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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族奴隶的贩卖,在大周和其他国家,都不受限制。原本担心会遭到雪族的报复的那些小国,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也纷纷参与了奴隶贩卖链。
然而,终究会有奴隶死去。老死,病死,被主人赐死,每年死去的雪族奴隶,恐怕都有上千人。于是,某些隐秘的组织便会产生。比如,猎师。
猎师这个组织产生了几十年,组织明面上的总部在并州,而实际上他们的总坛谁也不知道在哪里。
不过,众所周知的是,市面上五成的雪族奴隶,都是他们抓来的。依靠强大的修行者队伍,他们屡屡越过边境,潜入雪原。凭借大部分雪族人逐草而居、傍水为生的半游牧特性,抓来了不少雪族人并且送回大周。而因为他们的隐秘和修行者队伍的强大,凡是被他们抓到的雪族人,没有一个能够逃脱。
因为有了买卖,所有有了杀害。
在一个清晨,苏渐走进了城南的一个当铺。当铺老板殷勤地和他寒暄,然后趁着没有注意,将他领进了内堂。
在内堂里,站着数十个黑发的雪族人。
“我们也想过要染发,但是墨汁的味道实在是太大。”
一个新月组的人啧啧赞叹着,看着那数十个雪族人的银白长发瞬间变黑,不由对苏渐又敬又佩。
“不过奋威将军,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只用了这么几天的时间,居然能让他们的头发变黑?”
苏渐撇了撇嘴,说:“前几天是用覆盆子榨汁熬制的膏药……今天用的是醋泡的黑豆制成的染发膏,哇,好味儿啊。”
这些天,苏渐并没有闲着。他在坐忘楼一楼看了很多书,又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些经历,还是决定,用染发来行事,最稳妥不过。
这些雪族人,他们的头发当然不可能永远变黑,只不过,有了苏渐的帮忙,利用多日来的“草药染发”,他们的头发已经乌黑,如果不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来他们的原本发色。
苏渐却没有得意于自己的想法,因为他知道,直到自己真正地把这些雪族人送出这座云京城,才是真的胜利。
“你们新月组也是,就不能花点钱吗?如果你们肯以奴隶商人的身份改头换面,就算光明正大地把他们带出大周国,都不会有人来阻挡你。”
苏渐不止一次腹诽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也很清楚,这些人就算真的有钱,也填不了这个奴隶制的无底洞。
当铺掌柜讪笑着,说:“如果我们早一点认识苏将军就好了,以前想要把他们带出城去,实在是无比艰难。每一次,我们都要耗费心机。”
苏渐无语道:“只能说你们太缺乏创意。话说你们新月组的老大是谁,我真的很想知道,手底下有两大坐忘境巅峰的人,居然不知道怎么染发,实在是……”
“我们称呼他为‘掌舵人’……掌舵人实际上并不怎么管雪族人的事情。他只是建立了这个组织,实际上,他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所以,一直是那两位姑娘在帮忙。”
“你是说,花似月和叶如歌?”
当铺掌柜点点头,说:“听说她们二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将新月组的所有事情都管理的井井有条。而且她们也从来不曾离开过彼此,形影相随,故而人称二人为‘如歌似月’。如见叶如歌,花似月必在附近,而如见到花似月,那么叶如歌也一定不远。这也是我们新月组的两大核心呢。据说,不管是在神鸦司,还是在紫微阁,她们都在通缉名册位居第二页呢。”
苏渐不知道什么通缉名册,不过一张册子就那么大,能排在第二页的,想必也是整个云央的前五十名了吧?
他带着这三十个雪族人走出了当铺,往城门口走去。只要染了发,换上普通人的衣服,这不过是三十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人。想要出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就在这时,苏渐在城门口看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叫秦爽。南萱的弟子白麟,就是从他的手里抢来的。那时候,他还曾经因为苏渐,而受过安白阳孪生弟弟、神鸦司术士、同时也是他少主人安以凌的责骂。
另一个,自然那个物化境武道修行者,身子高大的赤钢。
苏渐对那个赤钢记忆深刻,这个人,可称是苏渐见过最高大的一个人。不过,他的实力如今在苏渐的眼里,已经是不够看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这两个奴隶贩子居然出现在城门口,苏渐可不想徒生枝节,停下脚步,有些犹豫。
“出了什么事?”
