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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
孟舒桐羞耻至极, 一肚子脏话酝酿到嘴边,却尽数被这老男人刚刚的污言秽语又给堵了回来,她现在从头到脚, 全身的温度都在急速上升, 牙齿打颤, 别说骂出口,就连结巴的你你你都是硬挤出来的。
“你这个不要脸的臭老男人!”
然后电话被猛地挂断。
男人蹙眉, 手臂垂下,不自觉捏紧手机,屏幕重新亮起他也并未多在意,回到客厅将手机还给了穗杏。
他虽怒极, 却还留有几分理智,借手机时特意走到阳台这边, 暂时回避了穗杏。
乖乖坐在沙发上等他的穗杏连忙礼貌的站起身:“老师你跟我室友谈完了吗?”
“没有,”裴燕闻将手机还给她, “看来要见面谈一谈。”
穗杏哦了声,接过手机附到耳边:“喂?”
裴燕闻提醒道:“她已经挂了。”
穗杏笑着说:“我知道孟舒桐已经挂了,我再跟另外两个室友说话,”解释完又对着手机喂了几声,“糍粑?有钱?”
万亿困乏的语气从手机里传来:“啊?咋了?”
穗杏听出她的语气, 有些奇怪地问:“你睡了啊?”
“睡了睡了,哎呀我刚挨着枕头,不知怎么就突然睡过去了, 诶一定是最近工作太忙了身体不行了,”万亿解释完一大堆,才咳了咳茫然的问道,“怎么啦?”
“哦刚刚裴老师借了我的手机……”
“裴老师?哎呀我睡过去了都没听到他的声音, 你帮我跟裴老师问个好,”万亿又打了个大哈欠,“不行了我困得不行了,先挂了啊。”
万亿的头像迅速退出了群通话。
穗杏看了眼时间。
八点。
就算是小朋友现在也很少有人这个点就困成这样的。
“糍粑你也睡了吗?”
“哈——呼——哈——呼——”
夸张的打呼声响起。
穗杏明明记得以前住寝室的时候,王可慈是她们四个中睡相最文静的人,连磨牙都不会。
裴燕闻瞬间怔住,失神足足半晌,纠结又略微无措的神色凝结在眼中,唇间话语迟疑且恍惚:“你们刚刚在群聊?”
穗杏挠挠脸说:“对啊,是在我们寝室群里发起的语音群聊,除了我和孟舒桐还有两个人,刚刚我看裴老师你好像挺生气的,所以不敢不把手机借给你。”
她说完又小心担忧的看了眼裴老师,“裴老师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是身体不舒服吗?”
穗杏之所以这么干脆的把手机借给裴老师,也是因为她相信裴老师是个正人君子,就算孟舒桐再怎么激怒他,以裴老师的高素质和好脾气,也绝对不会对她的室友说什么违背教师形象的话。
裴燕闻闭眼沉声道:“既然是群聊你之前应该提醒我。”
“啊?我——”穗杏顿时也觉得自己没考虑周全,愧疚又好奇看着裴燕闻,“老师你是不是因为不知道我们在群聊,所以刚刚跟我室友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啊?”
男人的脾气也因为这场乌龙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疲倦。
裴燕闻没告诉她,穗杏后来又去问了孟舒桐。
孟舒桐怎么也不肯说,一副她要是再问就自尽的贞洁烈女样。
后来穗杏只好悻悻作罢。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好奇的找沈司岚解惑。
“学长,听说有的人把喜欢的人睡到手以后就会厌烦,是真的吗?”
沈司岚掀眼睨她,语气极淡:“不想做就直说,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穗杏茫然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司岚没理她,侧身躺下,将后脑勺对着穗杏。
穗杏赶紧从身后用力抱住他的腰,学长学长的叫了好几声。
沈司岚声音沉闷:“不是厌烦了吗?你叫什么?”
