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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曦迷迷糊糊的觉得他大概要死了。
此时的他似乎被一分为二, 一个在空中冷眼看着下方蜂拥而上的人群, 另一个则在底下被吞噬殆尽。
眼前的场景残酷的如同置身炼狱之中。
真是……早知道如此就不和傅斯冕说自己会回家吃饭了。
阮曦知道那货表面上看起来嬉皮笑脸,其实有时候特别一根筋。
他和傅斯冕刚认识的时候总是结伴回家。有一次阮曦因为班务留下,终于忍受完班主任的叨唠之后才出校门。结果那时候夕阳都快落山了。阮曦转眼一看, 校门口的单肩背包的少年却特别眼熟。
当时傅斯冕低着头, 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脚下一颗石子被踢得滚来滚去。身影看上去有点孤独。
阮曦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结果那颗石子居然啪嗒啪嗒滚到了他的脚下。
抬眸看向那边, 夕阳下少年的表情却瞬间变得鲜活。
只见傅斯冕笑意盈盈的接过他身后的书包,随手挎在自己肩上。
笑容不见一丝阴霾。
“班长, 一起去吃饭吧。”
后来阮曦想起这件事便去问傅斯冕,但没想到对方却看着他理所应当的说当然要等了,万一当时走了班长你过来的时候找不到我怎么办。
那时候他从没想过傅斯冕在伪装, 那货从来杀人不眨眼,像个沐浴着鲜血的魔头……开玩笑的吧。那天阮曦在放学门口看见夕阳下的那个身影, 分明孤独的像个走丢了的孩子。
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
阮曦有点惊讶。
他听说过临死之前眼前会有一生所有经历的走马灯, 但他没想到自己最后居然会惦记傅斯冕。
是了,他之前跟傅斯冕约好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如果不提前打个电话, 那货怕是会一直在宾馆里死等……至少他都应该给那货打个电话!
阮曦挣扎着想要起身,他看不太清眼前的景象。
只感觉此时紧握着他的那双手带着冰冷的潮气, 却又在剧烈颤抖着。
那人紧紧抱住了他,
“没事了,不要怕……”
已经渐渐脱离的意识被猛地拽入身体,阮曦猛地睁开眼睛。
似乎如坠午夜轮回时的梦魇, 阮曦再一次想起了那个梦。梦中那个人轻易之间便将他拯救。
原来那个场景并不是梦。
阮曦突然感觉鼻腔中酸涩的冷意灌满了。
原来那个人是真的存在的。
无论你遇到什么危险,无论你在世界哪个角落,那个人都会把你找到。跨越天穹,翻过荆棘丛。一切障碍都被那人的剑刃毫不留情的劈开。
那一瞬间黑影消散,只剩下眼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清晰。
即使选择拯救你的人……被所有人认为是最凶恶的魔鬼。
阮曦猛吸一口气,一边站起四下张望着站起身。
看见傅谨正遥遥看向这边。他猛地一颤,头也不回的拉着身旁人就往外走。晚宴会场中的叫嚷和咆哮声被抛在耳后。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耳边是因为急速奔跑的猎猎风声和雨声,身后傅斯冕的声音听的并不真切。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不回来,所以我只好来找了。”
直到跑到别墅的花园处,身后少年才猛地站住了。阮曦心里一急想拽他的手赶紧继续跑,但却被对方挡住了。
“等下。”
傅斯冕轻轻按压了一下腹部,随后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脸黑夜中看上去一瞬间狰狞。
“班长先走吧,我在这里还能挡上一阵。”
阮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后方别墅中已经传来窸窣的声音,还伴有刺耳的引擎声。他急切道。
“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要走肯定一起走啊!”
阮曦的话顿住了。
他看见面前的少年轻轻撩开下摆,只见原本白皙的腹部早已变得一片血肉外翻的伤口,随着衣服缓缓撩开,伤口再次渗出血来。
“这是……”
“小伤而已。”
傅斯冕抽动鼻子笑了一下,神情看上去异常轻松。
“我刚才进去装逼可不是为了让班长在这里耗时间的,傅谨那个小废物很快就会反应过来,马上就有人会追过来。听见那些引擎声了吗,他们随时会奔把你啃得一干二净……怕不怕?”
傅斯冕依然是在学校中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他故意露出恫吓的神色,但面前人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阮曦在雨中站的笔直,脚上像是生了根。
傅斯冕缓缓叹了口气,突然敛去笑意。
他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班长,还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的机会成本吗……实际获取的利益必须大于机会成本。现在这个时刻,于情于理放弃我就是最好的机会成本。你将会获取生的希望,这是目前能获取的最大利益。”
“权衡利弊,我知道班长你明白。”
“去他妈的机会成本!”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泥土味,淅淅沥沥的雨滴中,能听见别墅处的引擎声似乎已经近在咫尺了。隐约还能听见人们狂吼声,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面前少年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傅斯冕的脸是从未有过的苍白,但是语气悠哉的却如同在讨论比别人的事情。阮曦终于明白第一次在学校见到傅斯冕时,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感是什么。
……有这么一个人可以疯狂到为他豁出命去,会感觉到危险也是理所当然。
他掩饰的真好,居然硬是没让你看出来。
不知怎么,顾程乾在露台上说的那句话如同惊雷划过脑海。现在听起来格外讽刺。
不过他和傅斯冕的关系还轮不到那货来嘲笑。
阮曦板着脸,一声不响的撕扯开身上的外套。那件沾染了红酒渍的外套彻底碎裂成了布条。阮曦用布条把傅斯冕腹部的伤口牢牢固定住,所幸他之前在大学里学过急救学讲座,所以处理起来驾轻就熟。
等做完这一切,傅斯冕早已昏迷了。
看起来这货刚才根本就是在逞强,妥妥的打算当电视剧里那种准备藏起来等死的悲情角色。这小混蛋隐藏了一堆秘密,刚刚居然还准备从容死遁开溜……
做梦!
