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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儿到了硕郡王府,听了皓祯和白吟霜的故事,倒是平静了很多,可是雪如和白吟霜都防着她,放了一大堆人在身边“伺候”她,就是到花园里去转转,也是前呼后拥地被看管着。
见不到皓祯晴儿不在乎,可她讨厌这样如同囚牢一样的生活,她的本心渴望自由,而在硕郡王府的生活,比之皇宫之中更加的闭塞难熬。
好在晴儿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太后派下的嬷嬷,四个陪嫁的宫女,雪如除了派许多人“伺候”她,也不敢控制她的行动。
不过雪如很快就找到了晴儿的利用价值,她让晴儿带白吟霜出去应酬,立意要让白吟霜融入到贵妇的圈子里。
晴儿很爽快地答应了。她并不觉得白吟霜的身份低贱,甚至觉得为了爱情可以付出一切的白吟霜是那么的美好,而雪如福晋又是那么的宽容慈爱,相比之下,皇宫里那高高在上的太后和皇上、皇后,却是那么的冷漠无情,一点都不能体会她想要追求爱情的卑微的心意。
晴儿早期跟在太后身边,命妇们拜见太后的时候,总是赞美她,与她也是相熟的。所以晴儿理所当然的递了帖子登门拜访,或者发了帖子在硕郡王府准备赏花宴。
命妇们一开始还有几个却不过面子,还略招待晴儿一二,可等到发现晴儿的目的竟然是将罪奴出身的小妾介绍进她们的圈子,顿时如同吞了苍蝇一般难受,后来便都各有推辞,不再接待晴儿,更是严令家中小辈,不得与硕郡王府女眷来往。
而晴儿发出去的赏花宴帖子,也无人来应约。
晴儿也不笨,一想便也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只叹使人太浅薄,只论身份的高低,却看不到真爱的可贵。
雪如言语中对晴儿也很是不满,觉得她身为格格,却连这点面子也没有,实在没用。
晴儿很是委屈,却对这样的局面无可奈何。最后想了想,便带着白吟霜去了含香的公主府。
含香对于晴儿的到访很是欣喜。她在公主府里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原本的贴身侍女已经跟着阿里和卓回去了,甘怀安排伺候她的丫鬟个个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便是她找她们说话,她们也只会说“奴婢听不懂”、“是”、“好”这样的话,让含香很是挫败。
含香、晴儿和白吟霜三个人倒真的是同路人,不过聊了半天,便各自引为知己,无话不说了。
含香和晴儿都殊为羡慕白吟霜,因为只有她能够和心爱的人相守且生儿育女,听了含香和晴儿的话,白吟霜心底的自卑渐渐退去。原来不管福晋雪如怎么抬高自己、贬低晴儿,白吟霜在晴儿面前仍然抑制不住地自卑,晴儿的学识、晴儿的气质、晴儿的端庄,都和她完全不一样,她一直都害怕皓祯接触晴儿,生怕皓祯发现了晴儿的美好。听了含香和晴儿的话,她越发觉得自己要牢牢地抓住皓祯,让自己能够一直地幸福下去。
自此以后,晴儿便常常带着白吟霜到公主府玩耍,三个人一同唱歌、一同跳舞,也是其乐融融。
白吟霜跟着含香学跳舞,回府后跳给皓祯看,两人越发情浓。
雪如见白吟霜高兴,也就放任她们常常往公主府跑了。
含香的院子离被隔出去的大观园很近,她们在这边嬉闹歌唱,大观园中的人也能够隐约听到。不过大观园被封了起来,也无人居住,所以她们也不曾在意。
“她们的兴致倒是不错。”乾隆站在大观园的围墙根下,听着围墙对面婉转的歌声,心下痒痒得很,忍不住笑道。
乾隆的身后只跟了个吴书来,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低眉顺眼地站着,低声应道:“是。”
乾隆看了看身后,伺候的人都没跟进来,只一个吴书来在,便没了顾忌,轻轻一跃,踩上了树枝,朝对面望去。
一身红衣的晴儿在树下弹琴伴奏,而含香一身回服,白吟霜也是一身白色的纱裙,两人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裙裾飞扬间,着实美不胜收。
乾隆看着,眼底渐渐放出光来。年轻时,乾隆这偷香窃玉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如今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似乎又找回了年轻时的快意来。
甘怀的院子离含香的居处稍远些,院子中间挪了个葡萄架子来,是整个儿挖了根系挪过来的,也不知明年春天活不活得了,反正此时却是之间枯瘦的藤蔓缠绕在架子上,一片叶子也无。
甘怀叫人搬了个躺椅,躺在架子下面,阳光从藤蔓的缝隙中落下,斑斑驳驳。
一个黑瘦矮小的男子站在甘怀的身旁,凑到他耳边说了一会儿话。
甘怀的眼底爆出极亮的光芒,“噌”一声坐起,道:“你可看清楚了?”
黑瘦男子道:“爷,那位老爷虽然小的没看清楚,可那位公公确实是爷曾经画给小的看的那位,还有那些随身伺候的随从,个个威武不凡,俱都是高手。”
甘怀捂着脸笑了,声音里带着急促的尖锐:“哈哈,我就知道他必定忍不住,这么一个大美人,如何就能便宜了我?”
