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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俊只觉手心骤然一空,多年习武的本能让他快如闪电地一抓,在郑薇的手还未彻底抽开之前又将它攥在了手心里!
“放,放了我!”凛冽的山风刮得她透体生寒,她的舌头不知是冷还是怕,连说话都开始说不利索。
沈俊黑眸如蕴着狂肆的黑火,他双眼暴突,牙关紧咬,“呵”地轻喝一声,竟将郑薇已经悬空的身子又提了起来!
郑薇脚下感觉到了一点实地,她眼睛往下瞥了一眼,她两只脚的前半个脚掌险险地立在一处突起的岩壁上面,仿佛只需要风稍微大一点,就能把她吹落下山崖!
郑薇头开始发晕,她不敢再看,将头抬了起来。
不曾想,一抬头就正对着一双幽深的眼眸!
原来,在她刚刚分神的时候,沈俊的身子竟不知何时又向下滑了一段,两人此时近得几乎是鼻息相闻!
但此情此情,两人谁也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郑薇此时也也没有了第二把力气去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她张大嘴开始用力地吸气,失血和剧痛让她开始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而沈俊,沈俊他就像不知道自己此时命在旦夕一般,居然……他居然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一只手伸到头上,将束发的布带扯掉,发散的发丝如乌云蔽日一般遮住了其他的风景,令郑薇的眼里终于只剩下了他一人。
这且没完,那条长长的蓝色发带被他用来缠住两只交握着的手,最后,他居然还打了一个漂亮的——死结。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俊抬起头,挑衅一样地冲她扬了扬眉,仿佛是在得意洋洋地告诉她:我——偏——不——放!
“你……”
郑薇才只说了一个字,沈俊的身子突然往上提了一截。
那些像暂时被屏蔽的声音又回到了她的耳朵里:“快拉上来了!再多找些绳子来,把他的左腿也绑上!一二三,用力!”
随着身子一寸一寸往上抬,郑薇的脚也开始悬空,沈俊的手始终拽着她的手,眼睛一刻也不放地盯着她,那种流淌在眼神中的,无声的,炽烈的语言,比什么情话都有力。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们绑得那样紧的双手被迅速地解开,女人们涌了上来。
“薇薇,你伤到哪了,你说句话啊,薇薇。”郑薇最后听到的,是郑芍撕心裂肺的哭声。
“子英,你伤哪了?要兄弟们背你吗?”
沈俊望着手上那条蓝色的发带,一只手伸了又握,握了再伸,怅然若失。
那人只得又问了一声:“子英,你还能走吗?”
“不用,”沈俊将发带一圈一圈地缠在臂上,抬头释然一笑:“只是擦伤了一些,无妨。”
那人还是扶着他往山下走,不解地问道:“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妃子,你这么拼命去救她做什么?若是掉下去的是盈夫人,倒还值得一些。”
为什么?只是看到她遇险,自己竟是什么都没想便扑了下去。纵使他自小在山间长大,武艺高强,这样的险情也无法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他竟把之前所有对她的破例想成了“心软”,他沈俊自小到大,何曾是心软之人?
他竟是未识情滋味,却已情根深种!
也不知道她伤得怎么样。
沈俊想起郑薇身上插着的那数根竹子,心中焦急起来:“走快些吧,统领肯定一会儿赶到要问话的。”
郑薇的情况想得比她的想象要好多了。
得亏了秋天衣裳穿得厚,她又是横着滚下去的,那些竹子大多数只是在她滚下山时斜签着扎进了身体里,并没有插|入内腑当中,它们横七竖八地插满了身体,看着恐怖,其实于她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受罪的是,古代没有麻药,她身上这十来根竹子全都要在没麻药的情况下被生□□!
皇帝就是在郑薇被痛醒的时候到的。
周显下朝后还没走到一半的路,便听说盈夫人遇险,那还得了?他立刻弃车登马,快马加鞭地赶到了别院。
别院的气氛随着皇帝的到来更加肃杀。
“陛下,”郑芍泪水涟涟地扑到皇帝的怀里:“陛下,这是有人针对臣妾,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要不是郑美人机警,臣妾的身子还撑得住,咱们的孩儿就保不住了呀!”
郑芍煞白的小脸令皇帝心疼极了,他一边搂着郑芍安慰,一边道:“爱妃别着急,有朕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会现形。”
皇帝不是在说大话,因为这一次跟着他来的,还有景天洪。
郑芍之前已经把大部分侍卫都派了出去排查可疑人士,但毕竟人手不足,而且这队侍卫最大的主官也只是队正,根本没有案件的查办经验。景天洪的到来立刻让原本没有条理的搜查开始变得高效而有指向性起来。
一条条有用的信息被不断地呈报上来。
景天洪从现场的痕迹着手,迅速找出了可疑人:法和大师座下的大弟子平远。
平远同屋的僧人招认,他曾见过平远半夜里偷偷出过门,并且,他说过,他出家之前,父亲是远近有名的猎人。
只是,去的人晚了一步,那平远想必是知道自己做下的何等大事,头一天晚上出去后便没有再回来!
