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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燕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热巾帕子,替骁王轻轻拭去了他额角的冷汗,低声说道:“既然那食物不妥,怎么全吃了……总是有法子的……”
此时肚里又是一阵翻涌,骁王没有言语,只是铁青的俊脸暗自调匀呼吸,钵大的拳头死死地扯着被角道:“燕儿且出去,本王缓一缓便好了……”
飞燕怎么看不出他此时的异状?便是担忧地问:‘又是哪里不舒服?”
下一刻,骁王已经揭开被子,俯下身开始呕吐。幸好此时肚里已经空空如也,吐出的也不过是清水罢了。
不过骁王饮了侍女递过的清茶漱口,又用巾帕子擦拭了嘴后,抬起头时那脸儿已经阴沉得如同墨染一般了,竟是伸手将欲凑过来的飞燕推到一边,然后喊道:“来人,送侧妃回去!”
飞燕从来没见过闹别扭的骁王,就算他有阴阳怪气的时候,也不过是俩人初遇时的情形,打从成婚以后,出了床榻以外,他一直是对自己以礼相待。可是方才被他用力那一推,竟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若是放在平时,飞燕的拧脾气上来,便是冷着脸施礼转身走人。可是偏偏今日他是病着的,明明已经脸色苍白,瘫软在床榻上,还要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阴沉样,倒是要装出来吓唬谁?
飞燕也是动了气,便是梗着脖儿复又坐了回来:“此番是亲见了殿下生病,妾身哪里都不去,殿下若是看不顺眼,只管将眼儿紧紧闭上忍一忍,待得殿下身体康健了,妾身自然会有自知之明,紧闭院落,以后殿下若是再染了什么风寒病疾卧病在床,妾身也定是眼不见为净,绝不再来招惹殿下!”
魏总管到底是个老人儿精,一看这二殿下与侧妃的话头不对,便是一个眼色,让在内室里伺候的下人们尽数悄悄退了出去,在外厅等候着差遣。
骁王本来是因着自己在佳人面前出了丑,而心里略有些懊恼,可是没想到无意中的一推竟是惹恼了这天生的女反贼,浑然将他乃大齐二殿下的身份忘到了九霄云外,竟是放出了但盼他“卧病在床”的胡话来。看看飞燕瞪着一双凤眼的样子,骁王竟是觉得病症减轻了不少,这等将小燕儿气得瞪圆眼睛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怀念……
看到这,便是缓和了语气道:“只是你一向娇柔,怕病气熏到了你,倒是气得脸儿都红了……”就在这时,他眼光微移,才看清她乃是光裸着脚儿只穿着一双便鞋便来了此处,心里顿时一热,起身伸手抱过她是腿,让她脱鞋,将一双玉足拢进了被窝,“天儿这般的冷,怎么不穿暖靴就往这里跑?”说着用一双大掌摩挲着那有些冰凉的脚儿。
竟是这般了,还顾着这些个细枝末节,飞燕真是有些气急了,便是伸出纤细的胳膊按着男人复又推倒在床榻上,然后出声唤道:“不是已经请先生瞧过了吗?殿下可是服用了调和肠胃的汤药?”
就在这时,刚刚煮好的汤药已经送达,止泻的汤药里还细细撒了些少许白色的观音土,用来止泻倒是神速。
飞燕亲手将汤药小心的喂给了骁王,又躺了片刻,人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因着骁王卧室里的床榻够大,在大床的一边还摆放着一个小几,巾帕子和温水壶都是备得妥帖了,倒是不用喊着下人在一旁随侍。骁王也是方才折腾得乏累了,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竟是抱着飞燕便自顾自地睡着了。
飞燕心里有事,倒是一时睡不得,便是半靠着软垫,倚在了床栏上。接着帷幔外的微光,倒是可以将骁王的睡颜看得清楚。
此时他正睡得深沉,浓密的眼睫毛衬着高挺的鼻梁形成了晦暗的光影,投射在刀刻一般的脸颊上,这个男人的确是很英俊,可是她似乎从来无暇去欣赏这个是自己丈夫的男子俊容。
因为在她的心中,他先是自己死敌——大梁的逆贼,再然后是大齐的二殿下——将自己全家的生死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可怕的男人。可是却从来没有以一个年少女子的眼光好好地去打量这个时常睡卧在她身边的男子。
此时病重的霍尊霆,倒是削弱了不少生人勿近的戾气,变得有那么几分平易近人,就连那微微蹙眉的模样都透着些许的孩子气。
飞燕低着头,望着揽着自己的纤腰入睡的男子,一时竟然是有些出神。
骁王睡了一个囫囵觉,才发现身边的飞燕并没有躺下,便伸手去拉扯她的衣衫:“本王没有事了,不用爱妃这般劳神守夜,快些宽衣睡下吧。”
飞燕便顺势也倒入了他的怀里,任凭着他将自己轻薄的宽衫解了扔在了帷幔之外。
骁王嗅闻着飞燕身上的淡淡体香,叹息着将自己的脸儿埋在温软的胸前。
“这等良辰,竟是不能揽着燕儿做些快乐之事,当真是辜负了身下的大床……”
“不知圣上是否疼惜殿下,正月里再送来一桌喜宴可好?”
