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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如果是胃不舒服,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如果……”沈墨视线下移,落在了戚云舒小腹上。
“我喝水就好。”戚云舒一颗心脏都快跳出来。
沈墨起身,去一旁倒了一杯水过来。
他再回来时戚云舒整个人都已经蜷曲成一团缩在矮塌上,他捂着腹部,虽然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难受,但他惨白的脸色与满额头的冷汗却出卖了他。
刚刚在台上的时候戚云舒就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不然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倒到沈墨的身上。
下台后,戚云舒又强撑着走了一路,进了休息室后如果不是沈墨把他抱起来,他估计都已经直接倒到地上去了。
沈墨把水端到戚云舒面前,看着他喝了下去。
“你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舒服?”沈墨把杯子放下,如果戚云舒当真不是因为怀孕才这样,腹痛难忍到他这程度,必然是重病。
经过之前的事情后,沈墨也不想再继续纠结戚云舒到底是否怀孕的事,但如此状况又叫他如何不去怀疑?
“只是有些操劳过度。”戚云舒虚弱的声音传来。
沈墨闻言正不知做何想,门外就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跑去拿药的管家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水进来。
“少爷,快把这喝了。”管家上前来。
戚云舒强撑着坐了起来,他眉头紧锁,一仰头,把整碗药全部喝了下去。
药下腹,戚云舒的情况并未马上好转,他又躺了下去休息。
管家见戚云舒喝了药,又询问了两句后没敢多留,连忙出门去主持大局。
戚云舒突然倒下,这鉴定会却还并未结束,还得有人宣布第一场赌眼顺利晋级留下的人有哪些。
管家一走,屋内顿时便安静下来。
戚云舒动了动身体,换了个姿势,动作间他才发现沈墨还未走,“还有事?”
沈墨摇头,在听到外面管家找了人开始代为宣布这一次赌眼获胜者的名字后,他也离开。
鉴定会一共举办十天,一共有三场比试。比赛采用的是淘汰制,只有赢了的人才能继续下一场比试。
这第一场比试就刷下了一大半的人,连同沈墨、贾老在内,原本的二三十个人一下就只剩下不到十个。
第二场比赛是在三天后,也就是鉴定会的第五天。台上代戚云舒上台说明的人安抚完众人,才一下台,就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围上去的有商人也有来参加这一次鉴定会的行家,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无一不都在询问戚云舒的情况,其中又以商人为最,他们都在担心若戚云舒倒下戚家还能否按正常速度发货。
戚云舒是戚家的当家,若他倒下对戚家生意上的影响自然不言而喻。
戚云舒躺在矮塌上都能听见外面那些人争先恐后的询问,他闭上眼努力放空大脑,也努力不让自己去注意腹间传来的阵阵抽痛。
他以前从不知道怀孕会是一件这么辛苦痛苦的事情,他几乎是从察觉到自己怀孕就一直处于如今的状况,呕吐恶心腹痛,这些一样接一样像是要把他折腾到死。
刚刚在台上,他只不过是动怒,腹中便立刻传来一阵阵抽痛。
会场中,鉴定会结束后沈墨并未久留,他回家解决了温饱休息了一番。
晌午过后,沈墨才又寻着戚家的人告诉他的消息在戚家大院找到戚云舒,戚云舒昨日说要带他去见一些人。
早上戚云舒突然倒下,沈墨以为他会取消这安排,但沈墨寻到戚家大院时,戚云舒却已像是个没事人似的起来走动。
戚云舒带着沈墨向着戚家大院旁边的作坊走去,一开始沈墨还疑惑,进门后便明白过来。
这作坊因为最近几日工匠全都在鉴定会那边帮忙的原因空了下来,戚云舒该是借给别人用了。
作坊中,原本摆在屋中的那些木架子工作台都被堆放到一旁,如今只摆放着一张并未上漆的茶几和几把座椅。
屋子里一共有六个人,无一例外都是业内人士,且沈墨都并未见过,并不是参加鉴定会那些人。
这些人虽都能看得出来是木匠,但与其他人却十分不一样,单从印象来看,他们若不是四肢有力手上带薄茧,根本不像是木匠。
特别是其中一个体态圆润的中年男人,他那一身行头与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怎么看都和木匠极为不符。
沈墨进门后与几人打了招呼也做了介绍,听说他就是沈墨,那几人一个个的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一边做了自我介绍。
几人报上的都只是名字,并未说明来自何方。沈墨虽是有些好奇,但见对方不想提他也就没多追问。
