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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燕语一个漂亮的转身从桃夭上跳了下来,朝着萧霖微笑拱手:“萧侯爷安。”
萧霖先是被姚燕语下马的动作给惊艳了一把,然后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哧’的一声笑了:“你还别说,这身官袍穿在你身上还挺好看,像那么回事儿。”
姚燕语笑道:“侯爷取笑我?”
“不敢,这是真心话。”萧霖开心的笑道:“说来好巧,我一回来就遇见你。我这儿还急着进宫,若是事情顺利,明儿就去府上拜访姚兄。”
“我二哥说起好几回了。侯爷就那么忙,连封书信都不回。”姚燕语听了这话很开心,想着今晚是不是约一下韩姐姐,然后明天在家里休息一天。
“是真的忙。你是不知道,忙的我脚不沾地了都。”萧霖笑呵呵的说道。
两个人只顾着说话,却把旁边的云瑶丢到一边当做了浮尘。
云瑶气咻咻的咬牙,低头看见自己的马鞭,便骂护卫:“没眼色的狗东西!还不把马鞭捡起来!”
护卫忙弯腰去捡马鞭。萧霖却笑眯眯的看过来,诧异的叹道:“哎呀!郡主真是好威风!只是在这大街上如此这般,难道不怕把世人吓着?将来没人敢上门提亲,可怎么好?”
“你!”云瑶气的眼圈儿都红了,手里的马鞭指向萧霖,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混蛋,找死!”
萧霖笑眯眯的看着云瑶,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倒是很有兴致的反问:“哦?本候找死?郡主之前当街鞭笞无辜百姓还不够,难道还要当街鞭笞朝廷命官么?真不知是谁人给了郡主这么大的胆子。”
云瑶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
她是刁蛮不讲理没错,但却还知道一些大道理。上次鞭笞百姓的事情都惊动了御史台,那些不要脸的酸腐文人都参奏自己的父王教女无方,视人命如草芥云云。
这次若是自己再当街抽了靖海侯,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她咬了咬牙,哼了一声,转头吩咐护卫:“我们走!”
护卫们巴不得这一声呢,于是立刻答应一声,转身朝着萧霖拱了拱手,然后匆匆离去。
萧霖看着云瑶策马而去的背影,冷冷的哼了一声:“诚王爷一世英名,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女儿?”
姚燕语则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下你可把她给得罪狠了。这人可是睚眦必报的,侯爷你可要小心了。”
“这有什么?反正早就得罪了,也不差这一桩。”萧霖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又道:“这天越发的冷了,你赶紧的回去吧。我也着急进宫。皇上还等着呢。”
“好,那你快些去。回见。”姚燕语也没多说什么客气话。
萧霖点了点头,拉过马来翻身上去,策马而去。姚燕语看着这人清秀俊逸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不由得笑了。嗯,韩姐姐的好事看来近了。
萧霖这次是奉旨回京的。之前皇上遇刺,便叫人把那只小弓弩送去了萧霖那里。
其实皇上让萧霖去任盐铁使的主要目的不在于盐,而是在于铁。
在这个冷兵器战争的时代,铁矿开挖和铸铁业直接牵扯到国防的力度,没有好的兵器,再英勇的战士也是被拔了牙齿的老虎,只有嗷嗷待宰的命。
萧霖在收到皇上派人送来的小弓弩后,想尽办法寻到一个铸铁世家的老匠人,经过反复试验,终于、发现用更加高温的熔炉烧制,精心炼制,减少铁矿溶汁的含碳量,可以铸造出更加坚硬结实,甚至有弹性,可锻造的精钢。
而这种小弓弩,正是精钢所制。
之后萧霖便叫人连夜改造熔炉,按照新的技术锻造精钢,又找能工巧匠把这种小弓弩拆开后细心研究改造,日夜不休的锻造了二百支更精巧,隐秘性更强,可单手使用并连续发射十枚精巧利箭的精钢弓弩。
他这次进京,就是亲自把这种新型的精钢小弩给皇上看的。
另外,姚远之接到皇上调用粮草的旨意,在两江的粮库里调用大批的粮草船运北上,也是由萧霖负责押送的。
这件事情姚燕语并不知情,不过远在江南的姚远之和萧霖已经悟出来了。北方的战局怕是已经到了僵持的状态,否则皇上不会调用这么多粮草北上,也不会这么着急要新武器。
却说姚燕语回到家,一进门恰好遇见姚延意也刚从外边回来。
姚二爷忍不住认真的打量着妹妹,笑道:“瞧你这样子,是有什么高兴事儿?”
