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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请赵远山来了。”崔延孝急匆匆的进了门,二夫人正颓废的坐在炕上,盯着崔甫练字,见他写歪了一笔,就怒喝道,“你有没有点用,这个字练了百十遍了吧,怎么还写成这个样子。”
崔甫被她突然发怒骇了一跳,墨水就滴在了纸上,将笔下的字弄的越发的难看。
“郎哥儿!”二夫人一手拍在炕几上,喝道,“你用心点行不行。”
崔甫就就看着正进来的崔延孝,将笔往桌子上一丢:“我不写了。”话落,跳下了炕连鞋子也不穿就朝外头跑,崔延孝要去拉他,他却像是泥鳅似的,灵活的跳了出去。
“你看看,你看看。”二夫人气的不行,“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崔延孝叹了口气,二夫人这是魔怔了,一心想要和方朝阳比个高低……崔甫是男子怎么能去和顾若离比呢,再说,她在医术上的造诣是自小教的,也不是一日促成的。
这世上也没有几个能和她一样,自小就有这般成就。
“好了,好了。”崔延孝也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他年纪还小,你就是将他逼死了也没有用。”
二夫人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了一声,又问道:“你刚才在外面说什么了,大哥请了谁回来?”
“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崔延孝低着声音,脸上换成了喜色,“大哥将赵远山请回来了。”
二夫人一怔,赵勋什么人她可是听说了许多,崔延庭居然有办法请他到家中来做客:“可说了为了什么事?”
“还不知道,不过大哥心里肯定不愤,听说他……”崔延孝本来想说,崔延孝昨天又回了正院,原本想要哄方朝阳的,可是却被那两个母女落了一脸的灰走了,可是这话他又觉得和二夫人说不合适,毕竟是自己的兄长,“所以,他肯定是要想办法找回场子,请赵远山在圣上跟前说说好话。”
二夫人扫了他一眼,心中腹诽:不和她说?这家里的事只要她想知道,还能瞒得住?
崔延庭昨天厚脸皮的,转了身就去找方朝阳了,还感谢顾若离给崔岩治病。
谁不知道,他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也真够可以的。
“那你去看看。”二夫人催着崔延孝,“赵远山这个人脾气很怪,又素来精明的很,你在旁边去听着,别一会儿大哥没将他诓进去,反而被他诓了。”
崔延孝想了想,虽觉得崔延庭不至于会被赵勋牵着鼻子走,可他若是去了,两个人好过一个人。
这次他们跟着赵勋堵上了身家性命,没有道理他们一点好处没有。
圣上他们一时见不到,可是若打好了赵勋这一关,也等于万事大吉了。
“你说的对。我去外院看看。”崔延孝说着,回房换了一件湛蓝的潞绸直裰,对镜子照了照,大步走了出门。
二夫人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眼睛微微一亮,喊道:“菊容。”
菊容在门口应了一声,二夫人吩咐道:“去把二小姐请来。”
菊容应是而去。
崔婧文站在门外喊了几声:“四妹,你快开门,和姐姐说说话好不好。”
“不要。”崔婧语隔着门,怒狠狠的道,“你一点骨气都没有,我瞧不起你。”
崔婧文叹气,无奈的道:“我有没有骨气有什么关系,她只要能治好茂燊的病,就算让我一命换一命也可以。”
“天底下那么多大夫,我就不信就属她最能耐。”崔婧语哐当开了门,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可见她哭了很长时间,“你让人去请,去找,为什么非要去求她,难道是嫌我还不够丢脸吗。”
崔婧文上前去,站在门口看着崔婧语道:“天底下的大夫那么远,我们为什么要放着眼前的人不用呢,她可以治好,我们为什么不去求。”又道,“难道你非要等着茂燊疼死了,你才舒心?”
