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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天被分配的工作单位是琼华县的掌注生贵贱司,琼华县是地府一座新设立几十年的县城,所辖范围是阳间的一座县级市。
冥界的铁路系统算是比较完善的,电器设备也基本都普及了,冥界的科技大概落后阳间50年。这些都是和徐小天乘坐列车同一车厢包间里,老董头对他说的。
董书华是民国时期的鬼,已经死了一百年了。活着的是位铃医,走街串巷的郎中,身负药箱、手摇串铃,故称玲医。
那时候伶医、算卦先生、天桥卖艺的都算是一门的江湖人,所以董书华活着的时候,对阴间之事就有一些了解,他又时常近山采药,山精鬼怪也遇见过一些。
一次采药,不慎失足从山间摔落,一命呜呼。
因为他死的地方是在深山老林,实在是太过偏僻,又时逢战乱,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死去,冥界的鬼差们,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是无暇抽身去勾押一个死在深山老林的鬼,所以,勾押董书华的鬼差,时隔三年才找到他。
这期间,董书华在山里遇见了一只修行的小狐狸,这只狐狸可能在山里修行实在是太过无聊,也不曾见过外人。再加董书华也是个妙人,活着的时候走街串巷混江湖,见过的人、听过的故事着实不少,他每天给小狐狸讲外面的故事,小狐狸也交了董书华一些修行的法门。
等鬼差到来之时,董书华已经修炼出一点法力。巧的是这位鬼差,与老董头认识的以为阴阳先生有些交情,一路上也就没有难为董书华。
董书华是何等的八面玲珑,一路上对鬼差溜须拍马,再加上董书华活着的时候,也的确没少救人,自身又有机缘造化,学了一些法术,到了地府,不愿投胎转世,当地城隍也就对其网开一面,允许他留在阴间。
董书华一生无儿无女,死后也没人给他烧纸,有一点微末的法力,可阴间法律是不允许抢夺其他鬼的钱财,一旦被抓住之后,便会在地狱受无尽的折磨。
好在老董头懂些医术,便留在酆都给人家打工,成了一名制香师。
鬼不能吃东西,虽然不能吃东西,但是依然会有饥饿感,鬼一旦外物入口入腹,就会就强烈的灼烧感,轻者重伤,重者魂飞魄散,不少鬼都因为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强行吃食物,而灰飞烟灭。
这也是修行之人瞧不起阴神的原因之一,道教南宗初祖,紫阳真人张伯端曾有诗云:“学仙须是学天仙,惟有金丹最的端。”在修行之人眼中,只有天仙才是正神,地仙和鬼差,一个有实无形,一个有形无实。因为有形无实,所以鬼只能闻香、闻酒,不可入口、入腹。
而消除饥饿感有两个方法,一是吃香,二是吃鬼。
在阴间“吃”这个字,很多时候代表“闻”的意思,所谓吃香就是闻香的意思,阴间有上千种香,大致分为十个等级,以萧香为最低等,萧香是由艾蒿制成的香,艾蒿本是至阳之物,有驱鬼的功效,为阴神、阴物所不喜,这种香虽然也能消除饥饿感,但吃香时会导致食用者全身剧痛,让一些比较穷的鬼又爱又恨。
阴间鬼差每月俸禄除了发钱之外,还分配有香,最低级的鬼差领的是第八等的芷香,白芷香和萧香比已经算是好的多了,至少吃时身体上不会有疼痛感,但也只是能消除饥饿感而已,七等以上的香,除了能消除饥饿感,还能使服用者增加一些法力,像龙涎香和沉香这类的一等香,吃上一根,等同于董书华修炼十年的法力,当然价格也是贵的狠,称得上是天价了。
董书华贩卖的香,主要以最低等的萧香为主,香在阴间是绝对的稀缺品,一根最低等的萧香,价格在500-800亿之间,能让一个鬼三天没有饥饿感。用他自己的话说,卖香就是积德向善。
一根八等的白芷香,在小地方的青楼就能睡花魁了,对了,忘了和你们说,阴间妓院是合法的。
至于吃鬼,那只有少数冥界高层才能能享有的权利,比如此道魁首当属判官钟馗,当然他们吃的也都是恶鬼。虽然一些有实权的鬼差偶尔也会吃一两个,但都是私底下,不能这样明目张胆。至于普通鬼,且不说触犯冥界律法,就是想,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鬼差有俸禄,生前是大户人家鬼,在阳间家里有祠堂供奉,香火不停,不愁吃穿。然而大多数鬼却要忍饥挨饿,所以老董头这种卖香的人特别受欢迎,大家称之为卖香客,客人,总要以礼相待,表示尊重。
在酆都做了十年制香师,董书华攒了一点本钱,开始游走各地,成了一名卖香客,一转眼,已经过了百年。
鬼是能喝酒的,但也只是能吸酒气,依旧不能入腹,不过依旧会醉。
徐小天和董书华两个鬼吃着,徐小天从酆都买的茅台酒。徐小天看着车窗外零零星星的灯光,听着董书华的讲述,脑中思绪万千。
他转过头,看着董书华好奇的问道:“老董,你说这地府虽然没有阳光,不过我们都能看清事物,为什么各处还都安装电灯呢?”
