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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在坡顶晃着,无聊的踢着脚底下的雪,她东朝西望,还没有见骆景程的影子。不知道这男人要聊多久去了。
不管了,尽管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怕怕的,但是又不是没有滑过,况且身上的重要部分的保护动作做得又极完备,即使摔了也不会有事。想到这里安然撑着滑雪竿,稍稍用力,人就簌簌地冲了下去。树从身边一闪而过,人影从身边一闪而过,当然是人家比她快,把她甩在后面了,感觉到风呼呼的声音,身体变得似乎越来越轻盈……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一年她和母亲住在苏黎士,第一次滑雪便也是到了这个地方。她不敢,却又极想去试,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心态。当时她觉得反正活着也没多大的意思。一切都是假象,都会在瞬间土崩瓦解。
于是她跌跌撞撞地进了滑雪场,跌到一个雪坡下,摔得很惨,见着一个人滑过来,她大声的呼救。那一刻她紧张,怕自己会冻死在这荒郊野外,或是是疼死在这荒郊野外。终于有个男人来帮她,她紧紧地攥着那男人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量走到索道边。看那男人上了索道,她也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于是继续摔,继续爬起来挪到索道边,继续上山,如此往复,她也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开始搀扶她的那个男人许是看不过去了,在她摔得没有气力时,走到她的身边,给她做着示范,双脚该如何动,手应怎么配合,身体的重心如何去掌控……最后一滑总算漂亮。
安然在急速往下冲的时候,那些隐藏在心底某个角落的记忆都喷薄而出,一不留神,滑线便偏离到一旁去,眼看着就要栽倒下去。安然凭着记忆里的技巧下蹲一点身体,慢慢地稳住了重心,摔是无可避免的了,却不至于狼狈。
眼前一个人向她伸出手来,做势要拉她起来。她抬头望了一眼,那身装扮有些眼神,却不敢确认。
“没事吧?”
那人一开口,安然才确认是姜恺伦无疑。
“没事,谢谢。”
安然忽略他伸过来的手,自己艰难的起身。
“滑雪的时候注意力要集中,还有你的步子也不对,要稍微的有点八字型,这样才能便于你保持重心。”
看着她的演示,安然有些发怔,眼前的人和刚才记忆中的人重叠。原来是他。
姜恺伦见眼前的女人望着自己出神,他摘了自己的防护帽,清冷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安然,他朝安然走近了两步:“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嗯?”
安然装作不懂,显然他早就认出她来了。
“四年前,我在这雪场,拣到的那个女孩是你,塞琳娜。”
什么拣到?把我当成流浪狗,流浪猫了么?安然心里腹诽。可是她眼下为什么要承认?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然晃悠悠地要走,手臂却被姜恺伦一把拉住,安然可以感觉到他的力度。
“怎么?这一次又想这样轻易跑掉?”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说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安然心里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回事。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并且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
记忆中那晚滑雪下山后,她仍跟着姜恺伦,因为她迷路了,打母亲的电话,山上没有信号,找不到她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本能地选择了相信这个男人。
他开始不耐烦,后悔自己一时心软,却拣了个甩不掉的鼻涕虫回来。他以为她是有所图的,不留情面地把她丢在冰天雪地的路边,开着车一溜烟跑掉。
这个滑雪场,除了索道那里有人出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哪儿也去不了,只得蹲在雪地里,抱头痛哭。姜恺伦倒车回来时,看到那只可怜虫抱膝坐在雪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特别的无助。她并不是弱不禁风的人。如果是,刚才她不会有跌倒一次,爬起来再战的勇敢和韧性。又或者她的这份勇敢,只因她根本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一个连死都无所畏的人,还会怕摔几次吗?
无来由的,他第一次大发善心,决定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带回家,一向不亲女色的她,甚至觉得她眼泪连连的样子也尤其好看,有些楚楚可怜的一种吸引力,让他有拥入怀里的冲动。他向她伸出手,牵她。
她抽泣着抓紧他:“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不要不要我,不要丢下我。”
平生第一次,安然在一个陌生人,而且是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毫不保留的呈现自己的脆弱不堪。
姜恺伦竟然不嫌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女人,拥着她,把她塞进车里。
那晚她喝了酒,说了很多的话,想放纵自己,就这样沉沦下去。她主动去吻了这个陌生的男人,喝了酒便脱衣服的毛病,让她把自己毫无遮掩的呈现在那个男人面前,那一晚,她想找一个人来撕碎自己,好让自己彻底断了对王博约的念想,断了自己荒唐的坚持,向那不曾看一眼这个世界,可能长得很好的孩子道歉,可是记忆中他推开了她。
在这个时代,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那一天的遭遇,连艳遇都算不上。充其量算是他发了善心,拣了一只可怜的流浪猫。安然觉得是这样的。所以当她选择性的失忆时,那段往事,如果不是在这滑雪场情景再现,她是再不也不会想起来的。
可是显然这个男人不同,他竟然还记得那么多的细节。他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样。安然莫名地觉得有种不安全感。她甚至隐隐地感觉到来自这个男人的威胁。可是转瞬又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想当初自己送上门,别人都嫌充,何况现在她已是骆景程的老婆,他姜恺伦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了。
嗖的一声,骆景程滑到他们旁边停了下来。
“然然,恺伦,你们俩个让我好找。”
姜恺伦松开安然的手,又恢复到那个清冷的骆景程的好兄弟的样子。
“刚才路过,看嫂子摔了,就过来看看。她看起来不是很会滑。”
说完,他便用力一撑,一溜烟滑走了。
“有没有摔疼哪里?”
骆景程牵着安然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脱了她的防护帽,帮她理了理乱了的头发。
安然大口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脑子清醒了些:“我没事。我们走吧。”
心情郁郁的,她倒不是怕骆景程知道自己那段往事。只是那样的忆忆她自己不愿意再去面对。更不希望有人再去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