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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鬼吏搬来一个长方形的大条案,条案一边有数十个一尺来高的木楔子,每个楔子都拴着一条细窄的皮绳。
“诸位贵客,拔舌狱与别个地狱不同,谣言从一人一口而起,却要经过成百上千的人口口相传才能成势,所以一个案子往往能牵出一群造谣生事的罪犯。然而每层地狱只配备四个鬼吏,一个判官,一个阎罗,实在忙不过来,所以我们就发明了群刑,为的是省时省力,让鬼犯们尽快果报,早日赎完前世罪孽投胎转世,开始新的人生。”
连侠万分佩服地看着将秀信口雌黄,满眼冒着羡慕的小星星,将秀大人人长得好看,话说得也好听,明明是为偷懒想的办法,竟然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义正辞严,真是人才啊!
勇暗暗摇头,懒就说懒,为偷懒想这么个法子,还为公然偷懒想这么多说辞,真是懒到一定境界,无耻到一定境界了。
将秀冲连侠使个眼色,“开始吧。”
连侠收敛脸上的笑容,立马变成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身形一飘就到了二十个鬼犯面前,只听连续的一声声“咔咔咔……”响起。
得承认,连侠摘下巴的动作实在是太麻利、太干净利落了,一手一个,双手开弓,现在时间两秒一个,不到一分钟二十个下巴就都摘完了,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做完这些,连侠又飘回将秀身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优雅地拍了拍手,鬼吏赶忙递上白手巾。其实她那双小手儿干净得很,纤尘未染,可是她还是仔细地擦了一遍,众人看出来了,这姑娘八成有洁癖。
摘完下巴,鬼犯们的嘴就合不上了,四个鬼吏一拥而上,抓住鬼犯的舌头扽出来,再用木楔子上的皮绳固定住,这时候众人才发现皮绳的一端有一个小钩子,钓鱼钩一样小且尖利,直接刺穿鬼犯的舌头,无法挣脱。这个步骤用时也不长,两分钟足够了。
舌头被固定住,二十个鬼犯的表情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个个瞪大双眼,身上的枷锁限制了他们的双手,他们只能用胸脯紧靠着条案边缘,眼巴巴地看着,钉着自己舌头的木楔子。
“请阎罗行刑。”四鬼吏大声道。
众人的眼睛马上看向将秀,只见他右手在蜂腰上一按,从腰间扯出一柄细长的软剑来,剑仅两指宽,锃亮如水,围在腰里时就是一条腰带。剑扯出来,他没有丝毫停顿,长剑一挥,剑指条案,刚好劈在条案上勒紧的二十条舌头上,剑过舌断,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比连侠摘下巴还利索,也更赏心悦目,惊心动魄。
将秀一记剑招惊艳了众人。
小豹心道:好快的剑!
然而精彩行刑表演的后续并不美好,由于鬼犯都是割舌瞬间一口腥臭的喉头血喷在条案上,所以条案上面盈满污血,只见几十条割断的舌头抽动,仿佛几十条带血的软体蛆虫蠕动……
晴天嗓子眼儿浅,当场又吐了。
黑白无常同情地看着晴天,可怜的孩子,以后见了猪舌和酱鸦舌准得恶心。
小豹看了也有点儿腻味,软塌塌、粘腻腻的东西她一向不爱吃。
其他人也有些不适,将秀注意到大家发青的脸色,体贴地让鬼吏们把血腥的现场收拾了。
行刑后的将秀有点儿兴奋,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他看向人群,点名道:“勇,说说观看群刑的感受。”
感受?被突然叫到名字的勇一头雾水,他看看那二十个被割掉舌头的鬼犯,戴着枷疼得满地翻滚,无声地痛哭。
“挺好,省事。”勇的感受就几个字,既简洁,又有点儿敷衍的嫌疑。
观众评语太简短,将秀不太满意,他挑眉又问:“难道不美吗?”
勇愣了一下,心里想:这跟美沾边吗?
小豹华丽丽地给了将秀一个大大的白眼,不留情面地说:“美个屁!”
将秀尴尬地摸摸鼻子,有点儿不想招待他们了,淡淡地道:“你们是先看行刑,还是先打?”
