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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游牧民族的小部落族长居然想图谋一个北地大国的边地堡寨。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是无法理解的。
堡寨是什么?纯军事防御工事。它不同于城池,由于没有民生持续生产力,所以是无法长时间占据的。所以当卡那其问三个儿子自己攻占此处的目的为何的时候,以他们所处的环境和眼光是根本回答不了的。
卡那其也算是难得有些耐心,在等了两三刻钟之后,跪在地上的诺比才试探着小声回答道:
“父亲,莫非是为了锻骨草?”
听到这个答案,熊妄和常绞都是一头雾水,根本就无法将攻占令支寨和锻骨草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要想获取更多的锻骨草,似乎还不需要弄出八千多族人如此大的阵仗来吧。且不提能不能攻下令支寨,就昨夜损失的一千精锐,怕不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呃?呵呵呵……你且说说看。”
卡那其眉头一挑用鞭子指了指诺比,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父亲,孩儿只知道狼群无论再如何狡猾,它们的目的都只是羊群。而我们与燕军以往的冲突,至始至终都围绕着锻骨草。至于父亲此次这样做的深意却是不得而知。”
“都是蠢货,既然都知道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争夺锻骨草才进行着,那么难道就没有发现,近几年来燕军的对于我们乞连部的压力已经与日俱增了吗?以往入埋骨林采摘锻骨草,双方付出的伤亡和获益都是大体对半,最近几次的收获却是越来越少,伤亡的族人则是越来越多。
就此不难看出,燕军已经愈发熟悉这片山林了,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的优势也已经开始渐渐减弱消失。
而锻骨草是什么?对于燕国来说,那就是他们战力。然与我们来说,却是族人活命的口粮。
冬天的到来是一年比一年早,今年的第一场雪更是比去年早下了二十来天。许多赖以为生的猎物不断离开白山黑水往中原迁徙,可以预想得到,明年亦是更加难熬。所以为了我们的族人长远计,整个的埋骨林中的锻骨草必须都得由我们乞连部来掌控。”
“父亲,这怎么可能。您别忘了,除了令支寨外,还有另外两个堡寨呢!一旦发现我们占领了令支寨,他们肯定会挥兵来攻的。”
熊妄下意识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哈哈哈……怕什么,到时候这漫天的风雪就是我们最好的盟友!”
卡那其大笑着从虎皮毯上站起来。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他最得意的算计。
“我不惜暴露自己的意图,为的便是让燕军提前发现做足了准备。到时候令支寨中肯定会因为这场大战而堆满武器铠甲和大量的粮草。
然从如今他们选择扼守在野猪林外就充分证实了这一点。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大部分粮草辎重是没有必要都转移到前营来的。所以只要我们的人成功偷袭拿下令支寨,他们必定得回师去救。而等到那时我们再尾随掩杀过去必能得大胜。
而这只是第一步,在打败燕军占领令支寨后,我们便依托高耸的寨墙和寨中的物资踞守不出。哪怕是另外两个堡寨来攻一时间也是无法攻克得下的。当然,就这天气,只要来场大雪。他们能不能顺利赶来支援还且两说。到时候失去老巢的勇武营残部就只能退回后面的城池中,而我们就能从容采摘埋骨林中的锻骨草了。
至于第三步才是关键,燕人富有,粮食堆积如山。他们需要锻骨草只是因为这种草药能够让他们变得强壮,而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无用。
所以到时我们会以所有锻骨草为条件与他们进行谈判,争取以后锻骨草只由我们去采摘,但所采全部都会保证皆与他们换取粮食。”
“父亲,燕王会答应吗?”
