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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淮南后,百事待兴,骁王白日里是不回府的,而府里的大事小情便都要由魏总管向侧王妃一一的禀明。
“禀侧妃,南麓公邓怀柔听闻二殿下路途上糟了劫匪,派人送来三车家私摆设,还有一车子上好的竹炭,都送到了府门外,您看……”
飞燕正在屋内命着几个侍女收拢着衣物,听到魏总管汇报,头也没抬,淡淡道:“这些个都是官场上的公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是做不得殿下的主的,你若是拿不定注意,就派人去问二殿下,再做定夺吧。”
魏公公连忙应下,又递过来一个帖子:“南麓公的夫人卫宣氏邀请着侧妃您参加三日后鱼生秋宴,您看……”
飞燕瞟了那烫金的帖子一眼:“先撂在桌子上吧……不过个鱼生秋宴是个什么节令,倒是没听说过……”
魏总管因着丢了家私,让骁王府上下这几日的日子都甚是清苦,主子屋内竟是连点像样的摆设都没有,这几日都是蔫蔫的,听飞燕问起,便是强打着精神道:“奴才老家是临水,倒是离这淮南不远,淮南多渔民,是靠水吃饭,到了秋季,乃是鱼儿最肥之时,便是要在江边祭祀鱼神,由貌美而善游的少女身穿鱼皮特制的鱼尾裙,入水驱赶鱼群入网,表演起来倒是很热闹……”
飞燕点了点头,又对魏总管言道:“魏总管,这几日看你都是打不起精神,可还是因着心念着那一船家私?府里的都知道总管你精打细算,可是将那钱财看得太重,就有些本末倒置了。二殿下乃是大齐的二皇子,何等的尊贵?莫说丢了一船,就是十船也伤不得筋骨。
到淮南这一路的凶险,你也是看到了,便可知,满骁王府里最最金贵的乃是二殿下,你身为总管,除了要料理府里的大事小情,‘门户’二字更是顶重要的,这几日府里来来往往,做粗活搬运东西的下人不少,若是稍有些懈怠,混进了图谋不轨之人,那才是王府的灭顶之灾,总管,你说是不是?”
不是飞燕想要摆一摆主子的威风,实在是已经被迫上了骁王的贼船,一时间下不来了,便是指望着骁王的这艘破船牢靠些罢了。需知白露山的血雨腥风都经历了过来,若是跟着骁王一起吃了连累,折在万水千山之外的淮南,便是一个‘冤’字堵住了喉眼儿,喊都是喊不出来了的。
可是魏总管却是醍醐灌顶,被飞燕的提醒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吗?
当下连忙说道:“请侧妃放心,奴才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绝不给歹人可乘之机。”
魏总管振奋起精神,严查着府宅,请顿排查着隐患不提。那骁王听闻南麓公送来了几车物资,倒是毫不犹豫地照单全收了。
飞燕将帖子拿给骁王看便是询问着他的意思。
骁王微微一笑:“爱妃敢不敢去?”
飞燕想了下想,说道:“既然是淮南重要的节令,南麓公的夫人又是正式下帖子邀请,妾身倒是没有不去的道理……”
骁王笑着道:“我的燕儿果真是好胆色,既然是这样,也没有要爱妃孤身一人犯险的道理,本王会陪着爱妃一同前往……”
飞燕没想到他会这般,顿时唬得凤眼微瞪,迟疑地说:“殿下不怕……”
骁王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道:“本王也是好奇,想看看这南麓公是何等的人物!”
鱼生秋宴乃是淮南的一大节日,其热闹的程度不亚于过年。在金水之上一早便搭建了高台,倒是整个淮南有头脸的官绅贵妇俱是要参加的。
只是今年,又添了一位新贵——京中的二殿下骁王霍尊霆被贬斥到了淮南,因着他并无正妃,便是邀请侧妃前来观礼。
而骁王也陪伴着侧妃一同前来了。
金水河畔修建了一座高台,正对高台修筑了一个水池。池边种满了鲜花,池底铺着各种颜色的鹅卵石,一条水道直连金水,将金水引到池中。
节日那天,当地的官员显贵们被请到高台之上,观赏庆祝活动。活动的*是十几名芳龄十五,美貌娇艳,水性极佳的处子跃入水池,做逐鱼表演。
这群少女们身着细纱鱼尾样的裙摆,细纱上缀满了南海金鳞鱼的鳞片,随着女子的轻轻游动,细纱在水中漂浮起来宛如一翩翩的花朵,而鳞片则在波光潋滟中耀发出各色光芒,将女子衬托得宛如飞天仙女一样。
女子们在水中做出各种动作,有时像条鱼儿轻轻在水中滑过,有时像一律绸带一样急速盘旋,有时又像天鹅在水中起伏,薄如蝉翼的细纱将处子青春洋溢的躯体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台上的高官看到处子们在水中摇摆,健美青春的躯体弯曲成各种形状,忍不住热血贲张。
