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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世利以为梁大柱又要拿刺耳的话还击,未料铁门外的梁大柱沉默了。这反而让他感到压抑,内心不安地在院子里走了几圈。妻子过来拉着他说,回屋里去,跟一个穷鬼计较干吗?施世利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便放松自己散步一样地往回走。
晚上,时而听到狼犬发出莫名其妙的叫声,躺在床上还没有入睡的施世利很想起床到外面看看,他担心自己得罪了梁大柱,梁大柱会不会在庄园里搞破坏呢?这么考虑,遂披衣起床。妻子也并没有入睡,一把拉住他的一只胳膊问,你要干什么?他说,狗时而在叫,我担心外面有事。
妻子说,狗叫是正常的,哪一夜不是这么叫?你睡觉哦,今晚不休息好,明天哪有精神?施世利经妻子这么一劝,就打消了出去看的念头,但嘴里却说,我总觉得狼犬今夜的叫声不大对劲。妻子说,这是你的心理作用,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赶快睡吧!
施世利一向躺在床上,慢慢地睡着了。天麻麻亮的时候,倏地被狼犬的叫声惊醒,他还分明听到人的叫喊声——施老板,施老板,出事了。
施世利从床上弹跳起来,妻子也感到惶惑,这回,她没有拦阻丈夫,而是催促道,快出门看看,到底出了啥事?
狼犬又在汪汪地叫,仿佛在催促施世利快快出门。施世利还没有走出房门,就听到外面的叫声,死人了,死人了。
谁死了?施世利嘴里嘟囔着,一根鞋带尚未拴紧,就慌着出门,走到院子里,发现院门口站了许多人,都叽叽喳喳地怪异地议论着,见他来了,突然都鸦雀无声了。
哪里死了人?施世利自言自语地走过去,才被院门口的大铁门上吊着的一个人惊呆了,那不是一个人,已经是一具僵硬的死尸,那死尸面相朝外,背朝内,所以施世利一时还认不出这个吊死的人是谁,但看到一袭葛布衣衫的死者肩部打着的一块补丁,他认出来了,吊死的不是别人,就是昨天黄昏跑过来和他争吵不愿意将一家人搬出瓦屋而向他求情无果的梁大柱老人。这可把事情闹大了,这无疑是死者在抗议——你施世利强行要我们家搬出瓦屋,我就死在你家院门口,让你家讨个不吉利,也没有一个好名声。
这时,梁大柱的妻子也跟着过来了,一走近大院门就骇然止步,还退后一步,可嘴里却在说,梁老头哦,梁老头,你害死人喽,要死也不该死在我家门口,我们家可没有得罪你哟!
施世利一声不吭,他是这里的庄园主,不可能僵持着,只见他对院门外一脸落寞的围观的雇工们说,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吗?赶快帮忙处理后事,先把梁老头的尸首放下来。
几个听话的雇工正要动手,突然有一个在场的村民提醒道,别动,别动,别破坏了现场。话刚说完,果然就来了三四个民警,不知是谁报的案,施世利既怕又恼,他不能询问,也不敢询问,有人不经过他,就去报案,这不是坑害我施某吗?