一番开场寒暄后,几人很快便把话题扯到了沈墨之前做的那瞎掰凳和将军案上。他们显然是都已经研究透彻,不过也依旧还有些疑问。
除了这两样东西,关于沈墨说过的榫卯众人也充满好奇,至于之前沈墨送给戚云舒的那机关盒,更是早已经让众人心痒难耐。
对此,沈墨知无不答,时间很快便在众人的对话中过去。
沈墨回过神来时,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眼见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一直安静在一旁听着的戚云舒开口结束了这一次见面,与那几人告辞后,两人一起向着门外走去。
出了门,沈墨正准备询问戚云舒那几人的来历,一旁就有一道人影突然闪了出来。
那人沈墨认识,甚至是熟到一见到他就头疼,因为那人就是这一段时间一直缠着他不放的贾老。
贾老显然是正准备来这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沈墨,谁知就这么巧,刚到附近就看见沈墨从作坊出来。
“我正好有事找你。”贾老堵住沈墨。
“若是机关盒的事,晚辈也着实是帮不上忙。”沈墨哭笑不得,这贾老当真是惹不得。
“不然我跟你出钱买?你要多少?”贾老不准备放弃。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现在根本做不了。”沈墨准备与他讲清楚,虽然他之前就已经尝试过。
“为什么?你受伤了?”
“我现在手上并无工具,而且也没有合适的木料,更加没有时间。”沈墨晓之以理,“要等我有空那也是鉴定会之后的事情了。”
贾老眉头一皱,“你连工具都没有?”
“已经有人在替我定制,不过现在看来还不一定会送来。”沈墨说起这事也颇有些郁闷,依照秦彭他们那不要脸的性格还当真未必会履行赌约。
沈墨和黄鹤他们有赌约的事情贾老是知道的,这几场比试他大多都在场。如今听沈墨说他没有工具对方又未必会履行赌约,顿时就瞪圆了眼睛。
沈墨见状,知道推脱有望,连忙道“所以这件事情之后再说。”
贾老皱着眉头站在原地,脸上全是不甘心。
沈墨松了口气,正准备告辞,就见贾老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要开口,吓得沈墨赶忙拉着身旁的戚云舒转身就进了一旁的巷道。
沈墨好歹也已在这里住了有段时间,对附近的小道也是十分熟悉的,他拉着戚云舒在里面左转右拐没多久就甩掉了贾老。
重新回到街上,沈墨先是伸长脖子望了一圈,没有在街上见到贾老后他才松了口气,与戚云舒并肩向前走去。
戚云舒被拉着跑了一路,重新回到街道上时,他看着沈墨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笑意。
沈墨一直是那荣辱不惊自信淡然的模样,仿佛没什么能让他动容,这么久以来戚云舒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那模样竟让他觉得有几分可爱。
“你接下去准备如何?”戚云舒问道。
“什么?”沈墨拉了戚云舒一起逃本是准备问他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如今被这一打乱,他都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我是问你接下去准备如何,依旧想去大作坊做事?”戚云舒问。他曾经答应过沈墨,鉴定会之后就把他调到大作坊那边去做事。
“自然去。”沈墨点头。一无所有的他想要混出个名堂,最快的方式就是利用戚家的人力物力与资源。
戚家家大业大,戚家作坊能接触到的资源与单子都是普通的作坊无法接触到的,沈墨当初选择来戚家做事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就如那瞎掰凳,如果不是因为东西在戚家流传开,恐怕也不会引来那么多人注意,他的名字也不会这么快就被人注意到。
沈墨态度笃定,戚云舒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淡去,转化为平静。戚云舒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明白沈墨的意图。
沈墨永远都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永远知道该去做些什么。戚云舒不讨厌有目标且愿意付诸行动的人,事实上他还颇为欣赏沈墨的这一点,因为他自己亦是这种人。
在他看来,想要的东西若不自己去争取难道还要别人求着给你?这么多年下来,吃尽了双儿身份苦头的戚云舒早就已经明白,世上绝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戚云舒与沈墨并肩前行,他心中之前曾有过一次的那想法又不自觉冒出头来,若他与沈墨不是如今的这般关系,他说不定当真会主动与沈墨结交。
“怎么?”沈墨反问,难道戚云舒要反悔?
