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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 夕阳已陷落在地平线之下, 只余留一点残光给地面铺上一层浅浅的火光。
经历了无数战乱依然在埃及大地上屹立不倒的古老的城市仍旧是繁华而喧闹的,那位一举击溃叛军的‘王弟’率军坐镇此地更是让城市居民们安心不少。
传说中,这位‘王弟’被尼罗河神哈比宠爱, 所以叛军围攻他的时候才让尼罗河神哈比震怒显露神迹淹没了那群罪人。
一切传说都是神乎其神玄乎又玄。
虽然这位‘王弟’本人对那个神迹的说法很不屑就是了。
简单说来,他和某位极不靠谱的至高神的相处的经历让他对所谓的‘神’都缺乏起码的敬意。
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下来, 城市中央的府邸仍旧是灯火通明。
巨大而奢华的卧室里,普通人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但是, 房间里却是在进行着旁人听不见的对话。
“主人, 这么重要的战争你不去真的没问题吗?万一……”
只有巴掌大的粉红色的少女漂浮在半空之中,一手抓着快要掉下去的帽子,歪着可爱的小脑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她的主人, 一脸困惑和担忧之色。
“虽然是三千年前的我, 也不至于没用到这点小事还需要别人的帮助。”
自冥界复苏的紫瞳少年王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去帮忙只会让那个‘我’很不爽。”
而且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邪神的巢穴所在地的线索, 哪来时间去帮他忙。
雷厉风行风卷残云般扫荡完了整个下埃及的叛军势力之后就立刻致力于追踪隐藏在下埃及境内的盗贼王的驻地的紫瞳法老王将以上那句话吞下腹中。
身前的桌案上满满地堆积着莎草卷纸, 那高度摇摇欲坠的让人颇为忧心。
他一边回答,一边随手将那些毫无价值的情报丢到一边。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可是那个所谓的‘别人’还是主人你自己啊!所以主人你去的话也不算是‘别人’,所以这样来说那个主人不算借用了‘别人’的力量……但是那个主人的确也不想要主人你插手多管闲事,对他来说主人你就是‘别人’,可是这样一来……”
被自己的话绕晕了的黑魔导少女掰了半天手指还是没绕明白, 于是皱着一张可爱的包子脸抱着小脑袋摇头晃脑地纠结中。
无视兀自纠结苦恼着的黑魔导少女,少年王深紫色的眼不断从身前那一叠这段时间收集回来的纸张上掠过,一叠报送情报的卷纸被他翻得哗哗作响。
蓦然间, 翻阅手中莎草纸的白色的手一顿。
他突然皱眉,目光重重地落在手中某张卷纸上某一处。
……这个地方近几年来已经是第四次出现大批人失踪的迹象了,虽然只是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地方,而且当地的官员都以各种无解可击的理由来解释这一点,但是总是同一个地方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皱眉思索了半晌,忽然一把将桌上凌乱的卷纸扫开,把压在底下的数张莎草卷纸拽出来,飞快地翻阅了一遍。
略微沉思数秒,他侧身将卷在桌旁的地图一下子拉开铺开桌上。
深紫色的瞳孔,定定地注视着地图上的某一点。
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伙伴的所在地应该就是——
那双深紫色的眼中透出的锐利的目光凝聚在地图上一点,正是当前隐藏在裂谷底下的邪神的神殿所在之地。
他抬起头,大步从桌案上走下来。
黄金之眼随着他突然的走动大幅度在他的胸口晃动起来,眼的边缘折射出一道金色的弧光。
随手拿起搁置在柜上的长剑系在腰间,宽大的深紫色披风猛地铺开,斜斜地柔软落下,掩住紫瞳的少年王的身体。
“主人?”
多少察觉到她的主人的心思的小小的黑魔导少女飘过来,提出异议。
“这么晚了,就算集合军队也来不及的吧?”