他冷静地一想,虽然出了人命案,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梁大柱是自缢身亡,又不是我施某把他杀死的,他自己要寻短路咋办?尽管这样有意识地给自己找理由壮胆,但是内心还是很慌乱,毕竟人家是死在自家门口,不管么样,都是黄泥巴糊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此刻,见他们不动,施世利就硬着头皮掏出钥匙打开院子铁门上的那把大吊锁,将一扇没有挨着梁大柱尸首的铁门轻轻推开,正抬脚跨过一步,他倏地绊了个趔趄,身子沉重地摔在地上,幸好双手本能地一撑,蹭了满手泥土。
妻子跑过来半日没把他拉起来,是一个民警过来扶起他的。旁边的人想笑又笑不出来,也不敢笑,因为现场气氛肃穆。但有一部分围观的人面面相觑,有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猜想:这可能是梁大柱这个吊颈鬼在报复施世利。而现象是这样的,施世利的那根未拴牢的长鞋带松了,它的一端不知怎么绊住了一个短小的门桩,施世利在不经意间跨过去没有注意,由于活动的人体和固定的门柱在接触的刹那相互产生了反作用力,以至那根长鞋带逢中拉断了,还有小半截挽留在门桩上。
被搀扶着站起身的施世利惊魂未定,一个民警就对他严肃地说,施世利,你跟我到派出所去一趟,交代问题。梁大柱的后事不用你管。
施世利紧张地说,民警同志,梁大柱老人是自杀的,与我无关。民警说,与你无关,为什么他偏偏要死在你家大院门口,而不选择其他地方?这一点就有疑问,你要好好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知道的。
梁大柱又说,是这个老人在害我。民警镇定地讲,他为什么只害你不害别人?施世利耷拉着脑袋,什么话也不说了,被一个民警带上警车,一鸣笛,便缓缓地驶出庄园,驰往镇上。
梁大柱自缢身亡的噩耗传到其出走的妻子何水红的耳里已经过了40多天。何水红叹息着,她倒不是因为丈夫的离世而悲情,是一桩亟待解决的事情没有解决,让她觉得再也不能解决了,她为此叹息。
是什么事情呢?也就是40多天前,她携带儿子梁种出走,离开施世利的庄园约有30多里路程,她径直问到牛庄,找到曾经的旧好瘸腿汉子,其实也不是什么旧好,是她清楚地记得瘸腿汉子趁她的花甲男人不在场的时候,掐了一把她的胯子,这让她感觉瘸腿汉子对她感兴趣。未料瘸腿汉子见何水红带着一个才几岁的孩子找他来了,并不怎么热情,这可出乎何水红的意料,可是天色已晚,外面黑糊糊的,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在淅淅沥沥地下雨,何水红便说,我们娘儿俩,今晚想在此处借个歇,明天一早就走,还望汉子给个方便。
瘸腿汉子见她这么说,不好拒绝,便叫这娘儿俩安顿下来,并粗菜淡饭的弄了夜宵。何水红是个勤快人,还帮着洗碗抹桌什么的,这让瘸腿汉子越发在意她,本来就对女人感兴趣,包括这个已经来到他家里的女人,他不高兴的是何水红带来了一个孩子,他认为是一个累赘、一个麻烦或者是他与其母亲两情相好的阻力。
记得四年前,从鸭舌村来了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其丈夫病逝,她似乎难以嫁出去,当然不完全是难以出嫁,是因为她再嫁有个条件,必须让对方接受带来的孩子,否则,宁可不嫁或者再择汉子相许。当时,那个带孩子的女人找到他,同居了几天,还是由于瘸腿汉子接受不了孩子的问题,那娘儿俩只好离开,另奔他途去了。
眼下,瘸腿汉子看见带来孩子的何水红,就下意识地担心与以前那娘儿俩一样的把戏,当然内心不悦。但鉴于何水红现在算是客人,又主动说借歇一夜,明日清早就走,他感觉不会碍着自己什么,便也装出一些客套。
晚上睡觉,他只有一张床,就让何水红娘儿俩睡,自个儿坐在火塘边打盹。这是仲秋天气,到了深夜有些冷,还好,火塘里有些余火未烬,暖暖的,让他坐得住。
何水红上床时,不知是不习惯环境,还是其它原因,总是睡不着,左思右想,甚至对于自己带着孩子出走有些后悔,并且揣摩着:明天是回鸭舌草村施世利的庄园继续与梁大柱过日子好些,还是在外流浪,另找单身的有生理缺陷或在年龄上比她大很多的汉子收留好些?她自卑地感到,正常的年纪相当的汉子都不会接受自己,自己已经是一个快四五十的人了,要找一个好人家不可能,也没有那个好命。
忽而她翻身起床,要去小解,又想该怎样伺候一下瘸腿汉子才好,才对得住他,并感觉娘儿俩在这里住宿一晚,可并没有钱付给人家,只有伺候他一下,抵消这个晚上的住宿费。可是何水红心里没底,不知瘸腿汉子接受不接受她的伺候。但她想试一试,从茅厕里出来,一看瘸腿汉子正把脑壳靠在一把椅关上睡着,由于没有打鼾,她断定他没有深睡,便想拢去调戏一下,但没有这个勇气。她来火塘边的一侧,故意将一把凳子弄响,装做滑倒在地,起不来,其实她一只膝盖正跪在自己安放好的鞋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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