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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地晚来客,入目尽苍黄。瘦马踏残雪,扑面北风寒……
「庄稼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立冬都过了好些天了,也没见过几场像样点的雪。在赵地时还好些,到处还能听到沿途各乡围里头撒丫跑小屁孩的嬉闹声,可这魏地怎么都如此死气沉沉的,到处都充满着压抑?
年轻人也没见过几个,缺胳膊少腿的老人倒是有不少。」
蛮九摘下头上的斗笠,说话都是带着有气无力的样子。日头也渐西斜了,看情况今天想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有些难度。
「经过马陵之战大败和第五次河西大战以来,魏国国力已不负当年兴盛。基本国策从战略进攻也基本改为战略防守,特别是夹在秦齐两国之间腹背受敌,国中近六成青壮都被征召去防守边境。
所以我们一路看到的景象其实很正常。相比较于赵国,他们虽也是与秦国常年处于对峙状态,可主要压力还是韩*国方面在承担,加上我们燕国正在恢复元气没有多做滋扰,所以自然要兴盛许多的。
战争拼的说是国力,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人口。有人才有更多的粮食,才有更多的兵源储备。」
这近一年在兵院里混迹,孤夜学到的可不只是兵阵和为将之道。更多的还是这些影响战争的最基本因素和所在背景。
他总结得出来,往往每一场战争的发生和胜负,几乎都是政治的延伸。所以要想打赢一场仗,绝对不是单一士卒勇猛,将领英明就能成事的。
「什么国力,什么兵源,我才不管!孤夜,我肚子好饿……」
庖硕摸摸肚子抱怨,这一路怕积雪路难走耽误进入老君山的日子,三人几乎都是马不停蹄,每每都是看着前方城邑绕而不入,最多就是在外面的乡围中与当地人换几斤干粮。qδ
来时常威特地给每人配置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黄骠马,可这些日子赶下来早都消瘦成骨架子了。
「老九,包袱里还有多少干粮?给这馋嘴的憨货弄一点,别一天到晚哼哼唧唧个不停。」
「哪里还有,昨晚上这厮说肚子饿你被吵的睡不着觉,剩下的二十个粟米饼不全喂了这头猪了么!
老子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娘的朝歌城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咱们方向是不是给整错了呀?不应该呀!按道理,太阳下山前肯定是能见到城墙的。」
说着蛮九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张地图出来,作为曾经令支寨的金牌斥候,这把握方向任务自然是非他莫属的。
「肯定是老九把方向给弄错了。不然我现在都可以喝上羊肉汤了。
孤夜,我肚子饿……」
「闭嘴!再瞎逼逼看老子以后往不往你汤里吐口水!」
「你敢!我现在就用口水淹死你!咳……tui……」
「卧槽!你这死胖子居然真吐啊……」
拿着地图的蛮九幸亏躲得快,不然还真就被吐了一脸。气极之下便也回吐了一口,突然间整个画面节奏就彻底歪楼了。
「好啦好啦!莫闹莫闹!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孤夜笑骂着用马鞭分别在两人背上抽了两下。一时间身上的疲惫感也消退了不少。
三人肆无忌惮的在路中间打闹,便在此时却有两人迎着他们打马而来。远远的就听对方扯着嗓子叫开了。
「前方可是拈花公子孤夜兄弟?」
三人闻声抬头望去,只见打头的是一皂袍青年,年龄约莫三十,长得不算俊郎,可身上却是有股飘逸出尘的味道。
在其身后则是一个黑衣男子,年纪差不多也与前者相仿。不过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把锋锐无匹却藏于鞘中引而不发的宝剑。
「敢问拈花公子可在,吾乃无终高渐离,听闻公子路过朝歌,特来寻他饮酒!」
其实孤夜对于拈花公子这个称谓并不怎么感冒。他虽善画春宫,却自翊是艺术层面的创作。但那该死的现实还是无情鞭挞了高尚的艺术,以至于不得不借用这个化名来掩盖那恶心的铜臭味。
虽是自欺欺人,但这样一来孤夜之名便还是香喷喷的。可如今两个名字被人连起来用,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自在的。犹豫了些许,孤夜总算是回过味来拱手回应道:
「在下便是,不知二位……」
嘴上客套,心中却在嘀咕这俩货谁啊?看着也不认识啊,怎么一副很熟的样子上来就说要找自己喝酒?
「哈哈哈……世人皆传拈花公子未及弱冠,今日一见果然是长得一表人才。
我乃高渐离,击筑(弹古琴)很好听的那个高渐离。身后这位是荆轲,击剑很厉害的那个荆轲。」
孤夜傻愣了很久之后才终于想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两个名字。应该是在大杂院中听子辉羊谷李延年那些家伙吹牛逼的时候。
「你是高渐离!击筑之声能够让天上奔忙的鸟雀落下枝头倾听的高渐离!