侍卫们将法和抓了起来拷问,景天洪亲自领着内卫抓捕平远。
等郑薇知道平远被抓到的消息后,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周显陪着郑芍一步也没离开。
直到景天洪带着满身的血腥报呈了一个消息。
“这不——”周显的话戛然而止:不可能吗?他前些天还跟皇后大吵一架,皇后的奶妈跌断了腿,是她在自己家里走路不小心,她却字字句句都怀疑到了有人陷害上,并且那话里话外的暗示,就是盈夫人下的手!
他当时直斥其说话荒唐,不知所谓,但若是皇后不相信他的话,她真的不可能做出过激的事来吗?
“回宫!”
周显冷着脸吐出这两个字,领着人开始朝外走。
“陛下!”郑芍得知皇帝将要回宫的消息后,不顾周围人的劝阻,执意追了出来。
周显回头望过去,这位他一年来最宠爱的妃子面带惶然,那种初入宫时吸引住他的,勃勃的生机和活泼的朝气不知何时开始褪去,但那种鲜花被摧折的脆弱更加令他怜惜。
他放柔了声调:“爱妃回屋休息吧,朕去去便回。”
郑芍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问,她仰头望着皇帝,满眼的信赖,只说了一句:“嗯,臣妾相信陛下一定能为臣妾讨回公道。”
周显心头无端端沉重起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郑芍:“回去吧。”
史载,正丰元年秋,皇后林氏因处置宫务有失,皇帝下诏斥责,令其闭门三月思过,淑惠二妃协理宫务。
“好了,别生气了,那是皇后啊,而且陛下此次专门下旨申斥,以后她的人可是要丢到史书上呢,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接到皇后被剥夺治宫权的消息之后,郑芍在外人面前还是一切如常的样子,等到了郑薇这里,却抹下了脸闷闷不乐。
郑薇知道她这是不忿自己差点被杀,而且自己为了救她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几乎是险死还生,还是没办法把皇后彻底斗倒。别看郑芍现在看着生龙活虎的,但还是被摁在床上歇了好几日,到现在还在喝着安胎药。
她可怜自己一个伤病员还得兼任心理辅导师,见郑芍还是不作声,故意“嘶”了一声:“都几天了,还这么痛,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啊。”
谁知她不碰这个话题还好,一碰,郑芍脸阴得更厉害:“她就仗着她皇后的身份,早晚有一天……”
郑薇慌忙要来捂她的嘴:这里虽说只有她们两个人,可要防着隔墙有耳啊!
好在郑芍只说了半句话,又转过头来问她:“那瓶暹罗国进贡的伤药你可用了?效用怎么样?”
郑薇正要回答,却见小喜子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一脸犹豫。
郑薇鲜少见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太监如此鲜活的表情,便招了手来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禀?”
小喜子看了一眼郑芍,见后者没有出声方道:“是法运大师来递帖子想求见娘娘。”
郑芍的脸彻底阴了下来,怒道:“让他滚!”
郑薇忙道:“瞎说什么,法运大师是圆智大师的高徒,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
郑芍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又如何?要不是他那个好徒弟,你何至于受这样的苦?”
郑薇望着她不说话,这姑娘其实什么都懂,就是做事有点情绪化。现在入了宫,她的脾气比在家里是好多了,但是,自己受伤这事,也是碰到了她的逆鳞,也难怪她一听到跟法和有关的人事就想要发脾气。
但是法和被内卫那里上了好几次的刑,都没问出跟之前设陷阱的僧人平远是在合谋,他只是个倒霉摧被牵连进来的路人罢了。
现在法运大师显然是想把自己的师弟捞出来,若说他背后没有圆智大师的撑腰,郑薇是不信的,也只有像圆智大师那样地位超然的高僧才敢在这种情况下有底气为自己的弟子出头。
如果说郑芍这里走不通,郑薇绝对相信,他们还有别的法子去走别的门路,想卖圆智大师面子的人多了去了。
这个机会与其给别人,倒不如由她们来做。
郑薇想起,自新皇登基后,圆智大师还没有出过蒙山一步,不由得心头火热,如果能跟圆智大师搭上关系……她望着郑芍的目光也热切起来。
郑芍被她看得受不住,终于松了口:“好了,我见就是了,你别这么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