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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踪我?”徐妙仪意识到不对,直言问道。
朱棣顿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和徐妙仪解释。因为他的确是跟踪徐妙仪。
如今徐妙仪已经不是百和堂的女医了,作为徐家大小姐,上头有父兄保护,身边有一群妹妹和各种丫鬟教养嬷嬷们跟着,哪怕朱棣贵为燕王,他若没有正当的理由,想要见徐妙仪一次,也是难如登天的。
那怎么办?
没有法子,唯一的办法就是派人在瞻园门口盯梢,瞅准了徐妙仪从家里出来,就立刻告诉朱棣。
爱情有一种很奇怪的魔力,能够让女人变得异常的勇敢,做出令人跌破眼珠的事情。也能够让平时坚毅过敢的男人变得懦弱犹豫,患得患失。
朱棣就是后者。
因为喜欢你,所以跟踪你,想要找所有的机会和你独处——这话他说不出口。
他呆立在岸边礁石上,就像在大本堂被大学士们提问他对答不出的四书,希望删掉这些人生中丢脸时刻。
徐妙仪以为燕王还是打听永安郡主的事情,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要我假扮明教中人接近永安郡主,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郡主到死都没有说出任何张士诚残部的事情,张家也没有任何人营救郡主。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朱棣见徐妙仪微怒,生怕她厌恶了自己,赶紧找了个借口说道:“这次找你并不是为了永安郡主之事,而是……你还记得去年冬天鸡鸣山天牢被魔教逆党炸塌一事吗?”
怎么扯到这里了?徐妙仪一愣,说道:“当然记得,买凶刺杀我的周夫人在天牢里死于马钱子之毒。”
朱棣说道:“那晚只有魔教的光明长老狐踪逃脱了,当时我们都以为是背叛成性的魔教大力长老郭阳天作为内应,策划了此事,但是前天鸡鸣山北面的太子湖渔民在撒网时捕到了一副骷髅盔甲,我们的人潜入水底,展开大网,网到了十几具残骸和各种盔甲刀剑,从上头的印记和令牌来看,他们就是随着郭阳天一起失踪的亲兵都尉府兵士。”
徐妙仪有些心虚。我当然知道了,这些人就是我和道衍禅师他们设计弄死的嘛。春暖花开,冰雪融化,里面的尸首虽然都喂了鱼,但骨架和盔甲衣物等物还在。
徐妙仪问道:“所以你找我,是为了去勘验那些被鱼啃噬干净的骷髅尸首?”
朱棣本能的觉得总是带心爱的姑娘看尸体这种事情肯定不对,但是有些骑虎难下,只得点点头,“这事毕竟牵扯到了周夫人,你也是受害者,说不定去看看那些尸首,查验从湖底打捞上来的物品,会有所收获。”
“好,我跟你去鸡鸣山。”徐妙仪很干脆的翻身上马,为了出行方便,她单独出门都是男子打扮,显得英姿飒爽。
两人拍马,并辔而行。
初夏的风清爽宜人,从秦淮河到鸡鸣山,沿着城墙的内河一路驰骋,风景如画,或竹林茅舍、或豪门园林、或荷锄归田、或纨绔子弟游猎玩耍。
河面如镜,倒映着两人飞驰的影子,对影成双,柳絮如雪般飞舞,有时候影子还融为一体,显得亲密无间。朱棣在马上顿时心摇神驰,脑子乱哄哄的不知瞎想些什么。
河面一艘画舫里,常森微醺,倚在船栏边,翠烟楼花魁娘子明月提着酒壶劝酒,“国舅爷,满饮此杯。”
常森双目微阖,摆了摆手。
明月小意温纯,讨好的笑道:“莫非国舅爷是嫌弃这□□迟暮,美酒无味?这晚春就是这样,林花谢了春红,夏荷却又还早呢,满城飘着柳絮又忒烦人,每日思睡混混,做什么都没精神。”
平日倒也没什么,今天这一句句“国舅爷”常森听的心头火气,没好气的说道:“还没到热的时候,怎么像只知了似的聒噪?”
明月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眼圈都红了,默默流泪,希望能够引起常森的怜惜,别责怪她。得罪了国舅爷,翠烟楼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狐朋狗友徐增寿走过来,支走了哭泣的明月,拍了拍常森的肩膀,说道:“见你整日闷闷不乐,才包了这艘画舫给你解闷。花魁娘子明月文能作诗,还会跳舞唱曲,方才行酒令时玩的还好,现在怎么又拧巴了?”
常森没好气的顶了一句,“若是你家三天两头的办丧事,你能乐的起来?”