“我没厌烦啊,”穗杏咬唇小声说,“真的呀。”
沈司岚轻笑几声,覆身过去。
“我不信,”他在她耳边低声蛊惑,“你上来,证明给我看。”
穗杏:“……”
后来穗杏迷迷糊糊想。
怎么会有人在睡过之后就厌烦呢。
明明只会是越来越享受,越来越喜欢才对啊。
孟舒桐可没穗杏那么好蒙,王可慈和万亿的那点小伎俩根本骗不过她,于是在穗杏毫无所知下,她默默又拉了个三人群,直接在群里质问二人。
孟舒桐:【那天听到的话带进棺材里,懂?】
万亿:【我那天睡着了,什么都没听到】
王可慈:【+1】
孟舒桐:【不懂是吧】
孟舒桐:【毒哑和割舌,选吧】
万亿:【……】
王可慈:【……这也不能怪我们,主要是你和裴老师的对话实在太突然了】
孟舒桐:【洗,就他妈硬洗】
孟舒桐:【你们都不会看气氛的吗?】
万亿:【就是因为看出了气氛啊】
万亿:【孟老师,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当时舍得挂吗?】
王可慈:【我们本来也就是想单纯的旁听八卦一下,没想到裴老师他会突然说出那种虎狼之词……】
孟舒桐:【啊啊啊啊】
孟舒桐:【老男人】
孟舒桐:【我一定要杀了他!】
万亿:【那个】
万亿:【孟老师,打断一下,我想问个问题】
孟舒桐:【什么】
万亿:【额,你那天真的死去活来了吗?】
王可慈:【/害羞】
群里安静几秒。
【该群已被“孟舒桐”解散】
这个将穗杏剔除在外的三人小团体成立还不到五分钟,就已分崩离析,被无情解散。
在这之后孟舒桐决心再也不要回想起那件事。
为了避免她爸再给自己找比宁明博更不靠谱的相亲对象,她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和宁明博又一起吃了几顿饭。
反正他们对彼此都没什么兴趣,吃个饭就能回去交差堵住父母的嘴,何乐而不为。
这天他们又再次完成任务般一块儿出来吃饭。
孟舒桐边吃饭边刷搞笑小视频,乐不可支的笑了出声。
宁明博中途接了个电话到现在还没回来。
好容易等人回来了,孟舒桐已经吃得差不多准备走人,正打算和宁明博说不用送自己回家,宁明博却先一步辞了临时司机的活儿:“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孟舒桐出于人情礼貌的问了句:“什么急事啊?”
宁明博出于礼仪也礼貌的回答道:“我跟我爸去见个人。”
“哦,”孟舒桐说,“那你去吧,拜拜。”
“我爸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宁明博皱眉,“他说让你跟我一起过去。”
孟舒桐皱眉:“啊?”
“那位有空才好不容易请过来的,也是你父亲一直想要结交的顶尖律所合伙人之一,所以顺便让我带你一起过去先认识认识。”
原来是公司上的事。
孟舒桐没有理由拒绝。
这还是她跟宁明博头次除了餐厅去另外的地方。
见面的地点约在茶馆,孟舒桐对这种高风亮节的爱好最没有兴趣,可到她爸爸这辈的中年男人不知怎么就特别喜欢来这种安静的茶馆陶冶情操,在孟舒桐看来还没有去ktv唱歌放松。
跟着宁明博一路走到包间,脚还没踏进来,就先听到宁叔叔热情的向人介绍:“裴律师,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小儿子宁明博和他女朋友孟舒桐,孟总的女儿。”
怎么现在百家姓已经不是赵钱孙李屹立于金字塔顶端而被裴姓篡位了吗?
人生往往就是充满了各种惊喜。
先是给她安排相亲对象,八字还没一撇就被当成是女朋友到处乱介绍,再是刚渣过的白月光现在就坐在她相亲对象面前,边品茶边抬眼打量她这个行走的人形绿茶。
宁明博看孟舒桐的神色不对劲,又看裴律师正安静的盯着孟舒桐看。
“你们认识啊?”
孟舒桐勉强点头:“裴律师是我的大学老师。”
裴燕闻又喝了口茶,嗓音清润:“孟小姐言重,我算不得你的老师。”
宁叔叔突然啊了声,“对,我记得裴律师是在大学里当讲师来着,舒桐你好像就是那个大学毕业的?”
“孟小姐并不是法学院的学生,”裴燕闻微笑,淡淡解释,“所以她算不上是我的学生。”
孟舒桐心想这老男人搞什么东西。
之前是他一口一个老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所以我们没可能。
现在这样否认又算什么?
好歹她也上过他几节选修课,还拿过a+,合着在他眼里她现在连学生都不是了吗?
孟舒桐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本来还算愉悦的心情因为突然见到了裴燕闻而被搞得一团糟,她借口上洗手间离开包间打算出去冷静冷静。
往洗手间没走几步,胳膊被人从背后突然牵住。
孟舒桐转过头,在看到来人的脸后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裴燕闻语气平静:“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孟舒桐存心不想跟他解释:“跟你有关系吗?”
裴燕闻微抿唇,眸色渐深:“是在你室友婚礼之前还是之后?”
孟舒桐张了张唇,并不想配合他老实回答这个问题。
他刚刚在包间里迫不及待的撇清他们曾经的师生关系,到底是有多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她明明已经不再纠缠他了,这个男人又凭什么依旧对她避不可谈,生怕别人知道她和他是认识的。
孟舒桐又想起之前在学校里,她每次不知羞耻上去倒贴的蠢样子。
“之前之后有区别吗?”孟舒桐抱胸,神色轻慢不已,“裴律师,我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连师生都不是了。你与其中途跑出来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还不如回去多跟那对父子谈点正经事。”
“之后代表你跟我上床的时候还是单身,不论你目的是什么,行为是出于你自愿,而非一时冲动,”裴燕闻淡淡说,“而之后代表你或许是那时候跟你男朋友吵了架,酒精作祟耍了我一道。”
孟舒桐突然笑起来:“老师,我是在耍你没错,但是跟别人没关系。”
裴燕闻抿唇:“所以你耍我?”
