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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你这不孝女!”郑氏呵斥萧华嫣。
萧华嫣委屈的扑过去,隔着黑牢门拉着郑氏指甲、指尖全是脏污污秽的手,“娘,女儿怎么会嫌弃您呢,女儿前些日子是被爹爹关到屋子里了,不是不来看你,是女儿根本来不了啊。”
郑氏听了,稍微冷静了一些,却还是面目狰狞,满头满心都被嫉恨充满。
“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天了,你除了会哭还会什么?!早□□也要像你大哥一样,为了你身首异处!我辛辛苦苦教养你十几年,到最后却一点用都派不上!”
萧华嫣四处奔走,国公府不让她进门,秦壑那里四处碰壁,上官娉婷、周摇光那些平素对她阿谀奉承的管家小姐,现在一个个都对她闭门不见、不让她进门,这些日子来受的委屈不少,被换来的却是郑氏这么一骂,委屈得眼泪啪啪地流。
“娘,女儿知道是自己没用,可是,可是别人说的杨花村这件事,如何能怪到女儿头上呢?我知道娘现在心里难受,可是女儿心里又何尝不难受、不害怕……”
“这么一说,你还怪起我来了?是我没有给你挣个好名头、给你添光彩了?我给你穿金戴银,从你出生开始就呕心沥血的为你前程铺路!你倒好,三皇子、五皇子送上门来你都抓不住,一个成了敌人,一个也爱理不理,偏生两个都对萧袭月那贱婢鞍前马后!现在娘落难了,你一点忙都帮不上,我真是给你气死了!”郑氏瞪着眼、咬着牙气怒,往日那春风满面、一派和善仁厚的当家夫人郑氏,已荡然无存。
郑氏恨恨盯着萧华嫣,讽刺的话格外伤人。萧华嫣委屈之余激出些怒意。
“娘,我承认是我没用,可是,可是难道你生我养我就是为了给你争光、争名的吗?”
郑氏一下打断——“不争光、不争名,我拿你来干嘛?!”
萧华嫣万万没想到,郑氏会这般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悲伤欲绝地看着眼前蓬头垢面、肮脏污臭的老妇,如同陌生人一般,根本不是从前的郑氏了。萧华嫣嘴唇颤抖。
“娘……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萧华嫣呜呜哭着跑走,背后传来郑氏使劲摇着牢门柱子的哐啷声和叫骂声——“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没有你这般没用的女儿!你滚!!”
萧华嫣听见,心痛如绞,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她心里的委屈谁人会听?虽然得见了秦壑,可是他却说,杨花村一案证据确凿,她娘是只有死路一条,也无能为力。
她在为她担忧、四处奔走,可却换来她的一顿好骂!她的一番苦心、孝心都白废了!
不,那满身酸臭的怎么会是她娘亲,不,一定不是的……
萧华嫣已经被连日来的噩梦冲击的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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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华嫣跑回自己的房里,呜呜大哭。
锦绣端来姜汤,放在桌上,坐床边劝萧华嫣起来喝些汤暖暖身子。
“大小姐,你起来喝些姜汤吧,这两日天天下雨,你四处奔走鞋袜都湿了几双,喝点姜汤去去寒。”
萧华嫣听了锦绣说她四处奔走的话,一下戳中了连日心头的委屈,眼泪流得更凶。“事情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胶东王明明是喜欢我的,可是他又邀了萧袭月去。如果失去娘,失去嫡室大小姐的位置,我就会沦落得跟萧袭月一样……”
萧华嫣说到这儿,心头惊惧,连眼泪都忘了流。
“不,不要……萧玉如母女对我们母女怀恨在心,定然不会放过我!还有五姨娘,她一直看不惯我娘,她定然也不会放过我!还有和娘有血海深仇的三姨娘……”
萧华嫣自言自语,越说越惶恐,已然预见了郑氏死后她在府上的境况。除了方才她说的那几个人,还有萧袭月!她比田氏那一群人可怕得多!