崔婧语皱眉,想反驳什么,可想到崔岩的样子,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别和我置气了,我昨天不该打你。”崔婧文柔声道,“还疼不疼,让姐姐看看。”
崔婧语嘟着嘴回了房里,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道:“我要说不疼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肯定还是会拿我卖人情,打我给别人看。”她就是觉得崔婧文昨天打她是给顾若离看的,拿她做人情,好显得她多正直良善决心很大似的
怎么也不想想她的感受。
“我若是想拿你做人情,一开始就会喊你一起,何必等你自己去了,才打你呢。”崔婧文无奈的道,“再说,我再想卖人情,也不会拿你做人情的。”
崔婧语不说话。
“好了。”崔婧文摸了摸她的头,道,“等茂燊的病好了,我们也是了了一桩心愿,到时候我陪你去法华寺住几天,好不好。”
崔婧语哼了了一声:“现在还能出去吗,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只有你答应,我自有办法。”崔婧文含笑在桌边坐了下来,彩娟蹬蹬跑了进来,回道,“小姐,您猜的没有错,伯爷请的客人确实是赵七爷!”
崔婧语眼睛亮,心思就开始转了起来,她看着彩娟问道:“你看到人没有,长的怎么样?是不是膀大腰圆的络腮胡子?”
“奴婢没敢走进,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彩娟回忆着,“不过看上去个子好高,咱们侯爷这么高的个子也不过到他的耳朵边。”
崔婧语就站起来比了比,崔延庭不是健壮的人,但是个子在男子中算是高的,而赵勋比他还要高出这么多来,那岂不是跟野人似的。
也对,常年在外奔波,又是行军打仗的人,肯定是又粗鄙又丑陋的。
“知道了,知道了。”崔婧语抿唇笑了起来。
崔婧文却是听着耳尖微动,她看向彩娟问道:“是赵七爷一个人来的?”
“奴婢没看到别人,他身边那个知名的师爷也没有瞧见。”彩娟听过吴孝之的名字,听说年纪很大,是赵勋的得力臂膀。
崔婧文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我要去看看。”崔婧语坐不住,当初她姐姐还差点和赵勋定亲了,对这个人她一直很好奇,当年听说他可是为了一个女人和自己的哥哥反目成仇,后来那个女人成了自己的嫂子,他不但惦记着,还借酒壮胆调戏上了。
“语儿,你不要再胡闹了。”崔婧文呵斥道,“赵远山不是你能动的人,到时候要是出了事,连爹爹都保不了你。”
崔婧语一脸城府的笑了笑:“放心,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会害他。”又道,“再说,我也没有这个必要,我吃饱了撑得的去招惹他做什么。”
说完,她就跑了出去。
崔婧文跟着追出去,恰巧碰到菊容,就听对方道:“二小姐,二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嗯。”崔婧文担忧的朝那边看了一眼,回头对连翘道,“你跟着去看看,别惹出什么事来。”
连翘应是而去。
崔婧文就去了二夫人那边,行了礼道:“二婶。”
“昨天的事我知道了,真是委屈你了。”二夫人牵了她的手,叹气道,“茂燊也是命苦,偏得了这种病。”
崔婧文垂着头,没有说话。
“都过去了,往后该是什么还是什么。”二夫人拧着眉,看着她道,“等你出嫁了,日子也就舒坦了。”
出嫁吗?她都觉得遥遥无期,再过两年,怕是连人家都找不到了吧。
“别胡思乱想,还有二婶呢。”二夫人握着她的手道,“你和你大姐不同,她的样子,我若将她嫁出去就是害了她,还不如留在家里养着,好歹有吃有穿没有气受,可是你年纪不小了,不能再耽误了。”
“二婶。”崔婧文望着二夫人,苦涩的笑笑,二夫人朝外头看了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赵远山来了,你可知道。”
崔婧文不等二夫人说完,就猜到了她的意思,她迅速垂了头,就听二夫人道:“当初说的婚事无疾而终,如今他人回来了,二婶打算再找人去试探一番,若是能成……”
若是能成,有赵勋罩着,即便她们母女再横也不敢拿她们怎么样。
崔婧文心头发凉,赵勋地位再尊崇又怎么样,可是他这个人太不可靠了,脾气捉摸不定为人凶残外,就是他家里那些糟心的事,也够她纠葛多少年。
若是嫁给她,这辈子她都没有舒心日子过。
崔婧文看着二夫人,淡淡一笑,道:“也不是我们想就可以的,赵远山如今炙手可热,想结亲的人家怕是能排几里的路,哪能轮得到我们。”
“那些人能有几个比得上你的。”二夫人笑着道,“模样是一等一的,就是持家过日子还有这性子,也没有人能越得过你。”
崔婧文端庄大方,知书达理,容貌也没的挑,若赵远山连她都看不上,那他也真是不识好赖货了。
“让二婶费心了。”崔婧文含笑道,“此事还要问过父亲的意见,更何况……”更何况还有个方朝阳在,只要她在一天,他们兄妹的婚事,就还是捏在她手心里。
若她不愿意,就是崔延庭点头了也没有用。
促一段亲事容易,毁一桩婚事却是轻而易举。
崔婧文心里乱糟糟的,她辞了二夫人回了自己的房里。
“四小姐没事。”连翘笑着道,“她就只是想看看赵将军长的什么样儿,奴婢没有拦她。”
因为她们都好奇。
“帮我那件新做的素兰褙子找出来。”崔婧文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去翻首饰盒,找了两只颜色略艳丽一点的簪子,“再帮我重新梳个垂柳髻。”
连翘一一应着,却有些奇怪,问道:“二小姐,您这是打算做什么去?”
