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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魏楠这话，江小暖赶紧对小玲使了一个眼色，小玲便明白了，把毛毛带到房间里，关上门和他玩儿。江小暖说：“魏楠，你小声点。现在这孩子虽然还小，可是已经能听懂好些话了，我们这会儿说的这些事儿，如果孩子听到心里去了，可能会是他一辈子都不能愈合的伤痕。”
“这有什么？他记住了又怎样？你的养父母不也告诉你事实了吗？”魏楠说。江小暖无言，她最尊敬的养父母，能够告诉她她的身世，和魏楠这样说这样做，完全是两码子事儿。亏得魏楠还能拿来打比方。养父母是一片爱心，魏楠是一片私心。
那丽梅也倒不是不知道高低的人，听到江小暖和魏楠的话题，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轮不上发言，自顾自地背过去看着电视。
“魏楠，不要乱比较，这根本不一样。而且即使离了婚，养父母也有义务抚养收养的孩子，这是法律规定的！”江小暖有点儿生气。
“胡说！哪里会有这种屁规定！当初是你要收养的孩子，现在想要我来养活吗？”魏楠说。
“当初？当初是和你商量过的！你怎么能说是我要收养？”江小暖一阵恼火，“而且，不是没有你的抚养费，我就不能养活毛毛，只是我不想让你在法庭上吃了亏！如果你非要这么坚持，我会和你在法庭上见的！”
“好啊！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奉陪，大名人。”魏楠不阴不阳地说。
“我不想再和你说什么了，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责任的问题，人品的问题。魏楠，再劝你一次，你不要把什么都想得都只是钱好不好？”江小暖说。
“好，我想钱，我俗气，你不想钱，你高尚！”魏楠说。
“你！”江小暖被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喂？”江小暖也来不及看来电显示，拿过来便打开了手机盖接听。
“你好。”她说。
“小暖，是我。”电话那头是陈峰的声音，“小暖，生日快乐！”电话里那个爽朗的声音说。江小暖没想到听到的会是陈峰的声音，不由得顿了一下，心里蛮高兴的。能够在被气得极度郁闷的时候，听到一个这么亲切快活的声音，就好像遇到了珍贵的旱后甘霖一般。何况自己刚才还想到了他。
“谢谢。”江小暖微笑地说，不过她也有些奇怪，因为一般情况下，陈峰都是给自己发短信的，这会儿怎么打电话来了？只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吗？江小暖又想起一年前那个生日的夜晚，想起那个一直很喜欢的发夹，心里有一种暖暖的东西流过。
只是瞥见靠在沙发上的魏楠时，又有很多感慨，多年以后，陈峰还会记得这一天吗？是不是也会变得像魏楠一样？江小暖不由得想，也许自己在潜意识里希望的，永远都只是小说里的故事罢了，希望有一份坚定的，持续一生的爱。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对陈峰有一份期望？还是不去想它了。
“小暖，在哪里呢？吃蛋糕了吗？”陈峰问。
“在家里呢，只觉得自己又老了一些，根本不想庆祝，我们在家里吃蛋糕。”江小暖说。自从一再拒绝过陈峰以后，他很少很少打电话来，偶尔听到他的声音时，江小暖倒觉得很想和他好好聊一会儿，尤其是在魏楠带着妻子送喜糖来的时候。
可是现在可真不是说话的时候，把自己气得半死的魏楠，此刻正心安理得地看着电视，丽梅也不催他离开，真是，不是一类人不成一家人。自己刚才怎么也不看看来电显示就接听了？于是，江小暖只急着快些和陈峰说完话，然后好把魏楠轰走。
“大学生今天终于又长大了一点儿？这让大叔我很高兴啊。”陈峰笑道。他说的是当时在大理时候的笑话。
“说什么呢？”江小暖嗔道，又说：“呵呵，早些休息了，啊？”
“小暖。”陈峰没有答应，只是有些欲言又止地说。
“怎么？”江小暖问。
“我喝了酒。”
“喝多了？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头很疼吧？多大人了，还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唉！快点回去吧，打个车叫师傅送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儿。”江小暖说。