南地民风开放,耽于美色享乐,这些备选的女子白日里祭祀的是鱼神,可是入了夜献祭的便是这些高台子上虎视眈眈的王侯们了。一年一度的狂欢,总是需得尽兴,便是一早紧盯着池中,早早物色了鲜美的“鱼肉”才妙。
可是池中的少女们再曼妙,也是及不上这位刚刚从马车上下来京城贵妇。
当有侍卫高声呼喊着骁王及侧妃驾到时,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向了停在高台之下的马车。
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身着梨花白的窄衣宽袖的领花绵长袍,浓黑的剑眉之下,眼眸深邃,微笑地立在车下,伸手扶住了从马车里伸出的那只纤纤玉手。
因着此乃南地隆重的节日,飞燕的打扮倒是马虎不得,便是将乌黑的秀发隆起,挽成了京城里新近流行的飞天云鬓,平时遮掩的宽大衣衫里的玲珑曲线,被一身杏花红渐变的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衬托得更加婀娜。
飞燕原本的相貌便是不俗,此时初承受雨露,便如一朵深山幽兰终于等到了花期,眉眼间俱是刚刚开解了人事的风情,她原本便是腿长,照比一般的女子略高些,可是因着骁王的伟岸,立在他的身旁,倒是有些小鸟依人之感,纤长的四肢使得走起路来的风情,也是南地那些娇小身矮的女子少有的妩媚。
一时间,竟是让前来相迎的众人看得有些发呆,心道:到底是京城来的贵妇,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卫宣氏在侍女的陪伴下,款款上前向骁王施礼请安后道:“原本便是斗胆贸然叨扰侧妃,希望她能替淮南子民祈福,却不曾想,二殿下竟也大驾亲临,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便是代南麓公谢过过而殿下赏光了。”
骁王微笑着看向这卫宣氏,她本是南郡望族卫家之后,年方三十,倒是个谦和的大家闺秀。
骁王半眯着眼扫了一圈跪地的官员,却是看不出哪一个才是邓怀柔,便笑着问道:“鱼生秋宴,乃是淮南的一大盛事,南麓公定然不会缺席吧,却不知他是在何处?”
卫宣氏连忙回道:“原本以为殿下事务繁多,不一定能来此观礼,可是昨天听闻殿下要亲来,便一意要亲自讨得龙宝,亲自呈给殿下?”
骁王闻言一挑眉:“龙宝?”
他也没有再问下去,便是微笑着跟随着引路的卫宣氏上了高台,在正中的主位坐下。
就在这时,水池里的金鳞女子们的表演恰好结束了。在一阵急促的锣鼓声中,水池另一旁的水闸突然卸开,随着一股暗流涌动,似乎有什么长尾巨嘴的水兽从水闸里快速地游了出来。
唬得在场的贵妇们用巾帕掩着小口惊叫了出来。
骁王眉头一皱,仔细定睛一看,竟是两条巨大无比的“土龙”,甩动着满是倒刺的长尾,在水池里翻涌着浪花。
此时有人立在池边,拎着一只活鸡,隔开它的脖子,将鲜红的鸡血洒入池中。那些个土龙依然是饿了许久,受了鲜血的撩拨,愈加的暴躁,巨尾拍打着水花轰轰作响,一副穷凶极恶的嚣张模样。
就在众人被这不多见的狰狞水怪吓得有些胆寒之际,突然,在高台之上的跳台,有个半裸的身影,噗通一声,跃入了已经被染得血红的池中,与那两只‘土龙’缠斗在了一处。
这下众人骇的惊叫了起来,要知道往年的鱼生秋宴,也是没有这样的戏码的?究竟是什么人竟是这般送死?当真是看不出那‘土龙’一嘴匕首般的利齿的可怖吗?
可是骁王却鼻翼微微一收,眼睛慢慢地眯起。他紧盯着那个在水池里壮硕却异常矫健的男子,他已经两腿稳稳地夹坐在了一只土龙的身体之上,而两只用力的手臂牢牢地撑开了另一只土龙的大嘴,将整个头颅伸了进去,只见那被撑开口的土龙的身体一阵抽搐,尾巴竟是将池边的围杆生生拍碎了。
待那男子终于将头伸出了水兽的嘴巴时,人们才惊恐的地发现,这个男子居然是生生咬断了土龙的心脉,将一一颗犹在跳动的心脏用嘴扯了出来……
骁王想起世人对南王邓怀柔的评价:出渔人之家,善泅水,力大无穷可摧山石……原以为乃是以讹传讹的演绎,今日亲自得见才知,竟是半点也不虚假!
而那个高塔般健壮的男子,在扯下一只土龙的心脏后,便用腰间的匕首迅速地结果了另一只。然后开膛破肚,提着血淋淋的心脏跃出了水池,夹裹着浓烈的血腥味,充满了邪气的脸上带着微笑走到了骁王的近前,单手捏碎了一只土龙的心脏,将血浆挤在了一只酒杯里,然后将血酒呈到了骁王的近前,意味深长地说:“本王听闻二殿下大驾光临,无以款待,便是只能亲自‘屠龙’,挖了心脏制成血酒以筹殿下,不知殿下可敢饮下这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