一名新月组的成员低声询问,苏渐只好对他说:“在城门口,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物化境的武修。”
苏渐并不怕战斗,但是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和那个赤钢产生冲突?
他又想到,难不成,那个秦爽和赤钢是来这里堵门的?
“居然是他们?”
“就是他们把我们带到这里的!”
“看来是我们的行踪泄露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苏渐心中了然。果然,是某个环节除了纰漏,这秦爽和赤钢身为奴隶贩子,自然认识自己贩卖过的奴隶。他们果然是来堵门认人的。
不过他们两人也真够笨的,居然堵在城门口,也不知道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监视。
苏渐一面叹息着安家手下无人,一面说:“没关系。你们的头发,用水可洗不白。放心大胆地跟我走,我带你们出去。”
雪族人们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
苏渐若无其事地走向城门,眼中带着戏谑和轻蔑,仿佛专程去找那个秦爽和赤钢的麻烦。
秦爽也看到了苏渐,他眉宇间隐隐约约有些怒气,却不敢表现出来。一来,安家和苏家已经结成盟友;二来,苏渐的身份也今非昔比,奋威将军,靖远侯,太子太师、太傅、太保于一身,已经不是昔日里的三少爷了。
“原来是秦总管,好久不见。”
苏渐笑着,对秦爽拱了拱手。
秦爽干笑着回礼,实则心里已经恨到了极点。
就在秦爽满怀着恨意和小心和苏渐对视的时候,第一个雪族人已经走向了城门。
苏渐笑道:“秦总管今天这么有空?居然到城门这边散心?”
秦爽陪着小心,却也不失警惕。他瞄着那个雪族人,目光之中带点疑惑,却又不敢不回答苏渐的问题,连忙收回目光,说:“哪里,只是府中有些重要事情要办,所以小的只是出来办事的。”
“安大人家里不太平吗?”
苏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在自己比秦爽要高出不少,遮住他的视线真是简单。
反倒是那个赤钢,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雪族人在守门士兵的盘查下通过,面无表情,看来大块头并不一定有大智慧啊。
苏渐心中了然。以往这些奴隶贩子约束雪族人自由的,无非是凛冬丹等毒药。而正因为有了凛冬丹,所以他们并没有刻意记下这些雪族人的画像。而很久以前,苏渐和洛零夜袭神鸦司的时候,叶如歌和花似月已经把丹药的方子盗走。有了药方,制造解药自然也就简单。
如今这些雪族人已经不再被凛冬丹束缚了,也从此迈向了自由的第一步。
秦爽听着苏渐并不怎么客气的寒暄,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很好地掩藏了心里的不悦,说:“鄙府太平无事,只是……”
突然,秦爽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银发的少年。那是雪族人的银白头发,他万万不会看错。于是他的目光骤然冷厉,尖声叫道:“赤钢!将那个人拿下!”
赤钢把目光从正在排队出城的那些人脸上挪开,循着秦爽的手指看向一个白发少年,身如急电般冲了出去。
那个白发少年原本背对着赤钢和秦爽,这时却连头都没有回,转而往城内跑去。
赤钢的速度却远在少年之上。他好歹是一个物化巅峰的武修,速度正是其最擅长的。
只见他疾奔了数丈,然后突然跃起,越过那少年的头顶,落在他面前,然后张开蒲扇大的巨手,巨山压顶般落下!
