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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伯!——”
林冰刚停稳车,晨晨挣开平平的手,喊着就跑过来,扑进我的怀里,说:“伯伯,我哥哥叫我来的,彤彤明天也要来,我哥哥跟琼琼姐姐游泳去了,喜娃娃要没要我的狗?”
“你说要没要?”我问道。
“要啦!”晨晨高兴地说。
“见了你伯伯这么高兴?”
说着,一位没戴帽子的大校女军官和凌凤她们走过来。黄瑛抢着说:“晨晨,别吭声,说了话就不给你吃包子。”她转身一笑,问道,“三儿,认认这位老同学是谁。说错了,小心我们晚上罚你喝酒!”
“老同学?黄瑛……”
“就是老同学!”凌凤打断我的话,说,“你不要官大忘事多!”
我抱着晨晨,认真看了女大校一眼。她没有平平那么高,身材和黄瑛常不多,气质与凌凤相仿,细白的瓜子脸,淡淡的眉毛,一双杏仁眼上架这一副近视镜,还有一口整洁的牙齿。自己没听说小学同学中的女生参了军,大学的同学根本不可能,这位女大校到底是谁?我想了片刻,却忘了自己的岳母在当地还有一位得意门生赵毓楠。
“志轩,这就是毓楠姐!”
陆小璟开口一说,逗笑众人。赵毓楠可笑地说:“瑛嫂,你拿志轩开心,不怕他戳鹏阳逗你玩?”
黄瑛说:“我们认识三儿的时候还不知道地球上有个王鹏阳!”
凌凤说:“还嘴硬呢?”
平平说:“瑛瑛,鹏阳逗你玩不对,你作的那些事就都对?啥事分有前因后果,见了鹏阳检讨!”
黄瑛默然没吭声,赵毓楠高兴地说:“瑛嫂,有志轩和大冰在,我就不信鹏阳不给你面子。晚上见了鹏阳先说句软话,还有啥事?”
“鹏阳又怎么她了?黄老师……”
“三哥,”平平打断我的话,说,“我爸下午来想明天去看贺伯伯和郝老师,带了点礼物。鹏阳扛进门,随手拿了两盒烟,她不高兴就说难听话,你说鹏阳拿我爸两盒好烟算个啥?”
赵毓楠说:“瑛嫂,一个鹏阳,一个大冰,伯伯最喜欢他们!”
赵毓楠和林冰是大学的同班,是比我晚一届的“工农兵”学员。她毕业回到原部队,结婚前单想调进“王牌军”和林冰朝夕相处,部队首长不想放走科技人才,就是不松口,她不得不把一双儿女留给了父母亲,报考了研究生。整整六年,我的岳母亲手给她戴上博士帽后,还安排她到当地解放军某工程学院当了老师。因科研工作成绩突出,姜万春上任当院长之前,这位湘妹子已经是大校系主任了。
林冰娶了赵毓楠,爱人还主动来成了家,他除了去长沙的岳父家休年假,也经常和爱人来我的岳父家吃顿便饭。虽说我们十几年间没有见过面,但一见如故。他私下曾经跟我说,军里戴大校衔的唯独他没有打过仗,单怨自己上学错过了难得地机会。
“我饿了。”晨晨奶声奶气地说,“伯伯,我吃了饭还想看动画片,大姐姐家有那么多VCD动画片。”
“晨晨,包子送来了!”说着,凌凤从我手里接过孩子,于娜娜骑车就风风火火地蹬到面前。燕燕接过自行车,黄瑛把孩子放在车梁上面。于娜娜高兴地先打了我一下,然后解开车筐里的塑料袋,露出还冒热气的包子,说:“宝贝,吃吧。燕燕,回去给老奶奶做口汤,多加紫菜,别忘了给尚奶奶放醋!”
东东说:“娜婶,尚奶奶吃饺子包子,一个人差不多半斤醋。”
燕燕说:“啰嗦啥?快走!”