崔婧文没有说话。
连翘帮她换了衣衫梳好了头,崔婧文又上了点淡妆,撇了连翘一个人出了院子,径直往前院而去,过了如意门她在院中碰到了杨清辉,问道:“表哥这是去哪里?”
“赵七爷在书房,我去陪坐。”杨清辉和赵勋当初在京城时就认识,但因赵勋在长辈眼中太过出挑,没有章法,而杨清辉却是循规蹈矩的,两个人几乎没有交集。
只是时隔多年,他也愿意和他聊一聊,听一听他对当下政局的看法,对大周未来有没有什么计划。
“原来是赵将军来了。”崔婧文颔首,指了指崔岩的院子,“我去茂燊那边看看。”
杨清辉打量了一眼崔婧文,含笑点了点头去了书房。
书房房外的夹道内,崔婧语贴着墙根听着里头的话,却根本听不清,就莫说看到赵勋的人了。
“小姐。”彩娟怕的直抖,芍药的下场她没有忘记,听说是活活打死了丢出府了,死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遮不住身子,“我们回去吧。”
崔婧语怒瞪了一眼,示意她闭嘴。
又听了一会儿,她有些烦躁,就起身猫着腰出了夹道,边走边想着事儿。
“你确定你看到他的样子了,长的很难看?”崔婧语有些不甘心,彩娟怕她再问,就点着头道,“嗯,反正肯定不是英俊的。”
崔婧语就笑了起来,绕到垂花门边正好看到顾若离进了门,她盯着她冷笑了笑。
顾若离在门口时就问了婆子,婆子告诉她赵勋已经到了,人在书房。
她犹豫了一刻,想了想还是先回了内院。
“这么早就回来了?”方朝阳惊讶的看着她,“医馆里没有生意?”她正在换衣服,顾若离看着她奇怪的道,“您要出去吗?”
方朝阳点头:“我要去看太后娘娘。”她还打算去西苑,不去她不放心,她不相信圣上会那么好心,会留着二哥不杀。
“娘……”顾若离想劝她一句,可还没有开口,方朝阳已经摆手道,“你不用劝我,就算他杀了我,该做的事我还是要做,该说的话我见着他还是一样说。”若能杀人,她恨不得动刀子才好。
“那我和你一起。”顾若离说着往外走,“我去换身衣裳,正好也给太后请安。”
方朝阳回头看着她,冷嗖嗖的道:“不用。你好不容易得的情分,别被我搅和没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她又不是没有分寸,只是不愿意拐弯抹角而已。
“让郡主去吧。”李妈妈也帮着劝顾若离,“要是不去,郡主寝食难安,对身子也不好。再说,就算圣上动了怒要对郡主怎么样,不还有您吗,你去求情,包管有用。”说着,打了个眼色。
顾若离心头转了转,颔首道:“那您谨慎些,不要凭着性子,得罪人不怕,可也要有个度,给自己留条后路。”
“还有脸说我。”方朝阳说着,戳了戳顾若离的额头,道,“我可警告你,赵远山来家里了,你给我老实待着,别跟这人不清不楚的,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她回来就是因为赵勋,只是顾若离不能说,笑着道:“知道了,我的腿可舍不得断。”
方朝阳这才满意的由丫头婆子簇拥着走了。
顾若离去了暖阁坐着,欢颜进来问:“要不要摆饭?”
