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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媚知道,若是赫连远知道云紫璃离开,一定会出现,那么……今日她们就不用走了。
可是为何,今日王爷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不是着了王妃的道?
想到这个可能,她不禁心惊肉跳尽。
敢算计王爷,她们家王妃胆子够肥啊!
“我有分寸!”对阿媚轻轻说了一句,云紫璃转而问着萧腾:“敢问萧大人一句,令妹与我之间的纠葛,你可知情?”
经她一问,萧腾眉头一皱。
但,须臾之后,他仍是十分诚实的点了点头。“染儿自小被我爹宠坏了,我在这里替她给王妃赔个不是!丰”
见他如此,云紫璃轻笑了下。
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萧腾的性情,跟萧染儿大有不同!
“若令妹在此,眼下只怕会暴跳如雷!”缓缓的,云紫璃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又道:“若萧大人真的想要跟我赔不是,便请萧大人当今夜从未见过我!”
“这……”
此刻,萧腾的心,正在忠君与放她走之间,徘徊不定!
见状,云紫璃有些不以为然的道:“萧大人,如今我们有四个人,你身手极好,就不知以一对四,且这四人有两人是燕国影卫出身,一人出自拈花宫,还有一人方才已经跟你交过手……你觉得你有几成胜算?”
言尽于此,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悠悠转身,来到车前,而后登上马车。
从始至终,萧腾一直都站在边上,却没有再多加阻拦!
他打不过人家啊!
没办法!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云紫璃非寻常女子。
与其得罪了她,倒不如送云紫璃一个顺水人情!
“识时务者为俊杰!”云紫璃在马车内坐定,透过车帘,好心对萧腾提醒道:“待见了王爷,无论情况如何,萧大人都要记得四个字。”
“哪四个字?!”
决定了要放云紫璃走,萧腾的心底,反倒轻松了不少。
“缄默不语!”
“缄默不语……”
轻喃着,萧腾思量着云紫璃所说的这四个字,了然笑了笑。
云紫璃见他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下稍安。
赫连远一再地说,不许她离开,可终究她还是离开了。
是以,待他解开穴道,其怒火自然可以预料。
不过这些,跟她已然无关!
轻轻的,放下车帘,她命孤星驾车一路向前,由近及远,很快便消失在一片月光洒落的夜色之中……
***
夜色,已深。
赫连远冲开穴道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彼时,他心中怒气冲顶,极怒之下,连鬓角处都微微泛着疼!
“该死!”
赫连远起身,一脚踹上了床前的小几。
一文闻言,急忙入内。
见赫连远一脸怒容,他心里咯噔一声,脱口喊了声:“爷!”
“王妃呢?”
话问出口,赫连远已然阴沉着脸色快步向外走去。
“王妃?”
一文脸色微变,左右看了看,连忙跟上:“早前属下过来寻王爷的时候,王妃还在的!”
他一直以为云紫璃也在屋里歇着。
可是……
赫连远停下脚步,闭了闭眼。
那个时候,他的神志是清醒的,自然也能听到一文和云紫璃在门口的谈话。
想来她定是故意将一文支去了萧腾那里,趁机离开了。
“这个女人……”
额际,因怒火越发的疼了,赫连远用力的揉了揉鬓角,知道事情不能责怪一文,却仍旧对他吼道:“去她的房间看看,可还有人在!”
嘴上虽这么说着,不过他的心,却早已沉入谷底。
她,该是早已离开了。
“是……”
一文忙不迭的点头,转身便要向外,却不料赫连远此刻又十分懊恼的出声道:“不必了……”
“呃?!”
一文转身,脚步一顿,满脸疑惑的看向赫连远。
“派人去煜太子住的地方查,看她是不是去了那里!”愤怒,燃炙了双眼,赫连远板着脸吩咐一文。
“是!”
一文颔首,刚要点头,便又听赫连远沉声冷道:“若她果真在那里,便不惜一切代价拦下!”
“是!”
