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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此时全然没有心思去管这个,他说他已经去过西厢了,那就不可能不知道房子被烧的事情,为何还是这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表情。
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却不能,伸手抹了一把嘴巴道:“那今天发生的事情,你都应该知道了吧?”
他重新坐了回去,点头嗯了一声撄。
我不解:“那你都不在意的么?那么大的房子要重新修缮的话得花不少钱。”
他却笑了,眼中眸光明朗:“还没有正式成为我的夫人,就已经开始操心起翠竹阁的财政了么?偿”
我又被他呛了一下,无奈道:“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该知道,放火烧房子的人是夏连,我是他的阿姐,这小子如今已经畏罪潜逃,这事也只能让我来负责。”
他看着我,眼中有些不明意味,问我:“那你打算如何负责?”
我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白,我虽然说要负责,但若赔钱的话我显然是赔不起的,这样大的事也不是道一两句歉便能抵消得了,是以我也实在不晓得该如何去负责,只得一脸窘迫的道:“这个,这个嘛……”
我听到他道:“或许,你可以考虑以身相许。”
我猛的睁大了眼睛,对上他毫不避讳的视线又急忙移开,双手不自觉的揪了揪裙子,“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想起他结实的身线,我顿时有些心猿意马,脑子一打结就道:“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抬起眼来,看到他嘴角的戏谑笑意,这才笨拙的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说笑,顿时有种想一把掐死自己的冲动,这样明显的玩笑话都听不出来,我是有多想向他献身……
心中已经羞愧难当,但脸上依然强装着着镇定,我坐直身子咳两声正色道:“说的什么话,我夏小六是那样的人吗?”
他脸上的笑意依然,语气温柔:“嗯,你不是。”
我被他这样看着,心口有些发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在寒日中将自己浸泡在温水里,舒适而又安心,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相处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由衷的笑意情不自禁的浮到嘴角上来。
但我仍然没有忘了正事,问他:“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语气竟然也温柔无比。
他笑一笑,伸手轻拭掉我唇边的水渍,带着暖意的拇指指腹缓慢的拂过我的嘴角,突然亲昵的动作让我心中一愣,海棠花香清晰可嗅,屋外天气炎热,我却恍若有一股清凉萦绕,一瞬间身体竟有些飘然,听到他道:“我方才已经将事情了解了,这件事除了夏连,云鄂与我都有过错,自然不能让你一个人负责。”
我想起夏连的话,忍不住问他:“昨晚,你为何要让人把夏连送到云鄂房中?”
他将手收了回去,低眸整理自己的袖口,坦然的回我道:“昨晚他醉得很厉害,将他送回他自己的房间是不可能了,而我也正好醉了,没有法子照料他,便只能将他送到云鄂那里。”
我探寻的看着他,“你醉了,你确定你醉了?”
他脸上的神情无比坦荡自然:“原本是很醉的,但在去翠竹阁的路上被冷风吹得清醒了,所以昨晚对你说的那些话并非醉话。”
他这副模样让我无法怀疑他,只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其实说起来,我在和夏连说出灌醉他的计划到他醉醺醺的来梧桐院寻我这段时间,我与他并没有见过面,说明他没有机会从我这里发现什么破绽,除非是夏连那小子说漏了嘴,但看夏连的表现也不像是有这个可能,或许,我是真的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见我半天不说话,苏晋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将他想成那样心思狡猾的人,忍不住觉得有些愧疚,心虚的移开视线道:“你昨晚喝多了酒,今天又早起进宫忙政事,身子还受得住么?”