萧华嫣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死路一条!她当了一辈子众星捧月的金枝玉叶,没想到现在竟突然沦落到这个地步!这一切……这一切都怪萧袭月!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萧华嫣哭得昏天暗地,几欲崩溃。锦绣拉着她、小心劝着,可脸色却渐渐冷下去,角嘴翘起一丝讥诮的冷笑。
“小姐,您不能就这么认输啊,不然岂不是让萧袭月那贱蹄子如了意?您要赶快振作起来,才能与她斗。”
萧华嫣闻言,渐渐止住了嚎啕哭声,拉着锦绣:
“如今我身边也只有你了,锦绣……”
“伺候好小姐是锦绣的责任,主子好,奴婢才能跟着好。”
待萧华嫣喝下了姜汤,锦绣从怀里拿出大手指头那么大小的一包药粉,推到萧华嫣面前,眸子含了阴谋道。
“小姐,您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胶东王殿下身上,他是唯一一个现在还肯见您的人。不过,胶东王殿下现在对您还犹豫不决,不知何时才愿意娶小姐过门,可夫人已经等不住了。大小姐,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您只要‘主动’一些,凭你的倾城颜色,胶东王殿下还不是手到擒来……”
萧华嫣打开纸包的白药粉末,心头一跳,脑子发蒙,瞧着锦绣谋划时脸上的阴谋笑意,心头暗暗心惊……
锦绣见萧华嫣已然心动,心头那丝快意几欲要忍不住。十几年了,她终于得以看见这该死的母女母子步步毁灭!只差这最后一步,让萧华嫣跟着她娘一起陪葬!没错,当年杨花村一案,逃出来的不只郑二夫人一个,还有当年只有八岁的她!忍辱负重这么些年,总算没有白费!
可萧华嫣却把药粉往地上一扔,一巴掌扇在锦绣脸上。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我萧华嫣堂堂将军府千金,岂能如青-楼妓-子一般无耻的贴上男人的床!”
锦绣猝不及防的挨了一耳刮子,嘴角的肉微微有些抽搐,状似知错的低下头,然而心里却恨声:不过一条落水狗,将军府的嫡女千金是玉屏小姐,嫡长子,是昊岩公子,根本不是这伪善歹毒的郑氏一房!老爷已经在寻找昊岩公子,过不久,昊岩公子归来,就会取代萧长文、萧长武的地位,成为真正的嫡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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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心惊胆战,就怕郑氏将郑二爷郑建宽咬出来,是以,绝不会坐以待毙!至于他们采取什么方法,萧袭月也终于得到了消息。
虽然不是让她很满意,但是,想起江氏身后那个小男娃,那么的像她许久许久以前的那一世的儿子,心下,就有些不忍。左右,孩子都是无辜的,郑二爷也没有与他有过大冤仇。
现下案情已经有了大致的定论,郑氏活不过这个月底!
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萧袭月整理了整理衣裙,出了香竹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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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将军府黑牢里。
上回挨了郑氏砸破头的小厮又送了饭菜来。
“吃、吃饭了!”
小厮小心翼翼的将饭菜往地上一放,转身就逃走了。郑氏早也饿了,扑过去打开盒盖子。这一顿的饭菜格外丰盛精美,比之前几日好上许多。
郑氏确实也饿了,也不像前阵子那般“有骨气”的绝食。一边毫无形象的往嘴里塞着饭菜,一边眼睛里含了怒恨的泪水。将军府早有传言,只要关进黑牢的,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也有被关进来的一日!
一向疼爱的宝贝女儿萧华嫣那句‘娘,你真的疯了!’还在郑氏的耳边久久不去。
是的,她真的要疯了!在日夜恐惧中,在这阴湿黑暗的地方关这么久,一日一日的等着死,她真是要疯了!