一文心神一敛,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呼吸,渐渐平息,心中的怒气,却丝毫不减。
看着一文离去,赫连远才回转过身,看着曾经与她交颈而眠的床榻,心神竟有些恍惚。
她走了!
真的就
这么走了!
只因为他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那个解释,他怎么给她?
他不解释,横在他们之间的,只是个误会,他若是解释了,横在他和她之间的,便成了杀母之仇!
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不过是选择了伤害最小的一个解决方法,可她却如此固执的,一定要弄个明白!
顷刻间,心中怒火,仿佛暴风雨来临一般,他所在的客房,摔砸声不绝于耳,现场一片狼藉。
而一文,依着赫连远的吩咐,差人去独孤煜的住处调查之后,又急忙回了客栈,将消息告知赫连远。
云紫璃,并没有去煜太子那里!
闻听此讯,赫连远怒火更炙:“去找!把人都散出去,找!”
一文在赫连远身边伺候多年,从来没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暴怒。
见此情景,他曾想上前规劝,却屡屡规劝不成,最后又吃了闷亏,反倒是边上的萧腾沉着淡定,自始至终缄默不语。
此刻,听闻赫连远的命令,他脚底抹油,连忙离了战场,美其名曰去传令了。
不久,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精光,赫连远终是有些艰涩的闭了闭眼,然后缓缓后退,跌坐在床榻上,沉声咆哮道:“独孤长乐,上天入地,无论你逃到哪里,我一定把你抓回来!”
闻言,萧腾抬手拭了拭额角的汗意。
他的心里,亦在替云紫璃祈祷着,最好不要让王爷找到!
跟随王爷多年,他从来不知,王爷的脾气,居然如此火爆!
若云紫璃被找到,那还能有好下场?
仔细思忖了下,他斟酌着对赫连远说道:“王爷,找王妃固然重要,不过经由今日白天您跟煜太子的那一战,樊城领兵对您的身份已经有所怀疑,为今之计,还需先下手为强,夺了樊城!”
赫连远抬眸,直直的看着萧腾。
在他的注视下,萧腾肝颤儿不已,面上却丝毫不显。
直到最后,听赫连远幽幽声道:“照你的意思办吧!”
***
夜色,正深。
独孤煜所在的客栈,却仍是灯火通明。
天字上房之中,独孤煜怒瞪着眼前的枭山,脸色格外凝重:“你刚才说什么?”
“属下最新得到消息,公主殿下已经离开端王,可是……”枭山说着话,抬头看向心情本就不佳的主子,嗫嚅说道:“她却没有来我们这里……”
枭山的声音,到了最后,已是声若蚊蝇。
但,即便是如此,独孤煜却仍旧听清楚了他的话。
他那个不省心的妹妹,已经离开了赫连远,可是却没有来这里找他,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所以才会在找到她到时候,一切都由着她的性子,没有立刻带她回去,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原本因她***赫连远,他已然不知该如何跟母后交代,如今她却又这样……早知道这样,当初找到她时,他就该把她打昏了,直接带回北燕。
“太子爷!”
眼看独孤煜的脸色难看的泛着青色,枭山连忙取了丹药,送到独孤煜的面前,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独孤煜接过丹药,却不急着吃,冷笑着对枭山命令道:“去找啊!趁着天黑,尽快去找!”
如今樊城城门是关着的,今夜若能找到,便是找到了,若找不到,到了明日,城门大开,再想去找的话,只怕会如海底捞针一般!
“是!”
枭山颔首,快步离去。
在他出门的时候,与正要进门的金无惑擦肩而过。
一身红衣的金无惑入内,一眼便看见脸色泛青的独孤煜,她心头惊跳了下,连忙上前:“你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吗?”
“我没事!”
独孤煜摇了摇头,抬手将手里的丹药塞进嘴里,这才抬头看着金无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
金无惑简单言语一声,快步行至桌前倒了杯水给他。
看着金无惑递来的水,独孤煜眸华低敛,伸手接过却不急着喝,而是声音平静道:“如今赫连远反出京都,乐儿也已经离开了他……这阵子为了不暴露乐儿的身份,将你一直拘在我身边,实在是委屈你了,等明日一早,我便差人将你送回去!”
