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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位女子是朱橚第一个病人的缘故,生的又这般美好,便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诊断疗伤熬药解毒忙完后,朱橚还热情的帮这对被流寇打劫的姐妹觅了一处房舍安顿下来。
宋秀儿醋海翻波,连满室药香都遮掩不住她的酸味。暗道还是姚妙仪说的对,男人不可信,大多都是贪恋美色权势的。
哼,就连这个看似规矩的朱五郎也不例外!
宋秀儿一片少女心碎了渣渣,对朱橚的仰慕之意掐死在摇篮之中。再见到朱五郎,她看着他的目光就和看赶车的阿福大叔差不多。
连晚上吃饭时,也不再偷偷给朱橚的米饭里窝一个流油的咸鸭蛋了。
入夜,更鼓敲了三响,金陵城北城大功坊,全福巷的周侍郎府。
姚妙仪偷偷潜进了男主人周奎的书房。昨天她扮作绣娘,跟着月容楼的裁缝们“见世面”混进周府,记下地形,还印下了一串管家的钥匙模子,仿制钥匙,今晚乘着月黑风高来到大功坊的周府。
这个街坊之所以有“大功”这个名称,实乃得名于魏国公徐达的府邸瞻园就在此。徐达率领北伐军得胜归来,洪武帝朱元璋称其立了大功,为了纪念徐达的功劳,就叫做大功坊。
瞻园很大,足足占了整整一条街,朱元璋称帝以前曾经在这里住过,算是他的潜邸之一,将瞻园赐给徐达后,这条街干脆就改叫做徐府街了。
而全福巷在徐府街的北面,周奎曾经是元朝的进士,当过县令,后来倒戈投靠了“土匪”明教红巾军,成为徐达帐下最得信任的幕僚,洪武帝建国之后,周奎当上了吏部右侍郎,四品文官。
或许是因为这层关系在,周奎将府邸建在了徐家瞻园附近,方便和旧主往来。
这是周奎的内书房,布置的清雅大气,黄花梨书案上毫无雕饰,木材天然的纹路犹如一*水纹般细腻,姚妙仪翻看着书卷信笺,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公务文书,还有家人朋友之间的书信往来。
姚妙仪开始检查墙壁、地板、书柜里的夹层,在水仙花架的地砖下找到一个粗布包袱,打开一瞧,都是些亮晃晃的金银之物,应该是周奎以备不时之需的,与她毫无用处,姚妙仪将包袱归位,刚放上地砖,就隐隐听见有人往书房走来!
姚妙仪早有防备,她在房梁上套了一个绳索,赶紧抓着绳索爬上了房梁。
很快外头就传来掏出钥匙开锁的声音,两个书童扶着浑身酒气的周奎进了书房,穿着宝蓝色湖缎常服的周奎摆了摆手,“太晚了,不要惊扰夫人,我今晚就在书房歇息。”
“是,老爷。”
一个书童端着热水给周奎净面洗脚,另一个书童端上醒酒汤,周奎喝了半盏就蹙眉放下了,“酸不溜丢太难喝了,泡一壶新炒制的牛首山甘露茶过来。”
书童劝道:“老爷,喝茶容易走了困,睡不着觉的。”
醉酒之人都口干舌燥,想要喝些能解渴的,周奎有些烦躁,双脚在热水里猛地一跺,激起的水花都溅到了半跪在地上给他洗脚的书童脸上。
书童被溅了一脸洗脚水,恶心的想吐,还不敢用手擦。
周奎怒道:“睡不着就睡不着,反正明日沐休,不用起早上朝。”
周奎贵为四品文官,除了每日去吏部办公外,还要必须在天没亮时就起床,先去奉天殿站早朝。洪武帝励精图治,时常批阅奏折到天明,连带着手下官员也忙于公务,不敢敷衍,时常一个月都休息不了一天。
不过明天是九九重阳节,难得一次沐休日,所以下衙门后,官员们难得放松了一下,聚在一起喝酒闲聊,周奎今晚便是去了瞻园,陪着旧主魏国公徐达把酒游园,到了半夜才回家。
一听这话,书童忙出门烧水张罗着泡茶,周奎一连喝了两壶茶水,才放下床帐睡觉,书房是私密之地,两个书童不敢在此处停留,都去了院子的西厢房歇下。
书房恢复了平静,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上传来周奎的呼吸声也慢慢平缓,应是睡沉了。
姚妙仪攀着绳索从房梁上下来,再次搜索书房,这一次,她侥幸找到了藏在书架后面的机关,墙壁上挂着巨幅踏雪寻梅的图轴自动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密室!
姚妙仪走进密室,点燃了火折子,里面放着座椅书案,墙上挂着刀剑等兵器,墙角还有一缸清水、耐储存的干果等吃食。姚妙仪暗道,周奎表面上平步青云,其实一直心虚害怕,这个临时的藏身之所就是明证。
书架上放着几个的木匣子,木匣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打开一看,里头有易容用的假胡须、妇人的发髻、一些旧衣服等等,只有放在书架顶上的匣子里装着装订整齐的书册。
上头的墨迹已经淡开,颜色发灰,应是几年前的。
姚妙仪心中大喜,正欲翻开书本细看,突然闻得后面有轰轰的声音,回头一瞧,但见密室的门正在缓缓闭合!
