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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在那晚之后,被丘殷皇帝封了妃:和妃!
满宮皆是议论纷纷,这女子刚刚入宫,也不见盛宠,一下子就给了这么高的位份,自是惹得人怒天怨。
而丘殷皇帝给和妃的赏赐也是与众不同,竟然是一只白虎,这白虎颇有灵性,也不扑咬时雨,反而在时雨身边乖巧的如同一只猫儿。
丘殷的太后自是斥责皇帝胡闹,可是,皇帝不听,自是无果。
太后无奈,只得再想其他办法。
…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曾元峰之女曾柔柔,贤良淑逸,性德行婉,兰质慧心,特封为正三品婕妤,即日进宫。钦此。”
宮侍领了小德子直接去景鸢殿宣布圣旨。曾柔柔果然在太后处,她欣然领了旨。原本以为自己被冷落一晚会对进宫有影响,她甚至打算好了再花心思去迷住皇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选进了宫。
皇帝,你到底还是喜欢我的吧。曾柔柔暗想道。
“好啦,柔儿,这下你不用再跟哀家哭闹了吧。赶紧差人回家收拾收拾,也顺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你家爹爹,两个女儿都嫁给皇裔,曾家也算是门庭显耀了。”太后淡淡道,并无多大欣喜。她自然是已经算到了这一步。兵部掌管的是要务,她从一堆名门淑女碟谱中挑中曾柔柔,自然有她的考虑。曾家大女儿曾衿与指挥军事的二王爷连理,也算是门当户对,如今小女儿也嫁入皇家,曾家若想有二心,只会损了自己。
曾柔柔有些娇羞的点了点头,以为太后真的关心自己。
“红巧,你带些人去南院收拾一间给曾婕妤住的院子,拨些婢女太监过去,等会哀家就叫皇帝为院子题名。”说完后,太后转向曾柔柔,“柔儿,接下来你就自己安排一下,哀家累了,先去休息。”
“臣妾恭送太后。”曾柔柔此时褪去娇贵的小姐禀性,翩翩行礼,规矩一丝不差。
太后满意点点头,安喜将她扶进了寝殿。
待南院的院子收拾好,皇帝的题名也拿了过来,娇仙苑,意思似乎不言而喻。那些新拨过来的婢女太监纷纷眉开眼笑,庆幸自己跟了一个以后必定会飞黄腾达的主子。曾柔柔心中亦是一片兴奋。
“禀告婕妤,您新进宫,按照规矩应该要去觐见先进宫的和妃娘娘。”一个长相清秀机灵的婢女对曾柔柔道。
“哦,得闲了本婕妤就过去。你叫什么?”曾柔柔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涂了精致红色蔻丹的指甲,她随口应了下来,然而却是再得闲也不会去拜见和妃的。她曾柔柔是堂堂兵部尚书的女儿,为什么要屈尊去看那个不名一文尼姑出身的贱民。
“禀婕妤,奴婢叫秀儿。”叫秀儿的婢女恭谨道,眼珠机灵的转着。
“秀儿……”曾柔柔沉吟着,“以后你就好好跟着本婕妤吧,本婕妤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谢婕妤,秀儿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婕妤。”秀儿暗自满心欢喜。
……
“娘娘,奴婢听小宇子说,其实寿辰那晚皇上并未在皇后处歇息。”月衫对时雨悄悄道,她只是不习惯时雨突然这么安静,就好像刚刚进宫那样,看什么都是过眼云烟般的安静。所以她偷偷去找了小宇子,又是贿赂又是好话,这才套出了一些那晚的事情。
时雨此时正在帮白雪挠痒,听罢手微微一滞。然而只是一瞬,她又恢复了过来。“可我也听乐余说,皇上为曾婕妤的院子题名为娇仙苑呢。”虽然她不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娇仙苑这三个字岂非已经说明了全部的事情。
“娘娘,您别担心,奴婢看得出来,皇上其实很在意娘娘的。”月衫急忙道。
“你从何处看出来?”时雨听罢,轻轻笑道。她感激月衫的好意,可是,她不需要这样的安慰。“好啦,月衫,你别担心,我很好,真的。”
