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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道正到了会客厅,里面坐着一个锦衣校尉,正焦急地向门口方向望过来。
年轻的校尉见沈道正进来,连忙站起来行礼:“在下秦时明,奉江大人之命,特来给沈大人报个讯!”
来人虽然身份低微,在锦衣卫里算是底层的存在,若依大明文贵武贱的传统,从地位上来讲,两人差距犹如云泥,但人家是来报信的,代表的是江小楼,自家儿子能否寻得下落,此时完全要看江小楼出不出力了。所以目前不是摆身份的时候,沈道正不敢怠慢,他朝秦时明拱拱手,“壮士辛苦了,不知江大人可否探到了我儿的消息?”
“恭喜大人,经过我司的缜密侦查,现已查明绑架沈公子的幕后主谋,并连夜将之绳之以法,经审讯,主谋交待,昨日他的手下将沈公子劫持后,当时就出了城,贼人们的目的地,乃是通州码头……”
“通州码头?这不是今天自己要去视察的地方吗?”沈道正心里嘀咕了一句。
明庭财政困难,江河湖泊若非重大事件和必须,极少拨款清淤维护加固。这里面,京杭大运河因是南粮北运的主要通道,关系着万千人的粮袋子,所以朝廷用于水利上的银子,便大部分投到了这里。
可是,即便有投入,受财力所限,也是扣扣掐掐的,年年投钱年年修,治标不治本。再说,水利上的事,不可预知因素太多,很难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每年冬春时节,因北方干旱少雨,运河水位下降,此时便是清淤的最好时机。此时已快进入四月,疏浚运河与维修码头的工程已经完工,也已通过了验收,这都是沈道正手下们的工作。今天沈道正之所以与户部主事联袂前去,之不过是作为都水司的当家人,前去确认一下,装模作样地走个过场而已,拉上户部主事,也是为最后的拨款做铺垫。
“在下还得赶回去与江大人汇合,就此告辞!”秦时明的任务只是传达消息,如今消息送到,他一刻也不耽误的拱手告辞。
“谢壮士辛苦前来相告,老莫,替我送送壮士,再封一锭银子送与壮士喝茶!”
“是,老爷!”一旁候着的门房莫伯答道。
“谢大人厚爱,在下告辞!”秦时明也不多言,抱拳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江小楼既然已打探到儿子的下落,肯定会一鼓作气,迅速赶往通州码头,将儿子从匪徒手中救回来,这个时候……城门也快开启了吧!
别人一提及锦衣卫,就觉得他们无所不能,实际上也不全是这样,最起码在城门关闭的这段时间里,除非皇命在身,否则也是不能随便出入的,但是在城内,因为特殊的身份,到是不受宵禁的限制。沈道正做为官场中人,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估计,即便江小楼早就问出了口供,若想在夜间出城抓捕贼人,是不大可能的。
这一边,秦时明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正如江小楼预料,抓捕龙鹏飞时,的确费了不少力。狡兔三窟,像龙鹏飞这种龙头老大,屁股底下不干净,他自己也明白说不定哪天就会东窗事发,多准备几个窝点是必须的。昨晚江小楼根据线索,跑了两个坊,三个据说是龙鹏飞住所的地方,都扑了个空。也亏得他们是锦衣卫,办案时可以无视宵禁,其他人就没有这个能力了,要不这么大动静,龙鹏飞早就听到消息逃之夭夭了。好在,通过逼问其家人,终于打听到其第四个窝点,这才将他抓获,前前后后花了两个多时辰。
在北镇抚司见到齐向东后,龙鹏飞的骨头并不像齐向东预想的那般硬,很快便悉数招供,江小楼将口供与何听风的口供对照,确定沈锐被送到了通州码头一个叫青虹帮的堂口,那个齐向东的上级,也躲在青虹帮中。又比照先前李敢抓住的那两个混混,从龙鹏飞嘴里撬出他的手下张聚义,之后江小楼等再次赶赴灵春坊,将张聚义抓获,至此,京城里与沈锐劫案有关的人员,除了那一个参与绑架的混混,已经全部抓获归案,而且那个混混也是无关紧要之人,从张聚义口中得知,那个混混并不知道贼人们要将沈锐绑到通州码头,所以,根本无需担心有人到通州码头通风报信。忙完这一切,已过寅时五刻,于是江小楼一边派人通知骆养性和沈家,一边安排人手,为出城抓捕做最后的准备。
秦时明当然不会给沈道正讲的如此详细,他只是把沈锐潜在的下落告知即可,他还要忙着回去与江小楼汇合,赶去通州码头。没办法,北镇抚司人手有限,他们都是通宵没有睡觉,大伙都盼着这个案子早些了结,好回家美美地睡他一觉。
秦时明离去后,沈道正返回后院,将这个消息告诉夫人何氏,何氏到自己儿子已有消息,坐在床上阿弥陀佛地感谢起观音菩萨来。