他眼中的光线渐柔,浅笑着道:“自然是受得住的。”将眉头微微蹙起,伸手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貌似有些不舒服的道:“就是,头现在还疼着。”
他那一下皱眉仿佛将我的心头肉也挤了一挤,忍不住担忧道:“要不要让百里大夫帮你瞧瞧?对了,我现在去让莲子帮你熬些醒酒汤,喝了会舒服一些。”
说着,我便要起身去找莲子,移步时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厚实的手掌拉住,我侧头瞧见苏晋眼神温柔的看我:“不用了,你帮我揉揉就好。”
他的语气比三月春风还要轻柔,我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恍惚的答了一个:“好。”便乖乖的走到他身后,伸手在他额头两旁揉了起来。
唯恐自己的力道太大弄疼他,我小心控制着动作,揉了一会儿问他:“痛么?”
他摇摇头道:“很舒服。”
我有些高兴,语气轻快起来:“师父他有些头风,天气寒冷时就会犯头疼,我经常给他这样揉,揉一揉他就不痛了,以后你要是头疼,我就给你揉,好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说出这话来我竟有些莫名的紧张,短暂的沉默一阵后听到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谢谢你,阿留。”
虽然阿留这个称呼曾经属于别人,我之前也有些反感,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经过了昨晚的事,此时听着他这样唤我,我竟然丝毫不觉得排斥,亲切道:“我和你这样的关系,说什么谢谢。”
他轻笑一声:“那我以后不说了。”反手过来轻握住我的手腕:“好了,已经不疼了。”
拉着我坐到他对面,依然将我的手握在手心中,看着我道:“房子被烧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怪夏连,只是他性子太野,若凡事都这样随意由着自己来,往后吃亏的是他自己,我打算给他一些小教训收收他的性子,不过若你不同意,我便不会对他如何。”
我没有想到他会思虑得这样周全,更没想到他会如此为我着想,心里有些感动,我忙道:“怎么会不同意,这小子就是欠收拾,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用过问我的意见。”
他笑道:“夏连能有你这样深明大义的阿姐,是他的福气。”
我不好意思的嘿然笑笑,但是这次夏连给他造成这样大的损失,若叫我什么都不用管我定然是于心不安,只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来弥补夏连的过错,于是朝苏晋道:“夏连将房子烧了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负责任的,你打算何时开始修缮西厢?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他想了想道:“修缮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不过原本在房子里有这几年我在民间一些产业的账本,但现在跟着房子一起被烧毁了,恐怕需要重新核算一遍,这段时日宫中事物多,我没有什么时间,若你……”
他话还没说完,我立刻积极道:“交给我好了,我虽然不会做生意,但对对账本难不倒我,你若信得过我,这件事就让我来解决罢。”
他笑着点头:“好,我会让阿喜协助你。”
这件事总算是顺利的解决过去,我心上一块石头放下,顿时轻松了不少,虽然比起苏晋的损失来,我单是帮他对对账本根本抵消不了夏连的过错,但能帮他做点事情好歹可以让我安心一些,也下定决心以后的日子里我好好待锦儿和他,他待我不薄,我定不会辜负他。
吃过晚膳后,苏晋并没有在雨桐院中多做停留,说是宫中有事便随前来叫人的阿喜一起离开了翠竹阁。我大概猜得到是关于知照前去伯图和谈的事情,心中不禁有些担忧,加上另一边离落和秦若的处境,我原本愉快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想着等苏晋回来了要问一问事情进展得如何。
但今日苏晋却没有回翠竹阁,只派了阿喜前来知会我今晚他会留在宫中处理政事,我虽然担忧却也只能等他回来再说。
第二日阿喜便来到梧桐院叫我,说是苏晋交代了要带我去酒楼中对账,我有些讶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着手此事,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他,我自然不能够推托,解决了早膳之后看一眼与小白玩得正欢对我根本就没有任何不舍的锦儿,幽幽叹一口气便交代了莲子几句随阿喜一起出了翠竹阁。
马车上我掀开布帘望望车水马龙的长街,远远看见尽头隐约有皇城一角,转头问阿喜:“阿喜,苏晋他经常这样在翠竹阁和皇宫之间来回吗?”