苏渐淡然看着那处的争斗,念力却在瞬间集中。
他的念力,并不是用来收拾赤钢的。
赤钢的手停在了少年的头顶上方,并不是不想继续攻击,而是因为,他的手被一只手架住。
那只手毫不费力地扣住赤钢的手腕,并且轻而易举地将赤钢拉的下盘松动。
这只手,是那个少年的手。
再然后,那个雪族少年又一脚踢出,把那个叫赤钢的汉子踢得摔倒在地。赤钢却不愧是物化巅峰的武修,左手一撑地面,然后身子一转,瞬息间急攻了数招将雪族少年逼开。雪族少年好整以暇地后退,瞅准了机会,一拳打出,与赤钢的最后一拳打在一处。两拳硬生生撞在一起,念力元气撞在一处,震得四周人们耳朵嗡鸣。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雪族少年,居然轻而易举地和物化巅峰的武修打成了平手,更是隐约占了上风。
着实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但也是意料中事。
因为他是白麟,雪族少年。
十七八岁的雪族少年,正处于体能的上升时期,再加上雪族人天生善战,如果有修行资质,再加上名师教导,进步自然比起周人、宋人、楚人……更加的神速。
何况,他的师父是南萱,授业教习是苏渐,师公是逍遥境大修行者冯清源棋圣,再加上这段日子,苏渐教授的那些“棋道秘法”,还有他的悟性,就算目前只是物化初境,他也远比物化巅峰的那个赤钢强大。
何况,这个赤钢之所以强大,也不过是因为用了安以凌的秘药,并非一拳一脚练就出来的。
他走的,终究是捷径。
“臭小子!”
赤钢怒吼,念力倏然激涨,身形更是快了不少,如一道怪风般,在白麟的身周游走不定,似乎是准备伺机下手。他的身影卷成了一道黑雾,在影影绰绰的残像之中,白麟沉着以对,不时出手化解掉赤钢的攻击,冷冽的眸子里,恨意凛然。
当初,就是这个人,把自己关在了笼子里,对自己肆意羞辱。
白麟想到了那些羞辱,于是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就在这时,赤钢的拳头终于重重落下,使出了致命一击。
“啊——!”
长久来,那些愤怒,终于变成了白麟手臂上的力量。他怒吼着打出一拳,与赤钢的拳相撞。
两拳相遇,便生出气浪滚滚。
地面陡然碎裂,石砾迸飞,沙尘滚滚!
赤钢惨呼一声,硕大的身躯如球般弹起,飞了出去,摔进城门边的乱草之中。
他勉力站了起来,然而手臂已经耷拉。
他知道自己的右手臂骨,已经变成了那些瓦砾般的碎片。
他恨,恨自己那时候为什么没有杀死他。
“臭小子……”
白麟身形乍动,出现在赤钢面前。
他手指伸出,指向了赤钢。
就在这时,两个人出现在白麟的身后。
这两个人,是物化中境的武修。虽然只是中境,但是从二人现身的速度和动作来看,这两人的念力和躯体,却要比赤钢强大得多。
白麟绝对无法以一敌二,因为毕竟,他真正开始修行,不过是一年不到的时间。从初辨到物化初境,已经是极为神速。
然而,想要面对两个真正的物化境武修,而且是面对两人的偷袭,白麟还不是对手。
而从一开始,就有一个人在防备这两个人的偷袭。
于是,在两人出现的刹那间,一个人有了动作。
伴随着一阵古怪的声音,两个人的身子悬在半空中,脚尖离地面尚有两拳之距,却再也无法落下。
他们惊异地看着那个雪族少年的后背,知道这可怕的束缚力量并不是那个少年所为。
苏渐淡淡看着那两个人,讥诮微笑。
“敢偷袭我的徒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负在背后的手缓缓结印,束缚住那两人的力量渐渐变强,将两人的身躯渐渐勒紧,全身上下的衣服、皮肤露出了如丝线般勒住的印痕。
这和安白阳的“歌弦”大同小异。
这是苏渐从坐忘楼里看过的典籍里的其中一道意。
也是他学过的万道意之一。
从一开始,苏渐就知道,单凭一个赤钢和秦爽这个所谓总管在城门,想要抓住三十多个雪族人,也是休想。而且城门士兵的数量并不多,很明显就是另有埋伏。
苏渐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感知过周遭的一切。他早就知道,有十余个物化境以上的修行者在附近埋伏。
所以,当那两个人出现的时候,苏渐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他利用意术在瞬间就控制了两人的行动,为白麟争取到了时间。
白麟微微偏头,余光掠过一人,骄指如剑,刺向一个人的小腹。
就在这时,那个人的身子突然移动,躲过了这一指,然后身不由己地撞在一棵树上,将那棵碗口粗的树木撞得拦腰截断。饶那人是物化境的武修,也被这一撞撞得口吐鲜血,委顿不起。
苏渐吐了吐舌头,心道:哎呀,出手太重了。
他的本意是让那个人躲过白麟的攻击,却没想到用力太大,反而把那个人撞得不轻。
“白麟,住手!”
