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嗑第二颗糖

苏钱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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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悠走了没多久,一个中年女人从商店里屋走出来,嘴里念叨着:“中午吃什么了啊,一直跟这儿闹肚子……”

    周钦尧正拿纸擦着鞋面,见了她,主动招呼:“仙姨。”

    小商店的主人正是他口中的仙姨,刚刚临时去上了趟厕所。槐树胡同里都是老街坊,走开一会没什么关系,没想到今天会有外人来买东西。

    仙姨看着柜台上的钱和酱油问:“钦尧,你买酱油?”

    周钦尧刚要开口,忽然看到远处玩耍的孩子堆里似乎起了争执,他脸色微变,简单回道:“一个不认识的姑娘买了十瓶酱油,还留了五瓶在这,您先存着吧。”

    说完,马上朝争执的地方走去。

    空地上,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指着一个差不多同龄的男孩说:“宋小洋,你飞机扎到我脖子了知道吗?你怎么那么笨?你会不会玩啊!”

    被指责的男孩手里捧着一个遥控器,脸涨红,不知所措地抓着头,看到周钦尧来了,才委屈又急切地迎上去解释:

    “尧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几个小孩跟着告起了状:“尧哥哥,宋小洋刚刚也把飞机飞到我身上了。”

    “还撞我腿了!”

    “行了。”周钦尧声音淡淡的,把受到惊吓的宋小洋搂过来,低声安抚:“没事,别怕。”

    而后又数落几个熊孩子:“之前嫌小洋吵,现在小洋玩静音的了你们事怎么还那么多?”

    他声音落下来,极具分量,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小孩们全都闭了嘴。

    因为每个人都清楚,宋小洋是个先天愚儿,虽然年龄跟他们差不多,但行为思考能力也就五六岁幼儿的水平。

    孩子们的矛盾来得快散得也快,周钦尧让宋小洋道了声歉,一眨眼一群孩子又热热闹闹地跑去玩起了别的。

    宋小洋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尧哥哥,我、我真笨。”

    周钦尧弯腰,很有耐心地在他脑袋上刮了下:“小洋不笨,其实哥哥都不会玩遥控飞机呢。”

    “真的吗?”少年重拾笑容。

    “真的。”周钦尧难得露出温柔神色:“走了,回去吃饭。”

    周钦尧住在槐树胡同的一个四合院里,小洋的外婆就是四合院的主人。老伴走了,女儿在外地打工,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带着孙子,很是冷清。

    直到两年前,周钦尧租了其中一个房间,这院子里才有了点生气。

    那边,棠悠抱了五瓶酱油跑回家。

    容姨见姑娘神色有异,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走出来,上下打量:“小姐,没事吧?”

    紧接着她惊愕地看着女孩怀里的酱油:“您怎么买这么多啊?”

    棠悠心里乱糟糟的,随口敷衍:“……超市做活动。”

    她把酱油放好,人往二楼跑:“吃饭再喊我。”

    容姨:“……”

    回到卧室,趴在床上许久许久,棠悠的心跳都没有平静下来。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么龌龊恶心的事,可偏偏自己除了推了那个臭流氓一下,踩了他一下,什么都没能做。

    也太不解气了……

    所以刚才她为什么说不出半个字,为什么一到要吵架的时候脑袋就跟被糊住了似的,一片空白。

    她就应该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最好是骂得周围的人都能围过来听到,警醒大家才好。

    可她真没用,就踩了他一脚。

    棠悠烦躁地翻身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后悔自己刚才发挥得太差劲,不痛不痒,给了那流氓便宜。

    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蔓延到午饭后,棠悠无精打采,强迫自己练起了琴,可中午发生的事总在眼前反复,不肯罢休。

    从前棠悠在网上看过不少这样被性骚扰的案例,很多女生为了面子,或者是自己胆小而不敢出声,以至于这样的猖狂之徒越发嚣张。

    棠悠忽然觉得,自己不能,也不该把这件事就这样翻篇。

    她不想也做那种沉默、纵容的人。

    她中午在那个胡同里看到了很多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是花季般的年龄。如果那个流氓就这样潜伏在淳朴的巷子里,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知无辜的少女被毒害。

    棠悠越想越气愤,手里的旋律也变得毫无章法起来。

    她干脆放下琴弓,认真思考,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可她人长得小,不会打架不会骂人,胡同陈旧,没有任何摄像头之类的东西,报警的话也没有证据,光凭一张嘴肯定说明不了什么。

    怎么办呢。

    棠悠盯着琴弦发呆,久久地陷入了思考,直到容姨上来喊她:

    “小姐,你的转学档案都打印出来了吗?明天报到要带过去哦!”

    棠悠正想回她一句【早就打印好了】,但就在这句话在脑子里过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体坐正——

    ……打印?