顾若离看了看时间,是到了吃饭的点了,怎么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难不成她要自己过去?
她有些犹豫的问道:“去看看,外院摆饭了吗。”
“啊?”欢颜不解,“您怎么关心伯爷了?”话落,又想起什么来,笑的很暧昧,“奴婢知道了,您是想问表少爷吃了没有是吧。”
顾若离愕然,吃惊道:“我为什么要问表少爷?”
欢颜就掩面咯咯的笑了起来,红着脸道:“县主别和我装傻了,奴婢又不是小孩子。”就跺着脚一溜烟的跑走了。
顾若离还没有明白,她哪里和欢颜装傻了。
外院书房,赵勋,崔延庭以及崔延孝和杨清辉各自坐了一方,崔延庭端茶和赵勋敬了敬,道:“……七爷不必谦虚,若圣上行赏,您一个镇国将军是探囊可取。”
虽都是将军,可镇国将军却要比赵勋原来的骁勇将军高出很多,甚至已在三公之上,手掌天下兵马大权,绝对可谓是跺一跺脚,大周都要抖三抖的位置,是手握朝廷命脉的权臣。
这个封号还只有建国初期太祖用过,此后再没有人得过殊荣。
一来,皇权稳固,帝王不可能将所有兵权放在一人手中,二来,后来建了都督府,军权都分散在各处镇守将军和都督府以及兵部的手中,就如赵勋的骁勇将军,原先掌的兵权也是他自己建立的。
所以,崔延庭才有此一说。
他话一落,崔延孝的眉头就抖了抖,圣上不会真的把兵权给他一人吧,那将来……可真的要被赵勋捏在手心里了。
可是尽管这般想,他也觉得崔延庭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以赵勋的所作所为和行事作风,他若是担着骁勇将军的名号披荆斩棘改朝换代,却还是骁勇将军,那他还废这个功夫做什么。
崔延孝捧着杯子的手,显得有些激动。
杨清辉心头也动了动,圣上素来是念旧的人,赵勋又是如此大功,镇国将军非他莫属。
“伯爷说笑了。”赵勋慢条斯理的喝着茶,道,“不过都是为圣上效力,什么职位都无妨,便是让我明日再回开平卫,赵某也是义不容辞。”
崔延庭差点被茶水呛着,这个赵远山可真是狡猾,说起话来滴水不漏,明明是行军打仗的粗人,但人却是狡猾多端。
想从他嘴里套句话,实在太不容易了。
“正是七爷说的这个道理。”崔延庭说着,对天上抱了抱拳,“忠心不二,一心为君效力,是为臣者的本分,崔某人今日受教了。”
赵勋淡淡笑了笑,眸光微微一动,不动声色的朝挂在墙上的钟扫了一眼。
“只是,如七爷这般人才,有勇有谋又得力忠心,若说不得重用,我等也是要报不平的。”崔延庭哈哈一笑,似是开玩笑的样子,“七爷您说呢。”
他在等赵勋接他的话,想知道圣上对他打算怎么封赏,若是赵勋说的他不满意,就可以顺势求他美言几句,若是满意,自然就皆大欢喜。
“不敢,不敢!”赵勋余光睨了眼崔延庭,“伯爷这次功劳也是甚大,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他圣上知道他的功劳大,所以会大加赏赐。
崔延庭喝着茶,垂着的眼眸里划过一丝笑意,随即摆手道:“我不过开了宫门罢了,此等小事不足挂齿。”我不开宫门,你们还能这么顺利的进宫?
赵勋微微一笑,视线就落在杨清辉身上,问道:“杨大人月中启程上京,倓松可知?”