江小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对陈峰已经特别关心特别温柔，说话的口气都有些不一样。不过旁听者清啊，一边的魏楠很敏感地听出来了，江小暖说话的语气似乎和平日有些不同，这是和谁说话呢？也许是一种好奇，魏楠便仔细地听着。手机里会偶尔有一两个字漏出来，是个男声，这叫魏楠更感兴趣了。
“小暖，别担心我，别催我回去，我只想和你说说话。”陈峰说。
“现在……我有事儿。”江小暖干脆直接地说。
“有事？你不是在家吃蛋糕吗？今天是星期六，你也不用上课，那是什么事儿？”陈峰问。
“这个……我一下子也说不明白，你暂时别问了，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江小暖说，急着要和陈峰说再见。
“真的？什么时候？”陈峰问，有些着急。
“这……再说吧。”江小暖有些迟疑地说。此时的她怎么好说，那个让自己生气的蛮横的魏楠就在身边，可是陈峰这时候偏偏就这么刨根问底。
“再说？小暖，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对不对？可你就是不想跟我说，因为你始终信不过我。”陈峰可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人，这绕山绕水的果然还是不依不饶。
“你……唉，你喝多了，快回去吧。”江小暖无奈地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真的很想在这个时候找人说说话，她也听出来陈峰有些不高兴，可是她现在想的只是如何把魏楠轰走，没办法解释，也没办法安慰他。
“我的确是喝了酒，不过没有喝多，你别让我回去，我要和你说话。”陈峰说。江小暖没有答话，过了片刻，陈峰又说：“小暖，我一直不想打扰你的，今晚如果让你不高兴了的话，真的对不起。只是我想知道，你难道就这么信不过我？告诉我，我会努力去做的。”
“不是的……好吧，我现在家里还有客人，一会儿我打过来给你吧！”江小暖觉得一时间实在无法解释，便直接说。
“那好，我会一直等你电话，别忘了。”陈峰说。
“88。”江小暖说，刚要合上手机盖，魏楠一把抢了过去，他并不是不聪明不敏感的，他已经猜出来这个男人会是谁了，就是他以前一直觉得让自己戴了绿帽子的那个人！难道他们真的在一起了？怪不得看到江小暖拿着电话微笑幸福的样子……于是魏楠很生气地对着电话说：“你是谁？”
和江小暖说完，陈峰刚要挂掉电话，一个粗粗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冒出来，一开口就是质问的口气，吓了他一跳。江小暖家里有男人？是谁？怎么这么没礼貌地抢过电话就说话？这是他根本没料到的，于是惊讶地问：“你是……”
“你也敢问我是谁！你！你是陈峰吧？刚才你和江小暖的话我全听见了，我已经听出你的声音了！我请你不要再缠着江小暖，我实在见不得你这种小人，你这种卑鄙的第三者！”魏楠的声音近乎咆哮。
卑鄙的第三者？陈峰心里一惊：是魏楠的声音！魏楠，怎么会在江小暖家？不是都离了吗？他还来找麻烦？不及陈峰疑云散掉，听到电话里传来了江小暖有些远的声音：“魏楠！你怎么能和我的朋友这么说话？”接着是一阵急急的抢电话的声音。
“你的朋友？你是说陈峰？我才说了陈峰两句你就心疼了是不是？他不会是你的朋友这么简单吧？哈哈，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一直就是喜欢他的对不对？你以前还口口声声对我说你没有喜欢他？多虚伪啊！何必不敢承认呢？我魏楠胸怀宽广，一定会成全你们的！”魏楠说。
“魏楠，请你说话干净点儿！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们之间过去的事情，不要把责任推到陈峰身上，他根本没有做什么第三者！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请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再污蔑我的朋友！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毛毛该睡觉了！”江小暖不客气地说。
“这是要赶我走了？好，江小暖，既然你无情我便无义了，现在让我把事实告诉你，你别嫌不好听，在我看来，你和他本来就是一对不明不白的狗男女！”魏楠悻悻地说。