“我先去查探一下。”
他回答。
对他来说,带着别人反而会碍手碍脚。
只是话刚刚一落音,少年王的脚步突然一顿。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的深紫色瞳孔扫向天空的方向。
本是在他肩上飘飘荡荡粉红色的小小的可爱少女砰地一声变大,她漂浮在空中和她的主人看向同样的方向,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
在黑魔导少女变大的同时,包裹着深紫色长袍的黑魔导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半空中,神情严肃而慎重地注视着天空。
粉红色的少女紧张地抓着自己的魔杖,大大的眼睛不停地四处看着。
“主人,师傅,好像有一个高级魔物过来了……啊!来了!”
黑魔导少女猛地一举魔杖刚要攻击对方,却被身边一直冷静地注视着传来魔力波动方向的黑魔导一把拦住。
“师傅?哎?……那是,游戏主人的……”
一阵旋风刮过,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身着浅蓝色长袍的面色沉静的少女。
半边的颊被长长的蓝发遮住的少女用露出的那只眼静静地注视着自冥界苏生的法老王,纤长身姿漂浮在半空之中,眼底露出深思的神色。
她注视着对方的目光显得很冷静,还带着点质疑。
然后,她的目光闪了一闪,微微低下来不再和对方对视。
【‘拉的权杖’已经被毁。】
【当邪神夺回被封印在底比斯城地下的身体,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前往底比斯,保护它。】
【主人说,必须阻止邪神。】
沉默的魔法师复述着她的主人的话结束的一瞬间,无数的光点就从她的周身散了出来,让她的身体一点点消逝在天空之下。
她的脸上露出一点痛苦之色,在她此刻必须立刻消失的规则的强迫下,少女艰难地挣扎着想要多停留一点时间。
眼前这个有着不逊于法老王力量的少年注视着她的某种带着极深的说不清的意味的目光让她有些奇怪。
但是对此她并没有太在意。
对已经身为魔物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比主人更重要,她只遵循她的主人的意志。
可是,现在的她,还有沉默剑士都无法达成主人的意愿。
对此,她很不甘心。
只是,再不甘心,他们也无能为力。
青蓝色的少女魔法师看过来的目光中流露出黯然的神色,她伸出手,说不清是想要求助还是想要传递过去什么一般伸向对方。
粉红色的黑魔导少女一怔,却是下意识地飞过去想要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
可是在两只纤细的手即将碰触在一起的那一瞬,有一只消失在空气之中。
黑魔导少女猛然握紧的手只来得及抓住一点残留散落的光点,她怔怔地看着那无数的光点融化在空气中,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
沉默的魔法师。
与她一样只是为了自己的主人而战的魔法师。
如果不是那一次令人悲伤的战斗中,因为她的缘故最终使得自己的主人归于冥界。
她们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
当白发的盗贼王出现在召唤他的人的所在地的一瞬间,凭空出现在空中的脚尚来不及落地,甚至连抬头都来不及的瞬间,一声足以震撼整个大地的轰鸣声将他的耳膜震得嗡鸣一声——
铺天盖地像是暴雨般的巨大的残柱碎石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下来。
还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他整个人都被崩塌砸落的碎石埋住。
靠着湖水的山谷塌陷了大半截,原本宏伟磅礴的巨大神殿在邪神的一击之下如豆腐般崩塌碎裂。
整个山谷都颤抖了起来,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四周的高山岩石迸裂滑坡,接二连三重重砸在原本就塌陷了大半的山谷深处。