东东紧跟着燕燕,走到楼道门口就放下旅行箱,欢跑而去。
“太阳从东边落下去啦?……”
于娜娜惊奇地问了一句,凌风接上说:“琛嫂,两个人好了快半年了。三儿本事大着呢,还让姐姐家的一对小和尚和我们局长家的一对小燕子谈上恋爱,姐夫还不知道。”
“知道啦。”林冰过去提起旅行箱,说,“军长和政委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说罢,他先走进了楼道门。
“让我替姐夫感谢他!”说着,于娜娜又打了我两下,然后和陆小璟手拉手,边走边说,“丫头,你知道我们为啥都爱打三儿?小时候一起玩大,数毛六六窝囊,他还就愿意跟六子玩。有一次,六子病了没来上学,我就问他,平平一起哄,全班人都问他。你猜三儿说啥,他说打死他也不说。全班人除了平平和小瑛都打他,让我妈看见了,罚我们挨了他一下的同学站了一节课!”
我们带着笑声走上楼梯。
于娜娜的户口和实际年龄相差三岁,比黄瑛大不了几天,是我们上小学时的班长。她长相大方,说话办事也大大方方,善于鼓动人,还有组织能力,学习也特别优秀。她没向政府伸手要过一分钱,从一家办起到开了三家分店,吸收了六十多名待业青年,按时向国家缴纳税费,还给一起创业的四姐妹一家买了一套近二百平米的复式楼房,卖包子成为全市下岗职工的楷模。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亲是祖传的跌打中医,文革中因家庭成分高回到农村。她安葬好父母亲,十五岁就来投奔我们的郝老师,大伯母让我去给她办理了虚报年龄的户口,让她进了集体小厂工作。七八年底,她和黄琛新婚来报社住了一夜,我用两张卧铺票送老同学上了车。元旦刚过,她一个人就从边陲小镇跑回来,大骂黄琛骗了她,说当地零下三四十度根本没法过,还是回去当好儿媳妇,孝敬公婆一辈子。
我的这对哥嫂相亲相爱,孝顺父母,疼爱儿女,堪称楷模。
胡中舟站在家门口迎接我们,说:“琛嫂,我刚放下琛哥的电话。他在路上,还没吃饭,晚上陪志轩要喝几盅,问你同意不同意。”
“三儿又不喝酒。你跟大冰别让他多喝,喝多了就爱找事!”
于娜娜说着进了门,我跟在她身后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你们姑嫂早就同病相依。”
黄瑛在客厅里追着打我,却让平平放走了钱秀峰的老婆,胡中舟的妹妹胡中丹,她才关上门。
“平平,走的是谁?”陆小璟一问,林冰接上话说,“琼琼她姑姑,研究生毕了业,在市财政局刚当了局长。听说参谋长来了,下班过来就忙着炒菜,我进门说志轩来了,她说走就非要走。”
“中舟,是不是志轩……”
“丫头,”胡中舟打断陆小璟的话,说,“志轩可能还没看见我妹妹的人影,你别老以为。琼琼她姑父钱秀峰跟你一个毛病,带头围攻了郭威,还死不认错,甘跃进纠正过他两个错白字,非跟小跃进抬杠,气的平平快半年了不让他进门。”
陆小璟可气又可笑,还得默默地忍受着。
“中舟,”我接过林冰递来的过滤嘴,改用唐山话说,“我们对象要跟你妹夫相提并论,那不更邪乎,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怎儿办?”
在满屋笑声中,黄琛敲开门走进来,把手里的图纸交给平平,一下就跟我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琛哥,娜娜还等着你。”
我开了句玩笑,黄琛转身就去抱老婆,于娜娜扭头跑进餐厅。他高兴地说:“对不起,陆教授,赵教授,没注意你们在,刚才献丑了。我跟三儿从小就是这个样,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见了面不一样!”
“琼琼她姑姑都作好了!”
于娜娜在厨房招呼一声,黄琛回头问道:“平平,说了没有?”