黑瘦男子肃手而立,却是不敢接话的。
甘怀笑完,脸色却又突然变得黑沉,伸腿踢了黑瘦男子一脚,吼道:“滚出去。”
黑瘦男子连忙退了出去,及至出了院门,才摇头叹息,他们的这位爷,喜怒越发不定了。
院子里没了人,甘怀突然嘶叫着从躺椅上滚到了地上,翻滚着,用力地捶着地,可喉咙间的嘶吼却是压抑着不敢大声。
他维持着温和敦厚的表象,连发泄都不敢肆意,只能在心底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快了快了,复仇的时机已经到了,再忍一忍,只要再忍一忍就好,很快,很快就能解脱了。”
过了半晌,甘怀才停了下来,瘫倒在地,整个院子里,除了他满身的尘土,别的半丝都没有变化。
听得院子里的动静没了,黑瘦男子才提声叫道:“爷?”甘怀不喜人叫他驸马爷,在外人面前无法,私下里,他却都是只叫甘怀一声“爷”。
甘怀道:“什么事?”
黑瘦男子才回道:“五阿哥府上来了人,说是要那燕子花,数量极多。”
这燕子花是甘怀使人搜罗来的,在公主府里种了一大片,原不是花期,甘怀叫人建了暖房,花了大力气,才开了那么一片。前些日子送了几盆出去,倒叫五阿哥看见了,讨了几盆去送给五福晋。听说是因为五福晋的闺名叫小燕子之故。
甘怀把黑瘦男子叫了进去,问道:“听说昨日五福晋骑马摔伤了,如今怎么样了?”
黑瘦男子微微一晒,按理说这皇子府里的事儿,外人是不知的,不过这五阿哥和福晋小燕子都是张扬的人,他们府上的事情,还真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情。
黑瘦男子便道:“五福晋怕是熬不过去了,听说五阿哥把太医院的人找了个遍,满京城的大夫都叫人抓进了荣贝勒府,可都说五福晋是伤了内腑,华佗在世也难救了。”
甘怀道:“罢了,你叫人抬上一半的燕子花,给贝勒府送去,余下的,仍叫人细心照看着。”
黑瘦男子应了退下。
荣贝勒府里一片静默,下人行事之间,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
永琪哀戚地抱着小燕子,眼泪不住地掉,神色间只剩下绝望和茫然。
小燕子往日神采飞扬的脸孔,苍白如纸,有神的大眼睛已经半阖上了,瞳孔开始扩散,倚靠在永琪怀里的身躯渐渐僵硬。
永琪再怎么欺骗自己,也不得不接受小燕子已经死去的事实,看着为了博小燕子欢心而铺了满地的燕子花,紫色花瓣中间是一个黑色的燕子的图形,永琪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小燕子被乾隆打了板子,养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伤,等到伤好了,便迫不及待地出门去玩。
永琪前些日子得了一匹好马,通体雪白,很是漂亮。小燕子见了十分喜欢,起名叫“雪花”,硬是骑着出了门。
小燕子大闹荣国府时便出了名,老百姓也有认识她的,见她骑着大马招摇过市,便围过来看,指指点点地议论。
小燕子惯来享受这种引人注目的感觉,一时兴起,便要骑马奔跑。
随行的马夫吓了一跳,这大街上跑马,若是伤了人,福晋自然是没事的,可他一个小小的马夫,可就要背黑锅了。好说歹说,终于说动小燕子出了城再跑。
到了城外,小燕子越发兴奋,鞭子一甩,雪花嘶叫一声,便冲了出去。
牵马的马夫拉都拉不住,只得在身后拔脚狂追,却是追不上的。
小燕子这一冲,便出了事。雪花半路上不知为何发了狂,小燕子本就学骑马不久,骑术不精,不一时便给甩了下来,又很不巧地撞到了路边的石头上,当场就吐了血。
消息送到贝勒府,永琪心神俱丧,再一看小燕子的形容,当时就差点晕了过去。
为了救小燕子,宫里的太医、药堂的大夫、走街串巷的游方郎中,都被他弄进了贝勒府,可都是回天乏术。
熬了一夜,小燕子最终还是在永琪的怀里咽了气。
没了小燕子的永琪很是颓废,强撑着办理了小燕子的丧事,就大病了一场。
乾隆略有些担心,可见他并没有叫嚣着要和小燕子一块儿去,也就随他去了。反倒在心里懊恼,早知如此,就该早些解决了小燕子这个麻烦,也不必拖到现在由着她坏了那许多事。
宫里愉妃担心儿子,召见了他几回,却是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处。随着金锁诞下了十五阿哥,乾隆下旨由她抚养,她的注意力便也被转移了。
永琪病好了,发现来自阿玛和额娘的关心竟也是那般的微薄,心底越发难受,只觉得小燕子走了,他的生命力就只余下空白了。他也无心办差,每日里只游游荡荡的。
一日经过含香的公主府,突然想起了那似乎是为了小燕子而生的燕子花,他便立刻登门索要。
甘怀倒也没有回绝,只说这花移植起来甚是麻烦,若是五阿哥不嫌弃,日日过来或是择个院子住下都无妨,等到燕子花移植到贝勒府成活再做计较。
永琪欣然答应,伺候便每日每日地坐在花丛中自言自语,仿佛小燕子还坐在他的对面和他聊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