“二哥,萧侯爷来京了!”姚燕语开心的笑道:“刚我在街上遇见他了。”
“真的?”姚延意也乐了,“太好了。他可有捎父亲的书信来?”
“他现在进宫面圣去了,说明日若有时间来就来家里。我明日不去医馆了,哥你也告个假呗?”
“嗯。”姚延意点头,萧霖不比别人,自从当日同船南下,二人日夜畅谈,到后来他在江南任职做事,跟父亲多有往来,两家的关系日益密切,如今说是至交也不为过。
于是姚二爷吩咐身边的姚四喜:“去跟厨房说一声,准备些上好的食材,明天家里有贵客。”
姚四喜忙欠身答应:“是。正好昨日国公府二公子叫人送来一只熊掌,奴才叫厨房明儿一早炖上?”
“嗯,很好。”姚二爷满意的点点头。
姚燕语又追加了一句:“多准备些,国公府二姑娘也会过来,说不定他们二公子也来。”
“是,奴才明白了。”姚四喜忙答应着去了厨房。
当晚,云瑶郡主在街上受辱,回到家里便想跟母妃告状。
诚王妃这些日子是被诚王爷给训斥怕了,而且好几个月了吧,王爷都没来她这屋里吃口饭了,更别说歇息。整天都在李氏那贱人那里,而且这阵子云湄身上的穿戴渐渐地都跟云瑶差不多了!
诚王妃的日子不好过,每每自省,便知道是女儿做的太过,惹了王爷。于是也不等云瑶说完,便皱眉道:“你也不小了,以后不许去街上骑马。女儿家也没个尊重。”
“母妃?”云瑶愣了,“难道你也要关着女儿?”
诚王妃无奈的叹道:“我何尝要关你?只是你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你父亲不喜欢你这样,对你也没什么好处。这段日子你必须给我收收心,没事在家里看书习字,弹琴下棋都好。”
“家里太闷了,都没有人陪我!”云瑶扁着嘴巴哼了一声,又道:“那个萧霖也太过分了!他凭什么……”
诚王妃不等女儿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别说这些了。如今北方战事不稳,你父亲每天都冷着个脸,你若是再惹他生气,这大冷的天把你送去庄子上,你可有受不完的罪。”
云瑶立刻垮了脸,撅着嘴巴靠在榻上不说话。
诚王妃看了又觉得心疼,便道:“家里的墨菊绿菊开的正好,你不如下个帖子请各府的姑娘们来家里聚聚,陪你说说话,散散心也好。”
云瑶不悦的嘟囔:“我不耐烦跟那些人说话。一个个都端着架子,好没意思。”
诚王妃叹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些文臣世家的姑娘们是总爱端着,可这也是她们的长处。对了,前儿皇后娘娘叫人送了几家姑娘的庚帖来,说是让咱们挑一挑,也给你哥哥定一门亲事。你正好借这个由头把这几位姑娘都约了来,帮你哥哥相看相看,不管怎样,总要挑一个跟你合得来的嫂子。将来没有了我,你也还有人帮扶。”
云瑶听了这话,忍不住又笑了:“母妃说话真真有趣,这是给我哥哥挑媳妇,不挑一个哥哥合眼的,却一定要跟我合得来作甚?我又不跟嫂子过一辈子。将来怎样,都有哥哥护着我就好了。”
“你哥哥合眼的人?哼,人家如今已经跟别人议论婚嫁去了!”诚王妃说起这事儿心里就不痛快,这世上做父母的为儿女打算那是天经地义的。当初她是瞧不上明灿那丫头,她的儿子有品有貌,又是王府世子,怎么样也不能挑个毁了容的媳妇。
可后来那丫头脸上的疤消了,她还挺高兴的,想着这回总能如儿子的愿了,把那丫头娶进门,也省的将来自己母子生怨。谁知道,那丫头忽然变了心!而且还争了自己的准女婿去!害得自己一儿一女都没有好姻缘,真真可恨。
云瑶也淡淡的冷笑:“若是当初母妃不嫌弃她,早些把婚事定下来就好了。”
“你孩子!怎么说话儿呢?你就愿意你哥哥找一个毁了容的女人?你倒是忍心,我还不愿意呢!”诚王妃不悦的哼道,“若是那姚家女能早几年来京城就好了。早些治好了她脸上的疤,我也不必操这些心!”
