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呈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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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味。

    确认了,江月照像浑身泄了气一样靠在他怀里,“你怎么在这里?”

    “一回来就听说你在医院,我就过来了。”顾城道。

    他握着她的肩把她转过来仔细的盯着她瞧,看了很久,久到出神的她快回神了,他才一把将她拥进怀里,长出一口气道:“幸好不是你。”

    江月照愣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幸好生病的不是她吗?

    可明白了后,她的目光却更黯然。

    顾城意识到自己失言,可这就是他的心里话,虽然不地道,但人亲疏有别,她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刚才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就想,如果换做是她的话,怎么办?他无法想象。因此真的生出一种庆幸的感觉。

    不过顾城看出她的低落,立马转了话题,“医生怎么说?”

    江月照手抱着臂,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道。现在可以确定的只是她患的是急性淋巴性白血病,但白血病也分很多种类型,具体的情况怎么样,还要等主治医生从手术室下来才能去问。”

    正说着,冯叔电话过来道手术结束了。

    江月照转身就上楼,一路上去,身后已经跟着一行人,直接把人医生堵在了手术室里。

    边耀楠见这阵仗,刚皱着眉想说这里不是病人家属可以进来的地方,就瞥见后头主任医生正挤眉弄眼的给他使眼色,边耀楠一个迟疑,就让人抢过了话头。

    “小边,这是江氏集团的董事长,江小姐。”主任过来道。

    江月照目光迅速的在一圈白大褂中锁定了他,问:“你是边耀楠?”

    边耀楠摘下口罩道:“是。”

    “曾醉墨的主治医生?”她上下看了他一眼。

    江月照的视线投过来时,边耀楠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质疑和不熟悉的压力,这种目光他从患者家属里接触得多了,她在评估他、判断他,但这样的压力来自于一个跟他差不多年龄的女人,却很不常见。

    “是的。”他点头。

    “讲一讲她现在的情况。”江月照道。

    边耀楠一愣,以他之前的经验,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资历很浅,依江月照这层社会人士的派头和她方才的反应,他以为她会听都不听就立即要求专家会诊,没想到……

    边耀楠收回思绪,组织了一下语言,“曾醉墨是在我这里确诊的病例,allb,也就是b细胞急性淋巴性白血病。一个月前确诊的时候我就跟她说必须立即住院,可她一身边没有家属,二本人极力抗拒,我们也没有办法强制她接受治疗。”

    说着他递给江月照一张cr报告,“这是她这次的骨穿报告,比上一次来检查时又严重多了,原加幼百分之七十六,也就是俗称的癌细胞百分之七十六。”

    江月照接过看了一眼后道:“你直接告诉我你的治疗方案是什么。”

    “首选vcdp方案,诱导缓解,这个阶段如果能得到缓解的话,那再考虑下一个阶段,至于下个阶段用什么治疗方案,取决于病人等没等到骨髓移植的机会。”

    “骨髓移植?”江月照打断他,“近亲配对成功的几率高,一会给我安排一下验血吧。”

    “那不着急,现在主要是最初的治疗方案要赶快定下来。”

    江月照扭头看向主任医师,“你看过她的病况,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

    “可行,这是经典的方案。”主任医师肯定道。

    “那就这么定吧,该签字的都拿来我签,不要拖了,”江月照拍板,而后复又转头盯着边耀楠,认真道:“边医生,我妹妹,就麻烦给您了,请您多上点心。”

    “你放心,这是我分内的事。”

    她雷厉风行的来,又雷厉风行的走,边耀楠很少见到病人家属在面对那么大的变故前,如此镇定,下决断又如此的快。

    其实医生最需要病人以及家属的配合,一旦配合度提高,治疗的效率也会提高不少。江月照这样,很好。

    “小边,”主任过来拍拍他的肩,“既然江董信任你,那这个病人就托付给你了。在别的部门,或许还能说把握住机会好好干,呵,可在我们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没有人敢打包票,一定会有个好结果,一切还得看老天。

    江月照从手术室出来,往曾卿如的病房去,越走,脚步越慢,冯管家对她太了解了,知道她此刻的迟疑是因为什么,于是他提议道:“不然你去看看曾小姐,我到夫人那儿说一声。”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去。”她强打起精神。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远远的就听到曾卿如欢乐的谈笑声,江月照一怔,走近侧耳听,有顾城的声音。他刚才说离开一下,就是来这了?

    江月照抬手止住了身后人的脚步,一行人就这么静默无声的站在病房外面,看着他们的大小姐光明正大的听墙角。

    自打江月照有记忆来,曾卿如从未在她面前笑得那么开怀过。或许有,但她忘了。

    如今她听着,如此的陌生,陌生到她不知所措,想必这时候她贸然走进去,里面的那位也会不知所措吧。

    江月照听着他们交谈的话题,听他们谈五代、北宋的山水大师,从山水画谈到到元四家,都是她略懂但不精通的,里面两位老小倒像是志趣相投。

    她神思一晃,忆起曾家和顾家算是出身类同吧,他们俩都很有才。不像她,半吊子,以前很在意的,现在倒无所谓了,甚至因为有个人能帮她哄着母亲,江月照竟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她清了清嗓,里面的声音一静。

    江月照一进门,就迎上了曾卿如努力掩饰着焦虑的眼,她故作轻松,“紧张什么?怎么就不见你那么紧张我?”