    一个念头迅速从脑中穿过,慢慢成型。

    棠悠眼底一亮,嘴角随即兴奋地抿起,起身拿着手机钱包:

    “我现在就去打印。”

    容姨受了方莱的嘱托,马上联系司机备车,但棠悠心里那点计划并不想让她知道,所以趁她打电话的功夫,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

    沿着槐树街走了没多久,街口的大超市一楼,正好有个打印店。

    棠悠站在门口沉静地想了几秒,再三确定后,鼓起勇气走进去。

    “你好,我想打印个东西。”

    五分钟后,棠悠拿着完工的成品,穿过马路。

    她即将要做的这件事既忐忑,又充满了未知和刺激,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她直奔槐树胡同而去,边走边想,待会到了商店就说自己是来拿回剩下的那五瓶酱油。

    然后,伺机下手……

    棠悠知道自己的计划很幼稚,但如果她的这点幼稚,哪怕只能提醒到一个女孩,那也是值得的。

    下午一点半,槐树胡同里没什么人,这个点大家都在午睡休息,所以很安静。

    快到小商店门口的时候,棠悠停下,连做好几次深呼吸。

    ——不怕,我是来拿酱油的,我给了钱的。

    这样反复心理暗示了几次后,她慢慢走过去。

    一想到又快见到那个咸猪手流氓,棠悠的心就要跳出喉咙口,她拼命压住心里的胆怯,鼓足所有勇气走到柜台前,却意外发现——

    老板怎么换人了?

    坐在柜台旁正在看电视嗑瓜子的,是一个中年女人。

    仙姨看到来了个眼生的小姑娘,瓜子丢到一边,站起来招呼:“小姑娘要点啥?”

    棠悠被这个意外搞到愣住,唇动了动,忽然看到摆在柜台一角,整整齐齐的五瓶酱油。

    是自己中午落下的。

    她一时语塞,只好指着酱油:“呃,我是过来拿这个的。”

    “啊,原来是你啊。”仙姨马上反应过来,热情地从柜台里扯开一个塑料袋帮着装好。

    趁这空档,棠悠试探性地问:“中午那个老板呢?”

    仙姨爽快地笑:“中午我不在,都是街坊帮忙看着的,咱们这没外人!”

    “……”

    原来那个流氓不是老板。

    棠悠道了声谢谢,转身拎着酱油离开。

    事情的发展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现在她不知道男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胡同里这么多户人家,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敲门。

    棠悠有些沮丧,低头沿着墙边走。

    就在这时,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像卷着风,从胡同口呼啸而至,紧接着,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棠悠身边快速闪过。

    棠悠的头发甚至都被带着吹起了几分。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就见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停在了小商店面前。熄火,单脚踩地,长腿从车上散漫地跨下。

    背影莫名有点眼熟。

    等男人摘下头盔的时候,棠悠马上就明白了这股熟悉的原因。

    是摸她屁股的那个混蛋!

    他换了衣服,穿着很酷的黑色皮衣,头盔随意挂在车上,在小商店门口停了几分钟,棠悠看到老板娘递给他一包烟。

    买完烟,男人重新回到车上,发动,准备离开。

    人要走了,棠悠才猛然记起自己来的目的,马上跟了上去。

    回到巷子里的男人摩托车开得并不快,但就算速度放得再慢,棠悠连跑带赶地也只能追个背影,她一手拎着酱油,一手拿出自己打印的那张纸,时刻准备着。

    棠悠想象中的反击是这样的——

    跟着男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背上贴上那张纸,等他招摇过市。如果没有这个机会,自己也可以制造一个机会,比如假装不小心撞到了他,趁乱贴上再拔腿就跑,反正自己用了粘力最好的双面胶。

    然而现实却是——

    棠悠使出八百米长跑的劲儿跟着男人的摩托车,还得小心提防不被他发现,结果七拐八拐的,到最后跟丢了不说,自己也被绕迷了路。

    槐树胡同说大不大,但里面错综复杂,不是住在这的人,很容易被绕到怀疑人生。

    棠悠这时候也顾不上去追男人了,她站在某个十字路口,有点迷茫。

    这是个迷宫吗……怎么走了十来分钟,又回到了原点?!

    棠悠四周看了看,发现右边还有一条路没试过。

    于是她立刻朝那个方向走过去,可进去了才发现,这条巷子的尽头是堵墙。

    是个死胡同。

    “……”

    棠悠郁闷地抓了抓头发,耷拉着脑袋回头,可就在转头的同时,她发现面前不到三米的巷口——多了一个男人。

    男人慵懒地靠在墙上,单手按下打火机,点燃口中的烟,烟头瞬间猩红,在空中飘出灰白烟雾。

    淡淡的,透着一丝诡异,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棠悠瞬间僵住了。

    他从哪冒出来的?

    他是鬼吗?!!!

    怕自己吓到叫出声来,棠悠赶紧用手捂住嘴,可等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手里还有张纸时,纸已经扬到空中,跟着微风飘了几米,最后——

    大摇大摆地落在了男人脚旁。

    “……”

    完了。

    棠悠盯着地上的纸闭紧了嘴,不敢讲话,甚至都不敢动一下。

    空气凝固,气氛几乎逼近窒息状态。

    周钦尧吐出一口烟圈,漫不经心地朝她看过去,见姑娘神态紧张,像个受惊的小鹌鹑,又觉好笑。

    他偏了偏头,眼含三分兴致地问:

    “酱油妹,你在跟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