“娘娘……”月衫嗫嚅着。她倒希望时雨能够稍微显示出一些伤心难过那样的情绪,她总觉得时雨这样不好。其实能够放开心胸的去感受难过,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嗯,都城的夏天比六安城要热呢。”时雨不着痕迹的将话题扯了开去。她在六安城那个叫了静庵的地方长大。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家乡。——算是家乡吧,虽然她六岁之前的记忆都干干净净的蒸发掉了,不过,她总算是在那里度过了十年。
“嗷——”白雪低低叫了一声,似乎觉得无味想往门外跑。
“白雪倒是越发的喜欢往外面跑了。也罢,我便带它去散散步。”时雨看着不安分的白雪,笑得温柔。
“娘娘,奴婢陪您去吧。”
“不必。”时雨摇了摇头,跟在白雪身后走了出去。御花园,她似乎习惯了一个人去。至于是否希冀过能碰到小叔,她不敢去想。而且,听月衫说,皇帝下令不准其他人再入御花园,如今肯定是不会再碰到那抹白衣胜雪了。
白雪欢快的跑到御花园,待发现空中再也没有那些飞舞的绚丽蝴蝶时,它鼻腔发出一声极度失望的闷哼。
“你这个小东西,真是笨,没有蝴蝶了还有鱼啊,鱼也是很好玩的嘛。”时雨轻轻扯了扯白雪的耳朵,带它走到池塘边。
没有蝴蝶还有鱼,那如果鱼也没有了,你又会说什么呢?树间某个人淡淡想着,一贯懒漠的笑意在嘴角弥漫开。他仍睡在树间不动,似乎并不打算出来。许是因为——
——“奴婢参见和妃娘娘。”秀儿听到声响,见来人是和妃,连忙行礼,同时拉了拉身边的曾柔柔。
“臣妾参见和妃娘娘。”曾柔柔没好气的行了礼。
时雨一时没想到御花园来了人,更想不到是昨日才进宫的曾婕妤。她没有听出曾柔柔语气中的不善,只是笑道,“不必多礼,婕妤叫我姐姐便好。”
谁稀罕叫你姐姐!曾柔柔对她有莫名的敌意,皇上冷落自己说不定就是这和妃的关系。可是又不对啊,那他那晚为何不去裕丰殿。曾柔柔暗自想着,脸上却已经笑若玫瑰,“姐姐好兴致,妹妹刚想说去姐姐那拜访呢,在这碰上真巧了,这白虎真漂亮呢。”
“多谢夸奖了。”时雨看了一眼被夸后得意中的白雪,对着眼前笑得明媚的女子善意笑道,“这里没有茶水,不如去姐姐那边饮茶边聊天,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曾柔柔款款走向时雨,“有劳姐姐在前面带路吧。”
时雨点了点头,向前走去,才走几步,就听得身后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树叶也随之发出簌簌的响声,似乎是栖息的鸟儿被惊醒了。
“怎么了?”时雨急急转过头去,却看见白雪正作势向曾婕妤扑去。
“白雪,不得放肆!”时雨上前一步喝道。白雪的冷白色尖牙在曾柔柔大腿一厘的地方戛然停住,它听到主人异常严厉的语气,懊丧的低吼了一声,垂头回到时雨身后,尾巴奇怪的下垂着。
曾柔柔此时脸色煞白,腿一软,身体便向后倾去,秀儿连忙扶住她。
附近听到那声高分贝尖叫的宫女太监们朝着声源飞快的聚了过来。
“慕妹妹,你没事吧?”时雨担心的走过去。
“没事。妹妹知道这肯定不是姐姐的意思,只是不知自己是哪里惹怒了这白虎,竟要扑过来咬妹妹。”曾柔柔楚楚可怜,十足一副受惊的大小姐样子。她的语气亦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心生怜惜,下意识觉得是时雨故意指使白雪这样做的。
曾柔柔在心中冷笑,她对白虎的小动作,只有身边的秀儿看见了吧。
“娘娘!奴婢知道婕妤刚进宫有很多规矩不懂,可是您也不能这样对婕妤啊。”秀儿声音尖利起来,扶着曾柔柔后退了一步。
“我……”时雨被这样一番话噎住,只看着周围的宫女太监越来越多,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
和妃在宫女太监们心中的形象是平和善良的,可是今日这事,却让他们不知如何抉择。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出后宫宫斗剧,事实是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站对阵营,不然将来哪一方得势了,最先整治的,肯定就是他们这些没有地位的小喽啰。
照今日这架势,曾婕妤明显是站了上风,说不定就是和妃在故意欺负新人,她平日里那和善样子兴许也是做出来的,后宫的女人,可不能只看表面。下人们暗自猜想着。
时雨脑中有辩解的话,可是却发现自己似乎由于太久没有说长段的话,竟有些力不从心,只道,“慕妹妹千万不要这样想,是我没有管教好白雪,你、你还好吧?”说罢,时雨又靠近了一些。