阿喜回我道:“之前先生只是一个月会回翠竹阁两三次,但自打夫人来了翠竹阁,先生他便来回得比较勤了。”
虽然皇宫离得翠竹阁并不是很远,但他总是这样来回折腾,有时候早膳都来不及吃便要进宫上朝,我可以猜到他除开在雨桐院中陪锦儿的其他时间都是在忙碌中度过,不仅要操心朝政,还掌管着这么多产业,虽说作为一国之主不忙碌是不可能的,但像他这样忙碌,我忍不住担心他身体会吃不消。
说起这个来,其实有两桩事令我感到很奇怪。
这第一桩,卫国不许朝中官员私自经商,他作为皇上却在暗中经营了这么多产业,难道国库里的银子已经空缺到这个地步,让他不得不另谋出路以保证皇宫稳固么?
第二桩则是关于翠竹阁,我虽然没有问,但大概能猜到他在宫外设下翠竹阁这个别院是为了锦儿。宫中虽然锦衣华服,但毕竟是个是非之地,锦儿没有娘亲,他忙于政事又不能处处都顾及得到,锦儿在若在宫里难免会受委屈,但翠竹阁若单单是为了保护锦儿而修建的,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听莲子说,翠竹阁是一年前修建而成,也就是南宫留去世的时候,是以我不确定这翠竹阁是否还与南宫留有些关系。
我知道南宫留对苏晋来说与那些后宫女人不能相提并论,所以他才待锦儿如此疼爱,他和南宫留之间的许多事情我虽然好奇,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若他愿说,不用我问他自会告诉我,若他不愿说,我又何必非要去问?
南宫留如今已不在人世,既然是他的过去,我便没有必要刨根问底,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是我,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是未来,不管在遇到我之前他待别人如何,我只知道他现在待我很好,也唯独待我这样好,既然老天爷对我如此眷顾,我就该抓住机会,好好与他在一起。
这样想着,我心中渐渐安定,马车很快到达目的地,下车后我才发现我们到的这家酒楼是我与夏连第一天到帝都时入住的那家香满楼,进了酒楼后老掌柜一眼就将我认了出来,客客气气的同我打招呼,知道我是奉苏晋的吩咐来对账时,年老的脸上露出些吃惊的表情,吃惊了半天面色又变得恍悟,对我的态度不由得恭敬了许多,一脸惶恐的将我领进了账房。
一个上午下来,我才知道做生意远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我不知道平日苏晋是如何处理这些账本的,我只知道自己看了一上午,头皮已经发麻不已,看着账本上仿佛没有尽头的一组组数据渐渐的开始眼花。
好不容易熬到吃午膳的时间,阿喜在饭桌上告诉我,我们今早处理掉的这些仅仅是冰山一角,我顿时感觉自己跳进了一个大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但这个坑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跳进来的,就算觉得后悔也只能悲催的认命。
等吃完午膳,我才发现更悲催的事情还在后头。
原本以为今天不在翠竹阁中,可以逃过喝药这一遭,但刚吃完午膳,便见到阿喜端了一碗药汤递过来,笑眯眯道:“夫人,该喝药了。”
我顿时懵了,看着黑乎乎的药汤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你哪里来的药?”