云瑶叹道:“谁又不是神仙,哪里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
母女两个人正说着,外边有丫鬟进来回道:“回王妃,王爷回来了。”
“哦?人呢?”诚王妃转头问。
“回王妃,王爷去了凌霄阁。”凌霄阁是诚王的侍妾李氏住的院子,李氏的女儿云湄也住在那边。
“那你吃饱了撑的进来回这个?!”诚王妃没好气的骂道。
丫鬟福了福身,不敢再说。
“行了!都下去吧。”云瑶摆了摆手,等那个回话的丫鬟退下之后,方端起茶盏来给诚王妃递过去,“母妃消消气吧,何必跟个贱人一般计较。”
诚王妃哼了一声,没说话。
按道理她贵为王妃是不用跟个贱人计较,可是……王妃也是女人啊!
*
晚上回来,杜三娘子寻了个空儿进了姚燕语的屋子,问姚燕语白日在大街上是怎么捏到了云瑶郡主,看她疼的那个样子不像是装的。
姚燕语这才想起这茬来,诧异的说道:“说来也怪,当时那种情形,我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伸手就抓住了她,然后她就叫了一声丢了鞭子。”
“这可真是奇怪了。”杜三娘子疑惑的说道。
“是啊。说不定她就是装的呢。”姚燕语鄙夷的哼道。
杜三娘子点了点头,想起那个护卫也说云瑶郡主没有受伤,便想说不定真的是装的。
第二日姚燕语没有去医馆,而是让人去跟院令大人告了个假,说有故人来访,休沐一日。然后又找出一张梅花笺来,学着那些文人写咬文嚼字的写好,请韩明灿来家里做客。
想了想,又另写了一张帖子给苏玉蘅,说今日在家休沐,请苏妹妹过来一叙。
韩明灿本来在家中也是无事,姚燕语专门写了帖子来请,她自然乐得过来。只是却不知道萧霖也会来。
本来么,她跟萧霖的婚事是父母在操心,萧霖的父亲没有了,祖父还在,韩家跟萧家议亲自然要找萧帝师。萧霖进京后自然也像国公府递了帖子,却是定在明日拜见。
所以韩明灿一进姚家的门便看见一个脸熟的小厮,细细思索,想起这小厮乃是萧霖的随从后,忍不住惊讶的多看了两眼。
那小厮不敢怠慢,忙上前两步躬身施礼:“奴才萧乙给姑娘请安。”
韩明灿点点头让那小厮退下,方问出来迎接的冯嬷嬷:“府上还有客人来?”
