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洞中之二

微笑的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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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扬举着手电说:“里面是最后一个灯珠, 再摔就没有了。”

    唐画容不得他俩废话,提醒道:“哈批灭啦!”

    小姑娘在语言表达上有缺陷,经常会缺字吞字, 比如“表舅爷司徒湖山”这个称呼, 她就很难说全, 不是“表爷”,就是“司湖”, “周纳德”会被称作“周”, “哈批”则是离离。

    唐缈忧心忡忡地扭过头:是啊,司徒湖山他们几个还挣扎在生死边缘呢!

    淳于扬也发现情况严重, 走近察看司徒湖山等三人的情况,见他们都还活着, 只是呼吸困难, 虽然胸口剧烈起伏,但显然身体没有得到足够的氧气。

    唐缈问:“这可怎么办?”

    淳于扬也不知道怎么办, 斟酌地说:“他们这种情况可能需要切开气管打开气道,我倒是听说过有人在没有手术刀的情况下用钢笔作为替代工具,但第一我不是医生, 第二我现在连钢笔都没有,除非他们能接受用手电筒。”

    唐缈问:“那就看着他们死?那两个就算了, 舍卒保车也得救我唐家的表舅爷啊!”

    淳于扬便又多看了不省人事的司徒湖山一眼, 问:“你会用工具切气管吗?”

    “切钢管我会。”唐缈说。

    淳于扬苦笑:“所以怎么救?”

    他沉默片刻,问:“为什么蛾子突然停止攻击了?”

    唐缈正在焦虑,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

    “你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

    唐缈说:“我什么都没做, 就是抱头鼠窜。”

    淳于扬蹲在他身边,轻声说:“唐缈,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明白,是你在操控这些虫啊!”

    “……”

    唐缈问:“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淳于扬说,“都是你的缘故啊!”

    唐缈连忙否认:“我没有招惹过虫,我不知道它们怎么……”

    他猛地住口,因为想起了姥姥的那封信!

    姥姥在信上说:把养不动的虫子放在了看不见的地方,难道就是指这里?那些是姥姥的虫子?

    淳于扬换了个问题:“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唐缈摇头。

    淳于扬便掏出手表确认了一下:“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分,大致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也过了你所谓的蛊毒发作时间,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那又怎么样,我本来就没下蛊啊!”

    淳于扬笑了笑:“中蛊的事情肯定是假的了,但不管我们中没中蛊,你都能以某种方式整治我们,随心所欲,因为你有隐匿的帮手。”

    “可我……”唐缈辩解,“可我没有想整治你啊!”

    淳于扬说:“昨天中午我惹你不高兴了,所以在那个瞬间你挺恨我的吧?”

    唐缈回想起来:是的,他在那个当口恨不得掐死淳于扬,因为淳于扬想戳穿他的谎言。他撒谎的目的只是想找回姥姥丢失的钥匙,是逼不得已的下下策,干嘛非得戳穿?

    “所以我就肚子疼了。”淳于扬提示,“你再往回想,想想司徒湖山花了大力气造门板桥的时候。那桥其实可以承重,我们也都能从那上面脱离唐家,但是你不愿意,所以有一条虫出现把桥毁了。”

    “那是稻虫,稻子的稻。”唐缈说。

    淳于扬说:“唔,这名字听起来倒是很袖珍。”

    唐缈承认:“没错,我有过那些想法,但是从来没说出口啊!”

    “唐姥姥操控虫时,大约也不用次次都说出口。”淳于扬说,“你再想今天发生的事,除了那几条蛇不怕你,蠕虫、飞虫包括那只充当门卫的荧光生物,一见你就退避三舍,而对其余人蜂拥攻击,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不是巧合。

    “你再看你的指甲。”淳于扬说。

    唐缈抬起手,那真是一双很好看的手,白皙修长,指节上有写字、使用工具等重复劳动留下的薄茧,唯有指甲盖是黑色的。

    这也不是巧合,更无法否认,它就是来自于姥姥。

    一切转变都从指甲上黑线生长开始,或许姥姥已经将其一生的秘密都交给了唐缈,在她和唐缈都未加预期的情况下。

    淳于扬苦笑:“我大概此生都不会再遇见比你更厉害的人了,倍感荣幸。”

    唐缈问:“既然我能随心所欲,那离离和周纳德为什么不肚子疼?难道我不恨他们?”

    “或许你没那么恨,或许……”淳于扬凝神着他的眼睛,柔声道,“或许他们对你,没有我这么敏感。”

    “现在他们三个已经受到虫的攻击倒下了,”他指着洞顶:“为了我的安全,你快说吧!”

    “说什么?”