董书华笑着说:“怀念人间呗,毕竟鬼都是人变得。”
他吃了一口酒,接着说道:“鬼属阴,怕太阳是怕热,而不是怕光,光本没有阴阳之分,我刚到阴间那会,这里还没有电灯,依旧是灯火通明,有钱的用夜明珠,没钱的点幽冥火,幽冥之火就是人们常说的鬼火,虽然叫火但属阴,越烧越冷。”
徐小天点头道:“这我知道,听说有一点法力就能使用出幽冥之火,可惜我刚到冥界,一点法力都没有,变化不出,不过我在酆都买了打火机。”
说着,徐小天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在老董面前点了两下。
董书华看着他,笑着说道:“花不少钱吧?”
徐小天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这要换算成人民币,能在阳间买一屋子打火机了。”
董书华说道:“这种东西,本就是卖给你们这样刚到冥界的雏儿,稍微有点法力就能变化出这幽冥之火,可是你们刚到没有法力,而且必须需要用幽冥火点香吃食,自然就卖的贵了。”
这时徐小天感觉腹中有些饥饿,就对着董书华说道:“老董,你这卖香客,有啥好香不?拿出来一根咱俩吃了,我花钱买。”
徐小天在酆都买了不少香,其中不乏上品,他现在手里钱可不少,除了给谢必安的,自己也留了不少,大概相当于阳间3个亿,在阴间绝对算是有钱鬼,为了大家方便阅读,以后说钱的数量就是阳间的钱。
要知道,阴间可没什么千亿富豪,最多也就二三百亿。像徐小天这样的底层鬼差,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才2万,加两根白芷香。当然,鬼差可能从来都不是靠工资生活的。
老董虽然是卖香客,但属于最低级那种,挣不了多少钱,最多算个中产,走南闯北,赚的也都是辛苦钱,徐小天刚上火车的时候,看到老董吃的是八等白芷香。
董书华从随身带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说道:“六级的,郁金香。”
徐小天表示不屑,抬高声音,说道:“有没有更好的,我有钱,不用给我省钱。”
徐小天不怕露富,虽然说财不外露,但是他徐小天作为一名地府公务人员,董书华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其新生歹念。
董书华看了一下徐小天,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红木香盒。
说从怀中掏出,有的读者朋友可能误会了,觉着董书华作为一只民国的老鬼,可能是穿了一身长袍大褂,其实董书华穿的是一身老式的呢子格子西装,很是讲究,相比之下,徐小天穿的一身运动装,看上去比较随意。
来到地府你会发现,这里穿什么样式衣服的都有,各朝各代的,绝对后现代主义风格,充满了光怪陆离。
董书华拿着酸枝的香盒,冲徐小天笑着说道:“五级,泽兰香,一盒十根,这可是是我珍藏的宝贝,你要买,30万,怎么样?”
徐小天手向上一挥,豪气的说道:“点着。”
说着从包里掏出支票本,给董书华写了一张三十万的支票,阴间就这点麻烦,科技落后,手机还没有呢,什么移动支付,扫码付款,不知道还得等多少年。
董书华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心理想着他要跟他讨价还价,我最多在便宜两万。
董书华愣神的瞬间,徐小天笑着说道:“老董,想什么呢,看看支票是不是真的?”
老董瞬间收回心思,尴尬一笑,接过支票,仔细的辨认之后,放入怀中。
泽兰香,这是一种露蕊乌头的植物制成的香,生长在海拔1550-3800米间山地草坡,算是比较稀罕的物品,一根价格在3-5万之间,老董要30万算是比较公道。30万,在阴间一个中产家庭两三年的收入,着实不算便宜。
火车上餐车和软卧包厢,桌子上都是带香炉的,徐小天打开红木香盒,把泽兰香插在香炉中,就要拿打火机将其点燃,董书华阻止他,询问道:“你真要在这里吃?”