“无事,只是确认一下。”戚云舒笑笑,沈墨还想去最好。沈墨去了大作坊那边后他们两人再见面的机会便会减少,如此一来对大家都好。
戚云舒确认沈墨心意不变松了口气,只是不知为何,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002
两人一路,顺着镇子外那一条运输木材压出来的大道走到尽头后,两人分道,沈墨回了家,戚云舒则是去了会场那边。
之后几日,沈墨依旧每天大清早便往会场跑,鉴定会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沈墨在会场中也认识了一些人。
沈墨乐于与这些人接触,有些时候仅仅是听这些人聊天,他都能学到不少。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贾老。自那天下午他拉着戚云舒逃跑后贾老就缠得越发紧了,让沈墨头痛欲裂。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第二场比赛如期进行,与之前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场比赛戚云舒并没有来。戚家的人给出的解释是戚云舒有事耽误了,但沈墨却立刻猜到该是因为他那奇怪的腹痛又犯了。
戚云舒没来,比赛却还得继续下去。
这一场依旧是赌眼,与之前一样,由戚家料子后再由剩下的众人进行鉴定。
因为参赛的人数锐减,按道理来说比赛时间也会减短,但因为剩下的众人越发慎重起来,所以这一场鉴定会下来倒是比之前花的时间更长许多。
唯独沈墨不一样,他还是如同之前那般,上台后一摸二看三嗅四敲,一套动作下来便放下东西下台。
沈墨用的时间比起其他人来少之又少,自然引起一场骚动,比赛结束答案公布,得知沈墨竟又是全中不差一丝一毫后,沈墨这个名字顿时就成众人议论的主要话题。
第二场比赛戚家给出的是一块像极了杵榆木的铁桦木,料子依旧不大,颜色也已有些变暗,若只从表面来看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要鉴定,最主要的关键便在于两种木头的香味不同。杵榆木无味,而铁桦木则有香味。
这料子其它特征实在太过模糊,难度比起之前要难上数倍,所以这一场鉴定会结束时,剩下的人已只三人。
沈墨,贾老,还有之前曾经在休息室当中,与另一人一搭一唱对沈墨恶言相向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
贾老能留下沈墨并不惊讶,那人也能留下倒是让沈墨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比赛结束,沈墨被众人簇拥着道贺。
人群外,戚云舒专用的休息室中,戚云舒坐在矮塌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听到那些对沈墨的道贺与夸赞,戚云舒嘴角不禁流露出了几分笑意。沈墨春风得意,却不见任何得意之色,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那模样。
戚云舒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但从声音他就已听了出来。想象着沈墨一袭素衣站在人群当中不言语的模样,戚云舒神色间多了几分温柔。
“少爷,我已安排了马车。”管家进门来,戚云舒见状收起脸上的笑容。
戚云舒很是看重这次鉴定会,他早就来了这边准备着,只是昨夜他腹中突然难受几乎折腾了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熬到早上,情况却没有丝毫改变。
不得已之下,戚云舒只能在上台后晕倒在台上和不上台之间选择了后者,因为这样带来的坏影响最小。
戚云舒是个商人,还是个聪明的商人,自然知道如何把利益最大化。
就如同沈墨的事,沈墨虽然是为了拿回木场所以才来戚家谋事,但在戚云舒看来这却没什么,因为沈墨身上也有他能利用的东西。在沈墨真的有那能力和本事与他竞争木场之前,谁也说不好到底是谁利用谁更多些。
沈墨目前为止拿出来的东西都让人眼前一亮,而这些也让戚家受益不小。
因为瞎掰凳,贾老这样的人物才会答应参加鉴定会,为鉴定会增色不少,也更受瞩目。之前书院那三脚凳亦是,目前为止也让他们戚家备受好评。
戚云舒很期待沈墨接下去还能拿出些什么,又还能让他惊讶多少次。
沈墨名声大噪,接下去的几天走到哪都是备受瞩目,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最后那场鉴定会开始。
第三场比赛,戚云舒重新站回了台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他精神头倒是不错。
鉴定开始,戚云舒便直接拍了拍巴掌,让戚家的人把他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压轴货抬了上来。
那是一块并不大,两个人就能抬得起来的料子,沈墨之前曾经远远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它被白布包裹着。
但这一次不同,戚云舒让人把东西抬上抬后直接便把上面的白布掀开,露出了下方的东西。
沈墨一开始还以为下面会是一块长长的如同树干般的料子,但布料掀开后他才发现自己这次估计失误,白布下面居然是个箱子。
起初的惊讶之后沈墨很快了然,若当真是珍贵的料子,就这么用一块白布包裹着那才真得足够心大,不然万一磕到碰到裂了碎了还不得把人心疼死?