去年父亲开平王常遇春去了,今年好端端的大外甥——皇长孙朱熊英夭折。开平王府连遭重创,连常森这个纨绔子都没有心情玩乐了。
“你这是咒我们徐家呢。“徐增寿板着说道:“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我好心好意的,你当我是驴肝肺。”
常森知道自己造次了,却拉不来脸道歉,睁开眼睛一瞧,咦,怎么岸边一对骑马之人如此眼熟?
常森忙扯开话题,指着渐渐跑远的一双人说道:“徐增寿,好像是燕王和你妹妹。”
因卫国公府大小姐邓铭大着肚子嫁给秦王当侧妃的丑闻,徐增寿心中发虚,对着常森虚虚挥了一拳,骂道:“胡说八道!别坏我妹子的名誉
常森揉着酸痛的肩膀说道:“我才没那么无聊呢,不信你自己追过去看。船家,快点划船!”
此时朱棣和徐妙仪只有两个背影了。徐增寿看着也觉得像,孤男寡女的,生怕妹妹被燕王占了便
宜,急忙说道:“船再快也比不上马,备马,我们追去看看。”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在画舫上的明月方才对岸边骑马的徐妙仪也是惊鸿一瞥:这个模样气质,分明就是那晚城墙上的救命恩人啊!怎么听这两位贵公子话里的意思,居然是个女子,而且是徐公子的妹妹?
难怪那晚都不屑留下姓名,给我报恩的机会,原来人家出身名门,是大家闺秀,当然不屑和我这种烟花女子为伍了。
徐增寿和常森骑马追过去,两人都有些醉意,在马上颠的七荤八素,在鸡鸣山下马时,两人顿时头晕目眩,互相搀扶着才站直了。
徐增寿叫道:“燕王殿下!”
朱棣有些心虚,面上却淡淡的,说道:“我觉得一路有人跟随,本以为是刺客或者奸细,原来是徐二公子和常三公子。幸亏你们及时下马亮出身份,要不然会被山下的守卫当奸细捉拿。”
只有面对心上人徐妙仪时,朱棣才会展现他的犹豫无措。对付徐增寿这种色厉内荏的纨绔子,他有的方法倒打一耙,先震慑住他们。
果然,徐增寿本来是兴师问罪的,见朱棣如此严肃坦荡,他满肚子谴责的话语都堵在喉头说不出来了。
倒是好朋友常森及时出面解围,说道:“我们两个在河边垂钓,见燕王和徐家大小姐飞驰而过,怕出了什么麻烦事,所以跟着来看看,以献微薄之力。”
徐妙仪暗道:这一对狐朋狗友还有闲情垂钓?定是在画舫里花天酒地了!还一路追过来,定是看见我和朱棣单独相处,心里生出了龌龊的猜测!
呸!当全天下的大小姐都是邓铭那种外强中干的蠢货不成!
看着两个腿都站不稳的纨绔子,徐妙仪说道:“确实有些棘手的事情难办,你们来的正好,和我一起去看看。”
常森和徐增寿对视一眼,难道真的误会他们了?
鸡鸣山,太子湖畔。
常森和徐增寿看着木板床上堆满了各种骷髅骨架,混着腐蚀的兵器盔甲,酒劲,颠簸,加上恐惧的刺激,两人腿脚发软,不约而同的跑出门外,蹲在湖畔便狂吐起来!
呕吐,呕吐,惊起野鸭无数。
徐妙仪看见这些残骸,却眼睛一亮,如同见到亲人似的,热情的跑过去,将一幅幅骨架从盔甲里小心翼翼的剥离、取出来,从头骨到指骨,一节节的拼好,犹如仕女绣花般娴熟。
看着徐妙仪在骷髅前忙碌着。朱棣不禁一叹,说道:“五弟还在消沉。每日就看看医书或者发呆,也不和我说话。想起他在军营跟随你学医的时候,连睡觉都抱着骨架子。”
王音奴在正月就成了秦王妃了,朱橚要叫昔日情人二嫂,这种沉重的打击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虐身虐心。
徐妙仪一怔,“可惜了,周王妙手仁心,是个天生的好大夫,将来若一直钻研医学,八成是一位医学大家,造福千秋万代呢。”
朱棣问道:“你有没有法子让他振作起来?”
徐妙仪思忖片刻,说道:“自救者,人救之。如果在他心中,对医学的探索之心超过了世俗情爱。
我们给他再开一个医馆,让他继续当大夫,以悬壶济世为己任,找到了人生的目标,他肯定能够走出被北元郡主欺骗的阴影。”
朱棣点点头,说道:“好,就按照你说的法子。再开一间医馆,看他能否振作起来。”
提到开药铺,徐妙仪也来了精神,“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其他的不懂,药铺这一行当是精熟的。”
朱棣说道:“好。“
简直太好了!终于有借口经常找你了!朱棣暗道:五弟,对不起,哥哥要拿你当一回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