苏晗,又不知从何说起,只盼着蒋项墨那事是误传。
她想了想气道:“那个小厮真是多事……”害的夫人在贤夫人特别是吴氏面前丢脸。
苏晗嗤笑,“真是小瞧了吴氏两口子。”
“啊?”花草一愣,随即恍然,不能置信道:“三爷是故意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毁了侯爷的名声,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可是蒋候府的人,出门在外打着侯爷的名号行事,侯爷尊贵他们也有面子,侯爷被人指点,他们也跟着脸上没光……”
“若是他们有机会自己成为侯爷、侯夫人,成为尊贵的人呢?”
花草愕然,“他们想袭承老侯爷的爵位,故意在贤夫人面前摸黑侯爷?”
何止是抹黑!
苏晗细思那夫妻俩的行事,已经心清目明。
这夫妻二人深知贤夫人对皇上的影响力,先是给贤夫人送重礼讨其欢心,再故意让贤夫人耳闻蒋项墨的荒唐做为,这样贤夫人就会对蒋项墨失望,不可能让他身担两爵,这样一比较,孝顺、自律、乖巧的蒋项润就有亮点了。
原来,他们的目的是老侯爷身上的爵位,想走贤夫人的路子为蒋项润争取到那个爵位。
不说那个爵位能不能保留住,就是保留住,给哪房苏晗都无所谓,大家凭自己的本事光明正大的去争,可是吴氏夫妻不能这样不折手段的踩着蒋项墨上位。
花草也想通了全部,不由怒道:“真真卑鄙,这样的人也配宵想那个位子,他们做梦去吧!”
与此同时,吴氏在自己的车内狠狠的呸了一声,对苏晗的拒绝她非常恼火,又暗自快意,嫁了两回又如何,第一次死活不与你同房,第二次,还不足一个月就流连青楼,给她找了十个姐妹,哈哈哟,女人做到这个份上,就是候夫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在人眼里是笑个柄!
随即她又长出了一口气,真没想到今天的事情意外的顺利,唯一让人恼火的是贤夫人很不尊重她,吴氏深深蹙眉,开始考虑如何重新获得贤夫人的好感。
蒋项墨昏在倚香阁对苏晗的冲击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强烈,虽然她二人还有很多隔阂,蒋项墨在她眼中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她信他的人品,如果他是那样贪花好色之人,不会这么多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更不会把自己搞昏在倚香阁弄的满城闻名。
可是,等苏晗回府后,看到清醒过来的蒋项墨一脸愧色,眼神闪烁不肯直视她的时候,她心中骤沉,浑身冰冷,特别是院里果真有十个花枝招展、脂粉熏天的姑娘。
苏晗转身出了蒋候府回了穆老爷子那里!
穆老爷子医治的那人已经离开,留了话说救命之恩必当重谢。
见到苏晗脸色苍白难看,穆老爷子心中一沉,“出什么事了,蒋小子给你气受?”
看着满头华发一脸担忧的外祖父,苏晗暗自叹了口气,“有外祖父在,借他几个豹胆他也不敢,不过是府上一些事情让人糟心,便到外祖父这里躲躲清净。”
老爷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自责,“是外祖父连累了你,要不然……”要不然苏晗也不必非要再进那烂泥窝。
“外祖父!”苏晗忙打断穆老爷子的话,威胁道:“我不高兴再听你这样说,他是子熙的亲爹,就是为了子熙我也会回去,你再牵强到自己身上,我可生气再也不来看你了!”
怕老爷子看出什么,她索性道:“你歇着吧,我的气消了,也该回去了!”
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穆老爷子眉头深锁,对新配的小厮顺子摆摆手,“快去打听。”
顺子立刻机灵的跟了过去。
蒋项墨这事最新出炉,异常的火爆,顺子都没到蒋候府,半路上就听了满耳朵,惊的他连滚带爬给穆老爷子报信。
穆老爷子听了,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摸了药袋子就要去解决了蒋项墨,走到门口,他又折回身,这事不太对劲,他得冷静冷静。
蒋项墨没想到苏晗很快就回来了,眼底闪过一抹欣喜,随即又晦涩下来,一切复杂的情绪都掩藏在了沉默是金中。
面对这河蚌嘴样的男人,苏晗压下的火气又冲上脑门,“侯爷就不解释一下?”
蒋项墨脸转向别处,声音涩哑,“我怕是又要对不住你了,忠勇候府一时也无法落成,就是落成,也只怕……我已将养生堂后面的二进小院盘了下来,收拾收拾你们娘俩就搬过去吧!”
苏晗耳内嗡嗡作响,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听:他这是要和她们母子分居,他们母子又一次被他扫地出门了!
气极而笑,苏晗对蒋项墨笑了出来,“不用收拾,我现在就走,麻烦侯爷给我一封和离书,咱们好断的清清楚楚,两不相干!”