随后沈道正离家赶往工部衙门,为了早点见到儿子,他要将行程提前,这不免又涉及到诸多安排,包括告诉通州衙门方面提早准备,若他们去了没人迎接,面子上挂不住不说,传出去不免惹同行笑话。
安息贵与沈锐分开后,来到了与铁沙帮互传信息的秘密联络处,告诉联络人在紧急情况下与沈家及其有关的接触人信息,联络人一一记下,随后也带来了铁无痕的指示,要安息贵若救人成功,可立即带领家眷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身,之后再根据情况看是否返回铁沙帮任职。
安息贵对这样的安排不不置可否,他离开联络处,一路潜行往住处返回,到达自家房屋的院门时,安息贵发现青虹帮所在的院子里还是一片静寂,这说明沈锐还没有将巡检司的人带过来,也表明青虹帮的人还没有发现沈锐已经逃脱。这两个结果,对他来说,皆有好有坏。
虽然天空还是黑暗一片,但安息贵知道,过不了多久,太阳就会像昨天一样,依旧冉冉升起,只是,今天的生活,绝对不会如昨日那般风平浪静。
安息贵打开大门进入,又反手将门关上,他背靠着院门,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摇摇头,心里想着,实在不行,先收拾收拾逃吧!
安息贵进了卧室,妻子还在睡着,为了安全着想,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上前叫醒了她。
面容清秀的妻子睡眼朦胧的醒来,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安息贵早已想好了一套说辞,他说自己在帮内得罪了人,这人很有势力,想对自己不利,所以必须立刻出门躲避。妻子虽然将信将疑,但秉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理,也没有多说什么,从床上起来后默默地收拾着。
两人拣贵重的物什收拾了两个包袱,安息贵一肩一个搭在身上,他吹灭油灯,拉着妻子悄悄出了房门,在院子里,安息贵示意妻子稍等,他走到院门处,想着先观察观察外面的动静再说,谁知他刚刚将院门打开一条缝隙,就见回来时的街道上有亮光传过来,未几,那亮光逐渐扩大,慢慢汇成一道火把的海洋。
安息贵转身插了院门,示意妻子暂且回屋,他知道,沈锐终究没有让他失望,巡检司的人马,到底来了。
青虹帮堂口外,灯火通明,巡检司官兵已将大院团团围住。也许是职业关系,看起来赵德方对于抓人这方面还是轻车熟路的,他安排一番后,连沈锐也觉得无懈可击。赵德方先是命令高大为带人守住后门,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后又挑了两个头目出来,吩咐他们沿院墙交叉机动巡逻,以防有人从院墙逃走。赵德方虽然上任不久,但在这巡检司,那也是绝对的老大,有些人肯定不服他,但赶着投怀送抱的人,也不是没有,刚才的那两个头目,便是赵德方自认为信得过的,至于其他的人,即便与青虹帮有所勾结,但待在赵德方身边,这时候既无法通风报信,又不可能在他这个老大面前出什么幺蛾子。
一切安排完毕,赵德方高声命令着刀手民壮:敲门喊话。
崔济恒是被人从床上喊起来的。
昨天的劫持,结果也算是成功的,但过程的确有点出人意料,不过最终,手下们还是有惊无险地全都回来了,虽然有些晚,崔济恒还是为他们准备了接风宴。
根据老甄与秦国志的描述,可以肯定的是,肉票除了明处的两个护卫,暗中还有三人保护着,说起来,这也是他们情报上的失误,不过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策划,意外总是无处不在,虽然自己这边,有参与绑架的两人被抓,但这两人,却是对毕老财他们一无所知的外围人员,就算主动舍弃,对方顺藤摸瓜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退一步来说,即便肉票的背景手眼通天,等他们循着其他的蛛丝马迹找来时,可能也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这个时间,足以让许多不利于他们的证据泯灭。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不免陪着弟兄们多喝了几杯,至于肉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有两个体壮如牛的彪形大汉伺候在侧,他还能飞上天去?