不是不觉得曾柔柔说得有些过,但她不愿将曾柔柔往阴险的方面想,只觉得这定是一个误会,解释清除便好了,怎奈秀儿却像是认定了她是故意的。
“这样说下去肯定是没有结果的,趁着现在大家伙都在,还是去让太后评评理吧。婕妤若是一进宫就被欺负,往后的日子肯定更加不好过了。”秀儿忠心护主。
事情似乎要越闹越大,旁边的一些太监宫女竟有了看好戏的神色。也是,自逡祈皇帝登基以来,后宫一直冷清,今日好不容易热闹起来,那些想有话题嚼舌根的宫女太监们也终于不用再觉得后宫无味,一时之间没有人出来阻拦。
“唔,这里很热闹呢。”一个懒散的却又带着丝丝蛊惑的声音响了起来。
“呀,是镶王!”有人低低叫了出来。空气登时多了一重暧昧爱慕的意味。镶王美貌,宫人无人不晓,只是因其个性过于诡异,所以大家都无法亲近他,只是远观而已。而宫中唯一另一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王爷——玉王,虽然温润如玉,却是仙姿高高在上,众人只敢仰望,不敢亵渎,竟也是远观而已。今日能看见以美貌著称的镶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镶王?”曾柔柔心下懊恼的转过头去,半路杀出程咬金,真真气人。镶王的名号她在闺中亦听过,只不过却不是美貌,而是另外一个形容词——怪物。就连姐夫城王亦同意皇室对镶王的这个评价。
待看到身后之人,曾柔柔倒吸了一口气。如果怪物一词是形容他那不似凡人的美貌,她便可以理解这样的评价了。镶王之美,竟超过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女。皇帝长相亦是精致,却是不能称之为美,他是让人臣服的,却不是让人来评价的。美若是不敢欣赏,便也不能算是美了。而玉王,圣洁高雅,却是另一种美了,两者不能相比。
曾柔柔已然呆住。她清清楚楚看见自己在镶王眼中逐渐沉沦的倒影。镶王的美充满妖性,让人只看一眼就不由自主沦陷下去。伊人无心一颦一笑一回眸,早已颠倒了众生,倾乱了尘世。惊鸿岂非如此?
时雨怕是一群人中唯一清醒的了,她朝镶王笑了笑,笑意如水,与见到寻常朋友无二。镶王勾起薄唇,眼睛回到曾柔柔身上。
这个女人,竟也涂红色蔻丹,不知比之自己的,又如何。
“见过镶王。”曾柔柔终于反应过来,盈盈拘礼。
镶王笑得更妖魅。“曾婕妤怎么了?”
“也不是大事,只是……”她红了脸,娇羞楚楚道。
然而不等她说完,镶王就接了下去,“只是不小心踩到了白虎的尾巴,所以才被恼怒的白虎惊吓到了。”
曾柔柔抬头,眼睛赫然睁大。秀儿亦紧张的看向了他。时雨则回头去看白雪的尾巴,果然看到一团黄色的脚印。想不到镶王看起来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却生得这样一副观察入微的玲珑心。
镶王语调依旧懒散,丹凤眼一转,却是看向了白雪,“要本王说,就该怪这畜牲走得太慢,所以害婕妤会踩到它的尾巴,不如,将它就地格杀好了。”
“不要!”时雨惊呼,同时抱住了白雪。
情况急转直下,曾柔柔显然还没反应过来。镶王不理会时雨,却是看向了她,“婕妤意下如何?”穿着暖杏华服的男子,眼神暧昧,直欲勾她心魄。
“啊,不必如此,白雪只是不小心罢了。”曾柔柔心乱道。
“白雪,婕妤大人大量饶了你,你可要好好谢谢她呢。”镶王俯身,酒红发丝在时雨眼前随意荡漾开去。白雪对上男子的眼神,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那种不惧死亡的懒漠眼神让作为兽类的它也心有余悸。
时雨虽不善言辞,但慧心还在,转念一想就知晓了他是在替自己解围,当下朝他微微颔首。
“好了,这事儿到此为止。”镶王站直身子,懒懒看向曾柔柔,“婕妤今日受惊,不便再游玩,不如由本王护送回去吧。”
“如此,就有劳王爷了。”曾柔柔羞答答应了下来,看向时雨歉意道,“姐姐,只能待妹妹改日空闲了,才能再去府上拜访了。”
“无妨,慕妹妹回去好生歇息吧。”时雨清浅一笑,然后欠了欠身,带着白雪转身离去。本来只是想来御花园散心的,却发生这样的事,时雨有些无奈。
这边,曾柔柔的脸恍若熟透的苹果。如果你被一个妖魅的美男子脉脉含情目不转睛的看着,恐怕你也会这样。
镶王,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可是,自己是他的皇嫂呢,莫非,他行事果真让人猜不透,如怪物那般?