沈墨静下心来继续看着,其他人更是早已经瞪圆了双眼,就等着戚云舒打开箱子。
戚云舒也没磨蹭,他自旁边拿了一块像是手绢一样的白布包裹在手上,然后这才去开箱子。
箱子一打开,下面的人便纷纷垫起脚张望,似乎觉得这样就能看见在高台之上箱子中的东西,就连被邀请来的那群行家,此刻也早已经按耐不住纷纷站了起来。
戚云舒把手伸进箱子,在众人纷纷屏息凝视间,他拿出了一个被小托台举着的物什。
那东西只有巴掌大小,却被用个两个人才能抬得起来的箱子装着,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惊讶之后紧接着便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那瞬间,就连沈墨也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来,因为那东西竟然是一块沉香木!
沉香木又名沉水香或者水沉香,是含有树脂的木材经历多年沉积而形成。沉香木的形成十分复杂,香味的类型也有很多种,它既是非常名贵的最上层工艺品的原料,又是珍贵的中药。
众人之所以如此震惊甚至纷纷倒吸冷气,原因自然是因为沉香木非常少见且非常珍贵。
若要具体说它到底有多少珍贵,这样说吧,其它的木料就算价值几万那也是按方按斤卖的,沉香木不同,它是按克卖。
在沈墨的世界,原生态的沉香木价钱甚至达到一克价值几万的恐怖程度。
内行认出那东西的人无一例外不疯了,就连沈墨都不由得向前踏出一步。而外行看热闹的人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见沈墨他们如此,也都纷纷议论猜测起来。
戚云舒把箱子关上,他把那沉香木和小台就放在了箱子上。
做完这一切,戚云舒看向沈墨、贾老以及另一人,“三位,请吧!”