苏渐出口已经太晚,白麟已经一脚将那个赤钢的另一只手踩在脚下,只听见骨裂之声噼啪作响,赤钢惨呼,脸色煞白,看起来是无比的痛苦。
苏渐皱眉,高声道:“够了,住手!”
白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脚,往苏渐走来。
秦爽看着他往自己走来,脸色如土,下意识地想要后撤,却不知道怎么的,一脚踩空,跌坐在地上。
白麟看着秦爽,杀气腾腾。
苏渐摇头。
“好了,白麟,冷静一点。非要我叫你师父来吗?”
人世间有很多的怪现象,其中一种叫一物降一物。就算是苏渐,也休想让白麟老老实实,但是只要提到南萱,就算是白麟再怎么桀骜愤怒,也会立刻从最凶猛的雪原狼变为一头小绵羊。
那是因为,自从从秦爽的手中脱难,白麟便一直和南萱师徒相称。在白麟的心目中,那个少女,不仅仅是自己的师父,更是自己的姐姐一样的存在。
白麟皱眉,走到苏渐身边停下,说:“我知道了。”
苏渐觉得自己比秦爽还要担心。
雪族人天性崇尚自由,这或者也是他们能与狼共舞的一个原因吧。相应的,对这些限制了他们自由、侮辱了他们尊严的人,那些奴隶贩子,他们,白麟,自然也就无比的憎厌。
苏渐瞄了一眼周围,见那些雪族人已经趁乱和那些普通百姓一起出了城,马上松了口气。
他笑着对秦爽说:“那个,秦总管啊,起来吧……”
秦爽声音微颤道:“苏渐,你你……你身为书院教习,居然敢纵徒行凶?你信不信我告上主人,告上紫微阁,拿你们两人治罪?”
修行人有修行人的世界,在大周,这个世界的最顶端,并不是皇帝陛下,而是紫微阁和神鸦司。
因为神鸦司有几个可怕的人物。
而紫微阁,则掌握着天底下所有修行者的行踪、底细,和拿办一切犯罪修行者的权力和能力。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样的话,或许会紧张。
但是苏渐不会。
不以境界实力论,他如今是大周国的奋威将军,太傅,太保,太师,还有靖远侯的爵位……这些身份加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实际地位并不比丞相要低多少。
“拿我治罪?”