阿喜道:“先生交代了,无论夫人到哪里都得随身将当天的药带着,这是夫人方才对账的时候小的让后厨的人帮着熬的。”
我无语凝噎半天,仰天痛呼一声,一闭眼将药汤一口灌了下去。
苏晋的产业十分广,除了我所知晓的酒楼和布阁之外,还有几家较大的陶瓷窖子,甚至连赌坊与青楼都有涉及,令我最为震惊的是,陇定城中的千花楼竟然也归属在他的名下,我完全不敢想象,他这么多年到底做了多少努力,才在将卫国治理好的同时又创造了这么多的财富。
我突然想起,他与王太后之间不和的事,虽然此事只是民间传说,我也没有得到过证实,但我觉得这并非是空穴来风,他登基时毕竟只有八岁,年纪尚幼且孤立无援,被王太后控制了政权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或许他使用苏晋这个名字暗中经商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
毋庸置疑,不管是在治理卫国上还是在经营生意上,他能够做到今天这个地步,足以说明他的优秀程度,但我想到的更多的是他这么多年付出的艰辛,或许旁人永远都无法想象到,更无法体会到,他至高无上的身份背后,到底经历了多少的血雨腥风。
脑海中浮现出他从容不迫的好看模样,我心里莫名被什么揪得一紧,原来心疼一个人是这样苦涩又无奈的感觉。
想到这些,做起事来也就不再那么充满怨言了,手里的账本看起来都可爱了许多,所谓爱屋及乌,大概说的就是这样。
和阿喜忙活了一天,我渐渐上了手,心中对于苏晋的所有产业链有了一个雏形,不需要再处处都过问阿喜和老掌柜也能独自结算,他俩连连夸我在做生意上很有天赋,我虽然表示很不好意思,但在心中还是不由得将自己敬佩一番……
回到翠竹阁时已近天黑,问了莲子得知夏连那个臭小子并没有回来过,看来是准备一直做缩头乌龟等到事情完全解决了才会出现。
我也懒得去管他,忙了一天此时已经疲惫不已,抱了一会儿锦儿已经困意连连,觉得自己伤口也大好了,便让莲子帮我倒一桶洗澡水准备好好泡一泡再上床睡觉。
莲子却是有些不放心的道:“百里大夫说过夫人的伤口碰不得水,夫人若实在想要泡身子,奴婢还是先去请百里大夫来帮夫人瞧瞧能不能进水。”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便转身往屋外跑去,一溜烟的消失在我面前。
不过一刻的时间,莲子便领着百里大夫出现在我房中。
我将歪着脑袋打瞌睡的锦儿递到莲子怀里,十分不好意思的朝百里大夫道:“这么晚了还要麻烦您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百里大夫忙道:“夫人千万莫出此言,这本来就是老夫的职责,若是在那南院中安坐整日,老夫便当不得医者二字了。”
他上一次对我的称呼还是“夏姑娘”,这次却已经变成了“夫人”,虽然不晓得他为何会又这样的转变,但我也没有多问什么,只笑着客气道:“那便有劳百里大夫了。”
百里大夫为我把了脉又查看一遍伤口后,有些意外的道:“看来夫人的恢复能力比常人要好上许多,两处伤口都已愈合得差不多了,进水是可以的,只是切记不能太久。”
我和莲子都表示很高兴,便欣然的应了下来。
百里大夫又拿了纸笔另开了药方,除去了之前的两味止血结痂的药草并削减了药量,交代道:“从今日起每日服药的次数可从之前的三次减少到两次,早晚各服一次,坚持服上十日便可断药,之后老夫会配一些祛疤的膏药送来,夫人只需每晚睡前擦拭便可保证伤口不留痕迹。”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想着脱离药汤的荼毒指日可待,心中高兴不已,对百里大夫的交代自然是连连应下。
百里大夫又看了看我的脸色,关切道:“老夫看夫人的脸色有些疲惫,可是近日太过忙碌了?”
我笑着解释道:“我整日闲在这雨桐院中,哪里来的忙碌,只是今日帮苏晋对了一天的账目,眼睛有些生涩罢了。”
“对账目?”他深思道,神色有些怪异。
我道:“只是脑子用的多,并不费什么体力,不会累及腰上的伤口的。”
他脸上的怪异神色出现了短瞬便消失,换作了一贯的和蔼,点头道:“老夫倒并不担心会累及伤口,夫人有心帮先生解忧实在是难得,只是近来天气炎热,夫人最好是不要伏案太久以免生了暑气。”
我连连称谢:“有劳百里大夫挂心了,我必定会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