“没有。”平平可笑地说,“我三哥周一来了就走。黄书记……”
“刚好!”黄琛从平平手里要过图纸,说,“小瑛,跟你嫂子陪客人先喝着,陪好了哥给你奖励。我跟三儿说点正事,几句话就完。”
胡中舟按亮客厅的灯,和黄瑛招呼大家走进餐厅,凌凤放下着灯的台灯,还把烟灰缸递给我。
“还是小凤有眼力!”黄琛夸了一句,和我在客厅地上展开图纸,说,“三儿,这是一张规划图。”
我点上过滤嘴,把烟灰缸压在图图纸上面,平平手举台灯,为我照亮一目了然的图纸。一个标有“河道”字样的占据了图的南北东,西面是我们儿时上学的学校,形似于一个躺倒的“?”号。“?”号的钩子里是错落有致的居民小区,标有休闲广场,儿童乐园,小型超市和社区保健站。“?”号的那一竖是河道上一座小桥,那一点的方框里注明“军部招待所”几个字样。最后,我把目光落在图纸的右下角,“市人大和政协举起单手同意,我要举双手赞同。鲁俊,年月日。”一行清秀漂亮的钢笔字写在上面。
“三哥,看懂了没有?”
平平放下台灯问到,我吸了口烟,笑了笑说:“这有什么懂不懂的,把护城河延伸至八一大街东头,绕了一个圈又回到老河道,围起来的这块地建个半岛居民小区,桥连着建设大街和幸福路。我要问你,河道的水从哪里来,开发小区多少钱。”
市委书记高兴地笑了。
“三哥,市里日处理十万吨的污水厂明年第二期投产,水不是问题。这座小区的建筑面积是七万平米,总造价不会超过八亿六。”
我点了点头,听平平继续说下去:“三哥,修建河道是市里出钱,市政公司下个月开始动工。等建好小区,从高速路进入市区,这里是市区一景。三哥,这是黄书记和鲁市长为感谢宝二嫂对市里引进外资的工作支持,特意圈起来这么块地无偿送给宝二嫂。她只要出钱开发一下,按现在市里的房价计算,保证利润不会低于百分之三十。”
“琛哥,就这么定了!”说着,我拉黄琛坐到沙发上,平平放下烟灰缸,说,“三哥,近九个亿不是个小数,你跟宝二嫂商量一下。”
“赚钱买卖商量啥?”我给黄琛点上过滤嘴,说,“平平,你不知道公司的实力,九个亿?十九亿算个啥!”
这时,电话机响起铃声。
“喂……你好!二嫂……我三哥刚进门……说啦,大姐夫二姐夫特别高兴……好!我让他接。”
平平和宝二嫂用电话聊了几句,她把话筒递给我,指了指图纸。我按下免提键,把话筒放下:“宋老板,有什么指示?”
“志轩,我不是说你,手机不开机,拿这现代通信工具有啥用?交不起话费说一声,我替你交!”
“二嫂,要交你单交九个亿,交不起,你千万别来打搅我!”
“什么九个亿?志轩……”
“二嫂,这两天休息就陪我二哥来玩一趟,咱们见面再说。”
“志轩,明天等着我们!”
说罢,宝二嫂放了电话。
“明天我安排。三儿…….”
“琛哥,”我打断黄琛的话,起身说,“明天是老阿姨的生日,铠哥和亮哥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宝二嫂来,有我在,你跟她什么话都可以说。三十的利润,傻瓜才不干呢!”
“我这记性!”黄琛不好意思地说,“三儿,我爸我妈周一给了我钱让我给老阿姨买寿礼,我怕忘了,把钱给了小瑛……小瑛!……”
“哥,平平都给订好了!”
听了黄瑛的话,黄琛让平平收起图纸,拉上我朝餐厅走去。
平平蹲下身去卷图纸,我扭头还扫了一眼那张图纸。弯弯的一条小河,静静的一座居民小区,这是赋有现代思维规划者描绘的一张蓝图。众所周知,把图纸变成现实,能给建设者提供按《合同》施工的酬劳,能给购买者送上舒适安逸的套房,能给投资者换得丰厚利润的回报,能给国家和地方创造税收,还能给我的第二故乡树起一道人造景观,和陈艺茹建成的长途汽车站交相辉映。但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因为投资方加大投资,省委调整人事,恰恰忽视了年近六旬人的远大抱负,单给朝思暮想捞钱的当权者展示出一个无限幻想地空间。这位市长不知不觉地露出快要撑崩“巧取豪夺”来的“钱袋子”,让我和平平逮了个正着,欢欢喜喜送他去大牢里安度晚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