蒋项墨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猛的看向苏晗,眸深似海,让人看不透一切。
苏晗迎上他的目光,两人互相瞪视,赌气一般,僵持了不知多久,蒋项墨抿紧唇一言不发的走出了他们的婚房。
苏晗无力的瘫坐在床榻上,这人真是好本事,总是有办法让她满肚子怨怒却又无可奈何,过了半晌,她唤道:“花草,给我纸墨。”
花草之前见蒋项墨一副面无表情的表情走出去就猜测事情不妙,待看到她家主子奋笔疾书写的竟然是一封休夫书,不由得魂飞魄散,她双手盖住纸墨阻拦苏晗,“夫人,这不是儿戏,你可千万别义气用事!”
怎么不是儿戏,蒋项墨现在就是把他们的婚姻视为儿戏。
苏晗整个人如一触即发的炸药包,对花草沉声道:“你放开手!”
花草豁出去了,拼命摇头,“婢子不能放,请夫人三思……”
主仆二人正僵持,门外老侯爷一声重重的咳嗽响起。
老侯爷怎么过来了?这是孙媳妇的后院内宅,在平时是不合情理的事情!
苏晗一惊,立刻起身出去,“祖父?”
老侯爷一脸的怒容,胡子猛烈抖动,见到苏晗一摆手,“丫头,你别生气,这个忤逆子,他是鬼迷心窍了,从今儿起,我只认你这个孙媳妇,没有他这个孙子,你哪儿也别去,就安心的住着,这个家还是你的,以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听你的,哪个敢不服,我让他滚蛋!还有这些……”
老侯爷抖着手指着那帮莺莺燕燕,“蒋总管,立刻给我发卖了!”
“祖父,我---”
老侯爷立刻打断苏晗未出口的话,“你的委屈祖父都看在眼里,给祖父一个面子好不好,你这样走了,你让祖父怎么有脸见你外祖父,在外人眼里,我蒋若重还是个人吗?好孩子,你能给祖父这个面子吗?”
老侯爷因情绪激动咳嗽连连,巴巴望着苏晗的那副神情让人心酸。
苏晗蓦然发觉老侯爷真的老了,两鬓斑白,须发苍苍,不再是那个叱咤朝堂,威喝一声三军胆寒的大将军,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迟暮老人,面对这样一个老人殷切的恳求,苏晗抿嘴沉默了。
“好孩子,祖父谢谢你!”老侯爷直接当做苏晗同意了,转身让院门外侯着的蒋总管去给各方传话,从今后,蒋项墨若不悔改,蒋候府只认苏晗这个主子,让蒋项墨滚蛋。
可是,蒋项墨似乎真的鬼迷心窍了,从此在倚香阁眠花宿柳,夜夜笙歌,甚者为了头牌花魁香骨与工部侍郎的家的公子争风吃醋将人打残,将蒋老侯爷气的彻底病倒。
蒋候府真是流年不利,先是大老爷草菅人命收监侯斩,再是蒋项墨彻底颓废,如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提起蒋候府,都是一声嗤笑。
墙倒众人推,工部侍郎又在一旁哭天抢地,天天告御状,皇帝终于雷霆大怒了,两道圣旨将蒋候府的双爵褫夺,连蒋项墨的官职一并撸了,只给他挂了个御前带刀侍卫。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谁能想到一夕间,蒋候府彻底失宠,皇上御赐的鎏金门扁也被撤了下来,换成了普普通通的蒋府二字。
真真偷鸡不成蚀把米,三房里,吴氏和蒋项润两人垂头丧气的互相抱怨,就差打起来了。
“最毒妇人心,要不是你设计陷害蒋二,我们蒋候府能到这一步,我真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衰娘们、败家精……”憋屈了多年的蒋项润终于爆发了。
没有了蒋候府爵位的加持,蒋项润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路人甲,之前那些称兄道弟的好哥们见了他,都是一副趾高气扬不屑与他为伍的嘴脸,别说倚香阁的头牌,就是普通的姑娘都要他先付了银子再行事,一副怕他赖账的样子,他真是受够了。
吴氏差点被蒋项润气死,面对要吃了她一般面色狰狞扭曲的蒋项润,吴氏伸开利长的指甲朝他脸上挠去,“我毒,你又好到哪去,窝囊废,吃软饭,游手好闲,里里外外都是我为你筹划,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出了事你都怪到我头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吴氏疯狂的往蒋项润脸上招呼发泄她的怨气。
她也没想到蒋项墨混账透顶让事情失控到这个地步,蒋候府成平头百姓,她的日子就好过吗,虽然银钱不愁,可是再也无人给她下帖子邀她应酬,她出门碰上昔日好友,都是一副遮头掩面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生怕与她多说一句被她玷污了身份。
就连吴主事的夫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官之妻,都敢在银楼里抢她看中的首饰,还毫不客气的对她冷嘲热讽,她一向好脸面,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