董书华没想到这么贵重的香,徐小天真的要在这里吃。在这里吃他也会吸食到香,这样香味就流失了,这么贵的香,一般鬼都是自己在家中密闭的香房中食用。
徐小天说道:“就在这吃,咱俩一起吃。”
董书华显得有点激动,他可能从来没吃过这么贵的香。徐小天拿着打火机想再次点燃香,董书华再一次阻止他道:“这么好的香别浪费了,你可有修行法门吗?”
徐小天摇摇头,表示不会。
董书华随即开始教徐小天一些修行法门,是一种吐纳功法,能将吃香时将香气转化为法力。徐小天在酆都时买了几本上乘的修行功法,而且,他在任职之后也会得到一套修行功法,都要比老董的功法强。
不过一来他刚到冥界,并不着急学习,这几天吸食的都是只能消除饥饿感的低级香。二来,徐小天心思缜密,怕看书学习出了差错,不如面对面传授来的稳妥。
不多时,徐小天就掌握这套吐纳功法,董书华伸出两指,指尖便出现一朵幽冥之火,成淡绿色,火苗大小与普通打火机点着的火苗差不多大。泽兰香被点燃之后,香味瞬间弥漫整个包厢,徐小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感觉到神清气爽。
接着便按照董书华教他的功法进行吐纳,渐渐的感觉到一股气在我身体里游走,慢慢的汇聚于丹田,之后,徐小天就进入了冥想之中,大脑变得空灵。
等他在一睁眼,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他看了一下表,已经十点多了,距离点香已经过去十个小时了。董书华看徐小天醒了,笑着说道:“不错,第一次修习功法,就能冥想这么长时间,你的天资真的很好。”
徐小天打趣道:“是睡得时间越久,天资越好吗?”
老董解释道:“名师能请,神兵能锻,功法能练。天分却是被祖师爷赏的,有的鬼修炼几百年,依旧不成气候,有的初入地府,便惊才绝艳年少成名。在阴间闯荡,唯有天资不可缺,否则永远不会有出头日。
不是睡得越久越好,要看你能吸收几成。香燃尽时就能将能量转化完成,自然是最好。且修为高者,不用打坐,与平时一样,一呼一吸之间已经完成法力的转化。
不过,你是第一次修行,身上窍穴只开了几处,转换本身就慢,且用这么好的香,能量巨大,一般鬼能吸收十分之一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你吸收了这香近十分之二的能量,已经很难得了。”
被人夸天资好,心里总归是开心的,徐小天问道:“老董,你早就醒了,那这么说你是高手了,吸收了多少。”
老董笑着说:“我可不是高手,我身上的七十二窍穴之开了十处,说来惭愧,实不相瞒我只比你醒来早两个小时,吸收这香的能量不过三分之一。”
徐小天说道:“已经很厉害了,老董,你就是这香吃的次数少,多吃几回就好了。”
老董苦涩一笑,说道:“我可吃不起这么名贵的香,这次也是借着你的光,才吃了一次。”
徐小天说道:“老董,以后跟着我吧,我这刚到阴间,身边缺个师爷,以后,我每月请你吃一会这香。”
不难看得出来,董书华有些激动,外门修行不到家,做不到喜怒不行于色。老董稳了稳心神,缓缓说道:“承蒙徐公子看得起,不过我一人独身惯了,公子错爱了。”
要说董书华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心中自由算计,跟着徐小天报酬是优厚,不过董书华更知道这阴间险恶,徐小天这样的雏,能不能在这阴间生存还不好说,和钱比起来,似乎自己的命更重要。
对于董书华的拒绝,徐小天并没在意,而是询问道:“老董,我现算不算法力了,能不能使用幽冥之火?”
董书华说道:“当然可以了,我和你说一遍幽冥之火的口诀,你记住之后,在心中默念就可以了。阴阳生造化,动静本合元,自得幽冥火,方在指中玄。”
徐小天记住了口诀,学者老董刚才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心中默念口诀,果然,一朵淡绿的火苗在他指前生出,手指回笼,火苗变不见了。
徐小天又试了两次,大为开心。他到冥界不过几天时间,空间的转换,一时间还没有完全适应,很多时候还是觉得自己在人间,直到此时,他才切身地感受到,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种能使用法术的喜悦,就像小孩子得到了一个新的玩具一样开心。他接着询问董书华道:“如果我把口诀改一个字,火就会不会从另一个地方出现?”
老董会心一笑,说道:“你可以试一下。”
徐小天右手五指伸开,手掌向上,心中默念,阴阳生造化,动静本合元,自得幽冥火,方在掌中玄。果然,一朵火苗从掌心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