镶王看着身边明显乱了心扉的婕妤,笑得妖魅。曾柔柔呵,既然你这么喜欢玩,那么,不要挑那个善纯的女子,就由本王陪你玩罢,不知你玩得起否?好久没有做好玩的事情了呢,人生真的很寂寥啊。镶王慵懒的眼神瞬间焕发出让日光黯淡的光芒。
待时雨刚回到裕丰殿,御花园的事情也堪堪传到了丘殷皇帝耳中。小宇子神色紧张的站在一边,通报消息的自然是他。皇上身边的事务一般是由小德子照料,而他无事时就去投机倒把的干些跟踪的营生,运气好就会被丘殷皇帝好好打赏一番,现如今,他不知道今天这个消息会不会得到打赏。事实上,他只求自己不被惩罚就满足了。
又是那个怪王爷呢……这下好了,连新进宫的曾婕妤都被搭上了,他他他也太大胆了吧……小宇子又惊恐又崇拜的想着。
“御花园不是已经禁止对外开放了么?今日当值的是哪些人,统统革职查办。”丘殷皇帝淡淡道,精致的脸庞看不出心情,然后开口说出的却是这样冰冷的命令。
“那……镶王……”小宇子小心翼翼问道。
“你说他替和妃解了围?”丘殷皇帝缓缓道,墨玉般的眸子深不可测。
“……是……”小宇子迟疑道。
丘殷皇帝眼神变幻,而这时,小德子匆匆走了进来,行过礼后他附在丘殷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丘殷皇帝变色一变,竟是少有的焦急走了出去。
……
“咦,白雪怎么了?”月衫拿着白虎的尾巴问道。
乐余凑过去看,“怎么好像有个黄黄的印子?”
“哦,是曾婕妤不小心踩到了。”时雨拿了帕子过来,轻柔将之擦去。
旁边两人听后一脸诧异紧张,慌不迭问道,“曾婕妤也在御花园,到底发生什么了?”
