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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墙脚新人默默地挂掉了电话。
谭韶诗看到屏幕上的时间戛然而止, 通话结束, 忍不住笑了出来。
余芷也跟着扬起唇角, 把手机放回她的手里，顺便勾了勾指头挠了挠手心, 话是挨在她耳边说的, 伴了温热气息的呵痒，“为什么听他说这么久？”
“我没要跳槽，就是看他好骗套一套话, ”谭韶诗严肃答，“他们肯定也给其他同事打电话了, 我得查一查他们开出什么条件，然后告诉你呀。”
余芷摸摸她的头, 轻笑，“辛苦了。”
“对了，他说了《贵族》电影的项目。”谭韶诗想起方才的重点, “j公司也是制片方候选之一吗？
提到工作，余芷的笑意淡了些，直起身子坐回了驾驶座，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随意答, “是, 以前不够格，现在踩着我们公司上来了。”
“……”谭韶诗抿抿唇，压下心里的难受。
f公司努力了十多年才有现在的模样，竟然被一个熊孩子搞出来的丑闻毁于一旦, 从国内老大的位置下来了？
谭韶诗想叹气，但觉得在余芷面前这么做会带来坏心情，仅仅咬唇点个头表示听到，在车子启动的时候默默地系上安全带，没有发表太多的看法。
“韶诗。”余芷却看破了她的伪装，“别急，j公司的根基不稳，在实力上跟我们还是有一定的差距，资金有限，跟《贵族》片方合作就顾不了市场份额，我们总能扳回一城。”
“嗯，”谭韶诗对各个公司之间的竞争现状并不了解，听到f公司出了丑闻就觉得天要塌了，听余芷一说，也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是我太悲观了。”
余芷笑了，“没必要悲观，f公司真的不行的话，你可以换一家公司。”
说这话的时候，余芷正好启动车子往外开，弄得谭韶诗心里一咯噔。
她转头，看着余芷唇角微扬、平平静静说着让她换公司的话。她注意到主语只有一个“你”字，大致明白了，“你会坚守到底吗？”
“嗯。”
“我陪你。”谭韶诗坚定说。
余芷瞥了她一眼，“除了j公司，一些独立的工作室同样有前途，是很好的选择。”
“不，对象在这，我哪也不去。”
她答得幼稚，余芷倒是受用，扑哧一笑，“真乖。”
谭韶诗被这把温柔的声音俘虏了，盯着余芷含笑的侧颜，越看越觉得“我老婆真漂亮”，不由自主扬起一个略显傻兮兮的笑。
“会好的。”余芷捏捏她的脸，“我们都不用走。”
“嗯。”谭韶诗用软糯的鼻音应声。
车子开出停车场，谭韶诗的心随了周围的环境一起明亮了起来，暂时把杂七杂八的烦忧抛到脑后，专心跟余芷商量起今晚吃什么。
“吃肉。”余芷实诚道，“肉好吃。”
“烤肉还是牛排？”
“烤肉。”
“好。”
谭韶诗和余芷上了一天班，接连受打击，没有心情慢悠悠自己烤肉，去的是一家有现烤师傅的店。她们选了个包间，关上门，看着装修讲究的雅致环境还有那么一点约会的意思，点好单摆了满满一桌肉之后，画风开始不对了。
余芷饿了，谭韶诗也是，都同意尽快烤好，不用顾忌头顶上的小抽烟机够不够马力把烟雾全部吸进去，反正包间门关着熏不到别人。烤肉师傅尊重她们的意思，加快动作，一下子用肉把烤炉填满了，掐着点一翻面，肉片恰好的焦黄酥脆，滋滋冒着油。
谭韶诗看得叹为观止，想着自己下次也得试一试，余芷对怎么成为烤肉大师不感兴趣，直勾勾的眼神全落在烤肉上头。
余光注意到对面一动不动的人，谭韶诗抽空看去一眼，被直勾勾盯肉等吃的余芷萌到了，偷笑：余芷真的喜欢吃肉啊……那她得更努力学一学，回家给老婆烤着吃。
“五花肉。”师傅手法娴熟，烤肉夹一抄就把肉片垒到碟子里给她们送上了。
余芷那么想吃，还记得先给她，“小心烫。”
“谢谢。”谭韶诗闷头开吃。
师傅继续加油烤肉。
等吃得几分饱了，谭韶诗一抬眼，发现她们俩真的是专心吃饭，不作他想——包厢满是油烟味，炉子犹有升腾的白烟，桌上一片狼藉，有不少她们干掉的空碟。
这才过了多久？