    “赶紧对那些虫说你喜欢我。”

    “……”

    “说你喜欢我,不会整治我,往后再也不会让我肚子疼了。”

    “说啊,对你们唐家所有的虫说,要让那些飞的走的跳的游的爬的漂的每一条虫都听见,否则它们不会吸取教训。”

    唐缈说:“我……”

    唐画替他说了:“缈喜欢淳!”

    “!!”唐缈转头瞪着自己的妹妹。

    淳于扬说:“画儿,你说不灵,得让他说,毕竟事关我的生死存亡。”

    唐画便加入催促:“缈,快说喜欢淳!”

    唐缈满面绯红,连耳朵都染上了粉色。

    “……麻烦洞里的各路弟兄,别碰淳于扬。”他嗫喏道。

    淳于扬不满意:“大声点儿,坚决点儿,把你的意思传达出去!”

    唐画也握拳鼓励:“大声!坚决!”

    唐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喊:“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能别碰淳于扬吗!!”

    淳于扬说:“谁让你铺垫那么多了,还少关键一句。”

    “没少啊。”

    “你得明确表达出我的重要性,你得说喜欢我。”

    唐缈问:“你得势不饶人了是吧?”

    “说不说?”

    “缈!”唐画也催促。这孩子明显有点问题,六岁不到就学坏了,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我喜欢你。”唐缈说。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我感觉不够喜欢。”淳于扬说,“你的虫听不到,再大声点儿。”

    “……”唐缈拢着嘴喊了声,“我喜欢你!”

    淳于扬愿望达成,诚恳地说:“谢谢,你这不是表白,而是救命,很有意义、很高尚懂吗?”

    “……懂。”唐缈捂着脸半天不能说话。

    淳于扬问:“你羞什么?上次亲我时,你怎么不知道羞?”

    唐缈羞恼道:“我没有!”

    淳于扬指着地下躺着的三个人说:“所以你别担心,既然你不想让他们死,就一定有东西会执行这个决定。”

    唐缈抬起眼问:“谁?”

    “我不知道。”淳于扬关闭了手电,因为他需要节约电池,鬼知道他们还会在黑暗中摸索多久。

    他在唐缈看不见的地方笑得浑身乱抖,还要维持着不出声,很是辛苦。

    终于他止住了笑,和唐缈、唐画一起默然等待。

    洞顶上的虫蛹也似乎和岩石融为一体,保持着绝对的缄默,耳边只听到司徒湖山等人粗重的呼吸声。

    垂死一定是种非常可怕的经历,身体渴望尽快解脱,但意识固执地仍想坚持,不知道最后是身体先放弃,还是意识认输。

    几分钟后,唐画突然扯扯唐缈的衣襟说:“放到水里去。”

    淳于扬飞快地打开了手电。

    唐缈问:“画儿,你说什么?”

    “放水里去。”唐画重复,“把表爷和哈批。”

    唐缈精神一振:“谁……谁告诉你的?”

    唐画抬起脑袋:“上面,它们。”

    除了洞顶的那些始作俑者,上面没有任何东西。

    “蛹里的那些?”

    唐画说:“要快一点。”

    淳于扬问:“水在哪里?”

    这次又等了一分多钟,唐画是不太能体会那份焦躁,只有唐缈愁眉苦脸托着腮,好像有一团小火焰在心里烧燎。

    “那里。”终于,唐画用手指着某个虚空。

    但那里是一片沉沉的黑暗,连刚才微弱的水声都不是从那个方向的。

    唐缈也指:“蛹说那个地方有水?”

    唐画偏头听了一会儿,确认:“昂!”

    “你们待着别动,我去看看。”淳于扬抢先走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地面高低落差以及逐渐暗淡的手电光使他走得不太顺利,有一次几乎扭到脚踝。

    他发现这个洞没有想象的大,至少在他所前进的方向洞顶已越来越低,逐渐固定在四、五米左右。洞的宽度却仍在绵延,导致周围看起来好像一个很扁很深的房间,当然也很压抑。

    地面以上和地下之下的同样距离仿佛不是一个概念,人在幽闭的地下,会不由自主觉得脚下的五米很远,而头顶的五米很低。

    淳于扬沿着那个方向走到了尽头,果然看见了水——在地面与石壁之间,有一条宽达两米多的溪流在静默地流淌着。

    水流安静,通常有两个可能,第一,它流淌速度非常非常的慢。

    第二,流动着的根本不是水。

    淳于扬只用手电照了一下,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这玩意儿……”

    这浓稠的玩意儿他很熟悉,就是围困了他们好几天的绿色毒水,毒性未知,但腐蚀性确认。

    这绿水在地面上是平波缓进,在地下则浓厚得几乎快要凝固了,秦始皇陵里那水银所造就的江河湖海或许也是像这样流动吧?