毕老财与老甄都有家室,并不在堂口居住,不过考虑到已经太晚,崔济恒便将他们安排在堂口休息。
青虹帮的堂口,也是典型的三进院子,前院是处理帮内一般事务的地方,中院面积最大,是帮内打手以及核心人员的居住场所,其中有几个独立的小院给成了亲的头目居住,另外还有几间客房,后院便是崔济恒及其家眷的住所。
崔济恒在小妾的伺候下迅速穿好衣服,报讯的丫鬟只是说巡检司官兵包围了青虹帮,其他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必这消息是前院的手下传来的,危机时刻,手下不可能对一个看门的丫鬟说的如此详细。
崔济恒到了后院与中院的院门口,就见本帮的主要头目都在,他们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大哥!”众人见他出来,都焦急地叫道。
“怎么回事?”崔济恒问。
这里这么多人,不可能七嘴八舌地解释给他听,现场头目里以老甄声望最高,所以头目们都将目光瞅向了他。
“大哥,赵德方那个王八蛋,带兵包围了堂口,还将前院的大门撞破了,现在弟兄们正在前院跟他们对峙!”老甄道。
“肉票呢?”崔济恒第一反应是肉票出问题了,这新来的巡检虽然对他们爱理不理的,但若没有明确的罪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前来来找他的麻烦。
“还不知道,听小孙说,他发现情况不对,立即让王庆海去看肉票的情况,可王庆海还没回来,巡检们就攻破了大门,他们人多,兄弟们只得退守前院与中院相连的大门!”
“走,我们去看看!”
众人拥簇着崔济恒往前走,还没到院门口,就见秦国志急急忙忙地冲过来叫道:“大哥,那肉票……那肉票如今与赵德方在一起!”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乍听之下,崔济恒的脸色还是变得非常难看。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是肉票跑出去报的案还是有人向巡检司泄露了消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如今的情况岌岌可危。
“龙鹏飞,张聚义……”这次要被你们害死了。
“大哥,怎么办?”作为绑架沈锐的现场负责人,老甄知道这次惹的麻烦大了,洗白之后,他们大都娶妻生子,想要再走以前的老路,没有准备是不行的,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准备的时间了!
是啊,怎么办呢?
若是以前,崔济恒会毫不犹豫地说:“干他娘的……”可如今,娇妻爱子在侧,他可以放手一搏,他们呢?
“先出去看看吧!”崔济恒语气中已带了萧索之意。
赵德方到通州码头上任数月,崔济恒是见过几面的,两人还在一起吃过饭,那是主管土坝码头的王齐勋王大人相邀,不好推却,崔济恒当时是前来作陪的,当然,王齐勋借花献佛的心思,赵德方还是清楚的。
后来崔济恒单独找过自己几次,赵德方不想在不明对方底细的情况下给拉上贼船,都婉言拒绝了。
“崔济恒见过赵大人,不知赵大人此时前来,有何贵干?”
崔济恒装作非常淡定的从院子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之上向赵德方拱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