冯嬷嬷笑着回道:“回姑娘话,萧侯爷一早就来了,我们家老爷有书信托他带给二爷。”
“燕语这死丫头,居然瞒着我。”韩明灿笑着骂了一句,又道:“我说呢,今儿竟然舍得不去医馆,还巴巴的打发人来接我。竟是别有居心的!看我怎么收拾她。”
冯嬷嬷笑道:“也亏了这样,我们姑娘这阵子天天去医馆,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了。奴才们看着心疼也不敢劝,待会儿姑娘还得好好地劝一劝。”
韩明灿听了这话又叹气:“她就那么个脾气!谁能劝得了?除非把卫将军从战场上拉回来。”
冯嬷嬷和几个丫鬟都笑了。
几个人拐过一道游廊,韩明灿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便不由得停下脚步往旁边看,却见一身宝蓝色锦袍的萧霖正站在对面的廊檐下往看向这边。
这人长得实在是俊秀,温润如玉的外表却又带着一股清傲之气,像是西山明月,清隽内敛却又苍劲暗流。韩明灿心里莫名悸动,忙收回视线加快了脚步,目不斜视的往后院去了。
姚燕语今日终于恢复了女儿装扮,穿男子的衣服穿久了,乍然换回女儿装来,她反而有些不怎么适应。见了韩明灿高高兴兴地上前福身叫姐姐,竟觉得有些别扭。
“行啦!咱们多少日子没见了,见面就弄这些虚礼。”韩明灿一把拉住姚燕语,两个人携手进了屋子。
天气冷了,屋子里早就烧起了火炕,丫鬟上前把韩明灿身上的斗篷脱下来挂在衣架上,韩明灿又把手炉水貂手套子一并交给疏影,又把脚上的羊羔皮小靴子脱下来换上麦冬递上来的绣花棉鞋方摇摇摆摆的上了火炕。
韩姑娘舒舒服服的靠在大引枕上,笑道:“我刚还说,你这一大早就叫人去接我,现在我来了,赶紧的把那些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拿上来吧。”
姚燕语伏在小炕桌上,从果碟子里捡了一块果脯递过去:“喏,这个就很好吃。”
“我不吃甜的。”韩明灿笑道。
“这是酸的。”姚燕语把果脯直接递到她的嘴边。
韩明灿笑着吃下去,原来是猕猴桃果脯,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
姚燕语便笑道:“瞧我多好,亲手服侍姐姐吃东西。将来姐夫若不这样服侍,姐姐就不许她进门,让他屋檐下睡去。”
“好没脸的丫头!”韩明灿笑着伸手拧姚燕语的脸,“亏你也能说这样的话,回头我叫人专门学给卫将军听去。”
“姐姐尽管去,难道我还怕了不成?”姚燕语笑着,拿了果脯继续喂韩明灿。
韩明灿拍开了她的手:“去,吃你自己的,我有手呢。”说着,她自己却捡了几颗松子儿瓤,捻了皮儿,一颗一颗的方嘴里放着,“再说了,你可是朝廷命官,五品的职衔,我平民百姓一个,哪里敢劳动大人您呢?想来也只有正三品的将军配得上了。”
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哄得一声笑了。
“我听出来了。”姚燕语脸上泛着一丝红晕,依然不甘示弱的取笑回去:“不过这也没法子,我哪里比得上世袭二等候呢。”
丫头婆子们越发笑的放肆起来,冯嬷嬷也笑道:“姑娘们说话真真了不得,竟然谁也不饶谁。”
“说什么呢就笑得这么开心?也让我乐一乐。”宁氏笑嘻嘻的一脚迈进了屋。
韩明灿看见宁氏忙要下炕,却被宁氏一把拉住:“好啦,姑娘跟我还这么客气。”
“到底是太失礼了。”韩明灿歉然的笑道。
“说到失礼,姑娘是贵客,我还不曾迎接,岂不也是失礼?”宁氏笑道,“妹妹跟燕语交好,在我的心里就跟亲妹妹一样,我才没那么多虚礼,妹妹也莫怪才是。”
“嫂子这话说的!我巴不得多个人疼我呢。”韩明灿笑嘻嘻的说道:“以后我就常来,把这里当成家了。嫂子可不许嫌弃我聒噪。”
宁氏笑道:“妹妹有空儿尽管来,我倒是想着让妹妹长住家里呢!这样平日也有个人说话做伴儿,又把长公主不许。”
外边又有说话声传来,有人问二姐姐在做什么,却是苏玉蘅来了。
姚燕语忙起身下炕迎出去,拉着她进了屋门,笑道:“你架子越发的大了,竟让我们等这半天。”
苏玉蘅见韩明灿也在,便更加高兴,斗篷也不及脱便上前朝着韩明灿福了一福,笑道:“给姐姐道喜了。”
韩明灿又羞红了脸,啐道:“呸,你越发的坏了,只跟着燕语再学不到好。”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子,便有丫鬟进来回:“宴席已经齐备了,请奶奶和姑娘们示下,是摆在哪边?”