他刚才说过了,拔舌狱的过关条件很简单,在这里看一天拔舌头,有兴趣的可以实操,没兴趣的不勉强,然后再跟他比一场武,就完了。
勇闻言乐了,“原来我们还有选择?可您来晚了,我们都看了半天的拔舌头了。”
将秀懊恼地甩甩额前细碎的短发,跟不懂欣赏的人谈艺术太无趣了。
“行吧。带下一个。”
下面行刑的,将秀不亲自动手了,而且要求连侠也歇着,两人跷着二郎腿自顾自喝茶,也不理勇他们了。
四个鬼吏没有将秀和连侠的拔舌手艺好,但也是熟手,两人合作,一人摘下巴,一人割舌头,速度倒也不慢。
大家看多了也就没什么兴趣了,晴天就觉得时间太漫长,这十八层地狱的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
黑暗的环境辨不出时间,这样又过了半天。
将秀和连侠心里有数,勇和黑白无常也暗自算着时间,勇甚至在思索着,晴天和小豹哪个会跟将秀打,将秀的快剑可不好对付。
“大人,这两人可以先行刑。”鬼吏突然带上来一对男女,女老男少,看样子是一对母子。
“呦?还有加塞儿的。”将秀轻叱道。
鬼吏赶忙解释:“他们要去秤称狱,可以让客人帮忙带过去。”
“哦,原来是为了自己省事儿。”这下将秀心里平衡了。
连侠叹口气,见不得自家阎罗贪小便宜的样子。
其余三鬼吏看了也跟着叹了口气。
黑白无常铁青个脸,顺道带两个犯人到下一狱虽说也不费事,但毕竟是要担责任的,万一这两人跑了,责任算谁的?
鸿钧道人是看破不说破,无所谓,反正是晴天带,不用他操心。
鬼吏呈上两母子的生死簿。
将秀只随意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头对连侠说:“这两个还是咱俩儿出手吧,一人一个。”
勇一听就知道这两人的罪不轻,仔细去看他们的额头,脸色有点儿变了。
已经观刑到麻木的众人也都有了精神。
晴天、小豹和牛头马面是看不到鬼魂额头上的字的,皆用询问的眼神看勇,等勇介绍二人的罪行。
勇娓娓道来,“这母子二人十几年前害了一个少年的性命。少年是个读书人,本来有远大的前程,但一日骑马上学堂时遇见一个老太太倒在十字路口。他下了马,准备去扶这位老人家。可老太太这时突然开始大喊大叫,说她被少年的马碰倒了,还说少年不是一个好东西,扬言要叫自己的儿子来好好收拾他。不明真相的路人听说这样的不平事,围住了他们,纷纷谴责少年。老太太拉住少年不让他走,让路人去找她儿子,她头脑清晰地说出自己家的地址。然后好事人就真的把她儿子找来,围观群众斗志昂扬,等她儿子讨说法,看热闹。老太太和她儿子让少年把他们送到医师处,经医者检查,老太太的身体并无大碍。可是她非说自己已经被撞伤残,装疯卖傻,说自己被撞得头脑不清,要赔偿巨款,还要少年一日三餐都陪着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日常生活。俨然给自己找了一个养老送终的儿子。少年的师长和父母多次出面跟老太太母子协商,但赔偿数额和条件始终达不到他们的要求。老太太母子不但经常去少年家里闹,还去学堂找少年辱骂,少年根本无法继续读书。长期的压抑和骚扰使少年的头脑出了问题,就在部落选拔人才的大考前,他疯了。最后他在某天家人不注意的时候,选择了自杀,投湖自尽,仿佛清澈的湖水才能洗净他受的冤屈,还他清白。”
听完故事,晴天没说话,眼睛瞟向群刑条案。
勇摇摇头,“两个人,用不上群刑。”
这时,鬼魂老太太说:“那件事不是过去了吗?”
将秀被逗笑了,“在你这儿是过去了,可是人家还没过去呢,他给你们备了一份大礼,等你到了秤称狱就知道了。”
财迷心窍的人除了财物想不到别的,老妪竟然问:“什么大礼?我看他的赔葬也没什么呀,只有几本书,几支笔。”
将秀笑得更迷人了,“这礼包你满意,管饱。”说完,修长的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肚子。
老妪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将秀大人的手指好冷,像冰针一样,刺骨冰凉。
连侠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伍志红,侯虹彬,验明正身。”
鬼老太和她五大三粗的儿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张地捂着嘴巴就躲。
将秀嘴角挂着冷笑,软剑挥出,细窄的长剑如毒蛇一般从指缝间钻进儿子侯虹彬的嘴里,剑刃随即崩断了他的牙齿,撬开他的嘴,再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卷割起来,迅速把他的舌头搅碎。
这一手比刚才的群刑还精彩,侯虹彬随后吐出一嘴的碎肉渣和血沫子。
另一边,两个鬼吏架住鬼老太伍志红,连侠轻而易举地摘了她的下巴,徒手拔出了她的舌头。
“每人赏一碗盐水漱口,完事送去秤称狱。”将秀轻描淡写地吩咐。
观看的众人齐齐皱眉,盐水呀,蘸伤口……咝,怎么想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