“还没有收到祖父来信,所以并不知道。”杨清辉抱拳道,“有劳七爷告知。”
赵勋微微颔首,打量了他一眼,文弱书生月朗风清的样子,倒有几分杨文雍的身影,他顿了顿,道:“春闱月底二十二日举办,倓松多准备,届时我等便等着喝你的登科酒了。”
杨清辉很惊讶赵勋给他透露了这个消息,礼部那边还没有发公文,他问道:“可是礼部已经下了公文?”
“不曾。”赵勋淡淡然道,“赵某刚刚决定的,那天是个好日子。”
就跟他刚刚决定下午出去踏青一样随便。
他的话一落,房间里三个人一瞬间脸上划过惊愕的表情,随即又掩饰了下去,杨清辉含笑道:“是,在下多谢七爷告知。”
赵勋颔首,很满意的样子。
崔延庭和崔延孝对视了一眼,赵勋看着杨清辉就定了春闱的时间……又说杨文雍月中就要进京。
看来,杨家的盛世就要再次来临了。
“大哥。”崔延孝看了眼时间,“我去吩咐在花厅摆膳?”
崔延庭忙笑了起来,道:“瞧我只顾着说话,尽是疏忽了。”他说着起身,做出请的手势,“七爷,请!”
赵勋也不推辞随即站了起来,负手在了前头,崔延庭陪同在侧,一行人往外院的花厅而去。
酒桌上,崔延庭和崔延孝频频敬酒,赵勋来者不拒,宾主尽欢。
崔延庭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趁着净手的空档,崔延孝拉着崔延庭低声道:“大哥,你说赵远山是什么意思?”
赵远山很难请的,可他们一请就来,而且这么好说话,尤其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几杯酒下去,几乎是知无不言。
看样子,他这是打算拉拢他们啊。
“约莫是知道圣上要给我的赏封。”崔延庭猜测道,“他这是拉拢我。政局不稳,他一旦做了镇国将军必定会有异声,多一点支持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兄弟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我还有个想法。”崔延孝刚才就在想这件事了,二夫人也曾提醒过他,“你看,早先荣王妃要说文儿的事,能不能再重新提起来,毕竟当时是认为赵远山死了才会作罢,如今他人回来了,自然就要接着再说。”
崔延庭也想到了,要想彼此关系长久,让赵远山为他所用,那么,让他做自己的女婿就是最稳固的关系。
“这件事恐怕还要弟妹出面。”崔延庭低声道,“赵远山和荣王妃关系不好,让他去探一探荣王妃的虚实,赵远山那边也要找人去说相。”这种事只能女人去办,他们男人酒桌上怎么好提这种儿女情长的事。
崔延孝点头应是。
“先回去,倓松毕竟年纪轻,别得罪了他。”崔延庭指了指花厅里头,兄弟两人便又回去了,就听到杨清辉正和赵勋道,“……早上看她去了医馆,有没有回来,却是不得知。”
杨清辉知道赵勋和顾若离是认识的,所以听他问顾若离一点都不惊讶。
可崔延庭却是步伐一怔,难道那丫头和赵远山也认识,他笑着上前,看似不经意的问道:“七爷和倓松在聊什么,这般高兴。”
“在问我姑母与表妹。”赵勋含笑看向他,“表妹敕封了县主,我还不曾道谢,便和倓松问上一句。”
原来是这样,崔延庭点了点头,笑着道:“她去医馆了,那孩子就喜欢待在医馆,和男子似的,拦也拦不住。”
赵勋就挑眉,打量了一眼崔延庭。
“将军不认识她吧。”崔延庭笑的很无奈,又似乎很宠溺的样子,“这孩子脾气倔,闹气来连她娘都拦不住,我有时候也是拿她没辙,打骂不得也更舍不得。”
赵勋轻轻笑了起来,端了酒盅,答非所问:“伯爷,辛苦了!”