阮曦发狠把面前小混蛋湿淋淋的头发揉乱,让他从小混蛋变成小可怜。
面前少年的睡颜一下子变得顺眼多了,在雨中简直就像是一只被淋湿的小狗狗。阮曦哼哧哼哧的背起昏迷的少年,随后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迈进。
过了半晌,阮曦才扭头闷声道。
“傻瓜啊你。”
……
出了别墅正门,只见池岛街角上挺着那辆骚包的红色流线型跑车。徐嘉恰好颤颤巍巍的车内后座抬起头,看起来格外喜感。
“你,你们这是……”
阮曦低头一看顿时明白了。
他外套给傅斯冕包扎用了,里面这件衣服就是从傅谨家更衣室里挑的衬衫,一个深v领看起来异常浮夸,简直暴露的要命。
而他背上的傅斯冕腹部正在迅速渗出大片血迹,被雨水一晕开看上去很是唬人。
阮曦刚想着怎么和徐嘉解释这个多出来的人,就听见对方一个劲儿的欢呼道。
“就是他,这哥们太帅了!”
啥???
“本来有一队奇怪的黑衣人开始驱散这附近的人,遇见不听的直接开。枪打死。我心想我不能对暴力屈服啊,我还和你有约呢。于是我就梗着脖子准备跟他们拼了,然后这哥们就出现了,三下五下就把他们摆平了,连撑着的黑伞都不打一个褶子。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没想到那边的徐嘉居然竖起了大拇指一脸佩服,还不忘摁动车钥匙替他们把后门打开。
阮曦小心翼翼的把昏迷的傅斯冕放在后座上。
他低头轻轻碰了碰,只感觉对方额头的温度似乎有点高。
也对,本来就有伤加上被雨一浇,就是神仙也得发烧了。
想了想,阮曦又把自己留在车上的外套给对方披上,这才稍微放下心。
一边的徐嘉也忙着递东西,把保温的热水壶和毛毯拿过来。等忙完后他才犹豫道。
“呃,不过他现在怎么了……”
阮曦猛地面色一变。
他现在可以敏锐的听见别墅里面传来的欢呼声,那些人正狂涌向门口!其中甚至不乏交通工具的引擎声,摩托车,跑车……甚至更多。
想起临走前傅谨冰冷的眼神,阮曦狠狠打了个哆嗦。
可想而知被抓回去的感受一定不怎么样。
阮曦率先坐进驾驶室中。
“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先上车。”
等身边的徐嘉犹豫着系好安全带,下一秒阮曦就猛踩的一脚油门,骚包的红色跑车顿时在夜幕下的公路一骑绝尘!
徐嘉不经意间看向后视镜,顿时被吓了个哆嗦。
“他们为什么在追我们!”
只见身后跟随的车辆密密麻麻如蚂蚁,看起来异常执着目标明确……如果忽略那些少女身上翩飞的舞裙和少年颈间破烂的领带,简直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辆时速四百公里的跑车一骑绝尘,但是身后那些跑车也毫不逊色。如果不是这些人穿的太诡异,旁人一定会以为是一堆贵族纨绔子弟大半夜组车队飙车找刺激!
徐嘉口干舌燥的转过头,心脏怕的快要跳出来。
“他,他们怪的很,眼睛里好像还在闪红光!”
闻言,身旁的少年似乎笑了一下。
“不用怕。”
阮曦利落的操控着方向盘。
他似乎又找回了之前曾在伊斯坦布尔飙车的感觉,那时他驾驶着人生第一辆跑车,耳边被呼啸而过的风声灌满。
世界仿佛都在他的手中!
徐嘉紧张的靠在椅背上,突然有种不真实感。
很难想象,现在他们正坐在一辆开满时速四百公里的跑车上沿着池岛公路狂奔,而架势这辆车的人看起来居然像个高中生,天知道连徐嘉自己都没开满过这个速度!
“那些人到底是谁!?”
徐嘉心中害怕,嘴上便说个不停。
他其实最想问对方车开的这么野到底是在哪里扯的驾驶证,但又怕驾驶座上的少年回过头森森一笑,反问他驾驶证是什么东西。
那时他绝对会当场心肌梗发作昏死过去!
徐嘉不是很信服的转向旁边,他忽然感觉那少年眼神变了。
少年正死死盯着前方,眸中神色坚定的如同冲破黑夜的光。
甚至他还转过头冲徐嘉笑了笑。
“那些人全是我的狂热追随者,你千万坐稳了!”
跑车引擎轰鸣声响彻雨中,震耳欲聋。
在这种跑车引擎的狂吼声中,徐嘉却突然有种释然感觉。
管他后面追逐的人是谁,一生之中有一次这种机会,开着超级跑车在池岛的公路上把一众贵族耍猴般甩在脑后。说出去他能吹一辈子!
人生就要有几次这样的事情才像样,像个爷们!
但更深处的原因,却是少年的眼神莫名其妙给了徐嘉一种安心的感觉。
就像只要跟着少年……他们从此便会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