苏渐轻笑一声,收起了扶他一把的念头,说:“行啊,你去吧。我家在哪里你也知道,欢迎你随时去。不过我先提醒你一句,我只是带着徒弟出来逛街,就被你们几个又打又杀的,还有那么多的武修要偷袭我徒弟,这笔帐,我也会登门讨回的。”
事情很简单,不过是苏渐带着书院弟子出来散心,然后就被几个武修偷袭。就算是紫微阁、刑部,去任何一个地方,苏渐都不怕他们。
秦爽这时才发现,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计。
苏渐想了想,又说:“反正我们也是正当防卫,白麟,给你一个机会,报仇……”
秦爽可是亲眼看见就连赤钢都双臂已残,自己哪里受得了那个雪族少年的三拳两脚?他连忙说:“不不不,将军,侯爷,苏太傅,我……小人刚刚失言,还请太傅万物见怪……我……”
他连忙扇起自己的耳光来,急道:“我……该死,我瞎了眼,有眼不识泰山……”
他的脸颊渐渐鼓了起来。
苏渐摇摇头,便不再理会他,踏上了回府的路。
秦爽心中忐忑,停下了自掴。
就在这时,白麟的脸突然离他很近。
就连白麟的呼吸,他都能感受到,那样的冰冷,还有可怕。
白麟注视着他,目光仿佛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秦爽的心里。
秦爽心里,哪里有半分的怨毒,只留下了恐惧。
“哼。”
白麟冷笑,起身,离开,跟上了苏渐的脚步。
……
苏渐转到了一个茶楼里,要了四笼包子,一壶茶水,笑眯眯地为白麟倒上。
白麟看起来仍然有几分不悦,他没有喝那杯茶,而是抓过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在咬某人的骨肉。
苏渐好心提醒道:“饭前便后要洗手……你刚刚碰了那个赤钢的手,不嫌脏吗?”
白麟瞪了苏渐一眼,说:“我们雪族人,就算是的敌人的血也会喝。”
但是,说归这么说,白麟似乎还是觉得有点恶心,于是放下了那包子,拿起筷子,重新夹了一个包子,细嚼慢咽起来。
“这就对了嘛。”
苏渐笑着,想到那些雪族人到了城外自然有新月组的人接应,心里轻松了不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点不安。
白麟突然道:“拿我当诱饵,然后让他们混水摸鱼,看不出你还真是挺聪明的……不过你为什么帮我们雪族人?”
苏渐不明白白麟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是这个看起来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明显已经有些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思想。
比如,民族和民族之间的芥蒂。
还有仇恨。
诸如此类。
苏渐语重心长道:“不是帮雪族人,而是帮人……只要有人有困难,受苦难,不管那个人是雪族人,还是周人,楚人,宋人,梁人,只要是人,我都会帮,都愿意帮。”
白麟望着苏渐,眼神古怪。
过了好半天,他才说:“你又不是长生天。”
长生天这个名字,苏渐以前听说过。
那是那个世界的一个民族的至高神。
在这个世界,同样是游牧民族的雪族人,也有相同的信仰么?
苏渐再一次对这个世界的源头,产生了怀疑。
这个世界的人,居然有和那个世界一样的信仰?
甚至是同一个名字?
“长生天?你们的神?”
白麟露出一种“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然后没有回答。或许是不屑于回答。
坐了一会,南萱气急败坏地从楼底冲了上来。她很少露出这种表情或者说气势,上一次,还是苏渐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的南萱还有点小洁癖,这一点苏渐记忆犹新。
南萱看到了两人,见两人平安无事,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在云京里,能够对苏渐产生威胁的,又有几个呢?她如是想着,然后走到了两人的桌边,有些愤怒地看着桌上的包子,无语且无奈。
苏渐为她拉出椅子,然后把她按在了椅子上,说:“要不要吃一点,出什么事情了?”
“你还问我出什么事情了?你一大早带着白麟出去逛街,不去教课,术科都要出乱子了。还好公孙清扬去了,要不然我看你怎么跟学生们交代!”
苏渐不以为然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事,不就是跷课吗?”
南萱虽然不知道什么叫跷课,可是看到苏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觉得胸都要炸了。
白麟求助地看着苏渐,似乎是要对方帮自己隐瞒什么。然而南萱立刻说:“还有你,怎么敢出手伤人?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是雪族人,不能随便打周人,就算打,也要在暗巷里蒙面打,你怎么不听?嗯?禁止你这个月出书院大门,知不知道?”
苏渐扑哧笑了起来。他很少看到南萱这么“活泼”的样子,看起来很有精神。
南萱瞪了苏渐一眼,说:“我听说城门口有雪族人伤人,我就知道是你们两个。感应到白麟,我就直接来了。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居然是带头的!”
