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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复行行,道上三人未敢停。不是改了悠闲性子,而是实在是耽搁不起,今日已是惊蛰,再不加快脚程,怕是要错过了进学的日子。本来是无需这么匆忙的,只是庖硕那个老爹实在太难缠,要不是半夜捂着耳朵偷偷跑出来,现在恐怕还出不了渔村的范围。
至于为何要捂住耳朵,只因这个神一般的男人有着一条神鬼莫测的舌头和一套无懈可击的处事逻辑。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能用一个通俗易懂的道理来把你反驳得哑口无言。
就例如庖硕要往蓟下学院求学这件事,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父母都会是欣喜若狂求之不得的事情,可这老爷子居然表示强烈的反对,且死活就是不让儿子远行。
刚开始孤夜以为是眼界见识的问题,认为庖丁对一个蓟下学院名额的珍贵程度没有概念才会如此。所以才找了个机会,把心中能想到的理由都拿出来劝解。
犹记得当是时两人之间对话的画面是这样的:
厨房外,灶台热火朝天。孤夜与庖丁对坐在旁呷着茶水配上盘炒瓜子。
“世叔,其实庖硕的天赋条件得天独厚,若是能往蓟下学院进行深造,来日必然是国之栋梁!”
“国之栋梁?你说这傻孩子是国之栋梁?”
庖丁有些惊讶的反问道。孤夜见其有此反应,心中已定下了三分,算是开了个好局。
“当然,蓟下学院乃是当今天下大贤齐聚之所,七国世家子弟无不向往。若能在此学有所成,那么他日封君拜将亦非难事。”
“封君拜将?封君拜将有什么好处?”
庖丁吐了口瓜子皮,不以为意的问道。而这一问倒是把孤夜给噎了个半死,心想着这老爷子怎么这么没见识,莫非平时从庖硕口中时不时蹦出几句警言并非出自其口。不过心中疑虑归疑虑,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解释。
“将且不谈,一国封君者,或辖民千户,或辖地百里。所封之地,赋税全归其主。到那时荣华富贵有之,更可延绵数代。”
说到这荣华富贵孤夜自己也是不敢想的,毕竟自己目前最高期望只是个城守而已。只是现在想要庖硕他老爹庖丁放人,当然是牛皮要往大了吹,饼子要朝天上画。
“小后生,有了这荣华富贵又能如何?”
庖丁似笑非笑的盯着孤夜,语气中突然就带了些许睿智。
“还能如何?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想动手的时候就可以使唤其他人来帮忙,如此生活世人皆是渴望向往的啊!”
孤夜下意识的便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他也不认为这样的观点有什么错误的,人嘛,不断努力着不就是为了以后活得更安逸么。
“原来是这样,我儿去那蓟下学院求学,为的就是以后想吃的时候就有得吃,想睡的时候就有得睡,懒得动手的时候就有人听其使唤。”
庖丁放下茶盏点点头,一字一句的缓缓复述着。
“是吧,应该就是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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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吧。”
孤夜思路也被绕得有点晕,想了想就点了点头。不料庖丁却突然话风一转,声量也变大了起来。
“那还去个屁,老夫现在过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在这大宅后厨中,我想吃什么皆可拿,我想休息,大把仆役抢着干活。什么时候困了累了不想动弹了,也只需要对下面吩咐一声既可。在大宅内管着几十号人,在大宅外有三间青瓦房,老婆孩子热炕头,银钱不缺,这日子与那封君拜将何异?”
孤夜被这番话怼下来,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是啊,好像真没多大的区别,可仔细想想好像区别又大了去了。
“当初我花大把银钱将那傻小子送去令支寨,言语间是要他去自力更生广交善缘,可本意却是要其在火头军中历练个几年,回来后也好接我的班。狄咸那老家伙和负责录册的参军,可都是收了我不少的银钱的。
可没想到只是待了一年不到,却要去什么蓟下学院。学那么多本事干什么,七国纷乱数百载,这年头最先死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贤人。秦国的商君如何,风光几年啦?最后还不是被车裂弃市,活着的岁数还没老夫大呢!”
庖丁指着水缸里面养着吐腥的几条鱼又道:
“你猜这六条鱼哪条的命最长?”
庖丁语气缓和下来,却又莫名其妙的向孤夜询问。
看着水缸里头的鱼都差不多,除了底部有一条半死不活奄奄一息,时不时还把白肚皮翻上来再翻下去。还有一条则是偶尔小啄同伴两下鱼鳞,显得要有活力些。
“底下那条吧。看着都快死了的样子。”
孤夜自以为回答得很中肯。毕竟那条鱼看着是真的快死了。
“呵呵……你确定?”