崔延庭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随即又了然了似的,觉得赵勋说的辛苦,应该是指他在朝中的辛苦:“不敢当。”又道,“不过,她听说她身上还有司医一职,一个女孩子做什么官,虽没有品级可也到底不合规矩,还是要让名望厚重的人做才好。”
杨清辉听着直皱眉,觉得崔延庭做事越发的不大气,刚刚还说顾若离是小孩子,转眼就说这些损人的话。
“喝酒。”杨清辉举杯,“七爷,喝酒!”打断了崔延庭的话。
赵勋豪爽的碰了碰杯子,远远的就看到对面的小径上,有位穿着素兰褙子的女子,盈盈的走了过去……他眉梢一挑,嘴角勾出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上酒!”崔延庭笑着道,“刚刚喝的是寒潭香,我们再换秋露白试试,是清丰酒馆酿的,十年陈!”
清丰酒馆是专供内宫的,十年陈的秋露白更是难得一见。
“让伯爷破费了。”赵勋抱拳,“下回赵某请可没有这上等佳酿,还望伯爷不要嫌弃才好。”
就是喝水也行,崔延庭笑着道:“您是贵客,拿这酒招待崔某都心有愧疚。”
一桌人的也不知真假,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刻,小厮果真抱了一坛子青花瓷装的酒进来,上头的盖子一揭,顿时一阵清香袭来……
“崔某给你满上。”崔延庭笑着道,“就这一坛子,今儿我也是托了七爷的福了。”
话落,几个人举杯各自尝了,果然清香四溢,入喉绵长。
喝了几杯,赵勋忽然抚着额头有些晕眩的样子,崔延庭亦是觉得头重脚轻,他摇了摇头看向赵勋,就见他微醺的样子,便道:“七爷可是累了,不如去外院小憩一刻?”
“那就打扰了。”赵勋坐起来,立刻过来几个小厮扶着赵勋往外走,崔延庭又摇了摇头,和崔延孝道,“这酒怎么这么烈的。”
崔延孝也觉得奇怪,他们兄弟的酒量都很好,怎么喝了这几杯就觉得不行了。
再去看杨清辉,已经被自己的常随扶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二弟也去歇会儿吧。”崔延庭有些撑不住,想找地方打盹儿,崔延孝就招手喊来自己的常随,道,“就睡外院吧,免得七爷醒来没有人照顾。”
兄弟两人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了客院,歇在了赵勋隔壁的房间。
顾若离用了午膳靠在炕头看书,不知不觉的打了个盹儿,等醒来便有些烦躁,那个人喊他回来做什么,也没消息的,就在外院喝酒了。
“我去看看。”顾若离打算去看看,若是他没事,她下午还要出去,待在家里她浑身难受。
欢颜和雪盏跟在后面,几个人一起往外院跑,走了半路就看到一个崔婧语院子里的小丫头跑过来,笑眯眯的道:“县主,表少爷和赵七爷在客院说话,请您过去。”
怎么又跑到客院去了,崔延庭呢?!
“表少爷说有事和您说。”小丫头生怕她不去的样子,点着头,“真的!”
顾若离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小丫头就一溜烟的跑走了。
“小姐。”雪盏犹豫的道,“这太古怪了,表少爷找您为什么还要去客院,再说,也不至于让四小姐房里的小丫头来传话吧。”
顾若离不用想也晓得这里头有问题,就是不知道崔婧语又在折腾什么。
这次恐怕方朝阳不送她去庵庙,崔延庭也要送了。
崔延庭不送,她来送!
“不去看看,又怎么知道是什么呢。”顾若离无奈,不过料想崔婧语不会对杨清辉做什么,她们是表兄妹感情也好,她舍不得……那就只有赵勋了,她胆子不小啊,居然将主意打到赵勋头上去了。
要是伤着赵勋,那他们就真的再没有好日子过了。
顾若离去了客院,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两间房,一间门关着另一间则是半虚掩的。
顾若离走过去,立在门外:“赵七爷!”
“进来吧。”里头有人应了一声,顾若离推门进去,就看到赵勋正支着头半靠在床上,穿着一间银灰色绣暗纹祥云的潞绸直裰,斜斜将靠着,两条修长有力的腿叠在一起,听见她的脚步,他没眉梢微微一挑,深不见底的目光便淡淡然的朝她睨了过来。
迎着光,他面容宛若塑刻一般精致俊美,虽神色淡淡的,但依旧透着上位者的骄傲和从容。
“才回来?”赵勋依旧靠着,手中夹着书,神色戏谑的看着她,顾若离进了门,欢颜和雪盏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留在了外面守着。
顾若离扫视了一眼房中摆置,回道:“回来有一会儿了,七爷喝醉了?”