“为什么不能?原本他只能得到一半锻骨草产出,另一半由我们偷偷卖予行商贵族。如今他可尽得,且无需再在勇武营身上花费半枚刀币,这笔买卖换成谁都会答应的。”
卡那其扬起下巴摸着胡须自鸣得意的说道。
这是个缜密周祥的计划,不得不说能想出这样一个逻辑链,卡那其确实是有不愧族长之名的。但屁股永远决定思想高度,一个领导三四万人民的部族首领永远是无法揣测一个领导近两百万人民诸侯王真正想法的。
前者或许可以归结为小聪明,而后者举手投足间便是政治了。事实上以卡那其的眼界绝对是无法意识到,他们乞连部之所以能够在锻骨草上分得一杯羹,并不是燕军鞭长莫及,而是在以这样一种方式维持住整个燕国底层仅有的上升渠道而已。
换句话说就是让少量的锻骨草通过乞连部之手回流入燕国,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让国内诸贵族阶层因多出来的锻骨草产生相互争夺而不至于团结成铁板一块,还能让极少量的锻骨草流入底层,从而催生出新的小贵族出来供燕王驱使。
这便是政治,七国博弈是如大棋盘,那么燕国就是个小棋盘,而令支寨,勇武营,乃至这东胡乞连部,只是这棋盘上的小棋子儿。
然如今卡那其所带领的这个小棋子居然想凭借另外一个棋子去与下棋的人谈判,那么结果当然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小聪明终归多少还是起到点作用的,毕竟如今腾超所带领的勇武营当真是被调动了出来,并且在昨晚取得一场小胜之后双方终于还是形成了预想中的对峙状态。
天公似乎也不太作美,就在东胡人营盘刚刚扎下不久之后,一场大雪便如期而至。如席般的鹅毛雪成功的阻挡住了世间万物的所有活动欲望,别说是人了,就连鸟兽都不知蜗居在何处瑟瑟发抖。
这个结果是勇武营所有将士都想要的,那样的话也就意味着在大雪未停之前绝不会有刀枪相碰的机会,且很大可能会因此不战而屈人之兵,严寒的天气会使得野猪林另一边的东胡人无法承受而退兵。
有这样想法的士卒普遍存在,比比皆是,对于前线是如此,对于后方的令支寨亦是如此。
在如此大的风雪下,连寨墙上照明火盆里的火都烧不起来,作为卒长的木封当然也不会真的苛刻到在这样的鬼天气下还让人待在外面巡逻。寨中一百多人除了几个必要守夜的人躲在墙角避风处烤火之外,其余的也都躲在屋中睡觉去了。
如今或许只有后营中孤夜与庖硕自是个例外。这两天下来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一个是在用锻骨草孜孜不倦的去恢复心脉上的伤势,另外一个则是忠心耿耿的守护在门外,不敢有半点的分神。
两天一夜的折腾,孤夜终于在将陶碗中最后一丝黑糊糊给吸收干净之后,他身上之前被剑贯穿后留下的暗伤便算是痊愈了。不仅如此,就连皮肤上原本残留的鲜红色伤口也都消失不见长出了新的皮肤。
而这个家伙根本就没顾得上去感叹锻骨草如何的神奇,在确定自己成功之后便一头扎进了被窝里直接睡死过去。直到又过了两个时辰庖硕如约开门来查看的时候差点没将他吓出个好歹出来。
不过在将其摇醒终于确定了没事之后,两个家伙又才重新合衣躺下,直到这大雪纷飞万物消寂才终于是被腹中饥饿给再次唤醒过来。
“嗯……一觉下来全身舒坦。”
刚睁开眼睛的孤夜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全力把身体给绷得紧紧的。这或许是一年来他伸得最舒服的一个懒腰了,之前由于怕牵扯到伤口而不敢太过用力,而如今却很是舒爽过瘾。
想到自己的伤势已经是完全恢复过来,孤夜一骨碌便从床上弹了起来,二话不说便是全力对着空气打了几拳。
噗噗的风声在乌漆嘛黑的屋子里响起,很快便也把床上的庖硕给吵醒过来。
“哈欠……怎么这么黑,什么时辰了呀?”
死胖子嘟囔着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依稀可见床头的孤夜正在上蹿下跳着挥拳踢腿。
“哈哈……你的伤恢复了呀!”
孤夜闻声扭过头来,很是高兴的点头道:
“胖子,我的伤终于是痊愈啦。你看……”
说着他又抓过放在边上的弓,弓弦随手一拉便是满月,一口气连续拉上十几下都不带喘的。
“太好了,这弓你都能拉开了,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像上次一样提盾牌先冲出去呀?”
“用不着了,再也用不着了。下次再遇到同样的情况,我能让他们跪下来喊爹。”
孤夜直接把弓往床上一丢,语气中充满着自信。
“走走走,咱们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了,如今肚子都快饿扁了。我记得老狄房间里还藏着小半口袋楚国的谷子,听说那玩意不仅香甜软糯还管饱,咱们去把它给伺候了吃掉,算是庆祝一下吧。”
听到有吃的,被窝里的温暖又怎能阻止得了庖硕这个胖子。只见他大手一掀,整个人立马便跳了下来。
“快走快走……我先去把灶上的火给升起来。”
庖硕二话不说就把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刺骨的寒风瞬间涌进屋里。这厮却是心急,不管不顾便踩着雪往外跑。
“哎……死胖子你等等……鞋……鞋还没穿呢……”
孤夜抓起鞋子赶紧追了上去。在这雪大如席,深可及膝的晚上,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年轻就这么愉快的打闹着。殊不知此时距离令支寨半里之外的地方,几百个小黑点正顶着呼啸如刀的寒风缓缓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