谭韶诗愣了愣，看了看对面优雅在吃鸡翅的余芷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们这还算约会吗？”
余芷擦擦嘴，微笑答她，“不算，算日常。”
日常啊……谭韶诗想到跟余芷每天如一日的细水长流，莫名被这普通的两个字戳到了。
余芷柔柔一笑，给师傅道声谢说自己来，等包厢门一开一关恢复她们的二人世界之后，起身坐到她的旁边，伸手直接抱住。
谭韶诗习惯了，连象征性的微微挣扎都略去，凑近了闻一闻余芷身上的味道，“嗯……孜然味。”
余芷收紧手贴得更近，“闻起来好吃吗？”
“嗯？”谭韶诗发现两个人又要黏到一块了，“不是说日常吃饭吗？”
“对。”余芷眨眨眼，“晚上再约。”
谭韶诗觉得这个约字跟自己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好啦……我帮你烤吧。”谭韶诗按下余芷的手，主动走到烤炉边，“我刚才看了这么久，好像学会了。”
余芷托腮瞧她，目光在她身上，没有像先前那样直勾勾盯着肉了。
啊不，盯着她的眼神也是直勾勾的。
谭韶诗被看得不好意思，数错了秒数，烤肉微焦，牛肉直接过了火候，远远没有专业师傅烤的好。她想着技术不够撒娇凑，亲自喂给余芷吃。
余芷睁眼说瞎话，“这个比较好吃。”
谭韶诗夹肉的筷子一顿，正儿八经说，“我也觉得。”
她终于明白，地点氛围不算什么，只要跟余芷一块总能过成腻歪模式。
吃过晚饭，余芷和谭韶诗手牵手去逛街，迎面向夜风，吹散烤肉店除味喷雾的谜一样的柠檬香和烤肉的油腻味道。
街上的人不少，商家卯足了劲打广告，包括j公司的分店。谭韶诗刻意避开了j公司店面所在的街道，却没料到其他的情况——发传单的，远远就能看到的横幅广告，别人讨论的闲言碎语。
“j品牌打折！”
“但我比较喜欢f公司的款式哎……”
“不是吧，你不知道我们给f公司送的钱全让米沁拿去养杀丨人犯了吗？”
“真的？”
两个妹子正一脸兴奋地说着f公司的丑闻。
老总米沁养的女儿伙同他人一起袭击x集团莫董事长的惊天新闻，看似不可能偏偏就发生了，太让人震惊，太引人联想。网上的阴谋论演说了好几个版本了，路人意见不一，却在一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米沁的女儿是个坏人，是个杀丨人犯。
谭韶诗听得揪心，想回头看看，被余芷捏了捏手。
“不用管。”余芷说，“我们去安静一点的地方。”
谭韶诗说声好。
她们去的安静地方竟然是f公司附近的分店之一。
相比j公司大张旗鼓做宣传，f公司的店安静过了头，没了追捧者，招牌失去了靠逼格吸引消费者的能力，活动没有跟上急转而下的公司情况，门面冷清。
余芷没走进去，拉着她到对面的长椅坐下。
“为什么不进去？”谭韶诗疑惑。
“你看看路人的反应。”
谭韶诗认真观察。
街上的路人要么不关注珠宝店，要么转头看好几眼，有的迷茫，有的跟同伴交谈，常常多定上一会儿。里头的店员见了，会帮忙开门说一声欢迎光临，路人心软的摆摆手，狠心的就直接无视走开，总让店员空欢喜一场。
谭韶诗的心情随着店员从期待到僵硬的笑容忽起忽落，轻叹一声，转眼看看余芷。
余芷在录视频，没有愁眉苦脸，察觉到她望过来的目光就按下了停止，“公司关注度高，店员负责，还有起来的机会。”
“你来观察情况吗？”
“算是吧，”余芷看了看刚拍好的视频，“我把这个发给米沁看，让她清醒一点。”
谭韶诗握住了余芷的手，“别怕，新闻发布会能顺利的。”
午休的时候，她听过余芷跟别人的谈话，知道余芷不用加班是因为米沁正面回应媒体的发布会在明天，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没用，只能静观其变。余芷看似轻松，能陪着她吃个饭逛个街，其实充满着对未知结果的紧张感。
她格外珍惜这样的悠闲，希望能给余芷打打气。
可惜嘴笨。
谭韶诗想不出更多鼓励的话，索性凑过去讨抱抱。
余芷笑了，体贴回抱，附耳跟她说悄悄话。声音轻轻的，却是由身体紧贴的地方传来，一颤一颤带了几分真切感，让人听得分明。
“没什么好怕的。”余芷说，“你在我身边呢。”
——