狗男女？听到这个词时，江小暖的眼泪哗的流了下来。
从知道了魏楠的无情和自己对爱情的愚钝，从不得不从爱情婚姻中感受了最疼的伤，从绝望地决定了放弃曾经的一切期盼离婚……直到从此形单影只，直到被迫放弃了晚间的节目，直到教琴都累得有些头晕眼花，直到明知道陈峰的温暖也再不敢相信……这些年一直没有流过的眼泪，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都涌了上来。是的，很多时候，眼泪不是在痛的时候流的，而是在痛之后的悲伤涌上来的时候控制不了的。
因为手机一直没有关，陈峰听到了所有的话。连他都觉得，眼睛里好像有一种湿的东西。江小暖啊，为什么要一再受到魏楠这样的伤害？她其实不接受自己一定是因为不想拖累自己……他只觉得有种心疼的感觉，他想抱住她……
看到这样的情况，本来在丈夫前妻家里就觉得很不自在的丽梅，再也坐不住了。她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来拽着那嘴里还在叨叨的魏楠出了门。
他们走了之后，小玲见江小暖只是在一边掉着眼泪，什么也不说，气氛很沉郁，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就很乖巧地收拾着放满了东西的小茶几，以及凌乱的沙发。她发现江小暖的电话一直没有合上盖子，仔细地把江小暖的电话收好，端端正正地放在茶几上。然后，又把毛毛带到房间里去讲故事。
毛毛当然是不肯走的，拽着江小暖说：“妈妈，毛毛还要吃蛋糕。”
江小暖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毛毛的话，只是还在淌眼泪，身子被毛毛拽着也没有反应。于是小玲赶紧再切了一小角没有奶油只有水果的蛋糕，递给毛毛，说：“毛毛乖，姨再给你吃这一点儿，拿着。那些奶油不能吃了，吃多了拉肚肚。我们明天再吃，啊？吃完了跟姨睡，妈妈累了。”
江小暖也没顾上这些，没顾上关照小玲的决定，只是边想边哭。就是当年离婚的时候，心里觉得好痛好委屈，但她也没有这样子哭过；就是后来一个人带着孩子，无力兼顾生活和工作，她也没有这样子哭过；但是……现在，那种一直觉得被践踏了感情的痛，和一直隐忍在心里的酸，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她只想好好哭掉这些东西，哭到痛快。
她没有想到，好像自己真的已经忘记了以前，但实际上并没有！这道伤并没有真的这么容易治愈，它一直都还是躲在那里的，只是藏得比较隐晦罢了。所以，在魏楠狠心地撕开了这道伤口的时候，在魏楠的咆哮重新给它撒上盐的时候，它就无法不流血，不疼……
小玲看着江小暖的样子，多少有些紧张，因为江小暖从来没有这样，而是一直那么坚强和平静。她知道江小暖大概是觉得很委屈，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劝，以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份和经历，是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的。毛毛看见平日里笑容满面的妈妈，此刻竟然泪水涟涟，那眼泪比自己的还多，更是睁大了眼睛不说话。
手机响了，江小暖没有接。又响，江小暖还是没有接。再响，也没有接。等到响到了第五遍的时候，小玲忍不住拿过电话，说：“你好，我是江小暖家的小阿姨，您有什么事儿吗？”
“哦，小玲啊，我打了多少次了，小暖为什么不接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我也说不好，二表姐她现在不方便接听。”小玲说。
“小玲，谢谢你接了电话。小暖不接电话是因为刚才和魏楠吵架了对不对？请你帮我把电话拿给小暖好吗？”
“这个……您是？”小玲听着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但又说不准是谁。
“我是你陈峰哥，小暖的同事。”陈峰说。他上次送毛毛去医院的时候见过小玲，小玲应该还记得他。
“哦！是陈峰哥！你怎么知道刚才二表姐和魏哥吵架了？二表姐她现在不会听的，她正在生气，伤心地哭呢。”小玲说，因为原先见过陈峰，又听江小暖她们总提起这个人，觉得很熟悉，说话的语气也很直。
“小玲，我知道。你过去把电话给她，拿到面前了她没法不听的。但你先别说是我打的，好吗？”陈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