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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亦心中一惊，原本微垂着头，恭敬的站在一旁，在听到皇上的话后，便立刻抬起头来，看向皇上。
见皇上正看着他，他也意识到了不妥，又重新低下头去，单膝跪在地上。
“请皇上恕罪，末将……末将不愿。”
天子一言，重若泰山，说出的话，向来都是不可收回。
可对于梁亦而言，旁的事都能听从，唯独婚姻大事，他宁愿抗旨，也不会遵从。
他有他心中的坚守，绝不违背。
“为何不愿？”低头看着梁亦，帝休此时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喜怒。
梁亦跟皇上接触的不多，对皇上并不了解。
虽然他是皇上派人从营中找出来，并且封为了将军，可他始终不清楚，皇上为何会找他？又为何让他做将军？
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将，虽然也立下过功劳，却还不到能成为将军的地步。
再之后……他立下了功劳，让将士们对他心服口服，他也就坐实了将军之位。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皇上的旨意，带他带几个将士入京，之后混在府兵之中。
他倒是跟大将军苏明裕曾聊过，因为听闻他到现在也未曾娶妻，两人一起喝过酒，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但对于皇上，他依旧是不了解的，只听苏将军说，皇上是位明君，只是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冰块脸。
后来见到皇上，果然是如此。
他倒是没打算揣摩皇上的心思，他是武将，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末将……末将常年驻守在外，身为将军，更要征战沙场，若娶了妻子，发生意外，如何对得起人家？”
皇上问他为何不愿，他自己心里明白，却不可能对皇上说出来。
思来想去，便编了个理由，同皇上回禀。
这个回答，在帝休的意料之中，他可是听说，这梁亦曾跟苏明裕一起喝过酒。
刚才他说这话，肯定是苏明裕教的，因为前世的时候，他就总拿这话来搪塞他。
“可你总要有个后代，将来继承你的衣钵，若不娶妻，哪来的后代？”
他故意如此说，想看看这一次，梁亦如何回答。
其实大概也猜得出来，苏明裕肯定也教过他，只不过，他跟苏明裕的回答，多少都会有些不同。
苏明裕有亲兄弟，并且两位兄长都已经成亲，也有了孩子。
他可以从兄长家过继一个孩子，又或者，等侄子们大了，将来有了侄孙，过继一个侄孙。
实在不成，他不过继，将来侄子们也会为他养老送终。
梁亦不同，梁亦没有兄弟，不可能从兄弟那儿过继，所以，他应该会说，自己从战死的将士那儿，挑选一个孩子，继承他的衣钵。
毕竟，前世他便如此。
“回皇上，末将曾想过，有战死的弟兄，家中留下孩子，末将可以过继到自己名下，继承末将的衣钵。”
果然，梁亦的回答，跟帝休想的一模一样。
“你所想的，便是你所说吗？”伸手将梁亦扶起，皇上这话说的，让梁亦心里没底。
他忍不住猜测，是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所以……
“朕宫里的贵妃病了，朕刚才去探望过……”松开扶住他的胳膊，帝休继续说着。
梁亦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他吃不准皇上到底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并不确准，所以故意试探。
他想好了，若皇上真知道了什么，就自己揽下来，要死也是他自己死，万不能牵连了她。
“你似乎有些紧张。”虽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反应，可他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绷着，帝休一直观察他，自然瞧得见。
“末将怕皇上不顾末将的意愿，强行给末将赐婚。”他倒是聪明，立刻就想出了应对的话。
帝休挑了挑眉，唇边勾出些许笑意来。
他这个人，面上看着稳重，内里却不是如此，不然前世也不会跟苏明裕关系那般好。
两个人都不娶妻，偶尔他问起，便一起拿话怼他，让他多去后宫走动，争取多生几个儿子出来。
等他说起他们的时候，便都表示自己可以过继亦或者收养，想要几个就有几个。
前世从他们俩那儿受的气，如今都可以一样一样的找回来。
这般想着，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
“你放心，朕不会不顾你意愿的。”到时候，自会让你求着朕，给你赐婚。
“之前辛苦你了，明日你们便出宫去吧，暂且留在京城，等候朕的安排。”收敛笑意，帝休吩咐道。
虽然早就知道，皇上回宫，他们便要出宫去，却没想到这么快。
“末将遵旨。”迟早都是要出宫的，他收敛起心中的情绪，再度冲着皇上行礼。
“恩，吩咐下去吧。”又说了几句，帝休离开此处宫殿，梁亦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将士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
“将军，您没事吧？”将士还不知道能出宫的消息，但心里是盼望着的。
“吩咐下去，咱们可以出宫了。”府兵们仍会留在宫内，他们有自己的头领，梁亦是暂时的。
既然梁亦带人出宫，之前的一切，自然就交回去了。
一切交接妥当，等到明日，他们便会离宫。
皇上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离开，姚贵妃并未放在心上。
等皇上离开，她重新靠回到软榻上，手里拿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
有了皇上吩咐，太后顺利的进入凤藻宫。
知晓太后来，皇后并没什么反应，她穿着素日里的常服，在正殿内练字。
太后进到殿中，她好像不知道一样，继续写着。
“你的心，当真有那么静吗？”宣纸上写着的正是‘静’字，太后站在桌前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皇后注意到太后来了，也知道她站在那儿看，但她不开口，她便也不开口。
她不想知道太后为何来，其实无非也就那些事儿。
她现在还是皇后，但很快，她就要不是了。
“你的字，比起过去有不少长进。”她不说话，太后也不在意，仍看着桌上的字。
“但你的心，远不如你的字。”这话，让皇后手下微顿，抬起头来，看向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