郑氏想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进饭菜里,只觉饭菜噎在喉咙中,如同铁渣子一样割得生疼!黑牢阴森的黑暗中,郑氏低低哭泣的沉重呼吸声十分清晰。
渐渐地,有脚步声混着牢里滴答的水声,由远及近。
有一股让人悚然的气息逼近。
郑氏抬起头来,透过蓬乱的头发缝隙,看见一双干净的淡绿色少女绣鞋,听见清脆而带着无尽寒意的女子声音,就在她面前。
“大娘,人世最后一顿了,您可要吃好。”
郑氏心头“咚”的一声,一股死一般的凉意,从脚底,一直蹿到脑芯儿中!难怪,难怪今天的饭食比前些日子好那么多!原来,是要杀她了!
萧袭月同情:
“杨花村一案已经证据确凿,明日刑部过堂一审,一定罪就立刻执行,游街,砍头。哦,不,也可能是凌迟,三百多条人命呢,怎能砍头那么简单?应当是千刀万剐的凌迟……”
郑氏恨极、痛极,全身发着抖,咬着牙、双眼盯着萧袭月,眼珠几欲瞪出眼眶来。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萧袭月轻笑一声,笑声在这牢中越发显得阴森可怖。郑氏骇了一骇,浑身浮软。
“我是谁?呵……”萧袭月蹲下身来,用手帕垫着、捏起郑氏脏污的下巴,让她瞧着她:“我……是你欠了血债的债主!!”
郑氏又愤怒又害怕,咬着的牙齿咯咯作响,“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是人是鬼?呵呵,大娘不是早说过我是讨债的恶鬼了么?没错,我是死过一回的恶鬼,是你前世欠了我,这辈子我重活回来要你命的!!”
黑牢里昏暗,萧袭月的身形在昏暗中轮廓清晰可见,那双眼睛闪着杀意的冷光,如同美-艳的鬼魅一般!郑氏面无血色,盯着萧袭月眼中恐惧加重。
鬼,她真的是鬼!
郑氏身子止不住发抖。
“大娘现在知道怕我了?”
“……鬼,你是鬼!是鬼……”
萧袭月眯了眼。这一日终于到了!这害死她母亲、害了她一世却还满嘴仁义道德、受人赞颂的嫡母恶妇,终于跪在她面前凄凄惨惨的瑟瑟发抖了!
“啧啧,真是替大娘心疼,众叛亲离、一辈子美名扫地,自己的兄弟姐妹,竟然使尽了手段让你立刻处死,多让你活一天都心惊胆战。你明日公堂之上若不报复一番,岂不是白死了?”
郑氏已经几欲失去了理智,嘴里嘀咕着“是鬼是鬼”之类的话,惊恐的盯着萧袭月,并没有顺着话说下去。
萧袭月见郑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也不与她再多理论,含了笑道:
“这一顿饭菜可是女儿亲手准备的,算是女儿对您这辈子为数不多的一点关照的感恩。大娘吃好了明日好上路,阴曹地府,恐怕吃不上这人参燕窝了……”
萧袭月走后,郑氏惊恐地抖了一阵,从怀里翻出来张字条,打开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是国公府偷偷送进来的密信——若想萧华嫣活命,就自己担下所有罪名、不得牵扯出郑建宽,否则,她们母女,包括在边关不得回来的萧长武,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黑牢里哭声呜呜,一把年岁的郑氏老泪纵横,揉了字条,吞下肚去。
就算再恨铁不成钢,嫣儿,终究是她女儿。只有她活着,才能为她报仇!!
……
萧袭月刚走到香竹园门口,就有一人冲过来掐她脖子!
萧华嫣!
“萧袭月!你怎么这般歹毒,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我们。你忘了是谁给你吃穿,把你从奴才院里接出来的吗?!!你这忘恩负义的贱婢!”
萧华嫣口不择言,骂得不堪入耳。一番抓扯叫骂,引来了附近的奴才丫鬟围观。
“啪——”
萧袭月一巴掌打在萧华嫣脸上,将她扇在地上,终于止住了她发疯似的抓扯。萧华嫣捂着脸吼道——“你竟然敢打我!”