戚云舒说话的同时旁边又有人抬着一张桌子上来,桌子上同样放着一块用白布遮盖着的料子,而这料子便是沈墨他们最后的考题。
三人上台去,目光却依旧都盯着那沉香木。
靠近了看,沈墨眸中几分惊讶几分打量探究,沉香木极其少见,算起来沈墨才第二次见。
贾老两只眼睛灼灼有神,直直地盯着那沉香木。而另外那人一张脸更是早已经通红,眼中甚至流露出几分狂热。
“几位?”戚云舒的声音打破沉默。
沈墨闻声望去,这才发现戚云舒不知何时已经把另外一张桌上的白布掀开,露出了下面的料子。
那是一块与之前的料子都截然不同的料子,那料子弯弯曲曲丑了吧唧的,上面还有着好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看上去脏兮兮的。
看到那料子,三人中最后那男人猩红的双眼中瞬间露出狂喜,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东西,因为这是他最擅长接触颇多的一种料子。
认出那东西,那人情不自禁放声笑了起来,“哈哈哈……看来这沉香木是非我莫属了。”
贾老看了他一眼,目色沉下,显然是已经认真打量起来,这沉香木他也势在必得。
沈墨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沉香木,此刻的他已经逐渐恢复冷静,嘴角也不禁勾起弧度,眼袋浅笑不急不躁。
“谁先来?”戚云舒做出请的手势。
事到如今,只剩三人,已经没有像之前那般按名帖的顺序来的必要。
“我先来!”双眼都已经红得快冒血的男人立刻向前一步。
贾老似乎也准备开口,被他抢了先,只得又收回刚踏出的脚。
台下的本来是与沈墨他们一起比赛的众人此刻早已经疯了,哀叹声不断,认出这东西是沉香木众人惊讶万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就这样错过机会自然是懊恼不已。
众人如此模样,看得抢了先机的那男人脸上都不由露出几分的笑容来,也幸亏他赢了,不然现在肯定也会跟这群人一样恨不得掐死自己。
“请吧!”戚云舒往后退了些,让出位置。
戚云舒自拿出那沉香木之后就未曾故意去挑热气氛,但即使如此,气氛却依旧越发紧张沸腾起来。
台下不少看热闹的人已经知道这次的压轴货是个什么东西,知道其中价值的众人自然不比错失机会的那些人冷静到哪里去,一个个的是拍胸顿足只恨没有做个木匠,只恨之前没倾家荡产买下名帖。
台上,抢到先机的那男人深吸一口气,他站到了那长相奇形怪状的木料前。
他鉴定的十分认真,几乎把所有的手段都使了一遍,甚至是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尝了味道,直到重复了两次动作,他才一步一回头的去旁边写了答案,然后退到一旁。
那人鉴定完,戚云舒又看向贾老和沈墨。
贾老是想要冲上去鉴定的,可是他又顾及沈墨还没给他做机关盒,所以他一张脸颇为纠结地看着沈墨,把自己憋得老脸通红。
沈墨见他这样只觉得好笑,他不与贾老抢,反正都有机会也不急于一时,所以他动作轻缓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贾老先。
贾老见状连忙跑了过去,跑过去之后,他也施展起来,不过贾老的速度就有些慢了。
他一开始速度很快,但是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那木料后他却慢慢的停下动作,眉头也随之皱起,显然是陷入了困境。
贾老这一停就停了有小半炷香的时间,就这,他走到一旁去写答案时,也依旧是一脸的不确定与犹豫。
贾老在行内已属于顶尖人物,他阅历和见识也都在那,如今见他都这般犹豫不决,台下看热闹的众人也都纷纷跟着不安犹豫起来。
如果贾老都无法确认,那这料子到底是什么料子?难道是什么极其少见的稀有料子?可如果是这样,之前的那人为何又好像十分有把握?
众人满腹疑惑,万分的不解。
而就在这时,沈墨走上前去。
003
见沈墨上前,台下原本正吵闹的众人都安静下来,纷纷朝着他望去。
沈墨依旧是一身素色的长袍,木匠这活灰尘大,所以他的衣服大多都是不显脏的暗色,也大多都是方便行动的款式。
他今日穿的便是一身暗灰色紧袖长袍,简洁大方的款式,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精神,也更容易让人看清楚他手上的动作。
沈墨走到桌前,停住脚,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料子。
沈墨动作不急不缓,与之前两人形成鲜明对比,这也让众人一颗焦躁的心跟着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有所动。
就在台下的众人都以为沈墨这次肯定要拿出些真本事,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仔仔细细的鉴定一番时,就见沈墨伸出手去,如同往常一样先是摸了摸那料子的断口处,以及凹凸不平的料面。
摸完,沈墨又把那料子举了起来,然后换了两个角度仔细观看。
见沈墨这模样,台下原本还静心等待着的众人纷纷捏了一把汗,因为沈墨的这动作他们实在太熟悉,这不还是沈墨那套‘一摸二看三嗅四敲’?
难道都这时候了,他还准备就像之前那样一套走?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贾老之前另一人从头到尾用了大概有两炷香的时间才做下决定,而这都还算是快的,因为贾老算上站在旁边纠结的那段时间,他前后差不多用了快三柱香。
这也没什么,如果换作他们其他人上去,给他们四柱香时间他们都未必敢放手,毕竟那可是沉香木!
