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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宋淑好将绣品归还红菱,与沈皇后之间便算是达成了共识。紧接着朝堂上又有了大变动,仍是因冬狩之事而起,在宁王与夏明哲等人的追查之下,线索指向到一众负责出行安全大臣之一的振威将军李光。
大理寺连夜派人捉拿李光归案以拷问其幕后主使,知事情败露的李光却杀妻弃子出逃,于临安城郊外被围剿时自刎而亡。所有的证据与线索到此时彻底地断了,无法继续深究。
夜半约莫丑时一刻,急促的哒哒马蹄声在寂静深宫响起。刀一样的冷风刮在章烨的脸上,夜色中他淡漠肃然的表情不甚分明。翻身下马之后,又一路急急行至宣执殿,进得殿内,章煜正在等他。
走到了亮处,宁王身上衣裳沾染上的泥渍血迹都清晰可见,风尘仆仆的他正欲行礼,反被章煜伸手扶住。
章煜神色虽不见急切,但已然走到宁王面前,问,“怎么样了?”宁王便直了身子,回答道,“人确认已经死了,出逃之前他的妻儿俱都被他亲手杀光,无一人生还。”
他们派了人盯梢却也担心打草惊蛇并未轻举妄动,李光表面上无异,却在用晚膳时将聚在了饭厅的妻子儿女尽数夺去了性命。其后,李光从府中逃走,但看得出来存了死意,却没有能够阻止。
起初计划将李光活捉回来,不防还是叫他逃脱。途中有人来救,一路拼杀追着到了城郊,李光的口中事先藏了毒|药,见迟早要落到他们手上,便没有犹豫服毒自杀,于是再无力回天。
宁王想到这些到底不满,他原本决心必要将李光活捉回来,最后人还是死了。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可似乎依旧叫人提前看破先下了手。可见他过去的确小瞧了他们的心狠手辣。
只是想到赵亮既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有所行动,李光终究以死谢罪也不是不可想象。如今他们走的这一步,顺利削弱了安平王在朝堂的势力且收回了李光手中的兵权,也当得上是稳扎稳打。
见章煜脸上的严肃神情不见一丝松动,宁王以为是他对这结果不满意,又听到他缓声说道,“穷寇莫追,暂且这样。这阵子辛苦了。”
宁王忆起章煜刚刚登基的那年,他的六哥十四岁,他十岁。先帝驾崩,而皇位传给六皇子的旨意一出,引起的岂止轩然大波。
当时,二十一岁的大皇子,十九岁的二皇子,十七岁的四皇子,才是众人眼中合理的继位人选。年仅十四岁的六皇子,实在太小了些。
对这般结果不服气的人太多,他的六哥纵然顺利登基也无疑面对不少的艰难。各方皆是蠢蠢欲动,暗中打压又处处作梗,每天睁眼不知又要应付多少事情。他那个时候却不怎么懂事,只是被保护得很好。
直到他十七岁那年,随着二皇子暴毙,一切尘埃落定,朝堂局势方渐渐变得和缓了。他的六哥本可以歇一口气,然而之后的三年,起先为他六哥效力的安平王却按捺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于是重新陷入了僵持对峙。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盘即使覆没,却不意味着贼人打消了心思。一步之遥——在他们眼中,这一步的距离不到最后总归是不信自己跨不过去。宁王想,这么多年了,他的六哥可曾有过一句的抱怨一刻的退缩?
章煜的咳嗽声将章烨从愣神中拉了回来,这阵子要部署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连他都没怎么休息好,更不必说章煜。终于粗心注意到章煜的脸色不太对,宁王拧眉追问两句,“六哥病了?御医瞧过了吗?”