“……燕儿这般的狠心,可是真盼着本王常年卧病?若真是这般,下次便是一同享用才好,免得遗下个貌美如花的小寡儿让那些宵小占了便宜……”
“殿下!当真是不修口德!”
第二天晨起时,她陪着骁王用了些稀粥,用了早餐后,睡了一宿便恢复了元气的骁王出府公干去了。飞燕闲来无事,问明了敬柔正在王府的暖房里赏花,便也沿着小径一路来到了花房。
花房里暖意融融,大朵大朵的牡丹开得正盛,敬柔和隆珍正领着侍女采摘着牡丹,除了已经采摘的牡丹外,还有一小篓的茉莉。
“这是怎么了?若是妆点房间也用不上这么多的花儿,一大早起来便要辣手摧花不成?”飞燕笑着问道。
敬柔一见堂姐来了,便是略带兴奋地说:“我自带的水粉俱是用完了,本来是想着光魏总管讨要的,可是隆珍姐姐说她寻了个自制水粉的方子,乃是用米浸泡磨制,不用滑石倒是自然的很,于是我们便采摘些鲜花入味,待制好了也给姐姐送去一盒。
飞燕展目一看:可不是吗!在暖房的暖炉边,还放着一大铜盆研磨好了的米汁,待它沉淀后晒干,便可制成水粉了,再加入新鲜的花汁倒是味道宜人。
这二人也是下足了本钱,那一旁的小瓷碗里竟然还有几颗从簪子上拆下的珍珠,预备着一会碾碎入了粉盒。
飞燕看她二人忙得不亦乐乎,倒是微微一笑,虽然这土法子制成的水粉自然得很,爱美的二人最后肯不肯屈尊降纡一用还有待商酌,可是用来消磨时光倒是再好不过的了。
前些日子,因着那窦勇演兵时醉卧在了青楼之中,那隆珍虽然面儿上不甚在意,却是脸色暗自阴沉了几天,跟她说些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有些心结便是只有自己才能解开了。这一番孽缘也不知最终能否善了……飞燕微微叹了口气,便是任由着她们鼓捣着去了。
就在这时,有门房通报,出外游玩一夜未归的敬贤终于回府了。只是他并不是一人回来,而是带了新结识的一位好友。
飞燕原是不在意的的,敬贤年少,当时多结交些朋友,所以昨夜听闻敬贤夜宿在了城北的棋馆,问明了安全后,也并未有多言。只是没想到他从棋馆带回来的朋友居然是庙会之上,料事如神的……妙闲道长!
当飞燕从花房里出来时,便看见从对面缓步走来的妙闲,着实是微微一愣。
只见那妙闲道长身着一身淡烟色的道袍,腰间束带,将高挑的身材显得愈加道骨仙风,头戴玉骨道冠,浓黑的长发束在身后,被风轻吹起,甚是飘逸。他的眼眸清澈微闪,举手投足间又是透着说不出的优雅之气,浑身遮掩不住的贵气,还真不想个风餐露宿的云游道士。
见了飞燕,他不卑不亢地施礼道:“女施主,竟是这里有缘相见了。”
飞燕微微点头,听着一旁堂弟很是雀跃地说起他昨天昨日与妙闲道长在棋馆相识的过程,竟是有些相恨见晚之感,便是彻夜长谈,未及尽兴,便邀请他到府上一叙。
堂弟到底是长大了,总不好方带着朋友入府,她便往外撵人。不过对于这个透着一丝神秘的出家道士,她总是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却是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敬柔从花房里出来,看见了妙闲道长,俏脸微红,手里的瓷碗握得不牢,一不小心跌落在了脚下。幸好花房门口铺着蹭鞋的毡垫,倒是没有打碎,只是那碗里的珍珠却一路欢快地滚了出来,闪着温润的光泽滚落到了妙闲道长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