可都这样的情况了,沈墨却居然还是他那套。
就在台下的众人都窃窃私语时,台上,沈墨已经把那料子放下,他已经看完。
看完,沈墨又俯下身去轻轻嗅了嗅断口处,这样的动作大概只持续了几个眨眼的时间,沈墨便直起身体不再继续。
嗅完,沈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曲起手指,轻轻地在料子上敲了敲。
因为这料子长得就如同一个树疙瘩,所以沈墨分别在厚度不同的三个地方敲了三次,听了三次不同的音。
见沈墨听完音,台下的众人都忍不住身体前倾呼吸急促起来,沈墨那套一摸二看三嗅四敲的标准套路已经做完,难道他就真这样完事了?
沈墨把那料子放回原位,他转身,向着一旁放着笔墨的桌子走去。
沈墨转身的那一瞬之间,身后便传来一阵如同炸了锅般的吵闹声。
沈墨居然真的就如此结束,前后花了多久时间?一炷香?不,半炷香?还是就一盏茶的功夫?
沈墨头也不回的来到另一张桌前,他不做犹豫,写下答案。
台下,众人这次却真的是疯了。若说戚云舒拿出沉香木那瞬间众人就已经疯了一次,那这一次众人是真的连理智都没了。
之前众人疯狂是因为沉香木的稀有难得,是因为错过了这次机会,而如今,众人却是因为眼睁睁看着沈墨居然就这样转身的不安愤怒以及着急!
可他们就算着急愤怒不安又如何?他们甚至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
察觉到这点,众人越发抓耳挠腮的难受起来,他们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沈墨却就这样走个过场就完事了?
高台旁边,原本是有机会上台来的那些行家一个个的是真的捶胸顿足起来,这群人早已经面色通红双眼冒血,看着沈墨的眼神都带着恨其不争的恨意。
沈墨心无旁骛,他把自己的答案写下,然后走到一旁贾老他们身边站定。
沈墨上前靠近那料子的瞬间,就明白为什么贾老之前会是那般作为了,因为这料子确实难辨。
这种如同树根的料子在木匠行里其实也算一门独门,因为这种料子通常不被用来做家具,它们通常都是用来做工艺品,例如雕刻又或者做手串。
这种料子里又主要以崖柏为主,崖柏名如其名,生在崖壁间,因其本身的特征生长出来的树干料子大多扭曲弯折。
也正是因为它这特性,让它内里的纹理颜色格外的奇特,是其它的料子绝对无法模仿的。
崖壁要说起来是十分有特色的,可也正因为它太有特色,所以也就反过来导致它格外难以鉴定。
你不能因为它长得奇怪就认定它是崖柏,兴许它就是块木头疙瘩呢?
当初沈家当家一次赌眼输得倾家荡产,就是败这崖柏所赐,除了他之外,古往今来败在这上面的人也是多不胜数。
沈墨站定,一旁戚云舒收回同样一直追随在沈墨的视线,他走到一旁去看三人写下的答案,伸手翻开沈墨写下的答案那瞬间他的手都在轻颤。
戚云舒收好压底,他回头看向三人,然后依旧做了个请的手势。
戚云舒的意思一目了然,三人中最先鉴定的男人立刻站出来,他不等其他人开口便直接公布答案,“这是一块崖柏!看大小已经近百年,从成色纹路来看是快上好的料子。”
他信心十足,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兴奋的轻颤,似乎已经赢定。
话音落下,他立刻回头去看戚云舒。戚云舒却只是笑笑,然后又看向一旁的贾老,“您怎么说?”
贾老站了出来,事到如今他都还有些犹豫,可是答案早就已经压底犹豫也毫无意义,所以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也觉得这是一块崖柏,但是这崖柏应该并没有百年,从这个大小与纹理来看,最多七十年。”
贾老的答案与前面的人一样,这让台下的众人都开始议论起来,两人的答案差只在年份,也让众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戚云舒依旧并未点破正确答案,他只是看向沈墨,他双手背在背后,面带笑容,看似镇定的主持大局,可背后拿着压底答案的他的手却在轻轻颤抖着。
沈墨笑笑,他走上前来,浑厚的嗓音响起,“这并不是崖柏。”
沈墨这话一出口,台下所有人连同贾老与台上另一人都一起回头来看向他。
戚云舒却笑了,他搭话,“哦,那沈公子觉得是什么?”