丑闻如同迎头棒喝，把f公司上上下下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天过后，大家从砸懵的晕乎之中缓了过来，感觉到疼，知道要止血疗伤了，又进入紧急应对的忙碌状态。
谭韶诗还是接到了吴女士的退单电话。
她去汇报，主管批准，不像以前那样有事说事，温和地安慰了两句，“不要紧，这样的客户就是冲着我们公司的名气来的，不懂得欣赏设计，现在退单总比后来刁难我们来得好。”
“好的。”
“你专心处理柯先生的单子吧。”
谭韶诗为难，“我已经完成很多个版本，就等着约定时间到了交过去。主管，还有别的工作吗？”
“暂时没有，”主管思忖片刻，“这样吧，你看看之前发的资料，想几个设计交上来。”
谭韶诗懵了。
她想打自己两耳光，把脑子里的水拍出来。
叫你找活干！引火上身了吧！
主管所说的资料是有关于《贵族》的官方资料。在f公司稳定之前，她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拉客户，而是维持现有的单子，做到最好并好好把这个大项目拿下。
《贵族》前两天公布了简介，不多，两百个字。抛去华丽的画面之后，苍白的文字表达的只是一个庸俗狗血的故事，两个国家是宿敌，两个主角抛却旧日种种相识相恋，扛过了家里的反对却没法抵挡住时代的洪流，一起死在了崛起强国的攻池掠地中。
同事们看得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这个故事怎么这么狗血。”
“两百字能看出什么来啊？有没有定妆照，场景图？”
当然，他们的吐槽是在私下说的，《贵族》的宣传造势开始得早，消息却像是挤牙膏一样慢慢公布，公司给他们两百字剧情简介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唯一庆幸的是，j公司掌握的资料跟他们一样，而且设计师没他们多，也没他们牛逼。
有这点底气，同事们大多数选择跟片方一起慢慢来，完成手头的单子再说。
谭韶诗跟同事们的看法差不多，但是，她没有看中设计和个人名气留下来的客户，丢了吴女士的单子，给柯先生交稿的日子就在大后天，不敢重复修改怕会弄巧成拙，暂时是闲过头的废人状态，吃饱了撑的跑到主管面前找活干。
她的愿望是跟在哪个大佬身边打下手。
结果主管让她去开拓新业务了。
谭韶诗没法当着主管的面说“两百字能设计出什么”，干笑，“好，我去试试。”
“没有期限，慢慢来不用急。”
“好。”
谭韶诗乖乖回去抠着两百字简介找灵感了。
坐回位置上，她看到放大也没办法占满半页纸的“资料”还是有点来气，干脆重新确认一遍要给柯先生看的设计图。确认完了，她一看时间才过了半小时，有点绝望，发信息问了声余芷，“你到哪里了？”
今天，余芷要去某酒店参加新闻发布会。
余芷秒回，“到了，在休息室，跟米沁串词。”
串词？
谭韶诗被余芷直白的说法逗笑了，“谁写的稿子。”
“公关部。”
“看起来有说服力吗？”
“还行，看米沁的演技了。”余芷说，“不过，米沁真的对女儿很失望，不用演就能哭出来。”
谭韶诗撇撇嘴，忍不住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表明了自己偏移的立场，“应该的，她女儿找人砍了莫霜爸爸这么多刀，能有什么救。”
余芷一时没回复，打了个电话过来。
谭韶诗跑到走廊，刚想接就看到其他部门的人经过，一转头跑去了楼梯间，掩上门费力了些，再接起来是气喘吁吁的，“喂？”
余芷惊讶，“你怎么了？”
“跑到楼梯间接你电话。”
“有人看着你？”
“没有，他们哪有空啊。”谭韶诗透过楼梯门小小的缝往外看，“大家都很忙的样子。”
余芷说了意味不明的一句，“有的忙总比闲得慌好。”
作为闲得慌的人，谭韶诗尴尬，轻咳两声问，“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
“紧张。”余芷与她说心里话，“我不放心米沁。”