听闻独孤煜此言,金无惑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当初,在皇宫之中,她无意中听到了独孤煜跟云紫璃的话,惊知他们两人竟然是兄妹的同时,却被独孤煜发觉。为了防止她泄露云紫璃的身份,他直接将她掳掠了来一直待在身边。
她知道,他这样是不想暴露云紫璃的身份。
但是即便如此,她心里却还是不忿的。
只是这种不忿的心情,在那日他以她为名,请楚阳城的老百姓取水,完成了桃花花海重现的壮举之后,便已然烟消云散。
她知道,那是假的,而他不过是在利用她。
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对他上了心。
这种感觉,不像过去对赫连远那样,却让她甘之如饴!
是以,此刻他说要让人送她回去,而她,却……“独孤煜,你知道女人的名节有多重要吗?如今你既是掳了我来,便该负责我一辈子,休得说送回去,就送回去!”
“哐当——”
听了她的话,正准备喝水的独孤煜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连杯带水都摔到了地上!
金无惑见状,起身又倒了杯茶,缓步回到他身边,将茶杯递到他面前,对他嫣然一笑:“太子殿下,请!”
独孤煜抿了抿薄唇,看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这是要赖上他?!
她喜欢的人不是赫连远吗?
这变得也太快了些!
***
翌日,天亮之时,无论是赫连远,还是独孤煜,都没寻到云紫璃的行踪。
独孤煜在确定云紫璃离开之后,没有再找过赫连远,直接命人送了他一份大礼后,只留了枭山继续寻找云紫璃,他则一路向北,返回了北燕。
彼时,赫连远已在樊城起兵,并顺利控制了樊城。
看到那份大礼的时候,赫连远正立身樊城高耸的城门楼上,看着城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希冀着能在其中看到云紫璃的身影。
听到一文禀报,独孤煜送了大礼给他,他转过身来,看向那个被丢在地上的布袋,眸色忽明忽暗,始终不定。
一文见状,不禁出声问道:“王爷,这……”
“把布袋解开!”
赫连远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布袋之上,见一文出声,他也淡淡开了口。
一文领命,忙上前打开了布袋,当他看到布袋里被打的已经肿成猪头的人时,脸色蓦然变了下,竟是脱口喊道:“朗月总管!”
布袋里的人,虽然被打的面目全非,但是他脸上那道疤,却是十分明显的!
这人,正是桃园大总管——朗月!
“他伤的如何?”
比起一文的惊讶,赫连远的脸色,十分的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布袋里装着的是朗月。
一文将朗月从布袋里拉出来,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脸色变了变,回头对赫连远禀道:“被打的不轻,手脚筋脉也被挑断了,便是再接上,只怕也不能如以前那般灵活了。”
闻言,赫连远眸色微暗!
独孤煜,应该是被气极了,所以下手才会如此狠辣。
不过他也算还有些理智,否则只怕现在送来的,会是朗月的尸体!
如此,在心中叹了叹,赫连远握着折扇的手,略微收紧,用力闭了闭眼,道:“带下去好好医治!”
“是!”
一文领命,将朗月带下去医治。
不久,萧腾上了城门楼。
在赫连远耳边低语几声,轻道:“……那边守将,只认王爷不认手令,需要王爷亲自去一趟!”
闻言,赫连远眉宇轻皱!
回眸看着城楼下人来人往的人群,他紧皱着眉头,到底还是说了声:“备马!”
***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紫璃料定赫连远政事缠身,尚有许多事情要去部署,定不会在樊城久留。
是以,那日别过萧腾后,她和阿媚等人并未离开樊城,而是在樊城南,租了个不大的市井院落,十分安然的住了下来。
自从嫁入王府后,云紫璃的东西,都带到了府中,所以,她的东西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她身上还是带了些东西的。
比如,当初她给阿媚的那支藏了药的簪子,还有,她腕上那只手镯,那可是空心的,不过里面装的不是药,而是几张面额不等的银票!
