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勲年纪虽小,身量却不矮,与不事生产只知鼓琴吹笙的乐手差不多一般高矮胖瘦,他又从小耳濡目染,谙熟音律,所以藏于乐团之中伶伦没有认出他。
“大胆勲,非蒙陛下召见,私自混进仪仗队伍,该当何罪?”黄帝驾前的礼仪官眼里不揉沙子,立即喝斥道。
伶伦见状马上跪倒,“臣教子不严,请陛下恕罪。”
百官及将士一瞧,心道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个重臣都跪求恕罪,说自己教子不严,难道纨绔子弟都到了。
勲在自己父亲身边老老实实跪倒,小脸儿微白,神色却不显慌乱,朗声道:“陛下容禀。”
黄帝觉得这小孩儿有意思,便道:“讲。”
“小人曾闻士为知己者死,因此斗胆见驾,为好友伸冤。”
勲一句话说完,倒有一半的官员笑了。
大家窃窃私语,才多大点儿的孩子,也称起“士”来了。
伶伦心里苦笑,傻孩子,你倒是为知己者死了,可想过你的父母兄弟怎么办?你的氏族亲朋怎么办?果然少年不知愁滋味。
黄帝也觉得好笑,眼角微扬,和声细语地问:“你的好友是晴天么?他怎么被冤枉了?”
勲抬起头,小脸儿上满是认真,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这模样萌得惊心动魄,没说话就让人信了三分。
“陛下,蛮牛和满星平日仗势欺人,横行乡里,二人窥伺瑶儿美貌已久,那日趁瑶儿独自上街,竟当街强抢,意图辱其清白,小人和勇刚好遇到,我二人奋力阻之而不敌,眼见被蛮牛等人扯进耙场,形势危急,勇便叫我逃出去喊人帮忙,可巧碰到晴天外出采药回来。晴天得知瑶儿有难,心急不已,没有来得及回家看看,就随我一起到了耙场。有晴天神力相助勉强止住蛮牛等人恶行。那天晴天本不欲跟蛮牛打赌,是蛮牛一再相逼,说谁拉开大日弓便能娶瑶儿,晴天被逼无奈之下才参与赌局。后来发生的事实属意外。我与勇,还有微风大哥都可以作证。”
勲一边说,轩辕魅一边点头,此时她对黄帝说:“父亲,勲所言极是。”
帝女一再干预黄帝陛下的判断,百官口上不说,心里已有几分反感。
黄帝自是注意到了,微叹一口气,对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魅儿,四海皆兄弟,身为帝女应该有大海一样的心胸。”就差没提醒轩辕魅要一视同仁了。
轩辕魅心思单纯,可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听出父亲话里的责备之意,她枯黄的脸色在面纱后面微微红了。
她在黄帝耳边低低地声音道:“父亲英明,魅儿不再多话了,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这才是他的好女儿,黄帝赞赏地点点头。
黄帝展凤目遍扫在场之人,慢声道:“你们既然等不到进城,孤就在这里裁决此案。涉案之人可有带到?”
风后马车上跪奏,“启禀陛下,涉案人等均已带到。”
力牧和马师皇惊诧地瞪大眼睛,涉案的人都带到了,连同他们的孙子一起?他们可是派了重兵把守府邸,把满星和蛮牛保护起来了,风后是怎么抓到他们的?
二人仔细一想便又释然,黄帝外出巡查之前给了风相监国的大权,想必还派了精兵给风相。问题是他们都不知道风相手中有兵,因为近日部落没有调兵遣将,连大将军力牧都跟黄帝一同出行了,谁还有能力调动兵将。看来黄帝给风相的精兵不是来自部落,而是河南的云岩宫殿。云岩宫殿的军队最为神秘,他们只听黄帝陛下一人调遣,是真正的精锐。
不多时,微风、晴天、满星和蛮牛被带到,还有当日所有在场的小孩儿,包括碰触过大日弓的意留、先夺和令初,赋奇躺在一副担架上也被抬来了。
十几个小孩儿之中,只有晴天锁着双手双脚,微风身上也披了一条铁链,与晴天的不是一个量级,晴天双手双脚上的锁链看上去就十分沉重,链条有手指粗细。其余人等全都一身轻松,尽管现在已颤抖得如同风中树叶。
晴天偷眼瞥了一下赋奇,见他神色清醒,心中松了一口气,要是赋奇真被打死了,自己的罪过就更大了。
“小人叩见黄帝陛下。”一众小孩儿跪倒磕头。
黄帝的声音:“抬起头来。”
孩子们从言抬头,瞧见黄帝威仪后赶紧又低下。
第一次面对黄帝,晴风心中微微悸动,因为激动他也没十分看清黄帝的长相,只觉得黄帝身材颀长,面容平静,不怒自威,隐隐地还有一种熟悉感,对了,轩辕魅身上的英气有些像他。
“晴天,果真是你拉断了大日弓?”黄帝问。
“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晴天没有多做犹豫就承认了。
他这么干脆地认罪,黄帝觉得有趣,又问:“你不想辩解?”