神殿旁边那原本平静的湖泊在颤抖的大地上也突兀地卷起了高高的浪花,成为迸裂的巨大碎土山岩的帮凶,像是海啸一般汹涌着扑向陷落下去的山谷一侧。
直到一切归于寂静。
坍塌的山谷铺了一地的残柱断石,被截断的湖泊里的水已经流得干干净净,只余空荡荡的泥浆,像是被掩埋在泥浆之下的怪兽徒劳向天空张开的狰狞的大嘴。
自碎石的缝隙之中挤压出来的水是污浊的,隐隐带着乌红的色调。
…………
崩塌迸裂的神殿之下,不知有多少被砸死掩埋的尸体。
在这个他们自认为最安全的场所,在措手不及做不出任何反应的瞬间,他们就这样被活埋在碎石之下成为邪神毁掉的黄金神器的殉葬品。
他们所祭祀供奉的神祗的神殿成了他们的墓场。
无数被碎石砸成肉酱的躯体挤压出的鲜血混合着污泥将渗出被碎石掩埋的地面的水迹染成诡异的黑红色调。
在一瞬间成为无数人的墓场的山谷上方,黑发的少年悬浮于高空之中。
他侧着头,仿佛吸进一切光华的漆黑瞳孔遥远地眺望着北方。
埃及王都底比斯的方向。
柔软的黑发掠过他近乎半透明的有着奇异美感的白色的颊,伴随着他周身无形而轻柔的气流掠开轻柔的弧度。
轰。
原本死寂无声的空旷山谷之中突然又是一声巨响。
山谷左侧那堆积如山的崩塌岩石猛地炸裂开,被强大的力量弹开四面八方射去的无数碎石溅在崖壁上发出一溜儿撞击的火花。
一口重重的吐息从露出尖锐的獠牙的乌色的口中吐出,有着血红瞳孔的蛇魔迪亚邦多抬起头。
锐利得仿如铁刺的灰白色的发以嚣张的姿态零散地从他兽化而变得狰狞的颊边散开。
血红瞳孔和颊边张开的疤痕越发让他显得可怖了几分。
漆黑的巨大蛇尾猛地一扫,他不耐地将残余的几个挡在身边的巨大山岩抽得粉碎。
他抬头,已经变成圆菱形的瞳孔注视着静静地悬浮在高空中的邪神的身影,眼底掠过一道焦躁的亮光。
就在这一刻,死寂的山谷再度有了响动。
碎石滑落碰撞发出的零零碎碎的哗啦的声响在这个寂静的山谷里显得尤为刺耳。
迪亚邦多下意识转头向发出响动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堆堆积的碎石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着,每晃动一次,就不断有巨大的碎岩滚落下来。
很快的,随着簌簌掉落的碎石,无数不停发出噗哩的叫声努力将迸裂的碎石顶开的圆滚滚的栗子球们飞了出来。
隐藏在碎石之下的埃及王弟透明的身影重新暴露在天空之下。
他透明的手臂伸开,虽然知道是徒劳但是还是下意识用这样的姿势护着他身下的那个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大神官的躯体。
在刚才大地都为之颤抖的一瞬间,被分裂的无数栗子球簇拥保护着的赛特的身体并没有因为神殿的崩塌和碎石断柱的砸落而受到丝毫的损伤。
年少的王弟抬头,透明的紫罗兰色瞳孔和注视着他的迪亚邦多的目光正对上。
他咧了咧嘴,有些困难地对迪亚邦多露出一个看起来并不像是在笑的笑脸。
那让人身蛇尾的魔物那张兽化的脸也紧紧皱起眉来,露出不爽的神色。
蛇尾一摆,迪亚邦多以肉眼近乎看不见的急速一眨眼就游动到了游戏的身边,血红色的瞳孔瞪着他,赤|裸裸地向游戏宣告着大爷我很不满的情绪。
年少王弟透明的身体悬浮在大神官的身躯之上,任由迪亚邦多狠狠地瞪着自己。
虽然勉强在对着迪亚邦多笑,但是眼底却有着明显掩盖不住的黯然的痕迹。
“我没想到迪亚你会回来……”
他低声说了半句,又闭上嘴沉默了起来。
迪亚邦多看着游戏,嘴巴张开,又闭上。
酝酿了半晌,终于极不情愿地吐出一句话来。
“法老王那个家伙赢了。”
他说,目光狰狞一脸不爽。
法老王没死。
游戏明白了迪亚邦多想要告诉他的事情,原本黯淡的眼底微微掠过一道亮光。
他一直都在担心迪亚邦多和亚图姆这一战会两败俱伤,现在两个人都没有事多少让此刻心情低落到极点的他得到了一点安慰。
他迟疑了一下,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突然间游戏脸上的神色一变——
身体像是被巨大的吸引力拽着整个都猛地扯向天空,他在措手不及之下反射性地向身前的迪亚邦多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
在变故突现的一瞬间,迪亚邦多反应很快立刻伸手想要抓住向自己伸出的手。