时雨苦笑,不忍让两人担心,于是一五一十将御花园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这个女人,踩到了别人难道都没感觉的吗?还敢贼喊捉贼找娘娘的麻烦,真是不要脸!”乐余听罢忿忿道。
月衫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乐余,你真是越发不懂事了,这种事情也能放在台面说吗?想害死娘娘啊。”
“其实曾婕妤没你们想的那么坏啦,她应该是没有察觉到,人性本善,今日这事你们还是不要再多加妄论了。”时雨摸了摸白雪,温柔道,“白雪,不痛哦。”
月衫和乐余听到时雨这种老好人的结论不再言语,只是脸上都是不太接受的神情。
突然,一个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时雨姐姐,你快去玉王府看看吧,玉王和咱们一起来的那些姑娘们……”是杨沁儿,她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字不成句。
“怎么了,沁儿你慢慢说。乐余,去拿些冰镇凉茶出来。”时雨走过去,按背替她抚顺气息。
“昨日深夜,玉王被人从琉州郡抬了回来,听说是琉州郡那边发生了怪病传染,于是玉王才会过去,”杨沁儿喝了一口凉茶,继续道,“他前日过去,因为接触了病人,所以……”
“玉王现在怎么样了?”时雨突然觉得有丝慌乱。
“玉王昨夜送回来时,就已经虚弱得不行。米淑连夜过去照顾他,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我怎么劝她也不听,真怕她会跟着玉王倒下,时雨姐姐,你过去劝劝她吧。”杨沁儿抓住时雨的广袖,眼中已有泪光。
“嗯,我们现在一起出去。”时雨不再多说,拉着她就向外走去。
“乐余,你去向太后通报一声,我也和娘娘一起出去。”月衫跟了上去。
玉王,你可千万不要有事……时雨在心中紧张祈祷,她不敢想像这样世外散仙般的玉人也会离去。他在她眼中是神仙般的存在,虽然无法在侧陪伴,但只要默默的,看着他依旧淡然微笑,她就会有力量继续微笑下去。如果这股精神依恋没了,她会怎样?她不敢想。
时雨到达玉王寝殿时,恰好看见坐在床边的丘殷皇帝。她在他淡漠的眸子里扫到一抹稍纵即逝的柔和痛惜情感。原来,丘殷皇帝竟也是会心痛的。
“和妃过来作甚?”丘殷皇帝冷漠看了她一眼,墨黑的眼色已将刚刚露出的情感尽数吞噬,让人直以为先前看到的只是错觉。
“禀皇上,和妃是妾身叫过来的,妾身想让她过来劝劝米淑。”杨沁儿解释道。
时雨低了头,却不为自己辩解。她心虚道,“不知公主现在怎样了?”
丘殷皇帝嘴边勾起淡淡的却讥讽十足的笑容,“淑儿被朕骂去睡觉了,和妃大可以放心。”
“米淑去睡觉了?那就好。对了,皇上,玉王现在情况怎么样?”杨沁儿放下心来,说话也不再顾虑礼节。
丘殷皇帝淡淡看了一眼她,杨沁儿只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不由得有些寒意。“玉王亦稳定,不必担心。王妃不是要去看淑儿么?”
“嗯,妾身这就过去。”说罢,杨沁儿慌张走了出去,竟忘了拉身边的时雨。月衫见此情况,也跟了出去。
“和妃不过去?”丘殷皇帝见驻留不走的时雨,绽开莫测笑容,“还是说,原本玉王才是和妃此行的主要目的?”
“玉王,他……怎么样了?”无视男子言语中的危险意味,时雨直直对上他的眸子。
竟是连辩解也不作了么?大胆到这等地步,可恶!丘殷皇帝眼神如针,“和妃没听到朕刚才说的?玉王稳定无碍。”
“真的是无碍么?求皇上让臣妾看一眼。”她已然失去思虑,在自己的夫君面前坦然露出了自己对另一个男子的关心。
从她踏上玉王府的第一刻起,她就已经失去了思虑。脑中盘旋的,也只剩得了十年之前的惊鸿一遇,以及那抹绝世的风华。府内清雅如玉的摆设和幽香,更是加速抚乱她的心智。有着那样温暖微笑的玉人,不应该这样离去!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呵,今日朕可真是开了眼界,想不到和妃也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很好。”言罢,丘殷皇帝广袖一挥,人已经漠然走至庭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女人的做法,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此时,月已至云端,银色月光泄得他一身明黄软袍光华流动,翩然不可方物。他是有与那抹白衣风华相媲美的本事的,只是被那一身过于沉重的黄袍拖累了,到底成不了玉王那样的散仙。
时雨不再思量丘殷皇帝模棱两可的话语,也不管他是否回宫去了,快步朝一直安静的玉床走去。