姚燕语因问:“前面二哥他们呢?”
“回姑娘,二爷哪边正在品茶。说是听姑娘这边的意思。”
姚燕语跟宁氏对视一眼,宁氏笑道:“那就摆到西花厅吧。”说着,又同韩明灿笑道:“姑娘先坐着,我去瞧瞧,怕这些人不妥当。”
韩明灿笑着点头,又道了嫂子费心。
西花厅是里外间,女眷们的席面摆在里面的暖阁里,男人便在外边的圆桌上。
等开宴的时候,姚燕语才知道苏玉蘅不是一个人来的,跟她一起来的居然还有苏光岺的嫡子苏玉康。算起来苏玉康比苏玉蘅大了一岁,算是她正经的嫡兄,苏玉蘅出门,由哥哥陪着也是正理。
只是——送去的帖子是姚燕语写的啊!这纯粹是女儿家的聚会,这苏家的二太太怎么把儿子也给打发来了?若是今儿哥哥不在家,这苏家的小公子来了可怎么办呢?
苏玉蘅冰雪聪明,自然看见了姚燕语看见苏玉康时脸上闪过的一丝诧异,便红了脸,握住姚燕语的手低声说道:“母亲说我一个姑娘家出门不方便,便让哥哥送我过来。”
实际上是苏家二太太想着儿子自小在南边长大,跟京城里的这些公子哥儿们都不熟悉,现在大房那边以守孝为由,个个儿都不出门走动,大房的三位爷都是京城长大的,三个少奶奶有两个娘家都是京官,另一个兄长妹妹也都是能干的,他们自然不怕。可二房这边就明显单薄了些。
若是自己的儿子再不迅速跟京城的这些公子哥儿们熟悉起来,二房的人怕是在这侯府里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所以二太太趁着姚燕语邀请苏玉蘅的机会,把儿子苏玉康也打发了来,目的就是能跟姚家人先搞好关系,以备将来。
这一层道理,韩明灿不用想也猜到了,于是笑道:“这也是常理,二太太也是怕下人照顾不到的意思。今儿若不是我二哥有事儿,肯定也陪我一起来了。”
姚燕语忙也笑了:“一家亲戚,正该时常走动的。哥哥不敢请四公子过来,是怕你们那边不方便。”
宁氏‘嗨’了一声,叹道道:“这本是我的疏忽,早就该下帖子请府上二太太过来坐坐,只是家里连番的有事,一直也磨不开身。”
众人都这样说,苏玉蘅脸上的尴尬便抹了去。
大家说笑着落座,外边姚延意跟萧霖苏玉康三个人也端起了酒杯。
“苏四少今儿是头一次来,我先敬你一杯。”姚延意笑吟吟的像苏玉康说道。
“这却不敢当。早就该来拜访姚大人,只是家孝在身,也不好走动。还望姚大人见谅。”十六岁的苏玉康是个玉面小郎君,眉眼还没长开,粉雕玉琢的好模样,声音带着浓浓的南方口音,却让姚延意听着有些亲切。
“客气了!”姚延意对苏玉康这翩翩少年很有好感,于是笑道:“苏姚两家乃是姻亲,你是月儿的叔叔,我是月儿的舅舅,咱们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说这些话太见外了。以后有时间尽管来。”
萧霖跟姚延意的关系密切了许多,这会儿显然是不用客气的。便端了酒杯朝苏玉康笑道:“苏公子,来,干了。”
苏玉康知道这位乃是世袭二等候更不敢怠慢,忙欠身跟萧霖碰杯,然后痛快的把杯中酒干了。
“好样的。”萧霖笑着称赞。
“康无状,让侯爷见笑了。”苏玉康未及弱冠,还没有表字。
听见外边相谈甚欢,苏玉蘅也渐渐地放了心。
韩明灿替她夹菜,又问:“你那两位姐姐都回去了?”
