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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姑姑的话,让青萝青萝太后瞬间便沉了脸色,想到这阵子自己费尽心机,连头发都白了许多,可她的儿子却如此不争气,她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说道:“哀家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到底是为了谁?他倒真给哀家长脸!尽”
“太后息怒!”
孙姑姑恭身,诚惶诚恐道:“王爷少年得志,唯皇后求之不得,不过一时想不开,也是难免的,如今皇后已故,他迟早都会想开的,此刻万请太后以凤体为重!”
青罗太后看着孙姑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一叹:“罢了,随他去吧,反正皇上也快回来了,他这样倒也免得皇上怀疑!”
“太后娘娘说的是!”
孙姑姑含笑附和一声,垂首点头,又道:“您先歇着,奴婢去前边盯着!”说完,她转身就要退下。
见孙姑姑要走,青萝太后便又出声:“等等!”
“是!”
孙姑姑脚步顿下,转身看向青萝太后,静等着她接下来的吩咐。
青萝太后眉梢轻抬,缓缓闭上眼睛问道:“哀家的皇孙怎么样了?”
闻言,孙姑姑垂眸敛目,再次躬身回道:“回太后的话,皇长子由乳母照拂,除去早些时候有些哭闹,这会儿睡得极是香甜!伶贵妃道是慈宁宫里停有皇后灵柩,阴气太重,便做主将皇长子送去了她那里。丰”
因孙姑姑的话,青萝太后微睁了睁眼。
想起陈莺素日柔柔弱弱,如今却也知道何为先下手为强,她唇角轻掀:“她倒是机灵的很!”
“如若不然……”
孙姑姑仔细端详着青萝太后的面色,有几分犹豫道:“奴婢,到将皇长子接回来……”
“不必了!”
青萝太后轻摆了摆手,眸华轻抬,对上孙姑姑的双眼:“死了一个云紫璃,等皇上回来,还指不定如何闹呢,这个时候,他留在哀家宫里,没事倒好,万一有事,纵是哀家也不好交代,便是在她那边,也需吩咐乳母一定要小心喂养才好。”
“诺!”
孙姑姑微微颔首,道:“方才贵妃娘娘,已然亲自吩咐过了。”
“嗯……”
青萝太后心下略略安心几分,思忖片刻,复又问道:“大长公主呢?”
孙姑姑眉心一皱,又回:“今儿一早,又喂了一回五石散,如今早已神志不清,奴婢亲自去看过,披头散发,胡言乱语,一副疯疯癫癫模样。”
“哼……”
想到安阳大长公主以前不可一世的样子,青萝太后鼻息间冷冷一哼,满意地闭了闭眼,眉头紧皱道:“算算时间,皇上的圣驾,这一两日便会回宫,你仔细着这几日里,多喂她一些五石散。”
“奴婢晓得!”
孙姑姑又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返回了大殿。
大殿内,哭声阵阵,到处都弥漫着哀伤的气氛,在殿内稍一立足,孙姑姑的视线落在灵榻之上,不由眼神微暗。
想到过去几年,云紫璃为拈花宫效力时,她们之间多有接触,那个时候她总是感叹,那么美的人儿,也不知会嫁了谁,却不想如今……
不知云紫璃为何会跟青萝太后到了这般你死我活的境地,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发堵,转身向外,想要先透口气。
慈宁宫大殿外,有一株樱花树。
孙姑姑微微抬眸,凝望着上方干枯的枝叶,不禁在心中悠悠一叹!
冬日,樱花树上,枯枝弥漫,毫无生机,就如那大殿灵榻上的焦尸……
赫连远对云紫璃的宠爱,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伊人已去。
等到赫连远回来,这宫中定会再次动荡啊!
“孙姑姑!”
忽然,一道急切的呼唤声自身后传来。
孙姑姑倏然转身,见是禁军首领王耐,正疾行而来。
孙姑姑眉心一蹙,开口问道:“王大人何事如此慌张?”
王耐不及上前,便已出声回道:“城门守卫来报,皇上已于二刻以前进京。”
闻言,孙姑姑面色一滞!
