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太阳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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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太阳怎么了

    第二天中午,我们村人早早地就聚到了村口,没一会儿,镇上那群人就到了,他们今天倒也没有特意多带人过来,主要是人多了费粮,你让人出来干活,哪有不给工资道理。

    “哎呀,陶肃远啊,粮食呢?”那群人一看路边没有粮食,反而躺了个女人尸体,顿时嚷嚷开了。

    “那个,昨天这个女人一到我们这里,就不好了,昨天晚上就死了,那个……”陶肃远选择了撒谎,听说昨天陈秀贞是把那个女人掐死,脖子上好大一块嘞痕,陶肃远这个理由找得并不好。

    “啥,昨天晚上就死啦?哎呦陶肃远啊,看不出来你小子挺狠啊,尝过一次就给杀了,现是想赖账还是怎么样啊?”说着几个人就各自从后腰抽出一根空心管,这玩意儿镇上五金店有不少,这两年来就成了人们斗殴时主要工具。

    “真……真是自己死,我……我也没说不给粮食啊,就是这女人还给你们,真……真。”陶肃远见他们掏出家伙,顿时急了,昨天晚上村里陶三爷都跟他说过了,今天事村里是不会替他出头,这个陶三爷也是个狠角色,说了不出头,就绝对不出头,被打死了大家也就只会看着,到时候这些人背了两具尸体回去,大概也够抵个三百斤粮食了。

    “要给?要给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粮食呢?”那边人暴躁了,但是基于我们村村民就一边看着,也没有太嚣张。

    “那个,我就是想问问,这女人还给你,能抵多少粮食?”陶肃远猫着腰站一边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吓还是冷。

    “嘿嘿,还说呢,你小子原来打是这主意啊,我也不追究这人是怎么死了,不过这都死了一个晚上,你觉得能抵多少粮食啊?”那人握着空心管地上敲了两下,金属管砸地面上,发出铿铿响声。

    “你说多少就多少。”陶肃远被吓得连讨价还价胆量都没有了,一副任凭宰割窝囊样。

    “那就给你减二十斤好了,你说怎么样?”那人裂开嘴笑了起来,后面人也跟着嘻嘻哈哈地笑。

    “呦,今儿磨盘村怪热闹哈,啥好事呢?”兰亦磊声音远远传过来,刚刚大家都光顾着看陶肃远那边情况,一时没想起这些卖蘑菇人也是这时间出来活动。

    “哎呀兰头儿,你今天怎么自己亲自出来了?”

    “没事儿也该出来透透气嘛。”兰亦磊把手插/袖管里,头顶上那个帽子看起来像军用品,也不知道打哪儿弄来。

    “那是那是,您这是要出去卖蘑菇呢?”言下之意是,你怎么还不走?

    “就是瞎转悠,你们继续,我也看看热闹。”兰亦磊好像打定主意不走了,他身后那群那人也都放下担子站一边。

    “你要是没意见,就把粮食拿出来,我们哥儿们几个也都要回去了,没时间跟这儿磨叽。”镇上人不敢拿兰亦磊怎么样,只好转头去催陶肃远赶紧交粮。

    “这是要粮食呢,哪位跟咱也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兰亦磊虽然口里说是看热闹,但是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来他这是打算插一脚了。

    “兰头儿啊,昨天这人从我这里买走一个女,说好今天来拿三百斤粮食,呵呵,我这拿了东西就走,绝对不捣乱。”那人咬咬牙,转脸又面上挂了笑,好声好气地这么跟兰亦磊说道。

    “地上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兰亦磊抬了抬下巴。

    “说是昨天晚上死了,要用尸体抵一些粮食,嘿嘿,脖子上一片青紫呢,这人吃完就给掐了。”

    “哦,这样啊,你叫陶肃远是吧?”兰亦磊又转头和陶肃远说话。

    “是,是。”兰亦磊村民眼里,简直是像魔神一样存,比镇上那些人可怕多了。

    “他跟你要三百斤粮食,着实不厚道,这样,你给我一百五十斤,咱就帮你把这群人打发了,你说怎么样?”兰亦磊一脸认真,好像自己真是一位行侠仗义正义之士。

    “兰头儿,你这么做不太好吧,好歹都这片地头上混着,咱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是砸我们场子呢!”镇上那群人头头看来是气急了,虽然努力压抑,但是言语间已经是带上了怒气。

