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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良玉看了看前面的雪景,点了点头,掉头打马向车队跑去,隔着车厢向里面大声喊道:“相公,风雪太大,路面都盖住了,看不清路。若是翻到沟里去就完了,还是找个地方歇歇避过了风头再说吧!”
几分钟后,正当薛良玉以为里面的人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喊话,用粗羊毛织成得厚重毡幕被揭开了条细缝,薛良玉的脸上立刻感觉到一股子温热的空气透了出来,好不舒服。
“这里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下脚的地方?你到前面看看那有无驿站什么的歇脚吧!”
“是,相公!”薛良玉应了一声,转身向自己的牲口跑去。在一行人中,他与周平的马术最好,所以轮流担任在前面引路的责任,虽然此时他已经又冷又饿,但还是爬上坐骑,冒着摔死在路沟里的危险,赶到周平身旁,将韩肖胄的命令转告他。两人向前又行了四五里路,才看到一个简陋的驿站。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便在这驿站里停歇下来了。
“来一口,这等日子还在外面赶路,你们俩可苦了!”驿站里的老军递了两只热气腾腾的木碗过来,周平接过一只,一口喝了个干净,一股子辛辣的味道立即充满了他的口腔,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慢点,慢点!”老军端着一只木勺站在一旁,问道:“如何,还要些不,你们两个冒着风雪赶路,若是不多喝点姜汤发汗,只怕等会就要大病一场!”
一口姜汤下肚,周平才感觉到已经冻僵了的手脚还是自己的,赶忙双手端起碗来笑道:“多谢老丈了,与我再来些!”
“好咧!”老军一边给周平与薛良玉两人碗中倒汤,一边问道:“看你俩装束打扮应该是当差的吧,想当年我在西军时——”
这老军正要吹嘘自己过往的光荣历史,却听到里间有人大声叫喊:“怎的没有人侍候,驿吏到哪里去了?”只得骂了一声:“官儿最是多事!”往里边去了。
周平喝了两碗姜汤,身上已经舒服了不少,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残雪,对薛良玉道:“四郎你且在这里歇息,我出去给那两匹马加点料!”
“我也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与你同去!”薛良玉将往木碗往旁边一放,与周平并肩到了马棚里,他们那两匹马正在马槽前,薛良玉叉了些干草,又从料袋子里取了些黄豆洒在草上,周平则擦干净马上的汗水,免得马匹生病。周平正干的起劲,身后突然传来薛良玉的声音:“阿平,刚才我向韩相公通报时,他坐在马车里,炭火烤着,而我们两个骑在马上——”说到这里,薛良玉的话停住了,仿佛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
周平抬起头,看着薛良玉,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表情,似乎是愤怒、又似乎是疑惑。周平好一会儿才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稍一犹豫,低声道:“他是进士,是文官,我们不过是护卫!”
薛良玉看了看周平,目光中有一丝失望:“你也是这么想的?我还以为你和其他人想的不一样呢?”
“我是怎么想的不重要!”周平抚摸着自己坐骑颈部湿漉漉的鬃毛,马儿抬起头,向主人发出低声的嘶鸣,周平走到马槽旁,又撒了些黄豆,说:“四郎,你还年轻,很多事情既然是这样,就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我现在这个身份,多说无益。”
“你这都是废话!”薛良玉咕哝了一声,转过身去,去清理自己坐骑马蹄上的泥巴。
周平笑了笑,转身向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不过这天底下的道理却不是永恒不变的,道理变了,天下也会变!“
“天下也会变?”薛良玉站起身来,疑惑的看着周平离去的背影,口中呢哝的重复对方刚才说的话,脸上满是疑惑。
这时,驿站外间传来一阵人马声,两人惊讶的对视了一眼,想不到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除了他们还有别的旅行者。
“来人呀!”一个浑身是雪的汉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当他看到马厩里的薛良玉与周平,还以为是驿卒,怒道:“仵在那里和木桩子一般,还不过来侍候我家老爷,怎么这么没眼色!”