沈墨微微歪头,又看了一眼那料子,顿了顿后他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块麻梨疙瘩?”
沈墨的话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但那几分不确定却几乎可以忽视,因为他的不确定并不是对自己答案的不确定,而是因为似乎不太相信戚家会放块麻梨疙瘩在上面。
麻梨疙瘩,其实就是小叶鼠李的根,这种鼠李根和崖柏一样生长极慢,有些根部出现瘤化的情况,就会呈现出和崖柏近似的纹理纹路。
这也算是一种料子,但用得少,多用来做烟斗一类,而且这东西很偏门,一般人甚至都不知道。
“什么东西?他说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木料,我怎么没听过?”
“梨?”
……
台下众人你望我我望他,一个个的都是一脸的茫然,沈墨刚刚说的东西是什么?
“你确定?”戚云舒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由心而发,眼中柔光浮现,把他整张脸衬得越发好看。
“确定。”沈墨颔首,面对众人的质疑,他只是笑了笑,从容不迫。
他对自己的答案十分自信,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出错,绝不会。
“这怎么可能是块麻梨疙瘩?”最先开口的男人忍不住出声。
这料子怎么看都是块崖柏,无论是从纹理还是味道来看都是,与其他人不同他与崖柏打交道已经十多年,绝不可能弄错。
“为什么不能是块麻梨疙瘩?”沈墨反问。
贾老错愕地看着沈墨,他显然也没想到沈墨的答案会是这样,但错愕之间,他脸色却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就在这时,一旁却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戚云舒竟就在台上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这就是块麻梨疙瘩的?”
戚云舒看着面前依旧是那一副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模样的沈墨,他觉得连他都快疯了。
沈墨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东西可是连贾老的眼睛都骗过了,沈墨就只那一套前后加起来都没用到小半炷香时间的鉴定方法,就看了出来?
戚云舒不能理解,他完全想不通,台下的众人却在听到他的这话之后也是跟着疯了,看戚云舒的意思沈墨才是对的那个?
什么意思?沈墨赢了?
短暂的惊讶之后,会场中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声音浪潮,众人四处询问,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问来问去,众人却连沈墨之前说的那麻梨疙瘩是什么东西都还没弄清楚。
台上,贾老身旁的另外一个男人也反应过来,他脸色一白,之前一直挂在脸上的喜色都来不及收起便惊呼,“不可能,这分明就是一块崖柏!”
他话出口,却根本无人理会,甚至没几个人听见,因为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盖过。
贾老见状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他露出苦笑,看了沈墨一眼之后摇了摇头,接着一声不吭的下了台。
贾老之前犹豫不决,其实也是发现这崖柏有点问题,他并没有认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认不出到底是什么,贾老便犹豫起来,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崖柏这个答案。
其他的人都还在震惊,还在询问沈墨说的那东西是什么,贾老却已经明白,他也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输了输得非常彻底。
没认出这东西是不是崖柏他已经输了一次,没能认出这东西居然是麻梨疙瘩,这是他输的第二点。
贾老自己下台,台下的人全部看在眼里。也是此刻众人才总算是反应过来,沈墨赢了!
沈墨居然就靠着他那的一套一摸二看三嗅四敲赢了,前后都没用上一炷香时间的他居然才是最后的赢家。
众人想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再想一想沈墨回头去写压底时的不紧不慢,以及那份从容冷静,之前还捶胸顿足被气得发疯的众人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进了脑袋里,那血液撞得他们耳膜都嗡嗡作响。
沈墨居然就那么轻易的就赢了!
众人纷纷抬头,在人群的尽头高台之上寻找沈墨的身影,众人都疯了,那疯狂让众人血液沸腾兴奋无比,就好像赢的人是他们一般!
台上,沈墨却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他从高处静静看着沸腾的众人,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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