只是天空之中那一股无形的吸引力实在太过巨大和突然。
蛇魔深褐色带着利刃的指尖只来得及抓住那一根透明的手指——
下一秒,那根手指从迪亚邦多指尖一下子脱手而出。
血红色圆菱形的瞳孔猛地缩了一缩,眼睁睁地看着游戏被那股巨大的吸引力拽到了悬浮于天空之中的邪神的身边。
他咬了咬利齿,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怒火。
已经变回一个本是绕着游戏四周打着旋儿的圆滚滚的栗子球发出噗哩哩的急促的叫声,飞快地擦过迪亚邦多身边向它的主人扑去。
只是飞到半路上时,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大地的黑发少年那近乎发光的漆黑瞳孔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它一眼——
啪啦一声,毛绒绒的栗子球在空中炸裂得粉碎。
高高地立于天空之上的邪神并没有再看向迪亚邦多。
这个虽然是借由他的力量而诞生的黑暗的魔物也不过是一个他毫不在意的的棋子罢了。
现在这个魔物回到这里,也就意味着魔物统帅的攻打法老王的叛军已经全军覆没。
不过现在他对此漫不经心。
以前因为【拉的权杖】的存在,他才需要那些卑微的人类去攻打埃及王都。
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利用人类去毁掉拉为了保护人类留下来的【拉的权杖】而已。
现在,那个束缚他的存在已经被他毁了。
失去了【拉的权杖】的王都底比斯就如同被折断了双翼和利爪的老鹰,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将其彻底毁灭。
所以,战争的胜负他已毫不在意。
他轻描淡写间毁掉自己的神殿,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举动会将自己那无数的信徒活埋更是因为如此。
他已经不需要人类了。
侧头,漆黑色的瞳孔再度注视了那遥远的封印着他的身体的城市的方向一眼,黑暗之中黑色光芒一闪,邪神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之下。
…………
身体被猛地拽到半空之中,措手不及中游戏甚至还来不及喘口气,忽然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让他下意识抱住像是被针扎般头部发出一声□□。
眼前蓦然一黑,他反射性地闭眼。
很快的,闭紧的眼重新感觉到光亮,而与此同时他头部一瞬间的剧痛也尽数散去。
埃及的王弟一手捂着头,睁开了眼。
遥远的地平线上,依稀可以看见那座巨大宏伟的黄金之都。
此时,那座遥远的被黑夜笼罩的城市静悄悄的,它仿佛已经彻底被黑暗吞噬,大半隐身在一片漆黑看不见丝毫亮光。
游戏看着那个占据了他的身体的邪神在飞快地接近那个遥远的巨大城市。
那让他焦急了起来。
如果任由邪神到达底比斯——
一道火花炸开。
在天空之中被某个无形的屏障炸开的黑发少年停驻在半空之中。
守护黄金之都的巨大的结界将邪神拦截于万里之外。
邪神低头,漆黑色的瞳孔俯视着自己脚下那无限延伸出去的在黑夜之下仍旧闪耀着黄金之色的沙漠大地,还有一侧在夜色中安静地流淌着折射的柔白月光的波光粼粼的尼罗河。
地面黄金的沙粒之上,可以看到那点缀其上的白点向远方无限铺展开来。
那是无数身着白色长袍的埃及的神官和祭司们静静地立于大地之上的身影,他们身上或是黄金的饰物或是金色的权杖,都与月光下闪闪发光的黄金沙粒交相辉映。
当先一人立于众人之前,直面邪神之下。
年老的拉的大祭司仰起头,沙漠中卷起的风呖呖掀起他宽大的长袍。
他满是皱纹的脸被阴影笼罩了大半,看不清神色,那目光却透出一往无前的锐利和决意。
西蒙仰望着天空之中如同降临埃及大地的夜的帝王的黑发少年,仿佛有火焰在灼烧的瞳孔是甚于黑发少年身后巨大圆月的明亮。
太阳的光辉已经沉入埃及大地
失去光芒的黄金的国度就此被黑暗笼罩
解脱束缚的邪神自黑夜中降临
我伟大而光辉的黄金之都的子民永远不会屈服于黑暗的力量
那是被命运所注定的埃及的未来即将拉开的最终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