    唐缈已经等得不耐烦,远远地问:“淳于扬!你看到什么了吗——?”回声在洞里震荡不绝。

    淳于扬回答:“我看到水了,但不是我们常说的那种水。”

    “那是什么水?”

    淳于扬在溪流旁蹲下,用手电照着平静的液体表面:“要命的水。”

    “啊?”

    淳于扬把手电举高了些,刚想观察一下周边情况,突然水面“啵”地一声响,好像泛上来一个水泡,实际上却跳出来一个庞然大物。

    一只稻虫忽的跃出水面跳上了岸,正好落在距他不远处。

    淳于猛然退了一步。

    稻虫发现了他,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长达数秒。淳于扬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此类神秘生物,明明心里在叫嚷着快走,脚下却像被定住了,胆大的人通常更好奇,他也不例外。

    他听唐缈描述过几次这东西,也看着它几乎杀了司徒湖山,如今看来,这东西就像是被放大了许多倍的水蛭,但又不尽相同。

    水蛭头部有吸盘,而这东西没有;水蛭吸血,这东西不知以何为生;水蛭尾部很细,而这玩意儿圆滚滚的头尾一般粗,给人的感觉有些恶心,但又有点儿憨厚。

    它就像一只又胖又大的沙皮狗,区别只是没有脸,当它张开一张没有牙的大嘴时,旁人只看到一个空腔。

    稻虫趴在原地,突然开始摇头摆尾,像狗一样狂甩身上的绿色毒水。

    淳于扬急忙往后闪躲,终于没被溅到。

    他不动,稻虫也不动;他往左边微微一挪,稻虫也往左边靠,他向右,稻虫又把嘴转了过来。

    哦,看来它不打算让他全身而退呢。

    这东西没有眼睛,它怎么会感觉到别人的动向?难道它拥有跟唐画一样的能力?

    淳于扬看了一眼手中的电筒,若有所思。他将光线对准稻虫,把光源放在地上,果然光源不动那玩意儿就不动了,痴楞楞地张着大嘴定格。

    原来是感光的。

    那它对声音有感知吗?

    淳于扬退开几步,小声喊:“唐缈,快来,你的手下不让我走!”

    说实话,此等行为属于“不作不死”的范畴,也许稻虫听到声响就直接扑过来了,可谁让他真的很好奇呢。

    唐缈一听召唤,拉起唐画就往淳于扬那边跑。这两人走路可真麻烦,磕磕绊绊、跌跌撞撞、一波三折、连滚带爬,也不知道是谁拖了谁的后腿。

    唐缈叫道:“淳于扬,拿电筒给我们照一下路啊!”

    稻虫霍然把脑袋扭向唐缈的方向。

    “嗯……果然如此,”淳于扬喃喃说,“它果然只对唐缈的声音有反应。”

    唐缈抱着唐画接近淳于扬,走到一大半的时候看见了稻虫,顿时吓得整个人都僵直了。

    “死……死他妈妈的!这东西怎么在这里?”

    淳于扬把声音压得很低:“如果它真是蚂蟥我倒挺喜欢了,因为此物属于良药之一,可破血通经,消肿解毒,主治各类血栓和无名肿痛。眼前这位风干了足够我用三年,想想办法把它抓回家去。”

    唐画在他们身后问:“淳说啥子?大贝贝好怕哦。”

    唐缈扭头:“谁是大贝贝?”

    唐画指着稻虫。

    “……”

    唐缈说:“我谢谢您了唐二姑娘!蛇叫宝宝,蚂蟥叫贝贝,刚才那些蛆叫什么?”

    唐画作困惑状:“啊?”

    “……算了。拜托您以后别给小动物取名字了好吗?”

    稻虫“噗呲”向唐缈挪近了一些,它当然是没有四肢,移动主要依靠腹部的环状肌肉。

    唐缈吓得跳起来,抓住淳于扬把他挡在身前。

    淳于扬只得再次强调:“它听你的,不听我的。”

    唐缈说:“我怕!老子害怕一切没有腿的东西!鱼除外!轮船除外!”

    噗呲——稻虫,不,大贝贝又挪近一步。

    唐缈再次躲避,说谢了谢了,心领了,你平身退下吧,别靠近了!

    淳于扬说:“不能退下,快问它哪里有水。”

    远处传来周纳德和离离痛苦的咳喘声,他们应该支撑不了多久,既然始作俑者们说水可以救人,那无论如何也得试试!

    “大……大贝贝,”唐缈极度别扭地问,“请问哪儿有清、清水?”

    稻虫一动不动。

    当然了,动才怪呢。

    “他不听我的!”唐缈带着埋怨望向淳于扬。

    淳于扬鼓励:“你继续问。”

    唐缈试探:“大贝贝?贝贝?”

    大贝贝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