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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小丽正心中悱恻,也不想带着个孩子去卫生院受拘绊,分心劳神,便随了她,自己提着奶粉和福橘便出了门去。
背后传来了姗姗的呱呱哭泣声,尽管她心中有些挂念她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哭得太厉害哭坏身子,还是狠狠心没有回头。
曾小丽赶到卫生院的时候,好几个医生、护士正对小丽妈进行抢救,一些人在给她作透析,一些人在给她作肌注或者扫描检查……
曾抒铭、曾学兵、曾学军三个人焦急地站在病房门口,一副紧张不安的神情。
曾小丽走到他们背后他们都没有发现她。她用手扯扯曾学军的衣袖,轻声问:“大哥,妈这下怎么样了?”
“可能快不行了。”曾学军声音轻轻地回答。
听他这样说,曾小丽的心即时便给抽得很紧,陷入担忧、伤感的状态之中。
过了十多分钟之后,有一个头发黑油油的中年医生走到了门口,脸上带笑告慰他们说:“这下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了,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们可以先放心了。”
听他这样说,曾小丽和父兄们的神情都迅速变得有些舒缓了。
但医生话锋一转,又望向曾抒铭道:“不过你们得快些把医疗费交上来,我们才好继续以后的治疗。”
曾抒铭“嗯”了一声,阴郁着脸儿回答:“好,我们会尽快把钱交给你们的。”
中年医生不再多说什么话儿。然后其他医生护士们开始收拾器械,陆续离开了病房。
最后一个医生护士都不在面前时,曾抒铭望向曾小丽问:“小丽,你这下有没带钱来?”
“还没,我叫唐鲁立去取了。”她回答。
“能拿多少?”
“两千。”
“太少了!”曾抒铭大失所望,“医生叫我们要至少再交一万块钱,这点儿钱能抵什么用啊!”
“我们能拿的钱就这么多了,我们已经拿完钱出来了。”曾小丽叹气地说,心中觉得太寒碜,母亲治病要交一万块钱,自己却只能拿出两千块钱来!
“都是你太傻啊!”曾抒铭突然发作起来道,“当初叫你嫁给罗顺初你不嫁,偏要嫁给那唐鲁立!这下可好了,给你妈治病的钱也不知去哪儿找出来!”
曾小丽想不到自己结婚这么久他还对罗顺初念念不忘,虽然父母向儿女要钱很合情合理、天经地义,这时她也有些着恼,艴然变色道:“罗顺初有什么好?他不就是有钱吗?有钱有什么了不起?他还能好到哪儿去?”
“有钱就得了!”曾抒铭怒气冲天地说,“罗顺初别的不得,好歹这种时候能拿出钱来给你妈治病!”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从医护办公室走出,向这边走来了,在走廊上站着的一些人都望向他,一个女护士从一间病房出来,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徐主任!”
这徐主任对她点点头,一直走到折向另一个方向的手术室,把门打开时,从这边可看见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的男人,上身袒露着。
在徐主任往这边走的时候,曾抒铭可能顾念脸面,暂时搁置要说的话儿没有说,徐主任一进手术室关上门,他便继续当众诟骂曾小丽道:“再没有比你更傻的妹子了!放着个有钱的老公不嫁,偏去嫁个没钱的穷鬼!”
曾学兵也对阿妹进行嘲讽:“那穷鬼对你当然是好罗,又英俊又多情,叫你享用不尽的缠绵温柔,可就苦了妈了!”
给父亲诟骂曾小丽已经很烦闷了,听到他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便愤愤不平了,反唇相讥道:“你可想得真是好美啊!出钱就该我出,你们就不用出?你可是曾家的子,是该扛起家庭的重担,孝顺父母,为爸妈治病的。这下给妈治病没钱,难道就同你无关?”
“我找不到事做,我没结婚……”曾学兵赶快寻找遁词。
曾小丽“哼”了一声,继续嘲讽道:“罗顺初是男人,你也是男人,罗顺初赚得到大钱,你也应该赚得到大钱。可你却只会在家里吃闲饭,要爸妈养着,妈病了连一分钱也拿不出来,连我这做细女小女儿的都不如,还算什么男子汉啊?”
“你莫讲他,讲你自己!”曾抒铭要岔开她的话头,再次怒气冲冲地道。
曾小丽却毫不退让,深感不平地又说:“他不出钱,我也出不了钱,你莫想只要我出钱,叫我怎么样做我就得怎么样做,办不到!”
她说完,不再在这儿多停留了,把奶粉等往地上一放,然后就负气而去。
快走出卫生院的时候,旁边注射室里的福尔马林气味袭进曾小丽的鼻子,叫她由不得蓦然干哕起来。这时她忍受着心灵的悲哀,不禁顾影自怜起来:她在这个世界上好像是一个孤单无助的人一样,谁也不来帮她,谁也帮不了她,连唐鲁立也做不出令人刮目相看,帮她脱离苦海的事情出来!
走出了卫生院,曾小丽想向另一个方向走,借漫步来散一散心,但唐鲁立却在背后喊起她来:“老婆,我把钱带来了。”
曾小丽转过身去,像对他仇恨似地瞪视着他,带着强烈的愤恨说:“把钱拿回去,不要再扔出去治病了!治不好的病还去治,不是叫大家都一直受罪吗?我们自己都没钱吃饭,还去管别人那么多做什么!”
“老婆,你讲什么?你讲什么?”唐鲁立露出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望着她,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样儿道,“那可是你妈啊,她得了病,我们不去管怎么得?能帮她还是要尽力帮一帮的。”
“可你好心给当成驴肝肺,把自己的钱拿光花光,别人不会讲你一声好,却只会骂你,我们还去再做那种傻瓜蛋做什么呢?”曾小丽高声地道,在盛怒之下,她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把不该说的话儿也大声地说了出来,仿佛惹她这么生气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的父亲,不再是自己的二哥,而是这个时候得尿毒症住在卫生院里的她可怜的母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