苏玉蘅点头,应道:“已经回去了。大姐走的早,这会儿恐怕已经到了江宁了。二姐姐是前天走的。她不喜欢京城这样冷的天气。”
宁氏便道:“你还别说,我也不喜欢。这京城的冬天又干又冷,真是叫人受不了。”
韩明灿笑道:“我就喜欢京城,过几天再下场雪,那湖面都结了冰,还能去冰嬉。南边就不成。”
苏玉蘅跟着笑了:“我也喜欢冰嬉,只可惜去年不够冷,那湖面的冰冻得不够结实,没敢玩儿。”
宁氏听了也来了兴致,因笑道:“我早就听说过,只是无缘得见。今年若有机会,也去瞧瞧你们是怎么玩的。”
姚燕语身为一个高科技研究人员,对一切动作性的游戏都敬而不敏,只当没听见一样,自顾吃菜。
韩明灿因推了她一把,问:“你怎么不说话?”
姚燕语慢悠悠的啃鸡爪:“说什么?说冰嬉?我玩儿不转啊。”
韩姑娘立刻抢白道:“你以前还不会骑马呢,我怎么听说现在天天去医馆都是骑着马?这么冷的天,也亏你不怕冻着。”
“我那不是……喜欢上了骑马嘛。”每次骑在马上,就好像是有他陪在身旁,一路走来一路走去,都不会觉得孤单。
不过说到冷,看来是该多配一些冻疮膏了。也不知道那甘州到底有多冷,那些将士们……会不会冻伤?【咳咳,话说姚主薄,你是真的关心边疆的将士们,还是只关心某个人呢?】
看着啃鸡爪的某人傻乎乎的看着光杆儿骨头,韩明灿抿嘴忍住了笑,朝着苏玉蘅使了个眼色。
苏玉蘅看过来,在笑出声之前抬手捂住了嘴巴。
宁氏本来在喂女儿吃东西,因听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也转过头来看,因见姚燕语咬着光溜溜的鸡骨头不动,便忍不住笑道:“这是想什么事情想入了迷?”
姚燕语竟没听见,还是苏玉蘅忍不住抬手推了她一下,才陡然回神,因问:“什么?”
韩明灿苏玉蘅以及宁氏和屋子里的丫鬟们都笑了起来。
“瞧瞧,真真是个傻子!”苏玉蘅笑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可是一副心思都跑去了塞北?”
姚燕语轻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我在想,该用些什么东西配点冻疮膏,免得你们的小手冻伤了没有药用。”
“这可是好事儿。”韩明灿忙道:“我父亲早年因为带兵打仗脚上长了冻疮,后来一不小心就年年复发,可愁死人了。你若是能有好药,可一定要记得送我一些。大哥的脚上也有呢,只是去年用了你给的伤药抹过,今年夏天说没有痒。也不知道现在又复发了没有。”
苏玉蘅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他们这些武将常年在外,身上谁也少不了这些病痛。”
韩明灿恍然大悟忙转头看向姚燕语,轻笑道:“还敢说你的一颗心没跑到塞北去?好好地怎么想起冻疮来了?”