随即,她脚步一旋,快步向着大殿方向而去。
按照时间推算,皇上接获急报,最快也得数日的功夫才会赶回来。
可此刻,他却比之预期的最快时间,提前了整整两日。
这个速度,绝不是车辇可以达到的速度。
只要略一思忖,孙姑姑便知,赫连远定是骑马回京的。
依着他如此速度,若二刻以前,他便已然进京,那么以此刻算,再过不了多久,皇上便会抵达皇宫了。
大殿内,一众人仍跪于云紫璃灵榻之前。
这其中,比之方才,又多出了一个沈灵溪。
见孙姑姑匆忙而入,殿中众人纷纷转头。
可孙姑姑却不曾停留,便快
步进了寝殿。
见状,她们各自神情微变。
她们之中,每一个人都知道。
能够让孙姑姑变了颜色的,此刻只有一件事情,那便该是——皇上回宫了!
寝殿之内。
青萝太后见孙姑姑再次进来,眉头深皱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
孙姑姑直接行至榻前,急声对青萝太后禀道:“皇上圣驾回宫了。”
闻言,青萝太后心头惊跳:“怎么会这么快?”
与孙姑姑一样,她也没想到赫连远回来的会如此之快!
“快……扶哀家起来。”
青萝太后面色凝重,由孙姑姑扶着起身。
只片刻,青萝太后便由孙姑姑扶着出了寝殿。
立身大殿之中。
她的视线,轻飘飘的扫过众人。
轻启唇瓣,她刚欲命众人与她一起到殿外接驾,却惊闻一文的唱报声,自殿外适时响起——“皇上驾到!”
青萝太后面色一凛,由孙姑姑扶着转身向外。
几乎是同时,原本跪在地上的陈莺等人,也都纷纷起身,转身向外。当她们的视线,停驻在殿门处时,身着一身单薄常服的赫连远,已然大步进入殿中。
此刻的他,因不眠不休,连夜赶路,而一脸胡茬,双眸通红。
他的身上,仍穿着跃下龙辇时所穿的的那件单衣。因他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路上风餐露宿,顾不得换衣,这仅仅的一件单衣,也已被霜雪打湿了。
如今,外面天寒地冻,他快步而入,周身都带着冷飒之气。
青萝太后见状,轻挑了下眉梢,以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侧身对孙姑姑轻声吩咐道:“快去,给皇上备衣!”
“诺!”
孙姑姑轻点了下头,转身进入寝殿。
“皇上!”
青萝太后转过身来,见赫连远已然行至近前,向前两步,刚要出声说些什么,却见他只目视灵榻方向,未曾看她一眼,更逞论与她行礼了。
青萝太后心下一颤,胸臆鼓动,却只能尽力压下。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名义上的母后,过去他便是再如何不讲情面,见了面总是要行礼的,可是现在……他却直接视她如无物一般!
“乐儿是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赫连远的视线,阴阴沉沉,死死的纠缠在灵榻上被殓布蒙盖着的那人身上,从始至终都未曾去看青萝太后一眼。
口中,轻轻的,碎碎念着,他似是念给自己听,又似是念给别人听。
此刻,他距离灵榻,只有区区几米的距离。
但,他的脚下,好似灌了铅石一般,越是往前,便越发沉重。
只这几米的距离,便让他觉得,好似隔了一生一般。
竟变得,冗长起来。
“皇帝!”
青萝太后脚步郑重,行至赫连远身边,泫之欲泣:“前些日子在你离开之时,皇后都还好好的,这才没几日,她便撒手人寰……母后没有照顾好她……母后愧对于你……”
赫连远仿佛未曾听到青萝太后的话,面色冷凝,仍是一言不发!