糟糕,差点就被瓮中捉鳖了!
姚妙仪扔下书本,将身后的紫檀木交椅往门口方向推去,正好卡在了密室门框处。
周奎临醉酒口渴,睡前喝了很多茶水。茶叶提神,他睡的很浅,肚肠里满是酒水,睡了一会就尿急憋醒了,点燃蜡烛起夜,听见书房里有簌簌的声响,隐约还有亮光,心中警铃大作,顿时酒醒了,再看见传出光芒的地方正是密室所在,便启动了机关,想将贼人困在密室里。
谁知从密室里飞来一张紫檀木交椅坏了他的计划,紫檀名贵,木质十分坚硬,卡在门口使得机关都无法闭合,周奎穿着月白色寝衣,举着一个银烛台,见无法困住贼人,便大声叫道:
“来……”
姚妙仪蹬在卡在门框的紫檀椅子上纵身一跃,掏出一个湿帕子捂住了周奎的口鼻,将其扑倒在地,周奎奋力挣扎,帕子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花香,他越是挣扎,身体就越是乏力,最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在院子西厢房罗汉床上睡觉的一个书童猛然坐起来,“好像书房里有动静?是不是老爷醒了?”
另一个书童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书房,“老爷喝了那么多酒,估摸睡到日上三竿才会醒。刚才的动静是老鼠吧。”
“万一是老爷在叫人呢?听声音不像是老鼠。”
“或许是说梦话呢,他要是真有事叫咱们,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别没事找事了,老爷喝醉酒脾气不好,晚上溅了你一脸的洗脚水还不够恶心啊?赶紧睡,明日重阳节够忙的……”
院子一片静谧,偶有秋蝉鸣叫。寒蝉凄切,已是穷途末路了。
周奎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悠悠转醒,视线渐渐清晰起来,迎面书案上摆着他刚才拿在手里的银烛台,烛台蜡烛已经点燃了,环顾四周,正是他用来藏身的密室。
而他自己则被绑在紫檀木交椅上动弹不得,眼前少女的模样和当年主母徐夫人有五成相似,正在翻看木匣子里的旧账本。
提心吊胆这些年,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密室四周用空心砖砌成,最能隔音了,在里面说话,外面是听不见的。
防来防去,没想到是作茧自缚了。
周奎不愧为是徐达身边的第一幕僚,死到临头,他只是眼角稍微抽搐了一下,而后很快的平静下来。
“你是大小姐吧。”周奎淡淡说道:“赵天德是我用银子收买的,整个刺杀计划也是我定的,你母亲是谢再兴之女,她必须死;你是目击者,也必须死。”
姚妙仪看着陈旧的账本,里面记载着一项项私盐买卖,周奎、还有外祖父谢再兴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交易的对象,居然就是当年朱元璋的死敌——吴王张士诚!
张士诚是私盐贩子出身,加入明教红巾军起义反抗元朝统治,成了气候,在苏州自立为王,手中掌控着江淮大量的盐田。
人都是要吃盐的,所以张士诚掌握着最富有的一支红巾军。
当时明教红巾军分裂成三股势力,朱元璋,张士诚,陈友谅。其中张士诚最富有,也最得民心;所以朱元璋是计划吞并陈友谅后,再去啃张士诚这个硬骨头。
然而就在朱元璋和陈友谅死磕的时候,传来大将谢再兴投靠张士诚的消息。
“现在大小姐明白了吧。”周奎笑道:“谢家三十多口人投缳自尽,在衣服上写‘冤’字。可是你外祖父死的并不冤。他一直在和张士诚做私盐买卖,每年都有十几万两银子的进账。后来干脆投靠了张士诚,还游说我一起背叛徐将军和当时的主公。”
“我喜欢和张士诚做生意,银子赚的多嘛。明教这些枭雄,我只看好你父亲,还有现在的洪武帝,所以拒绝了你的外祖父,以后各为其主。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是——”
周奎冷冷一笑,“你外祖父威胁我,说谢家人手里有账本,一旦呈给主公,我就完了。之后你外祖父事败,畏罪自杀。整个谢家人都上吊了,只有你母亲还活着。”
姚妙仪眼睛结了霜似的冰冷,“所以你怀疑账本在我母亲那里,便买通了杀手和赵天德刺杀我们,抢夺账本。”
周奎点头,“所以你母亲必须死。刺杀你母亲后,赵天德得到了财宝,我则从你母亲箱笼找到了这些账本。一旦你母亲把账本交出去,死的人就是我了。我从来不后悔对你们母女动手。”
姚妙仪的眼眸毫无温度,“你在说谎,如果这几本账册是你的命脉,为何抢到手后不烧掉它们,反而好好的保存在这里,留下把柄呢?”,