这些银票已足够她和阿媚等人在樊城十分富足的度过余生了。
一连数日,云紫璃始终不曾踏出院子一步。
每日起来,柴米油盐酱醋茶,悉数由阿媚打理,残月孤星大材小用,当起了跑腿和护院,而她所做的,便是悠闲的待在屋子里,看看书,睡睡觉,难得过上了以往梦寐以求的懒散日子。
自离开那日起,她便在不曾提起过赫连远。
见她如此,阿媚等人自是心照不宣。
直到这一日,云紫璃难得在阿媚的唠叨下拿起巾帕绣着几片树叶,孤星和残月从外面买菜回来,为云紫璃带回了赫连远已经在樊城起兵,并夺了樊城控制权后,离开樊城的消息。
“姐姐,王
爷走了!”自从离了客栈,阿媚对云紫璃的称呼,由夫人改成了姐姐。
闻言,云紫璃紧握着绣针的手一抖,刺伤了自己的手指。
见状,阿媚心下一疼:“姐姐……”
“没碍的。”伸手将手指含于口中轻吮,云紫璃轻轻抬眸,十分随意的对阿媚笑了笑:“算算日子,也该走了!”
有的时候,不提起,并不代表不关心。
“嗯!”
阿媚轻应一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残月手里的菜篮子,语带萧索的说道:“今日我在外面听说,南方发了大水,百姓们遭了灾,个个哀声怨道的,我寻思着,此次该是王爷起义的最好时机!”
感觉到阿媚语气里的萧瑟,云紫璃轻颦了下眉心,“便是知道他害了你全家,你心里却还是在担心他?”她口中所问的那个他,自然是当今皇上。
便是知道赫连堂并未良人,可阿媚的心,还是系在他身上。
可她,却为了报她的救命之恩,而救下了赫连远。
过去,赫连堂虽与赫连远不睦,却也不曾撕破脸皮。
但此次,他和沈灵溪一起陷害赫连远,欲要置他于死地。
如今,赫连远脱困,他们兄弟之间,势必形同水火,而举兵起义,则是赫连远唯一的选择!
或许,以前赫连远有谋反之心,但毕竟尚未付诸行动,但如今,他不反则不能活!
可以预见,来日,原本安稳的天下,必定刀光四起。
归根结底,在宫中时,沈灵溪的那场戏,反倒弄巧成拙了。
而阿媚,为了报恩,却为自己所爱的人带来了天大的麻烦,此刻,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阿媚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云紫璃,苦涩反问道:“姐姐可放下王爷了?”
闻言,云紫璃微怔。
但,很快她便淡淡的笑道:“无论放下与否,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阿媚惊觉自己问错了话,暗暗懊恼。
“其实,我说不上是不是还在担心他!”她轻叹口气,蹙眉凝视着云紫璃,并未隐藏心中想法:“若阿媚说,早在知道他是我的仇人之时,便不爱他,那是假话,不过阿媚若说,在决定要替姐姐去救王爷的时候,阿媚就放下了,姐姐可信?”
真的放下了么?
如果真的放下了,又何必在意别人是否相信?
“我信!”
凝着阿媚的漂亮的双眸,云紫璃心中苦笑着,却还是轻点了点头。
见云紫璃点头,阿媚心中受到鼓舞,脸上也再次挂上笑意:“这阵子为了保密行踪,姐姐一定憋坏了,我先去做饭,待会儿陪姐姐出去好好逛逛樊城!”
“好!”
云紫璃轻应一声,继续低头,继续看向手里绣的四不像的帕子。
阿媚见状,轻笑着重新提起菜篮子。
微转过身来,她脸上的笑,渐渐僵硬,直到不复再见。
感情之事,并非你想放下便能够放下的。无论嘴上是如何说的,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哪怕,那个人,真的是她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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