晴天坦然回视黄帝,“小人无话可说。”
勲无语问青天,当事人无话可说,他这个溜边打杂的跟着白着急。
轩辕魅又揪紧了黄帝的战袍。
“晴天既已认罪,请陛下圣裁。”马师皇见缝插针,抓住了这个机会道。
力牧赶紧拜伏附议。
平日与力牧交好的武将也纷纷附议,只有文官在风相的带领下默默侍立。
黄帝的目光再次扫过所有人,心里思忖:晴天这个孩子到底是因为得罪了权臣而遭到报复,还是被当作了替罪的羔羊?
轻笑一声,黄帝的眸色已有些微冷,“晴天拉坏大日弓确实有罪,不过在责罚他之前有一件事孤要声明——被晴天拉坏的大日弓是赝品。”
“被晴天拉坏的大日弓是赝品。”
黄帝的话音一落,现场顿时哗然。
“啊?!”
“什么?”
“大日弓怎么会是赝品?”
“肃静!”礼仪官从震惊中回神后还没忘了自己的职责,大声道。
黄帝等大臣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没了,才又说:“与蚩尤大战后,刑天又与孤开战,其间刑天折断了大日弓,后来跟大日弓相配的光阴箭也遗失了,那时起大日弓就已经废了。”想起那些峥嵘岁月,诸般得失,黄帝有些感慨。
力牧、马师皇、风后等人则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黄帝,多少年了,他们已不记得多少年没听过那个名字了。
曾几何时,刑天是部落最为勇猛的将士,有战神之称。当炎帝还是部落统治者的时候,刑天是炎帝手下的一名武将。他生平酷爱歌曲,曾为炎帝作乐曲《扶犁》,做诗歌《丰收》,以歌颂当时人民幸福快乐的生活,而《战歌》就是他所作,他也是原唱者。
后来炎帝被黄帝打败,屈居黄帝之下,不再与黄帝争天下。刑天却并不服气。当蚩尤举兵反抗黄帝的时候,刑天曾想去参加这场战争,因为炎帝的坚决阻止没有成行。蚩尤和黄帝一战失败,蚩尤被杀死,刑天又兴冲冲的跑到炎帝那里,请求举兵对抗黄帝,炎帝拒绝出兵,并婉言相劝于他。可是刑天再也按捺不住那颗愤怒和好战的心,偷偷离开去和黄帝争个高低。
刑天左手握着“干”即青铜方盾,右手拿着一柄名为“戚”的巨斧,一路过关斩将,砍杀无数将士,踏着尸体铺成的大道直杀到黄帝宫门前。现在还活着的人们直到今日还记得刑天挥舞“干戚”杀将过来的情景,真是威风凛凛,煞气腾腾。
刑天已然杀红了眼,逢人便砍,许多无辜的百姓成为其斧下冤魂。黄帝顿时大怒,拿起轩辕宝剑就和刑天搏斗起来。直到那一刻,人们才知道刑天竟然也是一位金龙战魂勇士,战力全开后,竟然能与黄帝战个天翻地覆。
两人剑刺斧劈,从宫内打到宫外,从部落打到荒原。黄帝将刑天引到常羊山,此时双方都已筋疲力尽,最后龙族为黄帝制造的轩辕剑发挥了决定性作用,黄帝施展飞剑神通,又以神剑加持,劈开了刑天的青铜方盾,把刑天的头割了下来,刑天败了。
这一战虽然只是两个勇士之间的战斗,却打得万分惊心动魄,而且损失惨重,黄帝最后一记飞剑神通用力过猛,轩辕剑带着刑天的人头不知掉落何处,黄帝找遍常羊山也没找到,至今下落不明。轩辕剑是部落神器,如同尚方宝剑一样,代表着无上帝权,见剑如见黄帝,得之者如得天下。因此部落二百年来不断派人外出寻找,许以重奖,找到轩辕剑者可以位列公卿,甚至归入帝统,与帝子享有同样权利,可惜的是尽管如此,二百年来轩辕剑却一直没有音讯,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丢失轩辕剑无疑是一个重大损失,而另一个重大损失是刑天。刑天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没有皇家血统却拥有金龙战魂的人,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血脉之力是最好的研究标本,可是他却死了,他的后代也在他死后逃离了部落,不知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