“哎呀,别吵。我刚想到了两味药。”姚燕语厚着脸皮把话题岔开,又吩咐旁边的麦冬:“去取了我的纸笔来,我赶紧的记下来,别回头又忘了。”
韩明灿无奈的点了一下姚主薄的额角,叹道:“真真医痴。”
里面姚燕语等人都想到了北疆的战事,外边姚二爷和萧侯爷也谈到了此事。
没办法,北边的战事牵扯到了卫章,而卫章就牵连着自家的妹子,姚二爷现在一颗心有一半都在这个不省心的妹妹身上,说话时自然而然就拐到了这里。事实上,自从北征开始,姚二爷就时时刻刻都关注着此事,一点消息也不曾放过。
“天气越发的冷了,北边的仗不好打。”姚二爷深深地叹了口气。
萧霖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说的是,那些胡族还有高黎人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早就习惯了寒冷。而我们大云的将士兵勇却受不了这大雪天。这仗着实不好打。”
苏玉康眨了眨眼睛,看看姚延意又看看萧霖,纳闷的问:“我听说,这次的战事不是从锦州调集了五万精兵吗?锦州的气候也十分的寒冷,那些兵勇常年驻扎在那里,想必也能适应这苦寒天气吧?”
姚延意叹道:“四公子说的不错。只是那也只是区区五万兵马而已。另外的十万兵马可是在京城附近调用的。”
萧霖沉吟道:“不过也不必太担心,国公爷手下的兵不是刚在西疆打了胜仗么?休养了这一年的功夫,正该拉出去磨一下锐气。”
“打仗,粮草是大事。”苏玉康小公子煞有其事的说道,“我听说甘州之前惨遭胡人掳掠,粮草尽失。现如今不但有十五万兵马,还有一州的百姓,若粮草不够可真是不好办。”
“说的不错。”萧霖笑眯眯的看着苏玉康,“四公子对兵事感兴趣?”
苏玉康小脸微红,大有羞涩之意:“也没有,只是偶然在父亲的书房里翻阅过几本书籍,看过后随便乱说的,侯爷见笑了。”
“四公子过谦了。”萧霖举起酒杯,笑道:“依我看,四公子将来必大有作为,来,咱们再干一杯。”
“谢侯爷抬爱。”苏玉康忙举起酒杯跟萧霖碰,今天他的确是很高兴,也喝了不少酒。但能跟萧侯爷这样的人坐在一起畅谈,也是一大幸事,所谓酒逢知己,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大家心里都颇多感慨,所以酒也就没控制。
没多会儿的功夫,便都有了几分醉意。
萧霖因喝多了几杯酒又喝了不少的茶,便悄声跟姚延意道了句‘失礼’起身要去更衣。姚延意因苏玉康在座,不便丢下客人相陪,便扬声把外边候着的申姜叫了过来,吩咐他带着萧侯爷出去。
萧霖回来的时候便见韩明灿裹着一件玫瑰紫色的锦缎斗篷站在廊檐下逗那只翠羽画眉,身旁的疏影手里端着个小碟子,碟子里放的是磕好的瓜籽。
韩姑娘则捏着一粒瓜籽耐心的喂着,那只画眉鸟偏生还不领情,只是叽叽喳喳的叫,却不来啄。气的韩姑娘笑着骂它:“笨鸟,吃的都不认。”
“的确是只笨鸟。”萧霖笑吟吟的说道。连我心爱的姑娘喂食都不认,这鸟不但笨,还傻。
韩明灿回头看见他,眼角泛起一丝羞涩,却还是大大方方的福了福身:“见过侯爷。”
“嗯。”萧霖看着眼前的佳人,甚是心满意足。
在江南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她,但凡遇见什么好玩的都收起来给她留着。
后来家里来书信说要给他定亲,定的是镇国公的嫡次女,那会儿他竟然高兴地一个晚上没睡觉,然后又疯颠颠的跑去一个金匠家里,亲手打制了一对虾须手镯。
虽然手艺很差,还把手指给敲肿了,好些日子都没恢复,他还是很高兴。
韩明灿看着那个原本神采飞扬的人对着自己竟是一副痴痴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又心疼,便劝道:“侯爷吃了酒,别在风地里站着了,快进去吧。”
“好。”萧霖答应着,却不动脚步,半晌又道:“我给你带来一些玩的东西,今日一早已经叫人送到府上去了。”