苏渐冤枉道:“什么嘛,什么叫我是带头的!”
南萱的猜测的确很准。这件事情当然是苏渐从头到尾策划的。从白麟的“无意”出现,到吸引监视者的眼球,这些都在苏渐的计划里。染了发的那些雪族人一出京城,便有新月组的人接应,接下来的事情,就轮不到苏渐担心,也无需担心了。
然而,这件事情他暂时还不想告诉南萱。毕竟,这种事情,除了同为雪族人的白麟之外,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南萱哼道:“没有你带头,白麟这么乖,是不会随便打人的。”
苏渐捂脸。
如果不是我拦着,他早就把那个什么赤钢弄死了。还乖?
见苏渐默不作声,南萱更加来气,正要发飙,苏渐突然给她夹了一个包子,放在自己碗里,递到了她的面前。
南萱叹了口气,半是受宠若惊,半是气恼地吃了起来。
白麟吁了一口气,想,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
送走了那些雪族人,苏渐总算是放下了心头的一桩心事。
可是,没想到的是,安白阳很快找上门来。
第二天,散学之后,苏渐在门口第二次被安白阳堵截。
第一次被安白阳堵截的时候,苏渐还是一个修为境界极为糟糕的初生牛犊。而现在,苏渐的真实境界已经到达了坐忘中境。而他也很清楚,安白阳的最高境界,顶多是坐忘巅峰。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说,在无忧境里,苏渐最忌惮的人,也只有沈雪朔。
在与慕容羽一战里,苏渐曾经见识过沈雪朔的实力。她是一个堪称万法皆通的可怕少女,虽然看年纪怎么也不会超过十**岁。无论是那一招瞬间杀死了数百名狼骑的太阴之力,还是幻化出诸多分身的神秘道法,抑或是她在那场战斗里所表现出的从所未有的可怕战意,都让苏渐敬而远之。
看着苏渐表现出的心不在焉表情,安白阳哪里知道苏渐正在想沈雪朔,却是更加气恼。
安白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苏渐面前,脸上挂着纳闷和无奈。
“苏师弟早上,去过南门吗?我家的仆人,是不是惊扰了苏师弟?”
他的话直截了当,和上一次的打机锋完全不一样。苏渐好不容易适应了和安白阳“蝉与黄雀”的谈话方式,对方突然问得这么直接,苏渐一时半刻,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
就在这时,他突然一招手。
那个秦爽从马车后的某处走了出来,哭丧着脸,就好像死了爹娘一样。
苏渐望着他,隐约猜到了他的来意。
果不其然,那个秦爽走到苏渐面前,深深地作了一揖,涩声道:“苏先生,小的昨日冒犯了先生,今天是特意来赔罪的。”
苏渐望向安白阳,安白阳淡淡笑道:“昨天是家仆有眼无珠了,竟然冒犯了苏师弟的弟子,实在是不胜抱歉。还望苏师弟海量汪涵,不计前嫌。从今以后,两家仍然要精诚合作,如何?”
苏渐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嘀咕。他不知道这个安白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既然对方有意示弱,苏渐也就干脆将计就计,说:“哈哈,那是自然。不过也请你不要往心里去,你知道的,雪族人脾气大,有时候我也管不住他。这件事我们也有错,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不过你的手下脾气也够大的。话都不说一声,看到我徒弟就冲上去打。如果不是我徒弟最近修为精进,说不定现在受伤的是他。唉,不说了,我也希望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安白阳的笑容变得不太自然起来。又寒暄客套了几句,他拱手作别,上了马车,进入车厢之前,仍然不忘与苏渐作别。
苏渐挥挥手,笑容灿烂。
马车驶去,消失在晚霞里。
苏渐的笑容渐渐退去,化为无奈和苦恼。
这安白阳越是这样,他就越担心对方会有所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