    曾卿如被她说得神色一变,但不管怎么说,紧张的情绪是缓下来了。

    “她就是太累了,再生障碍性贫血,要好好休息休息。”江月照道。

    她想过了,曾醉墨起码有一两个月不能出现在她面前,要是说她什么事都没有,那么久不见人显然很奇怪,肯定得编一个,才能让眼前这人的心安定下来。

    未知最是恐惧,曾卿如听了虽然还是担心,但已经好多了。

    “那是什么?医生有没有说怎么治?好治吗?”

    “放心,这是良性疾病,医生那我盯着呢,你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江月照道。

    曾卿如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被她截断,“还是那句话,你不准乱跑,我会派人看着你的,要是被我知道你试图跑出去看她,我立时就把她转院。”

    曾卿如:“……”

    “那行,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还有工作要忙。”江月照利落的道。

    “你去忙你的吧,我会管好自己的。”这回曾卿如应得很快。

    江月照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曾卿如探着头看着乌压压一票人跟着她绝尘而去,直到彻底看不到也听不到了,才收回目光。他们走后,病房里来了新护工,热情的跟她自我介绍,“江董安排我来的,以后我来照顾您,您叫我小何就可以了,夫人,您知道吗?江董可关心您啦,事无巨细的吩咐安排我的工作……”

    曾卿如不住的点头,眼角微湿。

    ***

    icu外,江月照和顾城坐等着,里头曾醉墨还没醒,她至少要等她清醒了,看过她,然后才能走。

    “你还有公司的事要顾,公事我没法帮你,但如果这头应付不过来的话,就交给我吧。”顾城道。

    江月照好像神思不在,过了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道:“没事,也没我什么事,具体的事情手下都会做,需要我做的,你也代替不了。”

    顾城沉默。

    这时江月照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由于两人离得近,顾城也隐约能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声音。

    “大小姐,前两天心姐来过了。”李经理道。

    “怎么了?”

    “之前看录像没问题,但今天我把监听调出来一听,才发现有猫腻,先跟您打声招呼。”

    江月照按了按眉心,“什么猫腻?”

    “她可能走.私.毒.品.。”

    江月照静默了,半晌后道:“四叔那,都已经传过去了吗?”

    “是的。”李经理的声音有点沉重。

    江月照摇了摇头,“不用管了。”

    “什么?”李经理不确信的问道。

    “这事儿我们管不了。”

    江月照挂了电话,头仰靠到后面的座椅靠背上,闭着眼,看起来无比疲惫。

    顾城见她这样心疼到不行,伸手把她按到自己怀里。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没用,没有一个地方可以为她分担,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重担落到她单薄的肩膀上,无计可施。

    顾城紧皱着眉,而江月照一声不吭,两人无声的倚靠着。不一会儿,icu门开,护士出来,道:“曾醉墨家属,曾醉墨醒了,你们现在可以进去探视她。”

    江月照起身,进去的时候曾醉墨睁着眸子,只是眼里的光芒没有以前亮。护士说她现在发着烧,没精神很正常。

    江月照嗯声应着,走到床边,曾醉墨目光一转,看清她后眼睛猛地一瞪,眼里瞬间滑过慌乱紧张无措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后归于认命的死寂,垂着眼皮,“你都知道了?”

    “嗯。”江月照淡淡的应了声,“所有的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配合医生进行治疗就可以了。”

    曾醉墨沉默了一会儿,微微颤声问:“妈也知道了吗?”

    江月照看了她一眼,“她不知道。”

    曾醉墨倏地舒了一口气。

    江月照大概能想象得到她之前瞒得有多辛苦,刚有生病迹象的时候人是很累很累的,她却足足撑了一个月……是不要命了吗?

    “姐,你帮我瞒着她,一直瞒着,拜托你了。”

    江月照闻言道:“你安心治你的,等待骨髓配对前还有很多治疗要做,打起精神,要是连这都撑不过去的话,我恐怕也瞒不住她。”

    曾醉墨咬了咬牙,“我一定会撑过去的!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她说的时候眼泪汪汪,江月照见了撇开头,心一抽一抽的,好半天才回头道:“化疗一定会难受,难受到后面,你可能会害怕,害怕的话……随时给姐姐打电话。”

    曾醉墨眼一睁,一颗眼泪从眼角跌落了下来。

    江月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呆不下去了,狂奔到楼下,顾城紧随而至,见她蹲在地上埋首膝头,肩膀耸动着,他心里一揪,上前抱起她,她果然在哭,无声的哭。

    “阿城,我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的难过,难过到都要窒息了。”她埋在他的胸口闷声道。

    他抱紧她,抚着她的头,“我知道,哭吧,发泄出来就好受多了。”

    最后,他衣襟前的一片都沾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