“坐。”赵勋指了桌边的凳子,如主人待客似的道,“我自小吃酒还不过曾醉过,今天算是意外。”
顾若离坐下来看着他,凝眉道:“你手给我。”
“怎么。”赵勋将手递给他,露出一截小臂,顾若离十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他垂眸看去,小小的手指便落在他的手腕上,很白,更与他的手臂形成了黑白的界限,他一转落在她脸上,眉头轻轻笼着,眼中露出一丝担忧。
他嘴角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勾了起来。
号了一会儿顾若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赵勋笑道,“你是怕我被崔家人害了,所以才来的。”
就算她怀疑崔婧语,也不至于将这些事说给赵勋听,他们的关系还不至于到了可以分享彼此私密的地步吧。
“不是。”顾若离给他倒了杯茶,道,“我是怕你给崔家人下毒,回头要我收拾烂摊子。”
赵勋笑了起来,颔首道:“放心,即便要杀也当是拖到菜市口去砍了,断不会拖累你的。”
顾若离失笑,看着他道:“刚刚还宾主尽欢,你心里这样想,实在太伤崔伯爷的心。”
有心的人才伤心,没心的人伤的只有身,赵勋挑眉没有答她。
“你喊我回来,就为了说这件事?”顾若离见他没有说话,就随意的换了个话题,随赵勋想做什么,只要他不害她和方朝阳就好了,别人的事她帮不了,也不觉得自己能说服他。
“那倒不是。”赵勋看着她,她今天穿了一件桃红的短褂,轻薄的潞绸垂在身上,显得她越发青涩娇小,见她看过来,他道,“特意来恭喜你敕封了县主,何时进宫谢恩?”
就特意为了恭喜她,所以请她回来啊,顾若离无奈的道:“金公公说就这两日圣上会传我进宫谢恩。”又道,“这件事我还没有郑重谢你,当初若非机缘碰上了你,恐怕我的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多谢!”
前面不是自作主张打算自己报仇了吗,赵勋颔首道:“情意领了,但人情还在,顾大夫记得还便是。”
顾若离愕然,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好似不认得他一样,透着懵懂和无辜,赵勋忽然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盯着她道:“就这么不愿还我的人情?”
“那倒不是,只是头一回听别人将话说的这么直白。”顾若离去拍他的手,她刚刚梳好的发髻。
赵勋的玩笑向来都是点到为止,收了手看着她理头发,便道:“那是你见识的少。”顿了顿问道,“今年几岁了?”
“十三!”既然记不住,何必又要问,指不定下一回想起来,又会问她一遍,“赵七爷几岁了?”
赵勋挑眉,回道:“二十一。”
“那七爷比我大八岁。”顾若离顶着他,“下回若是还想问,记着这个就好了。”
赵勋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小丫头真的是太记仇了,且还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就在这时,忽然院中传来一阵骚动,随即就听到欢颜大叫一声:“四小姐,您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找三姐也不行吗。”崔婧语话一顿,就尖利着嗓子道,“给我滚开。”
话落,开着的房门口,顾若离就看到崔婧语气势汹汹,面含讥诮的跑了进来……
她叹气,崔婧语还真的用这个把戏吗,那么的不高明,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谁会想不到。
赵勋挑眉,去看顾若离,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看来建安伯府还真是热闹,这个小丫头果真是一直都没有闲着。
“孤男寡女。”崔婧语站在门口,叉着腰一副捉奸在床的样子,“顾若离,你简直是不知廉耻。”她这才看清赵勋的样子,随即一愣,不是说很丑吗,怎么长的还挺好看的。
不管了,这样的人就算是长的好看也是虚有其表败类,谁嫁给他就是一个死。
她就要看着顾若离不好过。
顾若离站起来,看着她道:“四妹,有什么话稍后再说,别让外人看笑话。”
他是外人吗?赵勋兴味的看着顾若离,等着她的反应。
她要的就是看笑话,崔婧语蹬蹬走近了几步,指着顾若离道:“你还知道笑话,大白天的和男人关在房里,你说这话我都替你脸红。”
她要脸红吗?顾若离莫名其妙,就算她要脸红,也轮不着她来管吧。