庖丁再问。
“确定,若是要问那条活的久,小子不知。但要问最先死的必定是最底下那条病鱼。”
而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只见一仆役从灶台边走来,然后往缸里看了看,二话不说便把最为活跃还会啄鱼鳞的那条鱼给捞出来,然后啪的一下就砸在地上将之摔死带走开膛破肚。这样突然的骚操作让孤夜的脸瞬间就垮了。
“看到了吧,天下犹如水缸,人就像这游鱼。会扑腾的总是会最先被挑出来杀了吃肉,而会装死的,却往往死不了。你刚才说到那条鱼,可是在里头不死不活的待了快两月里了。”
庖丁拍着孤夜的肩膀重重叹了口气。
“天地很大,人很渺小。我儿庖硕无需出彩,这几方灶台就足够他转悠一生的了。”
说实在的,孤夜在某一个时刻真的很认同庖丁所说的观点。可心里却有一个强烈不甘的声音在呐喊着,抗议着。自知在嘴上功夫方面无法再劝得庖丁老爷子回心转意,于是在当天晚上,他和蛮九将行囊打包完毕后,趁着庖硕熟睡把人架起就往外跑,直到跑出几里地之后,这胖子再想反悔也回不了头了。
不得不说庖丁的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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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在国泰民安的特定条件下是可行的,但如今这种特定条件实在是太不稳定了。他的安逸只是建立在地主家有余粮的情况下,若是有天闹灾荒或者东胡人打过来,这种安逸就成为最可笑的了。
但这些事情此时毕竟都没有发生,所以也就别指望能够说服庖丁老爷子放庖硕出行了。不过软的不行还有硬的,在孤夜的生拉硬拽下,三个人终于如期赶到这燕都蓟城郊外。
国都不愧是国都,其繁华根本就不是安平那种边野小城可比的。来来往往的马车不绝于道,茶棚小食肆也都开到了城外,沿着大路铺出去两三里地。
蓟城地处两山之间的平原,西面有滦河过境,直通东海。城外有渠引滦水灌溉,所以此时孤夜放眼望去,皆是青翠色一片。而在这心旷神怡的尽头,才是那座巍峨的城池。
“死胖子,别绷着张脸了。把你架出来是我的主意,蛮九也只是来帮忙的。
你这都堵了一路了,再怎么也都改变不了是吧。既来之则安之呗。世叔只是怕你吃亏而已,等咱们入了学,再寻到常威那家伙。到时候咱们再把生意铺陈开来,想象一下大把大把的银钱往你老爹怀里塞的时候,再大的气也都会消散的不是。”
孤夜一如既往的搂住庖硕的肩膀开解着。还真别说,头一次出远门,当见到那高出昌城三四倍城墙的时候,庖胖子心里也是很兴奋的。俗话说有钱远游闲如仙,如今三人兜里都揣得满满的,底气那叫一个足。
而就在他们犹豫着是先去蓟城最大的食肆里腐败一次呢,还是先去学院把名字报上的时候,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嚎叫。
这声音很是尖锐,可听着又不像是野兽发出来的。待到他们循声转头望去之时,却见田里不知何时窜出来一个涂满浑身黑泥的人。
不错,就是一个人,从其身量上看并不是很高大,甚至可以说是消瘦。只是不知因何原由,这人就那样从田里蹦跶而出,然后朝着大路上大呼大叫。
无巧不巧的是,此时道上正好有一辆马车行至于此,前面牵引的驽马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物”一吓,竟然是惊了。一时间御者手中缰绳也无法控制得住马匹,整辆马车就这样被带着朝前狂奔。
然道上行人又何止孤夜三人,在其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两年轻人,看那左提竹篮又执纸伞的模样,很明显就是出来踏青谈恋爱的。霎时间眼看着那失控的马车就要往这两人身上撞,相差七八步距离的孤夜左右看了看,一眼就发现依靠在道边田埂上的扁担。脚下轻挑,直接就将之抄在手上,一个箭步冲出蓄足了力气就往马腿上猛丢过去。
在如此近的距离,基本上是不用怎么瞄准的。那在中途打横出去的扁担直接砸在驽马的高高扬起的前腿之上,结果自是马失前蹄整个马头直栽在地。咔嚓一声,长长的颈骨折断成好几节,血沫从口鼻处流了好大一滩。而在惯性的作用下,马车上面坐着的两个人也向道边的农田飞跌了出去,最惨的还是那个御者,肩膀磕在坚硬的路面上,差点没把骨头给摔散架……
未完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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