“没什么大碍。”章煜很快与他说道,“现下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你先好好休息两天,后面还有许多事缺不得你。”空缺出来的位置,人已经部署下去了,后续让他的人将更多的实权牢牢占住也是一项大事。
现下其实也多少急进,可后面还有更多需要应对。如果在赵亮父子身上花费过多的功夫,再准备其他的不见得时间充足。哪怕损失重些,也须速战速决才行,何况情形比他预期的更好,只是不知道赵检是什么想法,却没有特别做什么。
亲自禀报过情况,又见章煜身体或有不适,宁王没有在宣执殿多留,未几时已出宫回了宁王府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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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日子进入到了十一月,离年节越发近了。御衣局的人到各宫各殿为娘娘们量体裁衣,准备新年服饰。
御衣局的人到过长宁宫了,但冯太后又想起漏掉的一茬,便叫兰芳走一趟御衣局去交待一声。兰芳领了吩咐,将事情办妥后,又沿来路回长宁宫去。
接连阴沉了许多天,今日当得上是暖阳高照且无大风,天气很不错。御花园内四处栽种松柏翠竹,为冬天的园子平添几抹绿意生机。只此时兰芳经过的荷花池却正是残荷枯败,不声不响透出颓靡气息。
兰香突然蹿到她的面前,兰芳吓了吓,抚着胸口,皱眉看着眼前的人,压下心底的不喜,问,“有事吗?”她下意识后撤一步,让自己与兰香之间的距离远上一点。
眼见着兰芳的动作,兰香嗤笑一声,却反过来冷冷问她一句,“你还记得前几个月的事情吗?”
“前几个月的事,是什么事?”
“我不小心失手打翻了个太后娘娘喜欢的瓷瓶,本有人愿意替我顶罪,你却偏替那人说话,且将我揭发,害得我好生挨了一顿板子。”
“那小宫女若不是被你一通威胁吓破了胆,何尝会愿意替你顶罪?她胆小,也不是你随便欺负的理由。”
“你又在那装什么好人呢!你和宋姑姑两个人都是一个样,专爱管闲事,与你们没什么干系的事也非得管一管。真当谁都感激你们念着你们的好呢?见天儿这么装善心,有劲没劲。”
兰香心里的不屑这个时候明明白白挂在脸上,没有多加掩饰。兰芳却更在意兰香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旧事,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心中越发警惕了些。
“从来也没有指望着谁感激又念着好,随便你怎么说,但我不觉得做错了。你挨板子是为你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不是别人害你。”兰芳皱着眉头,又再说道。
兰香越是轻笑,冷哼一声,“就是看不惯你这样的,最近还总盯着我是不是?真当谁不知道呢呀……”兰香逼近了兰芳,逼得兰芳朝着荷花池旁的白玉栏杆一步步退了过去。
“你当心些别掉下去了。”兰香忽而拔高音量,伸手去拉兰芳。兰芳摸不清楚她的意图,自然尽量避开她的动作,谁知却被她脚下一绊,生生跌了一跤。
冬天穿得虽厚实,但跌上一跤也疼得厉害。兰香蹲下身作势要伸出右手来拉她,左手却摸到兰芳胸前,不知道朝着她衣服里迅速塞了个什么东西。
兰芳拍开兰香伸过来的手,又去摸被硬塞到怀里的那个物件,但揪出来一枚白玉玉佩。她没来得及多看一眼,重新起身的兰香却喊起来,“抓到偷东西的了!抓到小偷了!”
这是个不大高明的栽赃,可是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在,似乎也不能够为她作证。兰芳有些惊慌,从地上爬起来将东西往兰香手里送,“你瞎说什么,我没有偷东西,明明是你塞过来的!”
兰香伸手一把抓住了兰芳的手腕,于是那枚玉佩就吊在兰芳的指间,她忍不住笑了笑,说,“你没有偷,可东西在你手上不是吗?这是人赃并获。”
“你们在做什么?”
失了镇定顾着与兰香辩驳,兰芳没注意到有人走近,抬眼一看,却是淑妃娘娘跟前的大宫女听雨,而不远处,淑妃冯卉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兰芳始知这其实是一个事先设好的局,先污蔑她,再有碰巧经过的淑妃娘娘“秉公处理”。等到其他人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多半是已经被处置完毕了。
抢在兰芳前面开口,兰香与听雨说,“听雨姑姑快来给奴婢做主,兰芳偷了奴婢的东西,被奴婢抓住了!”
听雨蹙眉看向了兰芳,犹豫道,“这事……”她略转过身,看向了适时走到她们面前的淑妃娘娘。冯卉瞧着这样的一幕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除去隐约可见的不耐烦。
“吵吵囔囔什么呢?”兰芳与兰香跪地行礼,冯卉没有看她们其中任何一个,只是质问了一句。
听雨便道,“兰香说兰芳偷了她的东西,被她给抓住了。”听言,冯卉慢扫了一眼兰芳,再看向了兰香,道,“你自己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兰香开始有声有色细细与冯卉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