韩明灿是从长公主府出来的,还没见到东西,但也点点头,微笑道:“谢谢了。”
“跟我不要说这个字。”萧霖微笑着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目光,且满腹言语不知从何说,又觉得这一刻里,没必要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精致的小院里,温暖的阳光笼罩着,她就这样美好的站在眼前,耳边有婉转的鸟啼,身后站着个低眉顺眼的大丫鬟。这样的场景,竟让他想到四个字:岁月静好。
韩明灿回头看了一眼屋门口,小丫鬟守在那里等着打帘子,院子里的人都安安分分的,没有谁往这边看,初冬的阳光还很暖,院子里的几盆菊花还在努力绽放最后的娇艳。
一切都很平常,但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低声催促:“那你快进去吧。”
“好。”萧霖点了点头,终于迈开脚步往里走,走了两步又站住,回过头来笑道:“我给你的东西里,有一个红木盒子,里面的东西是我自己做的,你不要嫌弃。”
韩姑娘终于忍不住羞红了脸,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萧侯爷终于满足的笑了笑,转身进屋。
当晚,韩姑娘回到家里,便有人抬了两只大箱子送了进来。疏影便问是什么东西,抬东西进来的婆子回道:“二公子说是有人专门从江南给姑娘送来的小玩意儿。”说着,又奉上了两把铜钥匙。
疏影立刻会意,接了钥匙,看了一眼箱子就把人给打发出去了。
韩明灿走到近前打量了这两只大箱子,好笑的问:“不知道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弄了这么两大箱子。”
疏影笑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说着,捏了钥匙走过去,蹲下身子把那黄铜螺钿上的铜锁打开。
“哎呦呦!”看见箱子里的东西,疏影忍不住笑了起来:“侯爷可真是费了心思。”
箱子里,有一整套竹根雕的小茶具,酒具,还有一些民间的绣品,并不精致,也不是绸缎丝线所绣,但却透着拙朴风趣,另有大大小小几十管紫毫,各种玉质的笔管精雕细琢,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疏影从这一堆物件儿里,找出一副整块竹板磨制的棋盘,陪着棋笥和黄玉墨玉两色棋子,她左右打量着叹道:“真真不知多粗的竹子才能用一整块打磨出这张棋盘。”
韩明灿看了一遍这箱子里的物件儿,发现并没有什么红木盒子,便指着另一只箱子吩咐疏影:“把这个也打开。”
疏影忙放下棋盘,拿了另一把钥匙开了锁。
这个箱子里竟然有好多书籍,韩明灿随意拿过一本来翻了翻,居然是一本棋谱。
他居然知道自己喜欢这个!韩明灿微笑着翻了翻,发现这居然是自己找了很久的一套古谱。于是更加喜欢。
疏影终于翻到了一只红木盒子,忙拿出来托到韩明灿眼前:“姑娘,是不是这个?”
韩明灿把棋谱放下,接过那盒子来看了看,笑道:“应该是它了。”说着,她一暗螺钿上的暗钮,盒子啪的一下弹开。
疏影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立刻乐了:“这是什么呀!这是金镯子吧?这做工……”也太粗糙了吧?这个怎么看都不是那种朴实无华的物件儿吧?谁闲着没事儿弄块金子这么糟蹋?
韩明灿把那两只镯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忍不住笑了,又横了捂着嘴巴偷笑的疏影一眼,嗔道:“还笑!快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一下。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