    “别生气啊,呵呵,我这也是就事论事嘛,你说这么个瘦得跟骨头似地女人,开口就要三百斤粮食,这不明摆着坑人吗,我觉得你们做得不地道,所以就多嘴说了两句,你也别不爱听。”兰亦磊口里说着软话,态度却是强硬到了极点。

    “那兰头儿觉得怎么样才算是合适?”镇上人继续忍气吞声。

    “就这么个女,活着时候也就值两百斤红薯丝。”兰亦磊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就这么一句话,镇上那群人就生生折了一百斤粮食。

    “兰头儿既然发了话,兄弟几个哪有不听从道理,那咱就算两百斤吧,陶肃远,你把两百斤粮食拿出来,咱们就算了两清了。”那汉子被气得身上都发起抖来了,一边打着摆子一边催陶肃远交粮。

    陶肃远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三百斤粮食,就藏路边稻田里,因为道路比田地高出许多,所以这些人没留意根本看不到,这时候让他们自己挑走两百斤,然后还剩下一百斤。

    他们拿了粮食之后扛起地上那个女人尸体刚要走,却又被人叫住了。

    “等等。”陈秀贞从我们这些围观人中间走了出去,然后对镇上那些男人说:“既然这个女人活着时候就只值两百斤粮食,怎么现拿了两百斤粮食又要她尸体?”

    “你个臭婆娘……”那人刚要破口大骂。

    “我觉得这个女人说得有道理。”兰亦磊高声说了一句,直接让那人把后面话都吞到了肚子里。

    镇上那些人就这么愤愤地离去了,我不知道陈秀贞到底是出于什么样心理,才想要把那个女人尸体留下来,也许是出于愧疚,但是这件事,也让我们村和镇上这股势力彻底地结下了梁子,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对此,兰亦磊自然是乐见其成。

    “好了,现人都走了,陶肃远啊,你总不能让我做白工吧?”兰亦磊笑嘻嘻地开始讨要辛苦费了。

    “您说,您说多少就多少。”陶肃远对上兰亦磊,简直是一点反抗精神都没有了,面对镇上那些人时候,他还能想着讨价还价一下。

    “今天省下来那些粮食,咱就一人一半吧,以后要还有什么事,就再来找我,咱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行,行。”

    兰亦磊让人把那五十斤粮食带上,然后又转头问我们:“今天有人要蘑菇吗?”我们村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一个个都保持着沉默。

    “看来是没人要买,那咱只好明天再来了。”兰亦磊自言自语地说完,然后又重把手插/进袖子里,缩着脑袋弓着背带着一众手下走远了。

    这群人走了之后,我们村人就收拾收拾上山去砍柴了,陈秀贞背着尸体上山,把陶肃远也给叫上了,说这是他们造孽,把人埋了,多少也能抵掉一点罪孽。

    但是山里时候,陶肃远好像是不小心踩到一块浮动石头,摔到山沟里去了,我们这边山沟下面,一般都是成片成片石头堆,这一摔下去,就没有还能活命,我那次,纯粹是个异数。

    村里人也有说是陈秀贞故意把陶肃远给杀了,但是没凭没据,也不好胡乱冤枉人,很多人都还觉得陶肃远死有余辜。之后,听说我们不一天中午,三爷和几个村里长辈又找陈秀贞到厢房里单独谈了一次,她忐忑不安地走进去,然后又抹着眼泪走出来,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一些什么。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某一天中午,我们还是将近十一点半时候才开门,可是这一天很奇怪,大门打开,外面竟然是一片黑暗,所有人都楞了,怎么这么黑?太阳呢?