此刻,他眸色晦暗,紧咬牙关,眸光直直的目视前方。
缓缓的,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自青萝太后身侧越过,一步一步向前,直至最后,终于立身于灵榻之前。
大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半晌儿,赫连远深吸口气,而后微弯下身。
心下,仍存有侥幸。
他的手掌,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伸手抓住覆盖着整张灵榻的殓布,他眸色一黯,而后猛然用力,将殓布自灵榻上一掀而起。
殓布尽去。
灵榻上,入目的,是一具被烧的面目皆非的焦尸。
蓦地,赫连远双眸圆睁,不由后退两步。
“这不是她!不是她!”
看着眼前如焦炭一般的尸体,赫连远心下俱震,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具尸体,绝对不会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他口中如此呢喃着,然后抬步,步履稳健的缓缓后退。
“皇帝,哀家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青萝太后早已料到赫连远会是如此反应,十分笃定的泣声叹道:“这是皇后无疑!”
赫连远猛地转过身来,眸华幽冷地看向身边的青萝太后:“太后急报中不是说皇后是死于难产么?何以此刻……躺在这灵榻之上的,却是一具焦尸?!”
他接连数日,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在进宫之时,更是直接转道仁和宫,却听宫城守将禀明,道是皇后停灵慈宁宫时。
因此,他顾不得多问,直达慈宁宫。
在青萝太后在急报之中,不曾提及仁和宫走水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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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在进入慈宁宫时,他想过无数种结果,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见到的竟会是一具焦炭一般的尸体。
自然,他也还不知道,仁和宫早已化作一片废墟!
“皇上……”
青萝太后凝望着赫连远,并没有因他阴鸷的神情而露出不悦,而是紧皱着眉头,老泪纵横:“在你离宫后没多久,皇后便夜半腹痛,有了临盆之兆,哀家片刻不敢耽误,早早的便遣去了二文和一众医女、稳婆,但凡能够准备的,皆都无一遗漏,但……”
语气哽咽地拿手里的巾帕拭了拭眼泪,青萝太后声泪俱下的叹道:“皇后命苦,天妒红颜,在诞下孩子之后,便突发血崩,二文和太医院想尽一切办法,都不得其法,终至……终至……”
语气,微顿。
青萝太后看着赫连远的脸色越来越沉,在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后来,哀家心中哀痛,想到无法与皇上交代,实在不能在仁和宫多留片刻,便回了慈宁宫,可哀家前脚刚走,许是仁和宫里的奴才们,因主子离世,魂不守舍的,一不小心,竟打翻了灯烛,致使仁和宫半夜走水……”
听着青萝太后声泪俱下的讲述,赫连远的呼吸,渐显急促,眼底有嘲弄之色闪过,他看着青萝太后,犹不死心的问道:“太后当时可是亲自看着皇后离世的?”
“皇上在怀疑哀家所说的话么?”
青萝太后眉心紧蹙,满目伤怀。
“朕当然怀疑!”
想到云紫璃早已跟青萝太后撕破了脸,可是到头来,最后守在云紫璃身边的人却是青萝太后,只要想到这一点,赫连远便忍不住心底发冷,如此冷冷说出一声,他眉梢高抬,双目中满是希冀的左右看了看,问道:“大姑姑呢?”
听闻赫连远问起安阳大长公主,大殿内众人皆都噤若寒蝉。
“皇上当真不信哀家啊!”
青萝太后面露受伤神情,将半个身子都靠在孙姑姑身上,微微侧目,睨了孙姑姑一眼,孙姑姑会意,忙垂首说道:“回皇上的话,大长公主殿下因皇后之死,一时间忧心过度,日夜必须服用五石散方能安宁,初时还好些,可是这几日里,神志越发不清楚了……”
“什么?”
听闻安阳大长公主因服用五石散而神智失常,赫连远眸光霎时一冷,整颗心如坠寒潭!
方才,他还希冀着,无论再如何凶险,安阳大长公主都会保全云紫璃。
他希冀着,他的乐儿产后只是昏死了过去,等到大火烧起来,她便又醒了,最终被大长公主所救逃过这一劫!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的想法,很天真。
他的乐儿难产而死?还被烧成了一具焦尸?
大姑姑因自责愧疚乱服五石散疯了?
这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但是未免太过天衣无缝!