萧袭月笑了一声,俯视萧华嫣。“我如何不敢打你?大姐,哦,不对,真正的大姐是玉屏姐姐。萧华嫣二姐,你也不过是个失宠的庶女,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我不是,我不是!我是将军府的嫡千金,是国公府的嫡外孙女!你们这些下贱人生的庶女如何能比……”
萧华嫣确实是崩溃了,如果换做平时,她定然不会这么愚蠢的当着萧玉如等人面前这么说。
“萧华嫣,你个毒妇生的种才没有资格和我们比!”萧玉如恨声。“你娘明日就要上断头台了,你竟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云彩吗?你就是一滩烂臭污泥!”
萧华嫣循声瞪去,萧玉如立刻害怕地噤声——萧华嫣终还是在将军府上高高在上地威风了十几年,众人都还是有些忌惮。
萧袭月抬腿朝香竹园走,却被萧华嫣抱住腿,凄惨惨的哭道——
“萧袭月,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你放过我娘,让我替她死吧!我知道,我知道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饶了我们吧,我们知错了……不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萧袭月不屑的哼了一声,瞧了一眼刚刚赶到的杜老夫人。杜老夫人看着萧华嫣可怜兮兮的样子,已经心疼得湿了眼眶。
又是这种伎俩。
不过,她何须再给落水狗面子?又何须忌惮杜老夫人?若有“忌惮”,那也是看她一把年纪的不忍心。
萧袭月一脚踢开萧华嫣紧紧箍着她腿的手臂。
萧华嫣“啊”的一声痛呼,重重的摔在石头上、破了胳膊肘,凄惨可怜之状真是惹人怜,全然不见方才发疯撒泼的模样。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萧袭月却是清楚得很!她那一脚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显然是萧华嫣自己往石头上撞的!
“四妹,你就这般无情吗?!”萧华嫣双眼含泪。
萧袭月对萧华嫣博取同情的伎俩不屑道:“大姐要求就去求刑部的大人们,我萧袭月可没有那般权力、那般丧尽天良,能包庇杀了三百多条人命的杀人犯。大姐就算要求原谅,也该是去三姨娘的门口求。”
郑氏杀人灭口干她何事?萧华嫣话语间把原因归咎到她的陷害上,就是想让老夫人把矛头对准她萧袭月,责怪是她牵扯出的这番风风雨雨。不过,却被萧袭月一句话把事情挑了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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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郑氏被带出了将军府,去了公堂。杨花村一案审得很快,郑氏供认不讳,自己一人买凶,烧杀了杨花村满村人灭口,没有牵扯出国公府。
国公府之人得了消息,才撤了埋伏在萧华嫣身边,随时等待指令或抓人或暗杀的杀手。
郑氏被关在滚轮子的囚车上,从刑部大牢游街,一路奔赴刑场。
夹道两旁,骂声震天!“毒妇!”“砸死杀人犯!”
平京城中愤怒的百姓提着烂菜篮子、臭鸡蛋,狠狠的砸着囚车!郑氏头发、脸上全是烂菜羹、臭蛋水,疯了一般尖声吼着。
“你这些刁民!!我给你们施粥、施衣,做了那么多好事,你们现在就这般对我!都是忘恩负义的墙头草!活该穷!活该死!”
百姓激动地堵住了街道,囚车寸步难行,场面几度失控。
“谁稀罕你施舍的烂衣裳,贱妇!”
“什么平京第一夫人,砸死你这个虚伪的毒妇!骗子!”
“砸死她!”
“假善人!!骗子!”
“……”
突然,人群里冲出一个白衣女子来,护在囚车前尖声喝着——“你们不许砸我娘!我们花了那么多银子给你们买粥买衣裳,做了那么多善事,你们居然还落井下石,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你们冷静些,想一想!我们哪里得罪你们了!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们了??!!”
萧华嫣挡在郑氏身前,怒骂。
人群里有人渐渐停了下来,大约是当时受过施舍的,叫骂的声音也小了些。
这时,又有人提醒点破道——“什么善心,她们根本就是利用咱们博取美名!利用贫民百姓!根本就是伪善的大骗子!”
“对,这对母女都是虚伪的骗子!”
“砸!两个一起砸!毒妇生养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