    一阵风吹进来,屋内火光忽明忽暗,我能感觉到屋子里每一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绝望气息。

    “三,三爷,是不是咱弄错时间了?”有人喘着气问道,他声音很不稳,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现是晚上十一点半吧,呵呵呵呵。”有人僵硬地开着玩笑,但是没有人配合,实是太害怕了。

    我动了动自己僵硬手脚,一步步慢慢地挪到门外,外头是一片黑暗,比任何时候都黑,整个世界好像是泼了墨一样。

    现不可能是晚上,如果是晚上,我们这些人早就被冻僵了,怎么可能还可以外面活动,现是白天,就是天上没有太阳。

    葛明呢?我突然很着急,葛明呢?小黑小龙呢?我转过头,葛明和小黑小龙就站我身后,借着屋内透出来一点光线,我还能看到他们就站我身后,葛明手里抱着小龙,小黑就站一旁。

    我走过去摸了摸小黑脖子,他享受地呜呜两声。

    “你说这是怎么了?”我蹲地上抬头看葛明,心里满满绝望。

    “日食。”葛明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不咸不淡地吐出两个字。

    “啥?”我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日食?”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他脸上带着恶作剧笑,那两颗兔牙竟然会反光。

    “没,没什么。”这真是太丢脸了。

    “呵呵呵,日食啊,真是吓我一大跳,呵呵呵呵呵。”屋内有人呵呵地笑了起来,几个老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发出几声尴尬干咳。

    “啊,真是,刚刚怎么没想到了,真是。”

    “呵呵呵呵。”一阵又一阵地干笑过后,大家终于冷静了下来。虽然说是日食,可是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村民们决定就不进屋了,就站外头等太阳出来。

    怕冷老人们屋里给火盆添着木柴,我们村几乎所有人都聚集了这栋大屋子门口,这屋子地基很高,从下面那条路上来,要走几十个台阶,村民们就站台阶上,抬着头等着太阳出来。

    我拍了拍葛明肩膀,然后抱着小龙从台阶上翻了下去,两个人摸黑离开了,这是个不能浪费好时机,我决定去镇上给大院里孩子们送点吃,如果村里有人发现我们不了,葛明也会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大院里孩子们都聚集二楼阳台上,一阵子没有过来看,这里孩子又多了起来,我看着一整条走廊上那些满满当当小脑袋,觉得古志鹏这个人还真敢干,这么多张嘴呢,他养得活么?

    先是丢了两袋谷子,“砰砰”好大两声,很多小孩不明所以,其中林家姐弟和王白是有经验,他们飞地跑去找古志鹏,说送谷子人又来了,他们还以为那人再也不来了呢。其实不用他们通风报信,古志鹏听到声音也已经往这边赶了过来。

    “都站走廊上,别下来!”古志鹏开口喝住了那群叽叽喳喳小孩,那些孩子倒也听话,一时间就都不闹了。

    太阳渐渐地露出了一个缝隙,阳光丝丝缕缕地从那条缝隙里倾泻出来,我不断地进出山谷,往大院里丢东西。大米、土豆、莲藕、红薯、大白菜、还有柚子,一样一样从天而降,那群孩子一声一声整齐地惊叹中,我觉得倍儿有成就感。

    古志鹏跑到院子里,抱了几个柚子,然后那些孩子期待目光让几个士兵剥了皮分了,柚子不多,每个孩子也就分到一瓣,我后丢下两袋谷子,然后就拍拍小龙往回赶,这日食时间很短,耽搁久了让人看了小龙就不好了。

    可是小龙这楞货,竟然直直地从大院上空飞过去了,随着一声惊天“哇!”我差点从小龙背上掉了下去。

    “嘘,这是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哦。”王白竖着手指挡住嘴巴跟身边小朋友说。

    “知道了会怎么样呢?”有小孩不解地问。

    “那他以后就再也不来了。”林木一本正经地跟大家说,林露也点头表示她弟弟说是事实。

    我回过头,听着那些越来越远童言童语,总算觉得自己去年那些土豆没有白送,天色依然昏暗,小龙飞得很高,就算再被人看到,也只会当成一只鸟而已。

    我们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时候,偷偷地摸回村子里,然后站葛明身边,跟村里人们一起抬着头看太阳一点一点从黑暗中走出来,还是惨白惨白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暖和,也不刺眼,不过这一刻,大家都觉得它无比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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