微转过身,垂眸睨着灵榻上的焦尸,他心中思绪飞快转动,将牙根咬的生疼:“这不是皇后,绝对不是!如果这是皇后,朕就让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去陪葬!”
他的声音,低哑,深沉。
透着一股莫名的哀伤。
但是听在众人耳中,却惊的众人亡魂皆冒!
在这一刻,如烟脸色煞白,就连一直以来面色柔和的陈莺都变了脸色。
她一直以为,赫连远和赫连堂一样,所看中的,不过是云紫璃的好颜色。
但此刻,她才知道。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错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了悟。
赫连远不只爱重云紫璃的好颜色,他的整颗心都失落在了云紫璃身上!
为了云紫璃,他可以什么都不顾!
“皇帝……死者已矣!”
看着赫连远心疼神伤的样子,青萝太后忍不住再次出声:“你是一国之君……”
“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一国之君,朕当来何用?”双眸中,血丝密布,赫连远蓦地出声打断青萝太后的话,沉声低吼道:“她说过要等我回来,说过要我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子降生,我还没有回来,她怎么会死?”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大吴的皇帝。
他!
只是他自己——赫连远!
一个痛失所爱的普通男子!
总之一句话,他不相信!
不相信那具焦尸,是他的乐儿!
青萝太后见状,自然深知赫连远的情绪,已然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他徘徊在信与不信的边缘!
以不信来支撑自己!
若是信了,便会直接崩溃!
此刻,她巴不得赫连远崩溃了才好!
微微侧目,她深吸一口气,对刚刚为赫连远取了龙袍来的孙姑姑吩咐道:“还愣着作甚?快些伺候皇上更衣。”
“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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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姑姑轻应一声,将龙袍暂且为赫连远披上。
“滚!”
骤然抬手,挥落刚刚披上肩头的龙袍,赫连远如一头暴怒的雄狮一般,转身直指灵榻上的焦尸:“将这具尸体搬走,这不是皇后,不是……”
心中,有着无法宣泄的情绪!
再不曾去顾忌青萝太后的身份!
他怒吼着,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他的乐儿,一定不会死。
但,当他的视线,扫过焦尸已然被烧的变形的手骨时,却不由浑身一震!
那只手骨,明显与正常的不同。
似是紧紧攥着什么。
双眸一凛,他伸手将手骨用力扳开……
当他看到手骨中紧紧攥着的东西时,不禁心下一沉,整个人颓然跪落在地。
青萝太后见状,不由紧蹙眉头,惺惺作态道:“皇帝?你怎么了?”
对青萝太后的话,置若罔闻。
赫连远虎目含泪,死死的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在那烧的变性的手骨之中,紧紧攥着的,是一块玉佩。
因高温烧灼,这块玉佩上的图案,已然崩裂,但却丝毫不影响,他辨别出,这块玉的来历!
这是进宫后,他送给云紫璃的那块玉佩。
他如何能不认得?
轻颤着,将玉佩捧在手心。
凝望着灵榻上早已面目全非的焦尸,赫连远的心,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
空空的,落落的……
脑海中,浮现着云紫璃的一颦一笑。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原本隐藏在眼底的情绪,渐渐汹涌而出。
这,真的是她么?
若方才,他还可以天真的以为,她难产后未死,且逃过火劫。
那么此刻,看到这块玉佩。
他的心,是真的凉了。
他悔!
悔不该,好不容易等到她,却仍想着天下黎民。
悔不该,给了她承诺,却仍是让她一个人,独对生产时的恐惧与疼痛。
心中,想到云紫璃临死时的绝望与恐惧,他用力的闭着双眼,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脸上,甩了两个耳光!
见状,众人哗然!
在场的所有人,谁都不曾想到。
身为堂堂的一国之君,赫连远竟会当着众人的面,自己掌掴自己!
“皇上如此反应,可是相信了?”
青萝太后上前,捡起地上的龙袍,轻轻地披在赫连远的肩膀,然后凑近他耳边,以只她和赫连远才能听到的声量低低说道:“不过,她临死的时候,让哀家转告你,她瞎了眼,才会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