崔婧语的动静太大,不一刻睡在隔壁的崔延庭和崔延孝就开门跑了过来,一看顾若离在房里两个人都吃了一惊,随即又看到了崔婧语。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回去。”崔延庭惊愕的看着三个人,又走到坐在周边正喝着茶的赵勋身边,“七爷,你没事吧,小孩子太胡闹了,让你见笑了。”不管什么事,先把人赶走,等会儿再慢慢说。
崔延庭说着,撇了眼顾若离,不会是这丫头见赵勋来家里,所以就故意……
他脸色巨变,阴冷的盯着顾若离。
“爹爹。”崔婧语指着顾若离道,“她败坏门风,太不要脸了。”
崔延庭猛然看向她,恨不得一巴掌将她拍死在这里,不管是不是顾若离贴上赵勋的,都要立刻将这件事化了,难不成还要让赵勋娶顾若离不成
那以后,这个家里就真的是她们母女的天下了。
他怎么养了这么一个蠢货。
“闭嘴!”崔延庭喝道,“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崔婧语做都做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要不把做成了,不是白忙活了。
“我不。”崔婧语朝赵勋看去,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心头一抖,壮着胆子道,“赵七爷,您身份尊贵,来做客我们当然欢迎,可是和我三姐做出这种事情来,实在是见不的人,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也不好。”
话落,她心里忽然有些没底,怎么这两个当事的人,一点都不着急,还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赵勋这么骄傲的人难道不该生气吗,逼着他娶妻啊,还有顾若离,她怎么也不慌……
崔延庭都快炸了,他三两步走过去,一巴掌抽上崔婧语,喝道:“来人,将四小姐拖出去。”
“爹!”崔婧语喝道,“你糊涂了吗。”看不出来她是什么目的吗,她费尽心机,还不是想让她们母女不要好过,他不帮着还她走。
崔延庭正要说话,且料赵勋放了茶盅,神情认真的看着她,问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按四小姐的意思,如何才能让名声好一点。”她说着,又看了眼顾若离。
顾若离一愣,转头看向赵勋。
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接话,这种事有什么对名声不好的,说说而已,难不成就因为怕名声不好,就要嫁给他?
她一天要摸那么多男子的手,甚至于身上各式各样的检查,那她要嫁多少次。
“你接话干什么。”顾若离皱眉,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你一接话小事都变成大事了。”
赵勋回看着她,眼底露着悠然的光,却什么情绪都看不出。
“娶她啊。”崔婧语见赵勋搭话,顿时高兴起来,接了话就好,她立刻喊着道,“你地位崇高,她又是县主,多合适!”
娶吧,娶吧,两年内将顾若离折磨死,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收尸的。
就算他没空折磨,就凭荣王妃和赵勋那个纠缠不清的大嫂,也不会让顾若离日日糟心,过不安宁。
县主算什么,比得过荣王妃和世子妃吗。
“小孩子不懂事。”崔延庭挥着手让人进来拖崔婧语,又着急的回头对赵勋解释,“七爷千万别放在心上。”
赵勋喝着茶,好像在思考的样子,又扫了眼顾若离。
“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点。”顾若离沉着脸扫了眼崔婧语,又冷笑着对崔延庭道,“伯爷,这样的人您还要留到什么时候?我不在乎名声,难道伯爷也不在乎利益了?”
在乎,当然在乎了,千万别得罪赵勋才好,崔延庭亲自去拉崔婧语:“你给我出去。”
就在一片闹腾的时候,就听到赵勋低低沉沉似乎还带着笑意的话:“可以!”
可以?可以娶她?顾若离看着他。
他这是疯了吧。
这大白天聊天说个话而已,门都没有关,外头还有丫头守着呢……
他就被人诓着要娶她负责?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欺负,这么好说话了。
“赵远山。”顾若离大怒,背对着众人瞪着他道,“你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