“不是有稿子嘛，背一背加几滴眼泪，能收一点同情心。”谭韶诗想了想昨天查的资料，“我看了公关成功的事例，觉得现在的情况不算糟糕吧，犯错的是米沁的女儿，不是米沁，而且米沁说要辞职的时间比米佳萌作死要早，你们证明这个不是在炒作掩饰，给出证据，诚恳道歉，找水军带带方向，吃瓜群众看到证据确凿，很可能会恢复刚知道米沁要辞职时的不舍，毕竟……米沁带过新人，做过慈善，没什么黑点。”
余芷听完她的一长段，轻声问，“韶诗，你什么时候看的这些？”
“你去洗澡的时候。”
余芷笑了，“怎么会想到看这些？”
“好奇。”谭韶诗说，“你也知道我喜欢刨根问底，轴得很。”
“这是好处啊，你看的多，学的也就多了。你刚才说得不无道理，有的思路跟公关部是重合的。”
“是吗？”谭韶诗乐了，“我瞎掰的。”
“你以后就这么忽悠客户，很简单的。”
“啊。”谭韶诗说到这个还有点伤心，“吴女士退单了，我只有柯先生这个客户。他活了大半辈子，我哪有忽悠他的本事。”
“乖，不难过，我们会有别的客户的。”
“有，大客户。”谭韶诗干脆苦中作乐，开起玩笑了，“《贵族》剧组，给两百字简介，让我想几个设计出来。”
“是吗？别的公司也是两百字？”
“是。”谭韶诗叹气，“我们公司毫无优势。”
“谁说的，我们公司有你呢。”
谭韶诗一愣，被套路了还是忍不住笑——哎哟，老婆对我好有信心怎么办。
“对！”她顿时有了信心，“两百字挺多的，我这就去抠字眼。”
“去吧，我晚上不一定能准时回公司，你6点没接到电话就去吃东西，不要饿着。”
“好哒。”
谭韶诗甜腻腻应着，自然而然，把自己吓了一跳。
她什么时候这么萌了。
一定是最近跟卓微澜聊天的锅。
余芷同样被吓着了，接受程度比她好，笑着回，“嗯，加油么么哒。”
谭韶诗扑哧一笑。
余芷也变萌了。
这是她的功劳吧？
挂掉电话，谭韶诗回了办公室，继续蹬着两百字的简介看。她来回看了几遍，没什么灵感，干脆去网上搜一搜。
她找了公布演员的资料，去看看论坛似真似假的爆料。没遇到余芷之前，她一个人在家待着，常去混论坛，对楼主的爆料有了一点辨别的能力，看到两个有价值的楼：一个说是女主角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星，一个说导演早在二十年前就想过拍《贵族》，筹备许久，采访中有所透露。
谭韶诗搜了搜小女星的资料，发现这人眼熟，细细一想这就是那个用莫名其妙的理由推掉有前途的新综艺的人。她跑去找同时期的《贵族》导演采访，发现导演真的在问答中提到过“自己最想拍的电影”。
一时间，她有了个女星推掉新综艺就是为了配合剧组训练的大胆猜测，多看了看女星那张被嘲讽大众的脸几眼，琢磨气质，比对着简介里的主角性格想着什么样的珠宝戴上去合适。演员是谁纯属瞎猜，她把重点放在了导演的采访上。
导演说过自己喜欢一个华丽而自由的古国，名称正好跟《贵族》简介里的架空国家名字相似，她搜了一下，没找到足够的网络资料，去图书馆馆藏倒是看到了相关的文化研究。
谭韶诗看到列出来的书册名字，突然有了动力。
这两百字很经抠啊！
她想给余芷报个喜，看到悄然过去两小时、走到4点47的时间懵了懵，不发信息了，马上去查查看新闻。发布会没结束，有个直播，她打开看了看，正见到屏幕正中的米沁哭得伤心欲绝。
谭韶诗打开评论看一看，见到有人带头写“她没错，却把孩子的错归咎到自己身上”的煽情文字，f公司的消费人群年龄偏高，有不少当妈的，被这话触动深表赞同，淡去了些戾气。
但是骂声还在。
谭韶诗在镜头里看不到余芷，只见到米沁哭得要晕倒，随时要结束发布会的样子，叹口气，给余芷问了句，“怎么样了？”
余芷秒回：“不知道。”
谭韶诗想起余芷的茫然脸就心疼，“没事，会好的。”
余芷答的不是一回事，“你能提前下班吗？”
谭韶诗惊讶，随后明白言外之意了，“你在哪里？”
“楼下。”
“就来！”
谭韶诗看主管不在，同事带头，也鼓起勇气提前五分钟下班。
余芷见到她就扑上来抱一下，亲了口问，“想去哪里？”
谭韶诗犹豫了下，“图书馆吧。”
她想解释下早点收集古国资料、明天晨会跟大家讨论的事情，却看余芷一挑眉。
“图书馆？”余芷若有所思，“这么会玩。”
玩？
谭韶诗到闺蜜说过的图书馆play。嘴角一抽。
余芷是本来就这么污，还是跟她一块才变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