“……玉王。”她满腔关心担忧,落至唇边,却成了这样客套的称呼。从来,她就不知如何称呼他,毕竟,那时的他没有告诉自己他的名字。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时雨走过去,发现伊人似乎是熟睡过去了。玉王双眼轻闭,唇边的柔和似乎未来得及撤去,可他如玉的眉间却似隐隐笼罩着一层忧虑。
是在担心其他人么?玉王,你千万不要有事。
“快点好起来吧,玉王,你丘殷的百姓和我都需要你。”时雨轻轻道,指尖微微颤抖,想要触碰似在沉睡的玉人。她想看看,心中奉若神明的男子,是不是也有真实的肌肤。其实,时至今日,在与丘殷皇帝经过那一晚后,又加上镶王的指点,她已经试着慢慢放下这段十年前的结。而且,就算她不为人妻,不入佛门,也是无法与玉王并肩而站吧。伊人风华世无双,如侬并肩有几人。
她现在,只是单纯的仰望他,虔诚而静默。她只是希望心中神一般的男子,能够活着,给世人更多光明,让他们不再迷惘。她甘愿做杨沁儿说的那个高山流水典故里,识知音的钟子期。不能与俞伯牙站在一起,但愿够格做砍樵的钟子期。
“皇上,药煎好了。”一名婢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却发现守护的人已经变成了和妃。“啊,奴婢参见和妃娘娘。”
“是什么药?”时雨站了起来。
“禀娘娘,这药是皇上让宫里的御医开出来的,王爷喝过之后,就没有再吐血了。”
“嗯,你过来伺候服药吧。”时雨让到一边,她其实很想亲自喂他,可是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已是皇帝的妃子。念此,——皇上他,应该回去了吧。时雨起身看向房外,庭内空空如也,丘殷皇帝果然不在了。
“扑——”昏迷中的玉王眉心一蹙,突然将婢女喂进去的药物喷了出来,汤药撒了一地。
“啊!王爷,王爷您没事吧。”婢女慌张道。
“你先下去拿些热水和毛巾来,这里有我看着。”时雨坐回床边,扶住玉王。
婢女领命急急跑了下去。
“咳咳……”玉王咳醒了过来,看到扶住自己的女子,纯澈的眸子有一丝意外。
“……时……皇嫂。”唇齿间不禁发出的第一个字马上被后两个字掩盖,无声湮没在喉间。
“你醒了!”时雨欢喜而笑,同时拿着丝帕轻轻帮他擦去嘴边的药渍。
玉王拿过她的丝帕,自己擦拭起来,同时慢慢走下床,“我没事,皇嫂不必担忧。”纵然是无法摆脱凡人的生老病死,他亦不要示弱的态度。他从来都是清雅如玉的。
“那……玉王好生歇息,我先去看看米淑。”时雨讪讪的低了头,她也知自己今晚的举动过了。
“嗯。”玉王依旧背对她,胜雪白衣风华依旧,如缎的黑发铺在清瘦的背后,与初次在御花园相遇看见的背影无二。
时雨轻轻走了出去,若是她此刻回头的话,就会看见玉王锦帕捂唇,依稀可以看见上面一片妖艳的血红。
看来,皇兄带来的药,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呢。这样的怪病,好生霸道。不过,若是自己能就此离去,会不会也不错呢?
自生下来起,他就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的。他知道,自己身上有让人安定的力量,所以,他亦习惯了众人在他身上寻求安定。有生之年,他见过太多离乱忧伤,常人无法负荷,可他依旧微笑如玉,风华绝代。他必需为更多的人活着。只是现在,他却有些自私的想,若是自己就此离去了,也不错啊。
——若不如此,他怕自己从此会有无法握住的东西。
玉王竟然也有想要握住的东西?玉王竟也有无法握住的东西?——是什么。
君子多情,止乎于礼。
他苦笑摇头,手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同时锦帕上的红开始向下滴落。
“时雨姐姐,你来了。”杨沁儿看见走进来的时雨,上前迎去。
时雨看见熟睡中的瑞米淑,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她发现卓王也在,“米淑没事了吧?”她低声问。
“嗯,现在玉王和米淑的情况都很好呢。时候不早了,我和曦珸打算回去了呢,时雨姐姐,我们一起走吧。”杨沁儿懒懒伸了伸手,今日她又是担心又是奔波的,的确是有些累了。一边的瑞曦珸温柔扶住她。
“米淑睡在这里没事吗?”时雨看了一眼瑞米淑,发现她眼底有晕开的黑眼圈。
“此事皇嫂差人向太后通报一声就是了,淑儿需要好好休息,就让她住这里一晚吧。”瑞曦珸道。
“嗯,那明日我再过来。”
……
终于打发掉漫长黑夜,时雨揉着有些发重的头,晕沉沉站了起来。
“娘娘今日可是还要出去?”月衫边为她梳洗边问道。
“嗯。”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今日肯定是要出去的。
“娘娘,不好啦,不好啦!”乐余夺门而入,气喘吁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