“对,”她毫不避讳的大方承认,“因为我为我的那四年感到不甘心,老师,你永远不会知道当时我有多么喜欢你。”
“我会因为某天在学校和你偶遇而高兴一整天,也会因为你在朋友圈里给我点了个赞兴奋的胡思乱想很久,猜想你给我点赞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理,还会仔细再仔细的反复分析你给我发的每一条消息,每一个字里有没有透露出对我的一点点好感,给你发的每一条消息都是我精心琢磨过很久的,生怕太露骨吓跑你,又生怕太含蓄会让你觉得无聊就不回我了,我想等到毕业以后跟你正式告白,或是正式的追求你。”
孟舒桐顿了顿,苦笑道:“可是老师你呢?你直接判了我死刑,去跟别的女人相亲,为什么你不肯给我时间长大?只要再过几年,我有信心会比你的相亲对象更优秀。”
“之前不懂事,给老师你添了很多麻烦,那次是我最后一次纠缠老师,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冷静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接着对裴燕闻郑重的鞠了一躬,转身决绝离开。
“孟舒桐,”裴燕闻喃喃自语,声音微哑,“你现在依旧还是不懂事。”
从那晚开始,孟舒桐早已不是他的学生。
是酒醉后的风情,也夜晚暧昧的月意,裴燕闻自那晚过后,不断的后悔挣扎,却又不断在怀念那时尝到的深入骨髓的滋味。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如果他对孟舒桐真的没有感觉,她就是再如何引诱他也绝不可能就范,即使她已经从学校毕业了那又如何,他长她十一岁,于情于理都是她的长辈,他照样能像几年前那样板着脸拒绝她。
但他那晚又做了什么。
就因她几句话就缴了械,甚至比她想象中的更疯狂的索要。
纵使她在身下不断讥讽他老,年纪轻轻却白生一副娇艳动人的嗓子,白抹了一张嫣红欲滴的唇,说出来的话却那么任性嚣张,惹人生气,又叫人无奈。
可他还是不知羞耻的卖着力,从前视为优越多出她的那些年岁,如今却成了床上她用来嘲笑自己的工具。
男人并不畏惧老这个词,可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讨厌在床上被说老,尤其是被比自己年纪小那么多的女人看轻,说是耻辱也不为过。
最后她舒服了,嘴却仍硬着。
裴燕闻又气又笑,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
回想前几年他作为老师对她的教导和两人关系的冷漠拒绝,与其说是老师对学生的谆谆教诲,更不若内心更想杜绝一切让她得逞的机会,以免自己稍有不慎,跳进她的陷阱。
她的明艳和张扬,几乎是在裴燕闻早已规划好每一步的人生中重重劈了条岔路出来,在她之前也不是没有学生委婉示过好,他习惯三言两语温和打发过去,单单只有她直白大胆得很,直接打了他这个老师一个措手不及。
从此每次她再找各种机会凑过来时,裴燕闻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她比较紧张,还是自己比较慌乱。
也是因为一个学生,头一次在教课时发呆,教室里那么多的学生他都顾不过来,却偏偏在心里想她站在教室门外一整节课,难道腿都不会酸吗,是刻意想让他心疼,还是真笨到都不会从后门溜进来悄悄找个空座坐下。
纵使他的情感再内敛,也总有溢出的那一天。
老师和学生之间,学生可以年少冲动,可以肆意任性,但老师不行。
不论是老师这个称呼后该承担的责任,还是作为长辈的自觉。
他该做的是引导她从这段不正常的关系中走出来,而不是陪着她一起跳下去。
就算孟舒桐肯堵上自己的人生,可他也绝不能陪着她用仅此一次的人生去冒险,只为了这么一段很有可能会在将来遭受无数非议和指责的师生恋。
作为老师和男人,他当断则断,毫不犹豫切断了孟舒桐的所有念想。
之后带过的一届学生毕业,毕业生们在谢师宴上笑着问他最喜欢哪个学生。
他没有回答。
下意识跳出来的答案并不是法学院的任何一个学生,而是别院别系,其实只给她上过一学期选修课的计院学生。
思及此,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活生生的打自己的脸。
其实在婚礼重逢的那天,心里又何尝没有一点点庆幸她长大了。
她勾引自己那一刻,又何尝没有为她两年后对他仍然倾心的举动而悄悄欢喜过。
直到越过最后的防线。
她觉得那一晚是对自己少女时期的单恋的告别,潇潇洒洒的离开,裴燕闻最后的吸引力伴随着那晚的满足终于彻底消失。
可对裴燕闻而言却是食不知髓,再也无法忘记,无论之前有多克制,每晚辗转反侧,梦里都是她姣好的模样,以及和她唇齿相贴时心中熨帖般的美好和亲昵。
裴燕闻半倚着墙发呆,眼底情绪恍惚未明,斯文扫地,眉目温润清冽如画却又夹杂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