你是荆轲!一剑能将连绵不绝的瀑布之水一斩而断的荆轲!」
这可不是孤夜在故意吹捧,而是当时那几个家伙就是这样描述的。这样的大神,已经是燕国家喻户晓的人物了。只有像他这般从几乎隔绝的边境城池来的乡巴佬,才会显得如此孤陋寡闻。
见眼前二人笑而不语,孤夜便当是他们默认了。可问题又来了,自己可与这两位大神素未谋面,却不知为何会专门寻过来。看这架势,可绝不是用偶遇可以解释的。
「孤夜兄弟莫要迟疑,冬日天黑得快,我们两个可是在前面好生置办了些酒肉,就等着你们呢。
至于为何会知道行踪,当然是信陵君告知于我们的啦。」
这话越听孤夜越是糊涂,怎么连信陵君都出来了。自己也根本不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啊。
据说信陵君魏无忌礼贤下士极爱交朋友,最辉煌的时候底下门客曾一度达到三千之数,遍布天下各国。
而这三千门客中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但他不会在意他们的身份卑贱或者高贵,都是一视同仁的跟他们喝酒谈笑,相处的跟兄弟一样的亲和。
想到这里,孤夜以为是自己一手春宫图画的好,所以信陵君才不辞辛劳让这两位过来请自己喝酒。目的自然是要结交的了,毕竟人的影树的皮,四君子之名还是不虚的。
「信陵君有心了,可惜这次时间比较紧迫,不然的话确实是应该到大梁拜会才是。」
孤夜说的是最为普通的客套话,可听在眼前两人耳中却又是另一层含义了。
「哈哈哈……孤夜兄弟莫要着急,想要去见信陵君,老哥劝你还是先把酒量给练好了再去不迟。
这不,就连我们两个酒桶子都喝不过从大梁里狼狈逃了出来。甚至临行前还得让那魏无忌抓了壮丁来此地等兄弟你。
反正不管了,信陵君之托不可辜负,今日定要将你给灌趴下不可,不然他日咱可没脸再去大梁了。」
后头的荆轲也是个豪爽之辈,这家伙很是自来熟的攀住孤夜的肩膀说得那叫一个吐沫星子乱飞。
于是乎,孤夜他们三个稀里糊涂的就被两大神给挟持了。其实蛮九方向把控得还是挺精准的,众人只不过又行半个时辰,朝歌城便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不过几人根本就没进城,而是在城外的一个村庄歇下了脚。三进的青瓦大屋中,早就有下人准备了熟羊肉和各样炖菜。饿了一天的三个人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特别是庖硕这
厮,几乎就差手脚并用了。
同在异乡,又都是性情中人,杯盏交错间自然很是容易就熟络起来。墙角边垒起来的酒坛子,足足有十来个,看这架势大有不喝完不罢休的意思。
其实酒这种东西孤夜平时是不沾的,可不喝并不代表酒量就差。特别是全身经脉都被打通了之后,那酒气几乎是前一刻摄入进去多少,下一刻便从毛孔里给透出来多少,肚子里剩下的也只是些晃荡的水而已。
于是才有了此时高渐离和荆轲那日了狗的表情。心中暗骂老魏家的未来女婿果然也是酒量非人的变态,两人今晚轮流的劝酒,浑身解数加吃奶力都整出来了,可对方直到现在却连脸都带不红的。
如此善饮,一时间高渐离也是心血来潮。脑袋被酒精这么一激,瞬间便灵感迸发。遂立即传来下人将筑端上来,顿时屋中仙音弥漫,就连庖硕这样的吃货也都听得忘记了咀嚼。
「有乐岂能无剑!」
荆轲大喝一声,长剑骤然拔出寒光四射,突跃于堂中忘情的起舞。
孤夜三个哪里见过这样高级的即兴表演,看得目瞪口呆之余自然是酒到杯干忘乎所以了。
一场酒宴持续到后半夜,最后五个人全都是醉得不省人事。一共三十斤酒水,被喝得一滴不剩。事实上像这种度数连啤酒都不如的饮料,动辄几十斤的真不稀奇,稀奇的是如何能光喝不尿。
那个叫拈花公子的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大中午才起来的,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在床榻上了。庖硕和蛮九就躺在身边,依旧是鼾声如雷。
叫醒了这两货,出门的时候才知道,高渐离和荆轲两个家伙已经离开回燕国去了。似乎他们的出现真就只是陪自己醉上一场。
同来的瘦马也都换成了三匹神完气足的良驹。此时就在在门口拴着,上头还挂着灌满的水袋和打包整齐的肉干米饼。
弓箭大盾和蛮九那一大捆短矛半点不缺的靠在边上,只不过整个宅子此时都早人去楼空而已。
莫名其妙的三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又上路了。孤夜原本以为昨日之事只是特殊的个例而已,可结果他还是低估了魏无忌的「热情」。
在往后的时间里……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在魏国境内。他们几乎是每经过一个城池,便会有一个或者多个声称是好友的人拉自己去喝酒。而且还是往死里灌的那种,甚至有好几次都故意绕远路了,可最终还是被准确无误的逮住,然后又是醉得稀里糊涂。
然主导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在魏国国都大梁城的一处豪宅中,悠哉悠哉的听着手下实时传来的汇报。
当听到孤夜几乎每宴必醉的时候,这个坐于上首的家伙都会与堂下众人大笑痛饮。
「哈哈哈……臭小子,不声不响就把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给拐走了,看老子不醉死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