薛周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停住了脚步,冷笑着看着那个大声叫嚷的家伙,那家伙见两人这般模样,心头更怒,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朝这边骂道:“两个没眼色的东西,我家老爷是何等人物,一张条子就能让你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正叫骂间,那老驿卒已经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向那家伙作揖道:“贵人见谅则个,外面雪大,小人没有听到。这两位并非驿站里的人,乃是往来的客官。”
“往来的客官?”那人拍打干净了身上的雪,余怒未消的看了看薛、周两人,看样子应该是往来的小商贩,否则这种天气也不用在外面奔走。他冷哼了一声,指着薛、周两人道:“让他们两个搬出去,我家老爷岂能与这种人住在一起?”
“你——”薛良玉闻言大怒,正要上前给那厮一个教训,却被周平扯住了,他回头正好看到周平面带冷笑:“别着急,咱俩看戏便是,自然有韩家人收拾他!”
“这种天气?”老驿卒为难的看了看外边的雪天,低声道:“那两位是随行而来的,还是莫要为难他们吧!”
“还有同伴?”那厮提高了嗓门:“一同赶出去便是,我家老爷是东京的官,岂可怠慢了!”
“相州韩肖胄在此,不知外面是哪位同僚,可否进来叙话?”正当老驿卒左右为难的时候,驿站里面传出了韩肖胄的声音。原来这驿站只有一进院子三四间屋子,外边声大里面早就听得清楚,以韩肖胄的身份自然不能出来与那个下人理论,便报上名号,以相州韩氏的名望,若当真是京中官员自然便晓得了。
很快,一名身着貂皮便帽,身披厚袍的中年男子下得马车,对手下低语了几句,便大声应道:“原来是文德兄,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说话间便向屋内走去。
“想不到这两人是旧相识,这下好戏看不成了!”周平笑了笑,拍了下薛良玉肩膀说:“牲口伺候好了,我们去里面避避风!”
两人进得屋来。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浑身就如同酥了一般,舒服的很。只间几个随员车夫挤在一个炭盆旁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吃东西。管事的看到薛、周两人,往旁边挪了挪,笑道:“过来烤烤火吃点东西吧,外边冷得很吧?”
“多谢则个!”周平拱了拱手,便于薛良玉一起挤在炭盆旁,随口问道:“方才在外边叫喊的那家是什么官儿,好大威风?”
“哪个晓得!”管事的冷笑了一声:“汴京的官儿比老鼠还多,谁能尽数知晓?便是个总管、统制、知州也得夹着尾巴做人,想必是在京中憋得紧了的芝麻官儿,跑出来在这里耍威风!”
话音刚落,火盆旁边传出一阵压抑住的哄笑声,对于这些下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在背后讥笑那些喜欢在人前耍威风的官员们更快意的事情呢?
“一进屋就钻到里屋去了,还不知道是不是在舔咱们家相公沟子呢!”管事的冷笑了一声:“耍威风耍到祖宗面前了!”
这时,韩肖胄的书童从里间走了出来,说:“相公的火盆里炭快烧完了,快来人加些炭。”
周平灵机一同,站起身来笑道:“各位且烤火,这添炭的事情便让我去做吧,顺便也好看看那官儿的嘴脸!”
旁人听了笑道:“阿平就是机灵,待会出来也说来与我等听听!”
周平在外间取了一只陶盆铁钳,取了些木炭进里屋来,只见在韩肖胄的对面坐了一名黑脸中年男子,正是方才从马车上下来那人。周平告了声罪,便将那火盆拖了出来,小心的加起木炭来,耳中却留意起两人说话起来。
“文德兄(韩肖胄的字),想不到你我竟然在这里相遇,哎!”那中年男子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胡兄为何叹气,莫非有什么不顺的?”
那姓胡的中年男子脸上惨然一笑:“何止是不顺,你可知道我已经被贬为秦州司马?这正是在赴任的路上!”
“啊?这是为何?”韩肖胄露出惊讶的神色,原来北宋素来优待士大夫,对于文官很少采用处死这种重刑,最重的也不过是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即剥夺功名),而通常的做法就是将其贬到某个边远地方当一个闲官,让当地官员监视你,与囚犯也好不了多少。
“哎,还能有什么缘故,不错是得罪了太师与媪相!”
“得罪了他们两个?”韩肖胄脸色微变,问道:“这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